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快要生了,我哥却离奇死亡。
我媽哭著求我回家看看。
但就在我回村當晚,嫂嫂生了隻狐狸臉的怪物。
嫂子抱著孩子,沖我招了招手:「青山,快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1
那天夜裡凌晨三點,我突然接到我媽的電話。
電話那頭,我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我哥死了。
她還說了很多,但我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只聽見最後她說了句,都五年了,回来看看吧。
在我妈的哀求下,我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赶了回去。
但说句不好听的,接到这个电话后,除了失去亲人的悲伤,我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在想,是不是我哥死了,我的人生就能轻松一点了。
可是,回到家後,我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这么简单。
我哥并不是自然死亡,他的脸不见了。
血肉边缘还沾着几根白毛。
村里人都说,我哥是上山砍柴的时候被野兽咬死的,就连脸也被咬烂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2
“我哥究竟是怎么死的?”我问爸妈。
他们对视了一眼,一口咬定:“野兽咬死的!”
村里人围在我们院子门口,交頭接耳,似乎对我哥的死感到恐惧。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怕些什么,直到我看见了嫂子。
她挺著大肚子,蜷缩在炕上。
她的脚上,拴着一条锁链。
听见我进来,她浑身发抖,喃喃道:「不要,不要过来……”
而旁边的柜子上,放了个铁盒子,里边都是钱。“琳琳?”我试探性叫了一声。
她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青……青山?是你回来了吗?”
我恨村里的每一个人,唯獨琳琳,是我欠了她。
當初她嫁給我哥,不是出於自願。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看見我點頭,琳琳「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瘋了一樣地向我撲過來,但是因為腳上的鎖鏈,她根本無法靠近我。
“为什么?为什么五年前你突然不见了?为什么和我结婚的是你哥?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我全身顫抖,面對琳琳的質疑,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初那個可愛清秀的小女孩已經被折磨得沒有人樣了,她臉色蠟黃,身上都是傷痕,聲音也像是被電鋸拉過一樣,沙啞難聽。
她哭了很久,我也低頭在那站了很久。
或許是因為見到我受到了刺激,當天晚上,琳琳早產了。
我媽媽激動地在門口來回踱步。
「孫子!一定是個帶把的!不然我們老許家可就要絕後了啊。」
“儿子女儿不都是哥的孩子吗?”我冷不丁说了句。
我媽皺起眉頭:“呸!必须是儿子!不然我打死她!”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產婆卻尖叫著跑了出來:“妖!妖怪!生了个妖怪啊!”
啥?既不是儿子也不是女儿?
是个妖怪?
3
琳琳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身狐狸脸的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我爸脸色十分难看,“快!快去找村长!”
說著,他就跑了出去。
我媽死死地瞪著那個孩子,喃喃道:“不會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
琳琳抱着孩子,似乎根本沒覺得懷裡的孩子有什麼不對,還笑著對我媽說:「看,是个男孩儿呢!”
我妈尖叫了一声,發了瘋一般地扯住琳琳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地把她的頭砸向旁邊的桌角。
等我反應過來想阻止我媽的時候,琳琳已經沒氣了。
而她懷裡的小狐狸「嗷」了一嗓子後,狠狠地在我媽手上咬了一口,趁我媽鬆手時從窗戶跳了出去。
我媽跌坐在地上,哭著喊著說琳琳是狐狸精,就是她害死我哥的。
不一會兒,我爸请来了村长和巫医,巫医简单处理了我妈的伤口:「行了,別哭了,没毒死不了。」
我妈这才抹了抹眼泪。
巫医看了看琳琳的尸体,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这儿媳妇是怎么死的?”
我妈有些心虚,但还是胡诌道:“中邪了!自己撞死的!”
巫医冷哼一声:“撞死的?”
“对!就是撞死的!我想去拉呢,就被那隻小畜生咬了一口。」我媽眼裡滿是恨意。
「胡說!」巫醫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離開,我連忙將她攔下來。
「琳琳是被我媽打死的……」我嘆了口氣,“但那是因为琳琳生了个妖胎啊!”
此时我们屋子里早就围了一堆看热闹的。
一听见琳琳生了妖胎,都不淡定了。
这事我妈嫌说出来丢人,却被我一股脑戳破了。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破罐破摔地嚷嚷道:“对!这个没脸没皮的女人就是我打死的!那又怎么样?谁知道她和谁怀的野种,还是个白毛怪,我们老许家丢不起这个人!”
巫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姐姐,你糊塗啊!你媳婦是被邪祟上了身,這邪祟藉著她的肉身生下妖胎。
「這本跟你媳婦無關啊,如今你在她分娩後最虛弱的時候殺了她,她怨氣極重,很容易化为厉鬼的!
“況且,這妖胎死了母親,也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我妈被巫医的话吓到了:“那可咋办?刚才就不应该放走那个小崽子,应该一起打死!看它怎么报仇!”
我捂住我妈的嘴:「媽,你这是生怕我们家死得太慢啊?”
我妈狠狠一巴掌打在我的头上:“你就帮着外人吧!你可别忘了,我们家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都变了,我知道,他们想起了那件事。
“看来,青山是真的没骗人啊,原来在那个时候你们一家就招惹了邪祟啊!”村长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浑身发毛。我也不禁回想起小时候那可怕的一幕。
……
那年冬天,年關將至,村里来了戏班。
那出戏的具体内容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妖精害人,被道士砍死的戏码。
戏班的人为了让观众更有参与感,随机找了村民上台演道士,找的是村里杀猪的屠夫。
两个大汉在戏台的一侧紧紧按住书生。
屠夫拿着砍刀朝书生的脖子砍去。
血瞬间就喷射了出来,就在台下村民惊声尖叫的时候,书生晃了晃身子,一个脑袋又长了出来。
村民都激动地为戏班鼓掌。
那个屠夫不信,说要再砍一次。
书生虽然不情愿,但两边的大汉又将他押在了屠夫面前。
手起刀落,那个书生的脑袋咕噜一下从台上滚了下来。
我那个时候正是对什么事都好奇的年龄,早就已经跑到了戏台边上。
而那个书生的脑袋正巧滚到了我的脚下。
我亲眼看见那个脑袋突然由人头变成了长着白毛的狐狸脸,最后变成了一块石头。
而那个书生的衣服下面,伸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他晃了晃身子,“嘭”地一下,又长出了一个脑袋。
我嚇壞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4
現在想來,或许真的是妖怪作祟?
“李婆,还有什么挽救的法子吗?”我爸问巫医。
「本來今天就是一年中陰氣最重的一天,你們家又死了人,這妖胎還趕在今天出生……」巫醫看了看圍觀的眾人,“你们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这女娃的事吗?”
村里这些人慌了,但嘴上都說: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要报仇也是找许家啊,尤其是她婆婆,平常沒少打罵她! 」我爸媽聽著這些話,氣得漲紅了臉,但卻無法反駁。
「行了。「我看了那些人一眼,「誰做了虧心事,誰心裡清楚,要不就走著瞧,看谁先死?”
那些人不说话了。
我媽以為我在為她撐腰,臉上有些得意,指著村裡那些男人,嚷嚷道:「就是,你們仗著我兒子啥也不懂,也没少欺负琳琳吧!现在一个二个不敢认账了?”
“说这些干啥!”村长皱着眉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别给村子带来无妄之灾!”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解决。”巫医幽幽地开口。
“有法子就好,需要怎么做?”我爸连忙问道。
「先讓這公婆倆盡快合葬吧。」
當天晚上,在巫醫的指揮下,村裡人一起將我哥和琳琳合葬了。
巫醫在墳前佈了陣法,說是三天內絕對不能有人靠近他們的墳,一旦陣法破了,那村裡人必死無疑。
可是第二天一早村裡就出了怪事。
除了我以外,村裡所有的男人都一夜之間大了肚子。
5
“这可怎么是好啊?”村长挺着大肚子找到巫医。
巫医皱着眉头念叨着:“不应该啊……”
“这肚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嘛!”我爸在我妈的搀扶下也走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巫医面前,“李婆,你可得救救我们啊!”
巫医伸手给我爸和村长把了把脉:「這……這是喜脈啊,难道全村的男人都怀了孩子?”
这话把村里的男人吓坏了,女人們也面面相覷。
「這男人咋會懷孕呢?」村長一把拉住巫醫的手,“你可看仔细了?”
“我不可能看错的,這就是喜脈,而且看起來已經八、九個月了。」
“这可咋办哟?这不是要我们去死吗?”村里男人们开始哀号,女人也嚇得大氣不敢出。
「這是造了什麼?」村長扶著肚子,大口喘著氣,“李婆,你不是说只要合葬就没事了吗?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巫医掐指一算:「琳琳的冤魂是鎮住了,但是狐狸這種動物很記仇,你們家害死了妖胎的母親,他們自然會回來報復。」
“还有什么办法吗?难道就只能看着这些男人生孩子吗?”我一想到男人生孩子,就渾身不得勁,那是一个什么画面?
“还有一个法子。」巫醫將目光落在我身上,「解鈴還需係鈴人,一切因你而起,也應該由你結束。「我不禁後退了一步:“因我而起?”
「孩子,別怕,這事也簡單,你只要披麻戴孝地在哥哥嫂子墳前守上三天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我有点不信。
“我一個人,那也太危险了吧?”
話音剛落,我媽就衝到我的面前,她紅著眼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你忘了嗎?這是你欠你哥的,你给他守三天不应该吗?”
我紧握双拳,聽著她喋喋不休地數落。
可是我卻無力反駁。
因為我哥確實救了我。
當年那場戲結束後,我哥哥發了三天的燒,燒退了以後整個人變得癡癡傻傻。
村裡的醫生怎麼也瞧不好,最後請來巫醫,她皺著眉頭,目光在我和我哥之間遊走。
“你这大儿子是为你小儿子挡了邪祟哦!”
我妈哭着求巫医救救我哥,巫醫卻搖了搖頭:「這件事我無能為力,這都是命。」
最後,我媽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把我拉到我哥面前。
「青山,你記著,你欠你哥一辈子!”
也就因为这件事,我從小到大處處讓我哥,就連自己喜歡的女人也讓出去了。
6
我還是答應了替我哥和琳琳守墳。
那天晚上家家戶戶家門緊閉,只有我一個人跪在我哥和琳琳的墳前。
後半夜,我實在是熬不住了,靠在一旁的樹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我好像看見了琳琳的臉,就好像我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青山,你真的要娶我吗?
「青山,你为什么要骗我?”
琳琳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我一個激靈坐起身,才發現自己冒了一身冷汗,還好只是一場夢。
可是就在我清醒之後,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我這才發現竟然有個人站在我哥和琳琳的墳前。
「誰在哪裡!」我連忙喊了一聲。
那人嚇了一跳,轉身看見我後皺了皺眉:「還有活的啊,剛我都沒發現。」
藉著月光,我這才看清站在墳前的是一個白鬍子老頭。
他瞇起眼睛,捋了捋鬍鬚:「小伙子,我看你印堂發黑,這是被人下咒了啊。」
“下咒?”我浑身一颤,“下什么咒?你到底是谁?”
白胡子老头笑了笑:「我就是個閒散道人,被這裡的妖氣吸引而來。」
“这里真的有妖气?”我上下打量着白胡子老头。
他點了點頭:「我在幾百里之外就感受到了,你們這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說來聽聽,我或許可以幫你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死馬當活馬醫,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他聽。
聽完後,他大叫了一聲:“不好!你们被骗了!”
我連忙問:“大师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被谁骗了?”
「哼,要是我猜沒錯,那個巫醫應該是想藉你引出妖胎,她應該在修練什麼歪門邪術,這個妖胎能助她法力大增。」
“啊?”我愣了,「可是,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原本这个狐妖就是冲着你来的,只是你哥替你擋了這孽緣,現在冤有頭債有主,不找你找谁啊?”
我思考了一下,接著問道:“那等妖胎被我引来以后呢?我会怎么样?”
白胡子老头白了我一眼:「當然會死啊!妖胎吸食完你的精氣後,才能完全修練成人形,到那時巫醫一定會出現,將妖胎活捉。」
合着横竖我都得死?
「不過,我有個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白胡子老头说完就从身后的葫芦里倒出来一碗酒,沒等我反應過來呢,就咬破了我的手指,將血滴在酒裡。
“你这是做什么?”
他没理我,手一揮,棺材就從墳裡顯露了出來。
倒真是有點本事。
他將手裡那碗加了我的血的酒順著棺材縫倒了進去。
「成了,現在妖胎母體上也沾染了你的血氣,妖胎一時半是分辨不出來的,你只需等妖胎出現之後搖響這個鈴鐺,我就會來救你了! 」我盯著白鬍子老頭,沒說話,伸手接過那個鈴鐺。
“那你去哪儿?”
我看了看四周,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我看著手上的鈴鐺冷笑一聲,他不會真的以為我這麼好騙吧?
7
我蹲在墳前,點了一根煙:「琳琳,其實,你们早就想报复村里人了吧?
“你知道吗?我奶给我讲过一个关于狐狸的故事。
「這一切都是他們的報應。」
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們村子裡有很多狐狸。
那些狐狸住在這裡的時間比人長,村裡人和狐狸也和睦共處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有一年,村裡來了幾個外地人,他們看上了村裡的狐狸,說這隻狐狸毛可值錢了,賣給城裡人能賺不少。
村裡的老人不願意,老一輩比較迷信,覺得這些狐狸是有靈性的,如果殺了它們,剝了狐皮,一定會遭報應的。
但是村裡年輕人不聽啊,都覺得有錢不賺是傻子。
況且那會兒我們村本來就窮,很多家都要揭不開鍋子了。
這一聽能賺錢,當天就有人就去村子旁的樹林抓了幾隻狐狸,將它們的皮剝了下來,賣給了那些外村人。
確實,賣了很多錢。
村裡人嚐到了甜頭,紛紛進樹林打獵,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能聽見樹林裡傳來陣陣慘叫。
我沒聽過狐狸的叫聲,但聽奶奶說就像是女人的哭聲一樣。
十分嚇人。
那段時間村裡人因為狐狸皮賺了不少錢,生活也漸漸富裕了起來。
但好景不長,他們發現樹林裡的狐狸越來越少,十天半個月也打不來一隻。
村裡的老人說這是狐狸為了活命搬了家,去了深山里。
還有些膽子大的年輕人主動請纓去深山打獵,可是有去無回。
後來還是村裡幾個有聲望的老人出面,這才讓村裡人打消了抓狐狸的念頭。
為了平息怨氣,村裡每五年都會找戲班來演一齣送神戲。什么叫送神戏呢?
奶奶解释说那些戏是演给山里的精怪看的,講的內容都是精怪苦修成仙的故事,為的就是告訴它們,想修成正果就得做善事,不能害人。
原來我小時候看見的那場砍頭的戲就是送神戲。
可是那些唱戲的,真的是人吗?
我们村里人杀了那么多狐狸,真的以为唱几出送神戏就能让它们消除怨恨吗?
自欺欺人罷了。
這不,報應還是來了嗎?
8
「死人了!死人了啊!」天微微亮,村裡就迴盪著村長老婆陳姨的尖叫聲。
我也顧不上什麼守墳的事了,跟著村裡人一起去了村長家。
誰也沒想到,村長竟然死了。
他的肚子被掏了一個大洞,內臟都沒了。
最可怕的是,他臉上的皮也不見了。
陳姨哭著說:「我早上起來上茅房,剛出門就看見了屍體,我甚至没反应过来是我男人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村里人都慌了,開始質問巫醫:
“不是说青山守坟就没事了吗?怎么村长都死了?”
「是啊,這一看就是被狐狸吃了內臟,還、还把脸都咬没了!”
「哎呀,我的天啊,以後我們娘倆怎麼活啊。」
陈姨不敢靠近村长的尸体,只能坐在庭院門口,抱著她的女兒哭天抹淚。
我看了看村裡那些男人,他們的肚子好像更大了。
巫醫眉頭皺得都能夾死一隻蒼蠅。
「不對啊!」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看了看我的食指。
「有人採了你的血?」她死死地盯著我。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
「你糊塗啊!原本你哥就是替你死的,現在妖胎聞到了你的血氣,定會殺了你的! 」她渾身一顫,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叫道,「不好!快去墳地!」等我們趕到墳地的時候,棺材已經被打開了,而棺材裡的兩具屍體都不翼而飛了。
「我的兒啊!」我媽氣得直跺腳,她一把扯住我的衣領,“不是让你好好守着你哥吗?你哥怎么不见了?”
「媽,這事怎麼怪我呢?況且如果真的是妖胎回來了呢?如果我在這裡不就死了? 「我盯著她的眼睛,「我哥哥是你的兒子,难道我就不是吗?”
我妈浑身一颤,狠狠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我說過,你欠你哥一輩子,你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哥替你当了邪祟!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东西?”
“好了好了!”我爸挺着肚子将我妈拉到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體諒你媽,你一走就是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你哥陪在我們身邊,況且當年也確實…算了,不提以前的事,還是看看怎麼解決眼前的事吧,你也不能看你爹我真的生个孩子吧?”
我皺著眉頭,敷衍地點著頭。
巫醫冷眼看著鬧劇,最後將目光落在我褲腰別著的那串鈴鐺上。
“這是什麼?”
我将铃铛取下来:「一個白鬍子老頭給我的,好像是個道士。」
巫医瞪大眼睛:“就是取你血的人?”
我點了點頭。
“好啊!在我的地盘上做手脚。”巫医看了我一眼,「青山,你要是再不听我的,可就活不过今晚了。」
我嚇了一跳:“我听,我肯定听你的,可是如今我哥和琳琳的尸体都没了,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吗?”
巫医上下打量着我:“当然有,你替他们不就好了?”
“我?我怎么替……”
我話還沒說完,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我看见他们围着我,脸上全是诡异的笑容。
9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棺材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棺材外面传来“沙沙”的声响,接着棺材盖被掀了起来。
白胡子老头将我拉出棺材:“这是咋了?不是让你有事就摇铃铛找我吗?”
我指了指他身后:“估计想找你的是她。」
白胡子老头连忙转身,就看见巫医拿着他的铃铛晃了晃。
他们都上下打量着对方,似乎都在估摸着对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而此時,村子裡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李婆,這可怎麼辦? 」我指了指村子。
巫醫連頭都沒回:“村子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白胡子老头:“老贼!快把妖胎交出来!”
白胡子老头冷哼一声:「你果然是想用妖胎練邪術。」
“你的目的应该也不单纯吧?”
白胡子老头没有反驳。
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多好人,谁会费尽心思去救一个陌生人?
我懒得看二人斗法,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好人。
我離開墳地,朝村子走去。
正好撞見陳姨正從村口往外跑,我一把拉住她:“出什么事了?”
她浑身颤抖,褲子濕漉漉的,竟然已经吓尿了?
“鬼!琳琳回来了!鬼来了!”
我松开她,她繼續跌跌撞撞地跑,沒跑兩步,一頭栽倒在河裡淹死了。
一路上到處都是男人的慘叫聲和嬰孩的哭聲。
“狐狸!生的都是狐狸!”
原来村里大了肚子的男人,一夜之間竟生下了一隻狐狸。
10
我匆匆趕回家,就看見我哥屋裡的燈亮著。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琳琳在炕上坐著,懷裡還抱著那隻小狐狸。
而我妈吓得当场昏了过去,我爸拿起门口的斧头就要砍了琳琳和她怀里的怪物。
可最后他竟然用那把斧子砍了自己的脑袋。
“琳琳?”我壮着胆子叫了一声,琳琳抬起头,我驚呆了。
她又变回了五年前的样子,不,应该说比五年前更好看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摄人心魂。她冲我招了招手:「青山,你回來了,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好看吗?”
我想要逃,却一点也动不了。
“我们的孩子?”我皱起眉头,“你是不是糊涂了?这怎么能是我们的孩子?”
琳琳笑出了声:“你不记得五年前发生的事了吗?”
我紧握双拳:“五年前,你嫁给了我哥,我连夜就离开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琳琳抚摸着怀里的孩子:“真的吗?五年前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11
五年前,我从人贩子手里将琳琳买了回来。
我们村子常年买媳妇儿,琳琳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儿。
她懵懵懂懂,眼神很干净。
甚至她都不明白什么是拐卖,就这么乖乖地和我回家了。
我妈将我打了一顿,骂我败家,花了五千块钱买了个女人。
我爸却拉住我妈:“青山做得对,这么水灵的姑娘,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更何況,咱们海洋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海洋是我哥。
我驚呆了,我只想把琳琳救下来,没想到他们会想把琳琳嫁给我哥。
我哥可是个傻子,每天鼻涕哈拉的,动不动就当众脱裤子。
嫁给这样一个人,对琳琳来说不是害她吗?
于是我想尽办法拖延我哥和琳琳的婚事,可是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而琳琳一直以为,我买她回来,是因为我喜欢她,她结婚也应该是和我结婚。
直到那晚,琳琳在我哥屋里边叫边哭,我实在是没脸见琳琳,于是连夜离开了村子。
“真的是这样吗?”我回过神,才发现琳琳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你真的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吗?”
我皺起眉頭,余光却瞄见我妈站了起来,她手里握着一把刀,猛地捅进琳琳的身体。
琳琳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将我护在身后。
而我却推开她,冲我妈叫道:“妈!快跑!”我妈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我看了眼琳琳:“不要纠结过去了,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說完,我将斧头从我爸的脑袋里拔了出来,朝門口走去。
她站在原地,发出了凄惨的笑声。
我一路走到坟地,远远就看见了巫医和白胡子老头的尸体。
果然是狗咬狗,半斤八两谁也没赢。
我妈坐在树下,全身顫抖。她原本想找巫医救命,却发现巫医已经死了。
「媽,怎么不跑了啊?”我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
我妈疯了一样地向后爬:“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妈!我生你养你!你竟然要杀了我?”
她盯着我手里的斧头。
“生我养我?
“你真的是我亲妈吗?你真的做过一件对我好的事吗?”
我冲她笑了笑:“这些年你们做了些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忘了我和你爸怎么将你拉扯大……”
没等她说完,我已经挥着斧头狠狠地砍了下去:「哎,如果你不叫我回来,你们也不用死。
“我可给过你们机会了哦。」
12
杀了我妈以后,我哼着小曲儿回了村子。
所到之處,无一人生还。
「青山。”院子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它顶着我哥的脸,但我知道,它不是我哥。
「好久不見啊。”我紧紧握住手里的斧头,對他笑了笑。
它也笑了笑,伸手扯掉我哥的脸。
哦,它还贴了张村长的脸。
「好孩子,我是村长啊!”它模仿着村长的声音,不得不說,真的很像。
“露出你的真面目吧。”我懒得和他浪得时间。它叹了口气,将村长的脸也撕了下来。
果然,是当年戏班子的书生。
“你真的这么恨这个村子里的人?”它问道。
我冷哼了一聲:“你不恨吗?你们忍气吞声这么些年,就没想着报复?”
“想啊,所以村子里的人多病多灾,家里生下来的不是女儿,就是痴儿,就算是个儿子,也活不过三十岁。」
我算了算,嗯,我哥今年正好三十。
“那你呢?你有那么恨村里人吗?”
我握紧双拳:“这个村子里的人算是人吗?
“当初他们将我妈抓回来,凌辱致死的那天他们就该知道,我会杀了他们的。
“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活了下来。」
13
我不是许家的亲儿子。
我妈是被人贩子拐回来的,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了我。
许家两口子,女的叫王艳,男的叫许茂。
王艳自从生下许海洋后就一直没有再怀上,所以许茂动了再找个女的给他生儿子的想法。
她背着王艳把我妈买了回去。
买回去以后才发现,我妈竟然怀孕了。
许茂原本想把孩子打掉,却被他娘拦了下来,他娘早些年学过一些玄学之术,警告他若是打了孩子,以后怕是也不会再生下任何孩子了。
许茂想要儿子,于是没敢动手。
这事被王艳知道了,在村里大闹起来,最後,她为了不让许茂变心,想出了一个阴招。
她说家里不能养闲人,这女人得挣钱。
许茂当然明白王艳是啥意思,他舍不得。但是当时家里情况确实紧张,再加上他娘不让他碰我妈,在王艳的软磨硬泡下也就同意了。
我都不敢想象,那段时间我妈是怎么熬过来的。
後來,我妈难产,生了我后就死了。
王艳想把我卖了,但许茂的娘很喜欢我,说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坚决把我留了下来。王艳嫉妒极了,凭什么她的儿子是个傻子,外面来的女人生的儿子就健健康康?
她想掐死我,却被村长拦了下来。
“你傻啊?你这都几年了也没再怀上,万一以后都怀不上怎么办?青山一直以为你是他亲妈,你就把他养着,以后也能给你们养老送终,还能帮帮你家海洋!”
“可是别人的孩子,养不熟的!”王艳一点也不想给别人养孩子。
“那就让他从小就怕你,让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欠你们一家,告訴他,他哥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
於是,顺理成章,他们把我哥是个傻子的罪怪在了我的头上。
那个时候我只是年纪小,我又不是白痴,五歲,已经记事了。
我当然知道我哥是傻子这件事和我没半毛钱关系,但是我还是将这件事认了下来。
因为那年看戏, 那妖怪见我识破了它的真身, 是准备杀我灭口的。
緊要關頭,我那傻哥哥竟然用他的身体护住了我。
他明明自己怕得要死, 却坚定地说:「弟弟, 我保护你!”
许海洋虽然傻, 但是他善良。
所以在我的报复计划里, 一直没有许海洋。
14
在我第一眼见到琳琳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是人。
很奇怪, 她的身上散发的气味和那个书生一样。
我从人贩子手里把琳琳买了回来。
我费尽心思对她好,帮她包扎伤口, 陪她赏月看花。
又给她不停灌输着村里人不是好人,他们害了我的母亲, 还想害她,如果不和我结婚, 他们就会把她嫁给我的傻哥哥。
为了让她相信我真的要娶她,結婚當天, 我溜进了我哥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才离开的村子。
这些年我一直留意着村子的消息。
我一直在等, 等来的却是许海洋的死讯。
回到村子那晚, 我偷听许家两口子说话,这才知道许海洋是被许茂打死的。
因为许茂摸黑进了许海洋的屋子,想欺负琳琳, 许海洋不愿意。拉扯间许茂将自己亲儿子杀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 他剥了许海洋的脸皮, 又在四周撒了些狐狸毛,伪装成狐狸索命的样子。
……
而村长其实是被自己老婆杀死的。
陈姨她长期受到村长的家暴和虐待, 这么多年她都忍了, 但是她听到村长要将自己的女儿卖掉的时候,终于忍不下去了。
狐狸索命好像成了大家杀人的幌子。
但其實, 杀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恶。
15
我倒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书生手里拿着的心脏, 那是我的心脏。
原来人没了心脏不会立刻死去啊……
“你知道为什么琳琳一直没有复仇吗?”书生冷冷地盯着我。
我嘴巴一张一合, 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琳琳怀了你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才刚修炼成人, 并没有太多灵力, 她将所有的灵力都用来保护她的孩子。
“狐狸一族成了人形后若是怀了身孕, 母体会十分虚弱,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用了五年才将孩子生下来。
“原本,她以为你会回心转意,到頭來, 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我们都不过是你报复的工具。」
我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畜生也有感情吗?
我生在一个没什么亲情可言的家庭, 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不公平的待遇。
人与人之间都没什么感情可言,狐狸又怎么会爱人呢?
恍惚間,我看着琳琳朝我走来, 她怀里的小狐狸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我張了張嘴, 却发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可是从她满含泪水的眼睛里,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來,我也被人用心地爱过, 原来我的人生也可以不只有仇恨。
可惜。
是我不配。
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眼中消散殆尽,化作了满天繁星。到頭來,我终于也腐烂在了这片罪恶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