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當兵時,姐姐嫁人了。
我退休回來後,姊姊被夫家鎖在鐵籠子裡,衣不蔽體,周圍還站滿了虎背熊腰的青壯年勞力。
我問怎麼回事。
全村人都說她瘋了,因為被山鬼附了身,每天需要十個至剛至陽的男人幫她驅邪。
1
我趕走了所有人。
砸開鐵籠子,把我的衣服給姐姐穿上,讓她出來。
她眼神呆滯,搖了搖頭。
沒有辦法,我只好鑽進了鐵籠子。
我忍著心疼和怒火,問姐姐到底怎麼了。
過了很久,她突然眼神一亮。
她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說:「俊卿,你能不能把俊卿帮我找回来?”
我问谁是俊卿?
她说俊卿就是俊卿……俊卿可能已经死了。
她不斷地念著俊卿的名字,像傻了一樣。
直到我隨口說了一句“俊卿還活著”,她才緩過神來。
然後緩緩告訴了我,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2
我父母過世得早。
姐姐含辛茹苦把我養大。
村裡人對我們都很好。
我十八歲入伍前一天,姊姊嫁了她青梅竹馬的鵬子哥。
我也就放心地離開了這裡。
但我怎麼想不到,看起來憨厚實的鵬子哥,竟然沾上了賭博。他在外面賭錢,輸了三十萬,還借了高利貸。
鵬子哥出門躲債,已經兩年沒消息了。
而催債的人,把家裡但凡能換點錢的東西,都搶走了。
臨走時,這群人還揚言,子債父還,夫債妻還,每個月都要上門收一次債,直到還清為止。
3
我姊的男人失踪,婆婆氣得躺床上,病了。
家裡沒米吃還能藉到,她婆婆吃的藥可沒辦法借,我姊就四處找賺錢。
看到村頭有人貼廣告收綠菇(雲南特產,青頭菌),新鮮的五六塊錢一斤,曬乾了四十塊,品相好的能賣到七十塊。
我姊就琢磨著去村後的老窩山撿綠菇。
那天早上,天剛濛濛亮,我姐交代公公要是兒子亮亮醒了,就給他吃點米糊,她去撿綠菇。
不過她沒說去哪裡撿,怕他們不讓去。
因為村裡有一個共識,老窩山裡有髒東西,常常有人有去無回。
我姊拿了把小鋤頭,背著竹籃出了門,就到了老窩山。
老窩山上的溫度比外面低好幾度,凍得姊姊直打哆嗦。
我姊以為是山裡溫度低,也沒多想,繼續往山上走,邊走邊找綠菇。
差不多走了兩小時,可能是因為冷的原因,姐姐沒撿到多少綠菇,就準備回去。
這時,她看見前面出現一棵高大的老松樹,那樹幹起碼得兩三個人合抱才抱得住。
小時候我就聽老人講過,說老窩山上有千年的松樹精,還會跟人打招呼。
難道就是這棵松樹成精,这里才这么冷?
姐姐压根就不相信有什么松树精,但她知道綠菇喜歡長在松樹底下。
於是姊姊趕緊跑到老松樹底下,提起小鋤頭開始翻松針,希望能撿到綠菇。
才翻兩下,耳邊忽然傳來「嘿」的一聲,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姐姐嚇得全身一麻,握緊小鋤頭回頭查看,卻並沒發現有異常。
姐姐心想肯定自己聽錯了,要不就是風吹樹葉發出的聲響,於是提起小鋤頭繼續翻。
這時耳邊又傳來「嘿」的一聲,聲音比剛才響了一點。4
姐姐說,是個成年男子的聲音,還有點鴨嗓。
她轉身看看是誰,發現面前杵著一個人,鼻子高的,面皮白白的,兩片嘴唇像桃花瓣一樣,一雙鳳眼更似點了墨,竟是個很漂亮的小哥。
姐姐正納悶這是誰,對方倒先開了口:“你是巧儿吗?”
声音轻轻的,柔柔的,還有一些怯生生的感覺。
姐姐一愣,心想應該是有人跟她重名了,於是問那人:“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哪里人?”
漂亮小哥说:「我叫俊卿,我是……”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是玻璃國人。」
玻璃国?还瓷器国呢!
姐姐忍住没笑,心想估計是遊客。
我們這裡屬三江並流區,是世界自然遺產,走到哪裡都能碰到遊客,於是姐姐沒再理他,低頭繼續找綠菇。
俊卿卻又問姐姐是不是巧兒。
我姊隨口回應:“我是叫巧儿……”
話還沒說完,那個叫俊卿的一下轉到我姐鼻子跟前,神情很激動:「巧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
5
姐姐當時嚇得往後一跳,说他认错人了!
俊卿一脸焦急,問我姊怎麼能把他忘了呢。
「我是叫巧兒,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肯定不是你說的巧兒。「我姐姐很肯定地回應他。
這麼漂亮的小哥,之前要是見過,不可能一點印像都沒有。
俊卿這才「哦」了一聲,往後退了一點,很失望很失望的樣子。
我姐當時有點心疼,心想他是不是妹妹還是什麼親人走丟了,於是問他:“巧儿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找人?”
“巧儿……是我的未婚妻,我們約好了,在這裡等。」
说完指指身后的松树。
我姐一聽,安慰他:「那你休息一會兒,說不定她很快就到。」
俊卿却摇了摇头:「不,我已經等她很久了。「我姐感覺這人有點傻,好像說不來長句,不過看起來也不像壞人,於是讓他再等等。
說完提起鋤頭,撥開腳邊的一叢樹葉子,只見土裡冒出一朵又大又厚的綠菇。
我姐「呀」了一聲,蹲下身子,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把綠菇從土裡起出來。
俊卿也蹲下身子,好奇地問她:“這是什麼?”
我姐说这个叫绿菇,很好吃的。
然後把綠菇放進籃裡,站起來找下一朵。
只要發現一朵綠菇,在周圍一公尺的範圍內,肯定能找到第二朵,所以有時我們叫綠菇也叫鴛鴦菇。
果然,不到半分鐘,就找到了第二朵。
俊卿看著我姊姊興高采烈的樣子,往山頂方向指了指:「這個綠菇,那裡有很多。」
我姐一聽,開心得不得了,趕緊背起籃子跟上去。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前面出現一片灌木叢。
在俊卿指引下,我姊跑過去翻翻看看,果然發現長有很多綠菇。
我姐開心得不得了,蹲到一朵綠菇前,伸手準備摘綠菇,卻見俊卿站過來,一伸手,「倏」的一聲,青光一閃,那朵綠菇已經躺在他的掌心裡。
我姐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电视上放的那些什么隔空取物吸星大法还真有啊!
再看俊卿的装束,穿著一套月銀細花紋底錦服,腰帶上繫著一個方形玉佩,頭髮用一條白絲帶束著,綾在腦後,開始以為是模仿古代進京趕考的秀才,搞了半天,原來是個劉謙。
我姊問他這魔術練了幾年。
俊卿認真地想了想,說:「六百年。」
我姐哈哈大笑起来。
俊卿看她笑,也開心地笑起來。
有俊卿的「功夫」幫忙,很快就摘滿了一籃綠菇,我姐甚至後悔沒帶兩個籃子來。
我姊請俊卿幫她把籃子放肩上背好,想跟俊卿道個謝再來見,卻發現人不見了。
前一秒鐘還在這裡,下一秒怎么人就不见了?
我姐使劲揉眼睛,以為自己在做夢,可背上的籃子沉甸甸的,明明是剛剛發生的事情。
難道自己遇到鬼了?不過,我姊馬上罵了自己幾句,這麼漂亮的小哥,還這麼熱心,如果他是鬼,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了。
也許人家內急,拉屎拉尿去了?
于是朝身后喊了句:「俊卿,我先走了,你也早點下山吧,說不定巧兒回去了! 」
6
我姐姐下山後,並沒有回家,而是背著綠菇直接到街上收綠菇的地方,竟然賣了一百多塊錢。
姊姊買了一大袋米,給她婆婆抓了藥,給亮亮買了包奶粉,還買了瓶二鍋頭,竟然還剩下四十多塊錢,心裡甭提多高興了,心想要是每天都能赚到这么多钱, 就好了。
第二天,我姐挑着两个筐子来到老窝山,准备再去松树那里捡,昨天那里还没怎么捡。
一钻进树林子,和昨天一样,也是感到出奇的冷。
姐姐一口氣爬到老松樹的地方,沒看到俊卿,心裡竟隱隱感到失望。
管不了那麼多,姐姐低頭抓緊找綠菇。
可是找了大半天,眼看太陽要下山了,還沒找到半筐。
姐姐心想,要是俊卿在就好了,兩個籃子都能裝滿。
姐姐提著籃子回到剛上來的地方,來拿另一隻空籃子,準備下山回家。
誰知那籃子卻像長在了地上似的,拿不動,正納悶怎麼回事,只見籃框裡忽然站起來一個人,定睛一看,竟是俊卿!
我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籃子亮亮勉強能坐進去,但要裝下一個成年大男人,根本不可能。
我姐實在想不通他是怎麼進去的,難道會縮骨術?而且,他昨晚沒下山,就住在山上?
於是問他:“你昨晚没下山吗?”
俊卿摇摇头,伸了個懶腰,指了指筐子:「這個,舒服。」
我姐很诧异,他不但会缩骨术,还喜欢睡箩筐?
我姐有点害怕,提起籃子想快點下山,因為心裡想著事,沒留心腳下,竟踩了個空,「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俊卿一看,彎腰來扶起我姊。
我姐趕緊往後挪挪,不讓他碰,想自己起來。
不料手掌一挨著地面,手掌就被一顆尖銳的石拉子劃開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滲血。
俊卿一看,來拉我姐姐的手。姐姐說,那雙手,冷得就像一块千年老冰!
姐姐想把手抽回来,卻見俊卿皺眉,忽然俯下身來。
姐姐只覺掌心一熱,正納悶他要幹嗎,俊卿抬起頭來,而手掌上的傷口,竟然不见了!
姐姐膝盖一软,這回她百分百確定了,俊卿是鬼,不是人!
7
姊姊連滾帶爬往山下跑,剛跑出幾步,忽見俊卿站在她面前,手裡提著兩個竹筐:「這個,你不要了吗?”
声音仍然是轻轻的,柔柔的,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我妹妹,裡面寫滿疑惑。
我姐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要了,送給你。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你,別怕,我不會害你。」
我姐一怔,大膽子看了這鬼……俊卿一眼,只見俊卿正凝著一雙鳳眼,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妹妹,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我姐說,要是這鬼……俊卿想害自己,也不必等到現在。
我姐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結結巴巴跟他說:「昨天謝謝你幫忙哈,我、我要回去了。」
俊卿“哦”了声,看了眼籃子,說:「今天,好像好少。」
说着指指左边的山坳坳:「那邊好多綠菇,我去撿。」
姐姐还没来得及张嘴,「倏」的一聲,眼前白影一閃,人……鬼就不見了。
她耳邊卻響起俊卿的聲音:“你等我一下。」
不知怎么地,我姐姐忽然一點都不害怕了。
傍晚時分,她挑了滿滿兩籃綠菇回家。
8
一連幾天,只要姊姊去老窩山,俊卿總會及時出現,幫她撿綠菇。
明確了俊卿是鬼,姐姐的心裡反而踏實了。
漸漸地,姐姐和俊卿熟悉了起来,知道了他姓吴,来自浡泥国。
我在网上查了查,浡泥国在现在的文莱一带,是上面的一个小岛。
不過,俊卿的祖上是汉人,明朝前期去到浡泥国,后来就留在了那里。
俊卿经常听祖父讲大明朝的文化,很向往,刚好那时的永乐皇帝向天下发求贤文告,廣招人才建設大明朝。俊卿就在祖父的鼓勵下,從橈泥國北上,前往大明考取功名。
不料,在過一座山嶺時遇到山賊,盤纏被搶,人也受了重傷,幸好被上山採草藥的巧兒發現,救了回來。
醒來後的俊卿,和巧兒一見鍾情,兩人相約,等俊卿考完試,就回來娶巧兒。
為了讓巧兒放心,也是為了防止巧兒父母把巧兒許配給他人,俊卿仍立下文契,約定八月為限,不管有沒有高中,都會回來迎娶巧兒。
半年後,俊卿如願考取功名,衣錦還鄉來接巧兒,沒想到,整個村莊變成一片廢墟,巧兒也不知去向。
俊卿就來到當初巧兒救他的地方,就是這棵松樹底下,日日夜夜等巧兒來見。
聽著這些,姐姐感覺像在看電視劇,心想就算巧兒還在這個世界上,她又不知道他在這裡等她,怎麼可能等得到?於是姐姐跟俊卿說:「要是巧兒知道你在這裡等她,就好了。」
不料,俊卿卻說道:「我們約好了的,如果找不到對方,就在這裡等。」
姐姐心头一颤,這一等就等了六百年。
想到當初鵬子娶姊姊時,說要一生一世白頭到頭,現在頭髮還沒白一根,人就不見了,留姊姊一個人在這裡苦苦掙扎,姐姐不禁眼眶一熱,淌下淚來。
俊卿忙問我姊怎麼啦,好緊張的樣子。
我姊忙說沒什麼,眼睛進沙了。
俊卿是我姊說什麼他就信什麼,走近前看看我姊的眼睛,忽然低下頭來。
姐姐只覺兩隻眼皮子一熱,待回過神來,只覺兩隻眼睛像剛做了美容院那個熱敷一樣,很舒服很舒服。
俊卿還帶我姊去看他住的地方,是個山洞,就在老松樹上面一點。
一般人要發現這個山洞很難,因為人要上去的話,要從松樹上吊到對面的石台上。
上到石台后,还要往右爬三四米,才能到达洞口。
洞口前面就是万丈悬崖,洞口还有块大石头挡着。
就算有望远镜,也很難看出這裡有個山洞。
不得不說,俊卿真會找地方。
姐姐上不去,俊卿把我姊姊攔腰一抱,「倏」的一聲,就上到了洞口,跟武打片裡的輕功一樣,很過癮。
只是山洞裡很是陰冷潮濕,有的地方還往外滲水。
第二天再去,我姊還把家裡多出來的一張毛毯帶過去,有毛毯肯定舒服些。
只是沒想到,這張毛毯卻埋下了禍根。
9後來,我姊姊像往常一樣要上山撿綠菇。
她婆婆卻要跟著一起去。
我姐想到俊卿,心想還是不要讓婆婆知道得好。
要是被她看到了,不僅解釋不清楚,俊卿萬一還要害她,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料,婆婆卻要跟去,我姊姊不讓她跟,她婆婆急眼了,開始說難聽的話。
說什麼村裡閒話滿天飛,说我姐挖一天的菌子比五个人挖得都多,不正常。
还说有人看到有个年轻后生帮我姐找菌子。
我姐一聽,也火了。
说别人帮找菌子怎么啦?我还看到隔壁王伯帮你捉虱子呢!
婆婆一听跳了脚,说我姐肯定是心里有鬼!
我姐把筐子往地上一撂,不去了。
我姊累死累活為了這個家,竟然怀疑她在外面偷人?
這時,她公公抱著亮亮忽然從外面跑進來,「砰」的一聲把門從裡面反鎖上,很紧张的样子。
姐姐和婆婆立刻住了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10
公公慌慌张张说那帮人又来了。
沒想到,这帮讨债鬼来得这么勤,这才过去两星期。
我姐赶紧跑到卧室,把這陣子賣菌子的錢一共一千多塊塞進內衣,又跑出來叫婆婆把亮亮抱走,抱里屋去,把門反鎖了,我姐和公公在外面應付。
果然,不到半分鐘,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我姊和公公坐在堂屋,都不想去開這個門。
很快,敲門聲變成了「咚咚咚」的踹門聲,外面還傳來他們鬼吼鬼叫的聲音。
亮亮在裡面聽到聲音,嚇得哇哇大哭,這群人在外面聽到了聲音,踹得更起勁了,還威脅說再不開門,就要把他們家的門拆了,瓦也要揭掉。
我看他們那陣仗,我姐擔心這個家真被他們拆了,一咬牙,跑出去開門。
這群人一進來,就問我姐要錢。
我姐說沒錢。
這群人就又開始翻箱倒櫃,還把婆婆的門踹開,最後竟然把婆婆藏在牙膏筒裡的一對金耳環也倒了出來。那可是婆婆的奶奶留給她的東西。
婆婆也是急瘋了,讓我姐拿錢給他們,换她的耳环回来!
几个人一听说我姐有钱,立刻圍了上來,逼我姐拿錢。
我姊這個氣呀,硬是不給。
他們開始打我姐,我姊的腦袋狠狠撞在了凳角上,头上立马鼓起了一个大包!
他们把我姐从地上提起来,說要搜身,伸出手就要往我姐身上摸。
婆婆一看,撲上來,說別動我媳婦,我們有錢,我們有錢,巧兒你拿出來給他們。
我姊姊也害怕他們真動手,只好說我給我給。
最後,挖了半個月菌子賣的錢,全給了他們。
當然,婆婆的耳環也沒要回來。
飛哥說他們不老實,這是利息。
11
這回氣得我姐躺床上,不想起來了。
她婆婆清醒後,也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她抹不下臉面道歉,就一個勁叫亮亮來給我姐送好吃的。
家裡很快又沒米下鍋,公公抓的一窩小雞也沒養活幾個,急得在外面唉嘆氣。
一天,亮亮竟然端了一個空碗進來,跟我姐说饿了。
我姐再也躺不下去了,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心想就当为了亮亮吧,得把这日子过下去。
我姐想来想去,就还是捡菌子来钱快,她管不了别人的嘴,但她得管自己的肚子。
于是又挑起两个筐子,来到了老窝山。
到了山脚下,正要上山道,就见俊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吓了我姐一大跳。
之前他都是在老松树下等,不会离得太远。
幾日不見,俊卿好像清瘦了许多。
他看到我姐,眼睛一亮:「你,來啦! 」聲音裡竟帶著幾分歡喜,一眼看到我姐額頭上的瘀傷,面色一凜:「你這裡,怎麼啦? 」
我姐说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姊一直沒跟他講家裡的事情,一是怕他擔心,二是覺得跟他講了不一定聽得懂。
俊卿走近前,低頭來,我姐只覺額頭一熱,俊卿往後退一步,笑瞇瞇地說:「好了。」
我姐一摸额头,滑滑溜溜的,果然好了。
我姐不禁偷眼看了眼俊卿,忽然很想知道他和他的巧儿更多的事情,於是問道:“你亲过你的巧儿吗?”
话一出口,我姐就後悔了。
好在俊卿好像沒聽懂什麼意思,有點疑惑地看著我姊:“什麼?”
我姐赶紧改口:“我是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俊卿“唔”了声,答非所問:「我找到一個地方,好多好多綠菇。」
我姐大喜:「在哪裡?快帶我去。」
俊卿说:「在背面。」
说着指了指山的另一面。
我姐一看,翻過去再翻回來,得到晚上了。
要我姊一個人夜裡走山路回家,還真沒這個膽。
万一又碰到鬼呢?
我姐不敢赌赌自己回回有这么好的运气,又能碰到俊卿這樣的。
於是我姐說:「算了,時間不夠,就在這面找找看。」
俊卿想也不想,把兩隻空籃掛到自己手臂上,說:「我背你去。」
说完蹲下身来。
我姊剛想趴上去,忽然想起之前婆婆說的話,又直起身來。
俊卿回過頭來,一臉疑惑:“怎麼啦?”
我姐不知怎么跟俊卿说,一眼看到俊卿手上的兩個空籃子,想了想,一咬牙,趴在了俊卿的背上。
自己心裡沒鬼,管別人怎麼說。
當然,主要是我姐覺得不會有人看見。沒想到俊卿的手很冷,身上卻很溫暖,好像躺在一張電熱毯上。
「抓緊了。」耳邊傳來俊卿的聲音,話音剛落,我姐忽覺身子一輕,「倏」的一聲,整個身子好像一下飛了起來。
我姐嚇得一激靈,趕緊把臉貼到俊卿的背上,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
之前雖然知道俊卿會輕功,但是跟老鹰一样飞还是头一次。
风在耳边“呼呼”吹过,凉快得不得了。
好一會兒,我姐壮着胆子往外看看,天啊,竟然真的在飛!嚇得我姐又趕緊閉上眼睛。
「不用怕,很快就到。」
我姐趴在他背上,一動也不敢動,不過眼睛卻睜著,看著樹木在腳下飛速掠過,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一會兒,我姐耳邊傳來俊卿的聲音:「就是這裡。」
俊卿双脚落地,把我姐從背上放了下來,又將兩隻籃子放到地上。
我姐姐看看四周,只见这里是一片刺栲林,里面还夹杂着木荷和松树,一看就是长绿菇的好地方。
我姐蹲到一簇草丛前,想翻翻有没有菇子,却见俊卿提着一个筐子走到一丛红栎前,把筐子在一边放下,然後伸出雙手,雙腿卻在樹木間快速移動著,施展起“吸菇大法”,一陣青光閃閃後,籃子裡很快多了不少綠菇。
後來他們又換到另一個地兒,終於把兩隻籃子都裝滿了。我姊一看時間還早,就跟著俊卿來到山頂上。
我姐指著山腳下跟他說,左邊的這條江叫金沙江,我們村就在金沙江邊;右邊有很多高房子的地方,叫麗江市;腳下這條馬路叫 353 國道,我弟弟二娃就是從國道坐車出去麗江,再從麗江坐火車去外面當兵的。
我姊還把我的照片給他看,告訴他,我下個月就回來了,到時可以介紹我給他認識。
俊卿很是高興,看到我的軍裝,更是喜歡,問能不能給他也做一套,姐姐笑著搖了搖頭。
我姐看了看時間,心想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去街上賣菇子,買點吃的用的回來。
於是就叫俊卿把她送到老松樹那裡,我姊自己下山回去,她怕送太近被人看到。
俊卿就又把两个筐子串到自己的两只胳膊上,背起我姐,“倏”的一声往老松树方向飞去。
这回我姐没那么怕了,但还是不太敢睁开眼睛看,我姐有恐高症。
一會兒,俊卿就把我姐送到了老松树下。
12
我姐想到前两天下了雨,就想去看看俊卿的山洞。要是湿了,得把干草换换,毛毯晒晒。
其實,我姐也叫过俊卿住到山下,会舒服一些。
俊卿却说有狗,怕狗。我姐一聽,明白了过来。
早先听老人讲过,鬼怪怕狗,尤其是大黑狗。
我姐让俊卿把筐子在老松树下放好,两人上到洞里,我姐检查了下情况,草干是干,但是睡了一阵子,变薄了,就准备明天带捆稻草来铺一层。
俊卿送我姐下山洞时,忽然听到下方传来声响。
我姐赶紧想拉俊卿躲起来,却见俊卿身形一晃,蹿了下去,紧接着听到下面有人“啊”了一声,然后是“噼里里啪啦”往山下跑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耳熟,是她公公的声音!
我姐很担心那人是公公,同时又担心俊卿伤到公公,正想喊住他,眼前一花,俊卿“倏”的一声又回到跟前。
我姐赶紧问道:“那人长啥样?”
俊卿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没看清。」
“那人看到你了吗?”
俊卿这回很肯定地摇头:「沒有。」
我姐想起村里人的闲话,要是那人真是公公,那我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姐姐说道:「俊卿,要不你还是换个地儿吧。」
俊卿摇头:「不,我要在这里等巧儿。」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姐的担心,說:“那人看不到我,我变成一只野猪吓他。」
那段時間,俊卿已经慢慢能说些长句了。
我姐稍微放下心来。
只是,我姐还不知道,巨大的灾祸,就要降临到俊卿头上。
13
我姐挑着担下山,一路上,右眼皮子都跳个不停。
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要是那人是公公,看到了她和俊卿,那可怎么办?
于是就想先不去街上,先回家看看情况再说。
回到家裡,她婆婆和亮亮正在院子里收辣椒干,说公公在地里干活。
我姐这才放下心来,进屋里喝了碗凉茶,挑起菇子送街上去了。
14傍晚,我姐卖完菇子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来了好几个人。
除了村里看事的李奶奶,还有王伯他们,都是在村里能说得上话的人。
我姐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果然,她婆婆一见我姐进来,就说道:「巧兒,你回来得正好,你阿爸今天遇到鬼了。」
我姐心里“咯噔”了一下,偷看一眼公公,只见公公鼻青脸肿的,露在 T 恤外面的两只胳膊,还有不少划痕,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姐姐强作镇定:“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信这个?”
并没人理我姐。
李奶奶黑着脸说:“山鬼怕黑狗血,弄条大黑狗来,牵到山脚下放两大碗血。」
“找几个胆子大的后生,端着黑狗血绕山上走几圈,把那山鬼赶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我。」
李奶奶是村里看事儿的,远近乡里出了什么不干净的事儿,都爱找她看。
“什么时候?最好快一点,以免那鬼怪跑了。”我姐她婆婆显然是迫不及待。
李奶奶想了想:“明天中午十二点钟,太陽大,味儿重。」
我姐担心得要死,但又想不到什么理由反对,於是說道:“大白天哪来什么鬼?”
婆婆说道:“你阿爸说明明看到是个人,忽然一下变成野猪,不是鬼难道是神仙?”
“是阿爸眼花了吧?”我姐暗暗着急,这可怎么办?
李奶奶看了我姐一眼:“牵只黑狗过去,是人是鬼试试不就知道了。」
“找谁去?我这老骨头是跑不动了。”公公闷闷开了口。
“要不叫赖疤和浩子他们几个人去?他们胆儿大。」
王伯一听,連連點頭:“这主意好,恶鬼还得恶人磨。」
我姐一聽,心里更加慌了,要是被他们看到俊卿,准没好事,着急道:“不能叫他们。」
在座的人都奇怪地看了我姐一眼,我姐赶紧解释道:“我不想看到他们。」
婆婆站起身来,把我姐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别多嘴,要是真有鬼,刚好让他们去送死。」
这下我姐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15
當天晚上,我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來想去,还是得给俊卿报个信。于是用亮亮的秋衣缝制了个厚厚的口罩,偷偷溜出门。
到了老窝山,刚往上爬了一点点,俊卿就从树林子里钻了出来。
我姐很诧异,每次她刚到山里,他准能知道,于是问俊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來了,山就暖啦。”俊卿忽闪着眼睛看了我姐一眼。
姐姐看看天色,等一下就有人出来干活了。
于是抓紧时间跟他讲了村里人要来捉鬼的事,又把口罩拿出来,教他怎么戴,要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就待在洞里,千万别出来,不管谁叫都不能出来。
心想没人知道有这个洞,也很难找到,只要不出来,就没人发现。
看到俊卿脸色煞白,我姐忙打包票说她会盯着那帮人,只要按她说的做,就不会受伤。
俊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說:“那我就在洞里,谁喊我都不出来。」
我姐点点头,又细细叮嘱一番后,一看天色变亮了,赶紧回到村里。
我姐也不敢直接回屋,怕他们发现她出去过,就拿了把镰刀出去割草。
割了会,看了看時間,姐姐担心他们提前去了,于是捆好草挑回到家里,只见公公牵了条大黑狗回来,赖疤和浩子他们都在,飞哥竟然也来了。
李奶奶拿来两个大碗,碗上面用红色的油漆画满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叮嘱大家一番后,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就牵着黑狗,提着装着刀碗等用具的马甲袋,前往老窝山。
我姐根本就不想去,但一想到俊卿,又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到了山脚下,李奶奶吩咐大家千万别弄出声响,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符,往狗嘴上一贴,又让几个后生举起大黑狗摊开成大字型,四个人抱四只腿,另一人抱紧狗头,就等下刀了。
这整个过程,大黑狗就跟睡着了似的,一聲不吭。
我姐小时候经常跟李奶奶出去看事,知道是李奶奶的那张符起了作用。
李奶奶拿出把老斩骨刀,叫我姐的公公拿碗对着狗头端好,嘴里念了句咒语,然后对着狗脖子一刀下去,只见大黑狗的身子一抽,鲜红的血液顿时从脖子上喷涌而出,她公公赶忙拿碗来装。
一會兒,装好两碗,每碗再用网兜套好,给赖疤和浩子一人一碗。
李奶奶又在下山的路口撒了薄薄的一层香粉,吩咐大家分成两队,一队绕着山脚往东,一队绕着山脚往西,两支队伍碰上头后,再往两边岔上山顶,山鬼喜香粉味儿,闻到黑狗血没地方躲,最后只能从撒了香粉的缺口跑出来。
李奶奶就在这里守着捉山鬼。
她婆婆又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大袋子,说里面有酒,给大家壮胆。
赖疤接过来,拿出一瓶酒来看看,华龙,连盖子都开好了,连声说道:「哎呀,阿姨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这是为民除害,应该的应该的。」
一切安排妥當後,时间也到了,大家提着酒瓶子进了山,我姐则是跟着赖疤的队伍往西走,其他人我不太了解,但赖疤点子多,人也坏,我姐想看着他点。
我姐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大约一小时,和飞哥那队碰上了头。不過,他们并没有按李奶奶交代的,分两队往两边岔,而是两队合成了一队往上走,我姐一看,心中暗喜,这样地儿封得没那么死,要是有什么事,俊卿可能没那么危险。
上到半山腰,眼看要到老松树的地方,赖疤说走累了,不走了,哪来什么鬼,不过这酒不错。
几个人哄堂大笑,坐下来休息,又拿出酒来喝。
赖疤问我姐要不要来一口,我姐没理他,在旁边树下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拿出水杯来喝。
坐了一会,我姐就感到昏昏欲睡,心想肯定是昨晚一夜没睡好,一歇下来就想睡。
我姐怕自己睡着,想站起来却两腿发软,只得又坐下。
这时赖疤跑过来,问我姐怎么了。
我姐说没什么。
这时赖疤那张丑陋的脸忽然凑了过去,我姐大叫一声“俊卿!”就晕了过去。
16
不知過了多久,姐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的。
姐姐吓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拼命叫喊,这时李奶奶走了过来,说我姐被山鬼附身了。
姐姐一聽,立马想到俊卿,於是問道:“俊……鬼呢?捉到没?”
李奶奶摇摇头:“他们不按我划的路线走,早跑了。」
姐姐暗暗松了口气,这时边上忽然围上来一群人,又哭又鬧,说要把姐姐烧了。
姐姐吓得够呛,很快知道了,原来一起来的五个人,赖疤、弘子、飞哥和另外两个小跟班,全都受了伤。
按他们的说法,当时我姐喊了句什么,就有个鬼影从我姐身上跑出来,每个人身上都吃了他一巴掌,不到一刻钟工夫,个个身上被打的地方,都肿起来一个大脓包,又痛又痒。
赖疤他爸还扶赖疤过来,让他脱下衣服来给我姐看他后背。
果然,只见上面肿起来一大坨形状像手巴掌似的烂肉,就像一团猪脑花挂在身上,动一动,脓水就往下掉。
其他几家人也纷纷上前来,掀起衣服给我姐看,最后异口同声说是我姐一家人不想还债,就勾引山鬼来害他们,说要去法院告我们。
我姐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记得当时头晕昏倒了,而且反正他们也没抓到俊卿,于是死活不承认这事跟自己有关系。
公公婆婆更是拼了老命想撇清关系,说自己也被骗了,这都是我姐干的好事,是她勾引野男人干的,他有证据。
然後,公公带大家到松树底下,指着上面的石块说道,我昨天亲眼看到她和那野男人从上面跳下来。
几个家属一听,爬了上去。
我姐想到之前一再叮嘱俊卿不要出来,担心他还在里面,也顾不上许多了,发疯似的喊叫,喊他们不要上去,喊俊卿快跑!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山洞,扒出来一张毛毯。
看来俊卿是逃走了,我姐很开心,只要俊卿没事就好。
婆婆抖了抖那床毛毯,上来就给了我姐一个大耳刮子,说这个女人不知廉耻,叫鹏子马上回来离婚,这人不是我家的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我姐一口承认是她勾引山鬼,目的是想让赖疤他们吃吃苦头,出口恶气。
我姐被五花大绑押回了村里。
这些受害者的家属有事没事就上门来羞辱我姐,说如果他们的病好不了,我姐也不要想活着。
不久,赖疤他们身上的脓包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都烂骨头里了,看医生也没用。
不到一個月,五个人全部病死了。
我姐被锁进了铁笼里。
他们原本想一把火把我姐烧死,是李奶奶劝住了,说这事得等我回来,让我姐自己跟我说清楚后再说。
否則,等我回來,知道他们烧死了我姐,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他們都知道,我是个狠角色。
17
姐姐讲完这些,又开始疯言疯语。
看着笼子里的姐姐,我的脑子乱成一团糟。
一方面,我相信姐姐,她绝对不会说假话。
另一方面,我根本不信什么神神鬼鬼。
要是真有,还有我们人类什么事?
我就把李奶奶和鹏子爹妈喊在一起,说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证明山鬼确实存在,我就相信是我姐惹的事,不然就是鹏子爹妈在栽赃陷害血口喷人。
李奶奶说有一个办法,这山鬼还在山上,只要悄悄放我姐姐出去,她肯定会跑山上去,那山鬼肯定会出来,你们带上黑狗血,悄悄跟着她去就能看到。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鹏子爹很快找来一条大黑狗。
等我回去看姐姐的时候。
她果然已经不见了。
我和鹏子爹妈提着用保温瓶装着的黑狗血,在后面狂追。
姐姐一口气跑到老窝山,又爬到那棵老松树下,朝上面“俊卿、俊卿”拼命地喊。我和鹏子爹妈躲在一丛灌木后面,大氣不敢出一口。
看到姐姐喊了半天没有动静,我正想怼鹏子爹妈几句,忽见上面飘下来一个人影,站在了姐姐面前。
是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
我暗示鹏子爹妈别出声,走出去,喊了聲:「姐姐。」
那男子闻听人声,就要挥掌,姐姐一把拉住他:「俊卿,这是二娃,我弟弟。」
真是沒想到,姐姐一见到这个俊卿,神智立马清明了。
我笑着朝俊卿走去,手却伸到背后,朝鹏子爹妈打了个手势。
鹏子爹妈立马从后面蹿了出来,劈头盖脸朝俊卿身上泼来黑狗血。
俊卿几乎同时出手,劈向鹏子爹妈。
鹏子爹妈被劈翻在地,哇哇大叫。
黑狗血洒了俊卿一身。
俊卿转头看向姐姐,眼里满是幽怨和绝望:「你,想我死?”
说完纵身一跃,跳下山崖:
“那我就去死。」
“我杀了他们,是因为他们想侮辱你。」
“俊卿——”姐姐纵身一跳。
我大叫一聲:“姐姐!”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姐姐已经随她的俊卿去了。
18
過了不知多久,我转向鹏子爹妈,他们正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互相给对方看身上正在疯长的烂肉疮。
鹏子妈哭喊着:“他怎么打到我们了?这黑狗血怎么不灵的?”
我拿起一枚染着黑狗血的树叶子,递到鹏子妈眼前:「你看看,這是什麼? 」
鹏子妈不解地看着我。
“你闻一下看看?”
鹏子妈大着胆子接过来,放到鼻下闻闻:“这是……油漆?”我哈哈一笑:“算你识货。」
鹏子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咆哮着扑上来:“怪不得这味儿不对,原来是你搞的鬼?”
鹏子妈则一脸惊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你们应得的下场!”我咬牙切齿道,“竟然在我姐水杯里下药,拿我姐跟赖疤他们做交易。」
两个老东西一听,癱倒在地:「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額外的
1
告别了战友们,我坐上返乡的列车,在丽江下了火车,我又倒了辆大巴回家。
我们村位于三五三国道附近,那里有条往上走的山道,上到山道走个二十来分钟,就到了我们村。
大巴快到山道时,我让司机停了车,谁知刚走上山道,一个年轻人就从路边的树林里跳了出来,擋在我面前。
定睛一看,那人看着和我差不多年纪,穿着套军装,不过一看就是在市面上买的,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过却是一脸焦急的神色。
我問道:“你拦我路干吗?”这小子手无寸铁,看样子也不想打劫的。
对方反问道:“你是二娃吗?”
原来人家认识我。
我點點頭,那人马上道:“你快回去救巧儿。」
我一聽,吓一大跳:“我姐怎么啦?”
“他们说她杀了人。」
纳尼?
我目瞪口呆。
“那些人是我杀的,他们想侮辱巧儿,被我打倒了。」
2
那天回到家里,我姐喝了碗凉茶,就挑起绿菇准备送到街上去。
谁知刚走出家门不远,就看到公公从村口方向进来,一瘸一拐地。
我姐凭着直觉感到,下午在老窝山的人八成是他,忙躲到一边。
等他过去后,姐姐放下绿菇,偷偷跟在后面,看到他走进院门,我姐就绕到院子后面进去,后院白天一般都不上锁。進去後,她就听到公公说道:“今天跟了一天,果然被我跟到了。」
“看见啥了?”婆婆迫不及待的声音。
“看见她跟一个后生在一起,那上面还有个山洞。」
“你给鹏子打个电话,跟他说这女人不能要了。”婆婆很生气。
姐姐一聽,气得不得了,原来他们一直和鹏子有联系,只瞒着姐姐一个人。
“不过明明是个小后生,怎么忽然变成了一头野猪?是不是撞见鬼了?”
“撞你个大头鬼……哎呀!”婆婆拍大腿的声音传了过来,“有鬼好啊, 刚好叫他们去捉鬼。」
“叫谁去捉鬼?”公公显然有点蒙。
「我跟你說, 赖疤找我说了好几次, 让我想个办法,把巧儿给他们,三十万不用还。」
“你做梦吧?巧儿肯定不愿意。」
“赖疤给了我这个, 让我们找机会放到巧儿水杯里, 我们把巧儿叫出来就行, 其他的跟我们没关系……”
姐姐一聽, 差点气晕。
之前我姐没嫁给鹏子前, 赖疤一天到晚发信息骚扰我姐, 有时在外面碰到了, 也是动手动脚, 并威胁要我姐嫁给他, 不嫁给他就要把我搞掉。
我姐担心他真使坏,所以一直没敢声张,平时走路都尽量避着他,有一次被人高马大的鹏子看到了, 把他暴打了一顿,他才老实了许多。
3
我跟亮亮说, 妈妈去天上采蘑菇去了,等采完天上的蘑菇, 就可以回来了。
亮亮就每天盯着天上的蘑菇看, 说蘑菇里有他的妈妈。
我没想到姐姐会跳崖。
我们原本商量好, 李奶奶把黑狗血换成油漆,把两个老东西骗到山上后, 让俊卿来收拾他们。
没想到俊卿入戏太深,竟然跳崖了,姐姐竟也跟着跳了下去。
尽管李奶奶跟我说,姐姐有一世, 和俊卿结过夫妻,现在是团圆的时候了,我还是难以接受姐姐离开的现实。
直到有一天, 我做了一個夢, 梦见姐姐说她和俊卿要回浡泥了。
她说给我准备了一颗大灵芝, 她在上面做了一个五星记号, 就在老松树的一个树洞里。
第二天醒來, 我赶紧跑到老窝山,来到那棵老松树下, 果然在树洞里找到一棵大灵芝, 上面有一个五星记号。
看到姐姐过得很幸福, 我非常满意。4
不久後,我带着亮亮来到瑞丽, 参加一个战友的婚礼。
婚礼过后,我带亮亮准备回家,快要到车站时, 迎面忽然跑过来一个人, 后面一伙人在追。
我看这个人有点面熟,定睛一看,竟然是鹏子。
鹏子这时也看到了我, 扑了上来:“二娃,救我!”
后面的人这时追了上来,一把抓住鹏子:“不还钱就想跑?”
我看了眼鹏子:“怎麼回事?”
鹏子带着哭腔:“他们要抓我去缅北……”
我一脚踹断了他的小腿。
对那帮抓他的人说:“祝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