五年牢獄出來,我已經完全跟這世界脫節了。
但好在,我發現了這世界最大的 bug:
「所有法律與規則,都是在刻意針對善者」。
這不僅是我在監獄裡總結到的,而且我還實踐過。
1
為了實踐,出獄沒幾天,我就盯上了一個好人。
年輕力壯的青年男子,剛考上事業編,意氣風發。
每天騎著小電動上下班,看起來很開心。
我搞了個破腳踏車瞎逛,順便觀察他,足足三天。
他騎車會很自覺地走單車道,不會跟機動車搶路。
他看到掃大街的老頭,還會刻意減速讓道。
甚至他還會遵守交通規則,不闯红灯!
骑电动车不闯红灯,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妥妥的大善人啊。
於是某天,我埋伏在他下班的路線上。
在一個沒有監控、沒什麼人的路口,在他經過的時候,我踩着破单车一股脑就直接撞了上去!
嘿嘿,沒什麼懸念,我兩個都倒地上了。
我站了起來,率先發難朝他吼道:
「你 TM 怎么骑车的?是不是没长眼睛啊?」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還嘴硬:
“我是,我正常騎的啊,是你突然冲出来……」
「啪!」
我冲过去就是一巴掌!
他被我扇蒙了。
「你 TM 還嘴硬!你看我手都破了!你看,一片瘀青!说不定都内伤了!你瞅瞅你自己啥事都没有……」
手臂上的伤,是事先準備好的。
就在他仍蒙著的時候,我馬上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賠錢!醫藥費 500!明天我要請假,误工费 300!单车 200!一千块!快点给!」
他缓缓抬起头来,臉上滿滿都是不可思議。
見他又想反駁我什麼呢,我随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看什么看!不给钱咱俩打一架?」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還是稍微有點慫的。
畢竟他是真的年輕力壯,而且我這兩巴掌,已經徹底把他觸怒了。
如果真要打,我不一定打得過他。
但是我赌他不敢打!
因为他刚考上事业编啊,因為他意氣風發啊。
「有种来啊!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聽到這句話,他徹底萎了。
有時候,我覺得上面這句宣傳語,就是為了慣出惡人而準備的。
坐牢?呵呵。
我都坐過牢了,我还怕再进去一次吗?
他怕,他還有很多未來,他絕對不會跟我硬來。
但他還是有點理智的,不然也不能考上編制了。
「我、我不跟你鬧,你打了我,還想謳錢?我、我报警了……」
说完他就掏出手机。
我早就料到報警這一出了,也想過怎麼應對。
就這麼辦:
「你报警啊!报了咱梁子就结下了!明儿开始我天天到你单位去闹!」
「反正我是真伤了!待会警察来了我就要去医院验伤!调解多少钱我都不要!我就要去你单位闹!」
「我看你工作还能不能保下来!我知道你在××单位工作!你上级部门是哪个我天天去拉横幅!去投诉!」
…………
在我嚷嚷着的时候,我明顯看到,他臉上的氣焰突然就消散了。
手中的手機,也放了下來。
他沒有報警。
「一千!赔不赔!不赔我就缠上你了!」
他原本意气风发的脸,皺了起來。
那雙亮著光的雙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已經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了。
「给钱!」
他颤颤巍巍地解开挎包,掏出钱包……
我笑了。
我等的,就是這個結局。
是的,好人就該被槍指著。
2
從此之後,我專心當惡霸。
去餐廳吃飯,我直接一碗湯潑服務生身上。
骂我打我是吧?
我直接躺地上,哎喲喲喲地叫。
食客全跑了,不給錢我繼續哎喲,你今天別做生意了,你以後也別做生意了。
500 到手。
除了謳錢,我也做一些爽事。
例如開快車的司機,不干人事,盡在小坡路上′情獨挺按喇叭。
直接截停。
路怒?
给我忍着。
我就站你窗前,噴著口水罵你三百遍,敢下车跟我打一架吗?
打了就是斗殴,咱一起抬走。
有車的人,根本沒一個敢的。
因為他們有資產,就會有生活,就會有想要珍惜的東西。
而我,一無所有。
話說當惡霸真的很快就落啊。
在快落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去做一件事。
那就是,報仇。
以前我根本想都不敢想,因為對方是大人物。
是本地最大房地產公司的老闆,謝建輝。
但現在,我還是個大惡霸呢。
氣焰上來了,囂張了,就越想越覺得不對了。
五年牢獄,五年,人生有几个五年?
当年我在谢建辉的工地干活,出了個大的安全事故,死了好幾個人。
我資歷太淺,被忽悠有錢拿,簽了幾個文件名。
结果我成了事故主要责任人了!
一条「工程重大安全事故罪」,直接把我幹進了牢裡,七年。
表現良好才讓我五年就混出來了。
此仇不報非惡霸。
但我知道,我是個沒什麼腦子的人。
不然五年前也不會被搞了。
所以,我想了一個比較笨的方法。
謝建輝有孩子的。
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兒女雙全,羨慕煞旁人。
兒子在上高中,這個年級已經不好弄了,我怕我都打不過。
女兒在國中,這個可以考慮。
當然,我沒想傷害她。
而是想要透過她,達成我的復仇目標。
我用一個禮拜,弄清楚這個叫謝一珊的女孩在哪個學校,讀幾年級幾班。
然後,好戲開始。
3
可惜我一把年紀裝不了學生了,只能裝裝老師。
我跑了好幾天,終於弄清楚,這國中有東校區、西校區跟本校。
謝一珊在本校。
我在東校區做了一個禮拜的苦力清潔工,終於弄到教師工作證的樣式。
然後,做了三個校區的,有我頭像的工作證。
還都是不用上課,行政後勤那種。
然後揣著東校區的證件,成功進了學校,胸口掛的是東校區工作證,如果真碰到東校區過來的人,就立刻換其他的。
但玩了幾天,鳥事沒有。
果然還是得使壞。
這幾天,我也看到了學校裡的種種亂象。
「所有法律與規則,都是在刻意針對善者」,也適用於此。
所謂規則,就包括了學校裡的各種校規。
只要擺爛,只要夠爛,校規對你無可奈何。
就算這裡已經是小縣城裡最好的公立國中了,仍會有大搖大擺聚眾招搖的混混學生。
他們在天台抽煙,在廁所霸凌弱小的學生,就算碰到我這「老師」,也毫不忌諱。
這果然是爛人得勝的世界。
我靈機一動,壞人就得跟壞人合作啊。
所以,我拉攏了這群小仔,說會給他們撐腰,讓他們幫我一個忙。
很簡單的忙,就是讓他們霸凌謝一珊。
然後,我及時出現,救了被逼到牆角,嚇得半死的小姑娘。
混混們一哄而散,而我則救了她。
然後,我以需要家訪報告為由,跟她要了家庭住址、父母電話。
這些實在是查不到,因為謝建輝有好多個住址。
但謝一珊回去的,肯定就是他們現在的家。
我笑著問她:
「我最好還是上門跟你父母說一下今天的事情,晚上他们在家吗?」
她弱弱地回答道:
「我媽在的…我爸,不一定。」
「那你下午放学回去,跟媽媽說一下,老師晚上大概八點左右到哦。」
「好的,謝謝,老師。」
她怯生生地点头,對我沒有任何懷疑。
非常好。
當晚八點,我準時上門了。
就算謝建輝真的在家,我也要上門。
我要賭一把,賭他完全認不得我,因為五年前我被他搞的時候,他也沒見過我幾次。
但我沒想到的是,招待我的,是謝建輝的老婆。
我驚呆了。
因為她是,我所見過,最標緻的美貌少婦。
兒子都上高中了,她至少也得三十五往上,但看起來只有不到三十。
她穿著得體大方,不扮嫩,不裝老。
見面時微微一笑,輕啟紅唇與我問好。
我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更邪惡的想法。
4
「太太,你也不想女儿在学校被霸凌的吧?」
呵呵…
从幻想中醒来抬起头,謝太太正端著切好的水果走過來。
不不不,我不能這麼明目張膽。
這麼直接的話,弄不好我馬上就得再進去一趟,什麼復仇計畫都得直接告吹。
我可不會再坐牢。
謝家兒子在住宿學校,女兒謝一珊在樓上學習,謝建輝外面應酬沒回家,大廳裡只有我倆,時機不錯。
謝太太坐了下來,一開口就是:
「王老師,真是太感謝您了。珊珊她回來就跟我說了,是您幫助了她…唉,都怪我,太寵這個女兒了,沒有教育好,以至她现在有些内向……」
我連連擺手,說了一些客套話:
「哪裡,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珊珊在學校表現很好,這次事情,是欺負她那些人的錯,也是我這個老師的失職,但絕對不是珊珊的錯,這正是我來家訪想要表達的觀點之一。」
我看到,謝太太眼前一亮。
這套理論是我從網路上查來的。
許多人都覺得被校園霸凌者也有責任,比如谢太太一开口就说珊珊内向……
但其實,他們有個屁責任。
該負全部責任的,是作惡的人們。
在接下來一些交談中,我都盡量用一些準備好的專業知識,去獲取她的好感。
尤其我提到,自己正在做一個重要的項目:
「我正在組織一個『家長伴學堂』,我認為,孩子在不斷學習的同時,家長也該一起進步。這個學堂是經過校領導認可的,暫時透過組織家長交流、分享的方式,來提升家長對孩子的教育能力,我也希望關心孩子的家長都能加入進來,不知道谢太太有没有意向参加呢?」
她马上表示,對我的這種「教學理念」非常滿意,最後我們加了微信,等待下次有伴學堂活動時通知她。
其實我連伴學堂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但我查資料時候看到,某個大學的學伴制度不是很火嘛,就拿來用了。
沒想到真能唬住人。
太好了。
5
第二天,我立刻著手選定「家長伴學堂」的地點。
我用之前謳的錢,在縣城某個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租了一間一房一廳的公寓。
一定得有房間,有房間才有床,才方便啊。
而且這個地方,周圍有幾片正在興建小區的工地,附近有幾個村落,還有一條國道,甚至跑幾公里就能進山了。
無論跑路還是藏匿,都非常合適。
在佈置公寓的這幾天裡,我重新明確了自己復仇想要得到的東西:
第一,一大筆錢,來彌補我當初背下的黑鍋,以及五年的牢獄之災。
第二,給謝建輝一個永生後悔的記憶。
關於第二點我已經想好了,我甚至买好了高清的摄像机,買好了安眠藥,嘿嘿嘿……
但是第一点,我的智商堪憂,暫時沒想好要怎麼做才能全身而退。
我知道,作為一個惡霸,小打小鬧可能無人跟我計較,因為計較的成本太高。
但如果我真的綁架了謝太太,要求給贖金,我怕我拿到錢了也沒辦法花。
畢竟跑路跟藏匿是底線,是保命手段,而不是優先選擇。
我真是做了綁架的事,那就真的只有這兩個選擇了。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既然明目張膽不行,要不就用威胁?
比如,「謝總,你也不想自己老婆的照片视频全世界飞吧?」
好主意。
這樣兩個目標就合而為一了!
6
終於,在精心準備了一個禮拜之後。
在一個週六,我終於給謝太太發送了一個活動通知。
她也欣然應允,說一定會準時到達。
我約的是下午,因為下午比較接近夜晚,為所欲為的時間能更多。
我都計劃好了,謝太太到了之後,就以時間太早其他家長還沒來為由,讓她在客廳坐。
然後,給她來一杯加了安眠藥的茶水或飲料。
若她不喝的話,那就用武力製服她,只要不讓她大吼大叫就行了。
最後,再用她的手機傳訊息給家人,說她要在外逗留一個晚上。
想想都覺得興奮。
我就這樣一邊幻想,一边等待着美丽的谢太太……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手機上,卻收到了一則簡訊。
我打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資訊內容:
「老師,我媽查到你不是老師了,你是不是約了她下午見面?她叫了工廠裡好多叔叔,可能是要打你。」
我一愣。
这短信……
是谢一珊发过来的?
当时我脑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所以也不假思索直接就回了簡訊:
「你是谢一珊?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她都知道我不是老师了,那她为什么还背着她妈通知我?
「因为你救了我,謝謝你,老師。」
那一刻,看著這一行字,我突然就愣住了。
傻孩子。
我才沒有救她,因為那幾個去欺負霸凌她的混混,也是我安排的。
不過,我真要感激她的單純跟傻。
因為透過客廳窗戶往下望的時候,幾輛車子已經停在樓下了。
一輛黑色轎車,兩部麵包車。
沒有看到人。
這說明,他們已經在上來了!
7
情況危急,我馬上衝向大門。
但還是太遲了。
因為我已經聽到,外面有噠噠噠噠的腳步聲了。
這絕壁不只一個人,肯定是一大群人啊。
同時,门铃也被按响——
「叮咚——」
大事不好。
要是開了門,肯定会被往死里打的!
我连忙扭头朝着卧室奔过去,我記得那裡也是有窗戶,窗戶外面還有排水管。
而且,臥室的窗戶可是朝著一片荒地的,不是他們停車的那個方向。
在攀上窗戶的一剎那,我就後悔了,为什么我会租个三楼啊?
这不上不下的!
直接跳太高了。
往上爬不太可能,因為這公寓一共有六樓高。
一不小心掉下去的話,我就躺在下面等死好了。
外面已經傳來砸門的聲音了,我只能爬了出去,雙手雙腳夾在排水管上,慢慢滑下去。
等我滑到二樓的時候,我聽到公寓裡有人說話的聲音,房門應該是被砸壞了。
我太緊張了。
以至一不小心脫了手,在二楼就掉了下去!
我右脚先落地,然後就是肩膀,感觉我半边身子都摔麻了!
可我还是强忍着疼痛,盡力不喊出聲來。
因為三樓可是很近的距離啊,若是讓他們聽見,追了下來,那我就完犢子了。
我艱難地爬了起來,抬起頭的時候,整颗心都凉了——
一部黑色的轿车,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刹停了!
当时我就心想,完蛋了,才當惡霸沒幾天,今天怕是要被打個半死了。
但是,隨著副駕駛門被打開,我却看到——
伏在副驾驶座位上艰难推开车门的人,居然是我曾经熟悉的脸!
「阿杰?」「快上车!」
8
让我上车的年轻人叫杨杰,是我以前的工友。
惊喜之余,我还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呢,他却毫不避讳地来了一句:
「兄弟,你好大胆子啊!连周海静都敢动!果真是虎!」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得过来,反問道:
「周海静?」
杨杰一边开车,一边兴致勃勃地说:
「谢建辉的老婆啊!我跟踪你好几天了,没想到你真是要弄她啊!果然是个猛人……」
我更不解了,马上又问道:
「慢着,你说什么?跟踪?这又是怎么回事?」
然後,杨杰才慢慢跟我说了起来。
简单点说就是,他也要对谢建辉进行复仇。
因为五年前那场工地里的重大安全事故,我并不是唯一被开发商坑的人。
还有当时的包工头老钟,以及杨杰等若干人。
「你不知道,我们也被他坑了啊,不过是在你之后,老钟跟我都蹲了三年多!」
說話的同時,他也咬牙切齿。
而他们出来比我早,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们什么也不做,就想着怎么报仇。
但他们明显比我小心谨慎得多。
因为他们已经摸清楚谢建辉家的情况了,其实谢建辉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老婆周海静!
她才是大魔王!
谢建辉是依靠他老丈人的权势,才能在本地开发房地产的,因为他老丈人可是权倾一方的官老爷。
周海静本人,当然也精明得很。
一方面她可以维系得住她爹的关系网,一方面,她也可以暗中操控着谢建辉的公司。
也許,她才是当初设计让我签字负责,让我蹲牢房的人啊!
难怪我会被识破了!
也许那天晚上家访的时候……她就认出我来了。
但她却完全不说破,只是暗中把我假装老师的事查了出来,然后再准备好打手反蹲我,等我上钩。
我是真的没想到,她那漂亮的皮囊下,居然还藏着如此缜密的心思。
果然,我们始终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人。
若不是谢一珊暗地里通知我,我早就玩儿蛋了。
哪怕有了恶霸属性的加持,但跟她这种站在权钱之上的人相比,差距真不是一般地大。
那一刻,我也彻底清楚了一件事:
霸凌者,是斗不过权钱的。
9
杨杰带我去了他们住的地方,他就跟老钟住在一起。
我们许久未见,再相见都非常开心,老钟已经准备好酒菜,我们一边喝一边聊,好不畅快。
然后我才知道,老钟比我更惨。
他进去坐牢这三年里,老婆癌症去世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更是让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谢家付出代价!
但是出狱之后,他们认真做过调查,发现谢家实在不好弄。
他们除了有我们所熟知的房地产业务之外,还有几个工厂在手,而且是交给下面混混去管那种。
基本上就是用工厂的效益,在养着这一批人多势众的混混。
这群人是专门用来平事的,比如工地有问题,或者谢家与其他人有矛盾,他们就会上场了。
今天上门来打我的那群人,就是他们。
也因为查得够清楚,所以老钟跟杨杰才迟迟没有下手。
但这阵子,他们倒是发现了我在接近谢家的女儿,也就是谢一珊……
所以杨杰也就跟踪观察着我,没想到我果然失手了,他也就马上出来把我救走了。
為表感謝,我狠狠敬了三杯酒。
然后老钟话锋一转,問道:
「既然咱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都是想跟谢家讨个公道,要不我们,就一起干事吧?」
我还能说什么?
我肯定立刻答应了下来啊。
而且,我也把我之前思考过的两个目标说了出来:
一是要钱,二是要让谢建辉痛苦。
不,现在知道周海静也是主事人之后,她也得痛苦!
他们也表示,这就是他们的目标。
我们一拍即合!
然后继续喝,喝得酩酊大醉……
10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摔伤的半边身子已经不会太痛了,我果然皮糙肉厚。
老钟跟杨杰还没醒。
我洗漱完之后,又想了一下。
昨晚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吹大牛,还一边咒骂着谢建辉跟周海静一家人。
但却始终没有拿得出一个像样的方法来。
當然,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我之前想到的方法。
把美丽的谢太太绑来。
去买了早餐回来后,他俩终于醒了。
于是在吃东西的时候,我跟他们讲了一下我那刺激的想法……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老钟给否决了,他說:
「你想屁吃呢?还想把她绑走……我跟你说,那晚你能从她家走出来,算你运气好的了!」
杨杰也同意老钟的说法:
「對啊,可能是过了五年她没有一下子认出你来,不然当晚你就已经死了!那些混混就在他们家旁边住着的啊!」
我一聽,早餐顿时也不香了。
而且还一阵后怕,没想到当时居然那么凶险啊。
顿时把我那单纯而又美好的想法,从脑子里摒弃了出去。
而想到他们已经准备了一年多时间,我不禁好奇地问:
「那你们呢?有没有好的想法?」
老钟笑了,說:
「當然了,我们准备了那么久,可不是在浪费时间啊……」
而後,他们开始向我讲述了,他们的「计划」。
11
在老钟的计划中,第一步,是要制造一个「工地事故」。
发生事故之后,最好能引发工人跟开发商的纠葛。
那么他们就会对峙,這樣一來,谢家养的那些混混就有得忙了。
这就变相削弱了保护谢家的狗腿子力量。
第二步,我们并不能直接对谢建辉或者周海静动手。
而是从他们的孩子身上下手!
但是大儿子在住宿学校,机会很少。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在县重点高中的小女儿,谢一珊。
沒錯,綁架,索要赎金。
关于第一步,他们已经选定好一个正在施工的小区工地了。
一直在等,是因为之前这小区才刚开始施工。
现在其中一座楼房的地基已经完成,房体建筑也在逐层建造。
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塌那么一两层楼,那么这事故肯定就没跑了。
在责任没能划分清楚之前,工人跟开发商肯定会扯皮,矛盾也一定会升级。
就是趁这段时间,我们去执行第二步。
然而,他俩最没信心的,就是这一步了。
拉拢我进来,也是为了这一点。
因为我已经成功跟谢一珊接触过了啊。
也就是說,我的任務,是搞定谢一珊,把她骗到足以让我们成功绑架她的地方。
12
其實,我是相当抵触的。
哪怕我成了一个恶霸,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我也没想真的对小孩子出手。
谢一珊才读初中一年级,还不知道有没有满 14 歲,妥妥一个小孩子。
尤其是,在我骗了她,她还发短信提醒我救了我一命之后……
就這,我就不能干这第二步的事。
所以我下意识就开口对他俩说:
「先不提怎么绑架他女儿,这第一步能行得通吗?我们要怎么弄一个工地事故出来?」
「你以为就只有我们三个跟谢建辉有仇吗?」老钟冷笑了一下,才继续说,「当时你也是跟我的,知道我带了多少兄弟,他们多多少少都被坑了,不仅钱拿不到,被打的也有,被挂上案底的也有……反正就是毁了,都毁了!」
杨杰也点头说道:
「沒錯,五年前的事,比你想象的要大多了,你一早就被抓进去可能不清楚,好多兄弟都被牵连……所以,才不止是我们三个在干这事,有些兄弟已经通过关系进了那个工地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里应外合搞个工地事故,凭我们混工地十多年的经验,这并不难。」
原來如此,看起來,谢家真是众矢之的了啊。
见我被说服,他俩又纷纷说话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能把她家女儿给骗出来吗?」
「我们观察过好久了,每次他家接女儿的时候,都有另一部车子跟着,是两部车一起接的,强行动手肯定不行的……」
我嘆了一口氣,脑子里在挣扎。
首先,我知道,谢一珊太单纯了,我确实有能力再骗她一次。
但是,我挣扎的是,我实在不忍心伤害她。
這是我的底線。
沒錯,恶霸也有底线的,只要我還活著,就会有活着的底线。
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我终于还是开口了:
「對不起,我不能那样做,如果要伤害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达成复仇目标,那我宁愿不复仇了!」
杨杰是愣了一下。
老钟却笑了,他冷静地告诉我:
「有骨气,果然是个汉子!但我们不会伤害她啊,我们只是拿她来换钱而已,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頓了頓。
因为他们明确提到过,要给谢家足够的「伤害」。
我又問道:
「那,如果不伤害小女儿的话,那要怎么实现对那两夫妇的报复呢?」 老钟笑得更欢了:
「你傻啊你,要他们一大笔钱,这不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
杨杰也说:
「對啊,他们为什么连我们这些底层工人都要坑?还不是因为钱!把他们的钱给刮回来,就是最大的报复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可能实现不了我对谢太太的幻想,但是刮他们一大笔钱,也是很好的事。
老钟又继续说:
「放心吧,他们惯了黑吃黑,不会报警的,找混混打死我们才是他们想做的事。所以我们会安排好一切,不仅要拿到钱,而且还要全身而退。毕竟我们都布置一年多了,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你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
這些話,正好消除了我最后的一点顾虑。
我被说服了。
「好!那我加入!什么时候行动?」
13
行动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一大早,老钟就告诉我,说昨晚工地已经出事了。
我一看新闻,毛报道都没有一条。
不过也正常,对他们不利的消息,肯定第一时间被封锁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也将那条修改了几百遍的信息发给了谢一珊:
「今天又有坏小子想骚扰你,我把他们打跑了,你回去再跟妈妈说说,以后别让那些人欺负你,因为以后我不会再在这里了。」
发这条短信,我是深思熟虑过的。
周海静肯定跟她说过我是假老师,也说过我是坏人。
所以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下意识地拒绝,并认定我是有所求的。
但我猜,周海静肯定不会跟她说得一清二楚,不会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因为她还太小。
而也因为太小,在她这种单纯天真的年纪,好奇心是非常重的。
一个妈妈口中的「坏人」为什么要屡次保护她?
这足以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果然很快,她就回了信息:
「真的吗?我妈说坤叔叔已经帮我处理了的啊。你是誰,你又不是真的老师,你为什么要帮我?」
上钩了。
坤叔叔是什么鸡儿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对我感兴趣了。
然後,我又把另一条重磅信息发了过去,这一定会扰乱她心智的: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果然,小姑娘马上就回了信息:
「我不信!你骗人!我妈说你是坏人!」
她开始激动了啊。
这说明我已经接近成功了。
这时候提出要求,就显得名正言顺了啊,我连忙写下这么一段话:
「孩子,我有证据的,不信你可以来找我,我刚刚处理完那些想欺负你的坏小子,现在还在学校里,不会有危险的,你到东门旁边的杂物房来就行,但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她可不想让你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临走之前我也想再看你一眼,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幸得此前在这学校晃荡过一阵子,我也有意寻找逃跑的地方,才让我找到东门旁边围墙上,有一排废弃的杂物房。
而这些房子,是有窗户的。
开窗的那一侧,当然就是围墙啦,窗外就是校外。
而我,早就让老钟把窗户的防盗网切开,等在杂物房里了。
「好,我下课就过去!你不要走!」
她上当了。
我马上发了信息给老钟,让他机灵点,别搞砸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
我收到老钟的信息:
「得手。」
简直轻而易举。
14
可是接下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本來,我跟老钟约好了,在绑架了谢一珊之后,我一定要跟他们汇合的。
因为我要确保这个小姑娘的安全。
但在收到老钟的信息之后,我等了有一个小时吧,还没等到他的电话。
然后我拨通他的电话,发现居然是关机。
我以为他出事了,还担心了起来。
所以又打给了杨杰,谁知道还是关机。
这可咋搞?
我想到了那个工地。
按老钟说的,那个工地混进了好多个他的兄弟,而且昨晚也制造了工程事故。
这会儿说不好工人们正在跟开发商闹呢,也许我能找到一两个脸熟的兄弟问一问?
但我去到一看,瞬间傻眼了——
这工地仍然运转得好好的,完全就没有停工啊。
我隐隐觉得大事不好。
但我又不知道老钟跟杨杰去了哪里,無奈之下,就只能蹲在工地门口。
幸好,我真蹲到了一个脸熟的兄弟,他叫王宁,五年前跟我一样是跟着老钟的。
他看到我,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为我已经出狱而感到高兴,仿佛还愣了一下。
我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問他:
「咋回事?认不出兄弟了?怎么见着我像见鬼一样?」
王宁吞吞吐吐地解释:
「怎麼可能、认不出,你到底干了啥?整个工地都在传阅你的彩照,说是寻人启事,但、但……很明显,是要把你揪出来……」
我去,原來如此。
谢家的人还通缉上我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谢一珊的失踪跟我有关的话,那我不是死定了?
我直奔主题,問他:
「别管这些了,你有没有老钟跟杨杰的消息?有没有办法找到他们?」
「啊……」王宁顿了顿,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問道,「你知道了啊?你要找老钟报仇吗?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报仇?
我更懵了,急忙追问:
「你说啥呢?」
王宁又反问我:
「你找老钟,不是因为五年前,他把你卖出去那事吗……」
「什么?」我实在没想到这点,「不對,老钟自己不是也进去了吗?」
王宁一席话,让我震惊无比,他說的是:
「他跟你哪是一回事?他是卖了你,去跟谢总拿钱,结果反手被判了个敲诈勒索……也算恶有恶报吧?唉。」
原來如此。
老钟,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儿我!
而这时王宁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仿佛是为了安慰我:
「唉,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老想着找他,我们以前那群人都跟他失联了……再说,他也有苦衷的,他当时急着要钱,是因为他老婆要做手术,但没想到谢家那么狠,反手就把他弄进牢房里,他老婆后来也因为没钱治病,所以……唉……都不容易啊……」
他不容易关我屁事?
当初他联合谢建辉把我坑得那么惨,就活该会被谢建辉那么反手一坑。
但马上,我就意识到不对了。
老钟的丧妻之仇肯定要报的,而他根本没有制造让谢建辉有所损失的工地事故,这意味着——
他一定会伤害谢一珊!
这才是他撇开我的真正原因啊。
15
我急得團團轉,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我更不敢去通知谢家,我还没蠢到觉得他们会相信我的地步,他们都把我的照片像通缉那样打印出来分发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按道理,谢家已经知道谢一珊失踪了。
老钟跟杨杰是肯定要钱的,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通知谢家,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接头拿钱。
我到处打听,却始终没办法找到他们。
而就在晚上九点多的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個陌生號碼。
我連忙接起來,居然是杨杰的声音,他压低音量快速地说:
「想不想救那个女孩子?我只想要钱,老钟一定要杀人,但杀了人罪更大,我担不起。给你三秒钟时间回答,钱都给我,人你想办法弄走,行还是不行,三,二……」
我马上答应了下来:
「行!行行!行!」
即便如此,电话还是马上挂断了。
隨後,我手机里传来一条短信:
「×村××电子厂。」
我连忙打开地图一搜,这地方早就已经倒闭了。
是个废弃厂房,有三十公里远。
这地方,旁边就是×村,很落后的村庄,周围是山路,翻山过去就另一个市县了。
很适合跑路。
我马上跑了出去,看到有路边载客的摩托佬,就拦了下来。
然后一脚直接把他干翻,抢了摩托,一拧油门直接就跑。
风驰电掣。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来到了×村。
来到了乌漆墨黑的××电子厂门口。
在进去之前,我还有些犹豫。
但一想到谢一珊……
这傻丫头。
我就觉得,豁出去性命,也要拼这么一次!
她教会了我什么叫「报答」,她救了我,我也要把她救出来!
16
「之後,我就潜进了厂里,那時候,杨杰正好开车回来,车上载着去送钱的,谢太太,也就是周海静。」
我躺在病床上,小声地说着话。
以上故事,我对他全部如实相告。
因为坐在床边聆听的,是我辩护律师,张律师。
這裡是醫院,特别的单人房,深夜,开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
张律师接过我的话题说:
「是的,他们让周海静一个人带钱去赎人,五百万现金,谢家凑够了钱,也安排了很多人跟踪,却没想到杨杰耍了一些把戏,把他们都甩开了。接下来呢?」
「接下來,杨杰把钱跟周海静带到老钟那里,老钟是想要把他们母女都杀了,还要录像。我立刻冲了出去,然后杨杰也立刻叛变,他挟持着周海静跟那装钱的行李箱,我就跟老钟打了起来……」
我嘆了一口氣,才继续说:
「他早就准备好了砍刀,我只摸到了一根木棍,所以才会被砍得那么惨……不过,好在他着急要去追杨杰他们,所以被我偷袭了,我夺下他的砍刀,把他砍死了……」
「我明白了。」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盯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本,看了好久。
「首先确定一点,因为治疗的原因,警方还没有给你做正式的笔录,對吧? 」
我點點頭。
「好,這樣。从这里,从你在公寓里被追杀,被杨杰救了这里开始……你要强调,你的手机被杨杰抢走了,他们用你的名义把谢一珊引走绑架,因为你的手机在案发现场摔碎了,无法分辨是谁是最后持有者,你明白嗎? 」
我點點頭。
「那样一来,你就不是帮凶,你只是为了救谢一珊而到那个地方去的,拼命也是为了救人,一定不要提五年前钟平陷害过你的事,明白嗎? 」
我點點頭。
「你记住这些就好了,其他的我会打点。」
我有些迟疑,甚至想躲进牢里,因為——
「但是,謝家,会放过我吗?」
「他家,也快完了。」张律师笑了,「老天都在帮你。首先,被绑架的谢一珊当晚没有任何意识,她作证大概率会把你当成正面人物。其次,一封材料满满的举报信去了市纪委,周海静她爹,已经要崩塌了。」
我呼了一口氣。
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谢一珊,她还好吗?」
「好得很,她家钱还是有的,放心吧。」
那就好。
我这一身伤,没有白费呢。
17
大概折腾了三个月之后,我的判决下来了,无罪,还特么见义勇为。
但杨杰跟周海静还没找到。
周海静大概率是被抛尸荒野了,如果杨杰归案,有新的证据或案情,那么我也会被牵涉其中。
不过在此之前,我是自由的。
张律师果然是好律师,不枉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他。
在自由之后,我马上离开了这个破县城,去了另一个地方。
遥远,又偏远的地方。
山庄别墅。
这种地方的房子很便宜,一整栋也才卖一百来万。
我按了门铃,给我开门的是——
王宁。
「哥,终于来啦?我都快无聊死了……赶紧进来,喝两杯还是咋地?」
我坏笑着说:
「不喝了,有正事要做的啊!我都等多久了啊!」
但马上,我又扭头问道:
「對了,杨杰处理好了吧?」
王宁点了点头说:
「早就埋了啊,神仙都找不到。」
「那就行,嘿嘿……哪个房间来着?」
「哥,你悠着点哈……二楼最里面那间,钥匙就挂在门边上……」
我赶忙往二楼走上去。
谁说我告诉张律师的故事,就是完整并真实的故事?
真实的故事里,我能有那么好心吗?
我可是个,霸凌者。
我的底线是不直接伤害孩子,我做到了。
我說過,我不想再被抓进牢里,我也做到了。
害过我的人,一个都不放跑,我也做到了!
現在,就剩最后一件让我牵挂得断魂的事情了。
我来到那个房门前,拿起旁边的钥匙,开了门。
「谢太太,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