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浴池裡還有人。
一男一女依偎纏綿。
我趕緊摀住眼睛,轉過身打了個酒嗝:「騷凹瑞~」
轉過來才覺得不對勁,這不是魏良娣嗎?我酒醒了一半。
這事兒怎麼又被我碰上了啊!
我正想著怎麼圓,魏良娣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尹姑娘怎麼在這裡啊?還喝了好些酒。」
「我……」
「是找到了治療方法了?一時高興吧?」
我轉過頭一臉凝重:「你說得對。」
那男人已經不在了,魏良娣察覺我探查的視線,故作淡定地掩嘴輕笑了聲:「你是看見太子殿下了吧。殿下剛剛還在呢,有急事先走了,畢竟他現在……有這個心沒這個力,還希望尹姑娘明日不要讓大家失望。」
神特麼有這個心沒這個力。
你這麼說尉遲瀾他知道嗎?
我默默點頭:“我盡力。」
那人要是尉遲瀾我都跟她姓。
魏良娣沒再多說什麼,穿上衣服走了,我也正要走,餘光瞥見池邊放了一瓶藥粉。
我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合歡香三個字。
這名字,哪是什麼正經藥啊。
玩得可真花,我很是鄙夷,然後就把藥瓶揣進懷裡。
宮裡的藥得賣不少錢吧,等我死後,就把這個留給喬翹,也算一份娘家錢。
第二天我心如死灰到了尉遲瀾寢殿。
尉遲瀾正在擦劍,我撲通一聲就抱著他的大腿跪下:「你這病我暫時可能治不了。」
他面無表情揮了揮劍,我冷汗直冒:「但是我對你有用!真的!我這些年給不少朝廷重臣推拿過,我知道很多官場秘聞。」
尉遲瀾動作一頓,居高臨下地看我:「例如呢?」
「大理寺卿有痔瘡,戶部侍郎屁股不對稱,還有……」
尉遲瀾繼續擦劍。
「還有二皇子好像籠絡了不少朝中重臣,現在正在拉攏顏親王! 」
他停下動作,我知道我賭對了。
這些都是我這些年推拿時裝聾作啞得知的八卦,換成別人知道這麼多秘密早就被殺了,也就我,裝傻一流,推拿技術一流,苟到現在。
我趁熱打鐵:「不僅如此,我還能幫你拉攏顏親王,你再信我一次。」
尉遲瀾:「顏親王是我最小的一個叔叔,他不喜跟人結交,連我們這些姪子都從不給面子,你認識他? 」
我不認識,但我閨蜜認識啊,他兩個還一起去南巡了。
於是我果斷點頭:「熟的嘞。」
尉遲瀾:「……」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好不容易從尉遲瀾手中保住一條命,當晚我筋疲力盡回到房間,正要撲倒在床上,一柄劍直接刺破床板插在我耳邊。
我嚇得一躍而起,一邊喊救命一邊往外跑。
刺客緊追不捨,他一把扯住我的頭髮把我拉回去,我一聲慘叫撞在桌角,刀光一閃,眼看見就要刺下來,卻被一柄劍擋住。
是尉遲瀾。
他狠戾地揮劍逼退刺客,刺客見狀不妙正要跳窗跑路,門外傳來咻咻的箭聲。
等我出去的時候,刺客已中箭倒在院子裡。
我愣在原地,看著刺客落下淚來。
尉遲瀾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抬手摀住我的眼睛:「是東宮護衛的疏忽,嚇到你了。」
我拉下尉遲瀾的手,慢慢走近刺客,看著他手指尖纏繞的一縷頭髮怒火中燒。
我的頭髮!
我的頭髮啊!
不可原諒!我抬腳對著刺客的臉猛踹。
周圍圍上來的羽林軍們都默默後退了一步。
尉遲瀾:「……」
尉遲瀾以集中守衛為由,讓我搬進了他側殿。
我也是後知後覺自己真的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嚇得好久沒睡著,怎麼都覺得身下有刀,等我一睡著就給我紮成刺猬。
這感覺太難受了,我只好大膽子裹著被子溜到尉遲瀾的床前。
他黑著臉看我:「你想乾嗎?」
我:「關於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有幾點猜測,殿下你想聽嗎?我們可以蓋著被子純聊天啊。」
「……」
沒等他說話,我就躡手躡腳地鑽到他床尾睡下了。
太子的床底下總歸沒刀了吧。
我安心了。
「你有什麼猜測?」尉遲瀾問。
我清了清嗓子:「就前兩天吧,我不小心又看到了點不該看的,我懷疑有人要殺我滅口。」
「你又看到魏嫣跟老二了?」
……
大哥,你這麼淡定顯得我很呆唉。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尉遲瀾嗤了一聲:「魏嫣是魏將軍的小女兒,幼時讀書跟老二就認識,進這東宮自然也是他送來的,虎狼之心昭然若揭。」
尉遲瀾什麼都知道,卻沒做任何干預,只怕有自己的打算。
嘖,感覺這世道不安穩了啊。
得為未來早做打算。
但隱隱約約,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一開始動腦子又不清醒了,昏昏沉沉地睡著後開始原形畢露,展現奇葩睡姿。
從床尾挪到床邊,又從床邊挪到尉遲瀾的被子裡。
直到我伸手摸到他身上,被人一把抓住才驚醒,尉遲瀾已經一躍而起鉗住我的手,把我壓在裡側。
漆黑的房間內,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我卻在異樣的感覺中猛地清醒了,大喜:「社會哥!你行了!」
只見尉遲瀾眼角抽抽了兩下,咬牙:「你說什麼?」
我忙改口:「殿下,你行了啊!行的好,行的妙,行的呱呱叫!太行了……」
我話沒說完,尉遲瀾一把掀起被子蓋在我頭上,把我緊緊禁錮住丟到了床尾。
只聽他聲音低啞,像忍耐著什麼:「你要是敢掀開,後果自負。」
現在根本威脅不到我,我只知道尉遲瀾又可以了,我無罪釋放了!
……
一個時辰後,我在被子裡快憋死了尉遲瀾還沒好。
就是說,行得有點過頭了。
早上我帶著黑眼圈從尉遲瀾房間出來,正好撞上來找他商量事的四皇子。
他滿臉驚恐。
我提起一口氣,想解釋但沒解釋。
我說我雖然兩個黑眼圈,一臉疲憊像耕了兩畝田的牛,但真的什麼都沒幹你信嗎?
我自己都不相信。
於是我指了指房間內,又豎起大拇指,帶著意味深長的表情走了。
深藏功與名。
尉遲瀾好了,但他不說。
就像我一開始猜的那樣,他打算將計就計。
朝堂上逼迫老皇帝廢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在這時尉遲瀾請旨去青州剿匪。
老皇帝當著眾臣的面稱讚了他一番,暫時堵住了這些人的嘴。
我知道尉遲瀾這是要出宮找顏親王了,但是…
為什麼我也要去啊!
尉遲瀾坐在馬車內,面對我的質疑淡淡吐出幾個字:「你不是說你跟顏親王很熟?那你就證明一下。」
我:「……」
離開京城前,四皇子來送行,尉遲瀾交代了一些要事,四皇子拍了拍胸口:「放心吧大哥,京城交給我了。」
說著他看了我一眼:「大哥一路辛苦,注意休息。」
……我懷疑他是別的意思,但我沒有證據。
尉遲瀾這次出行沒有大肆宣揚,一切從簡,我們很快就行至青州境內。
這山林附近常有盜匪出沒,尉遲瀾剛掀起簾子命人快速通過,原本風平浪靜的山林突然暴動,數百大漢舉著刀劍圍過來。
為首的兩人身穿白衣戴著面罩,氣質淡雅得跟周遭格格不入。
我們被逼走出馬車,我剛下去就大義凜然地擋在尉遲瀾面前,跟他說:「待會打起來你先走,我來斷後,你放心,我就是死,也會保你周全。」
尉遲瀾看著我愣住了。
白衣男子持劍指著我:「他值得你這麼忠心耿耿?」
我一本正經道:「我家公子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我瞥了一眼尉遲瀾的表情。
很好,他現在很感動,我跟白衣男子對視一眼,挑了下眉。
剛剛在馬車裡我就認出來了,這個頂多一米六五,穿著男裝像小孩偷穿大人的可不就是我那冤種閨蜜。
自己人我還怕啥,正好刷一波好感!
只聽另一個身材顴長的男子笑了一聲:「尉遲瀾,你竟然會有人這麼衷心護你? 」
他摘下面罩,尉遲瀾錯愕:「皇叔,喬畫師? 」
尉遲青顏帶我們回了他的青風寨。
這寨子原本是悍匪的地方,顏親王南巡順手給剿了,覺得這兒風景不錯就暫時住下來,還收編了投降的山匪。
當晚顏親王跟尉遲瀾在書房促膝長談,我以喬翹老鄉的身份,拉著喬翹睡覺,聊了一宿的天。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顏親王對我的態度很不友好:「一宿不睡,便是你受得了,有人也受不了。」
我:「?」
我還沒說話,尉遲瀾已經嗆了回去:「皇叔多慮了,喬畫師的身子骨,瞧著比依依強壯許多。」
喬翹:「……」
雖然他們一言不合就開嗆,但大事上聊得還挺好的。
我跟喬翹閒來無事就做起了未來規劃。
最後一拍即合。
這世道風雲變幻太快,誰都靠不住,只有銀子是正道。
我們要做生意賺錢!
正好青州地主富紳眾多,富得流油,我們考察了兩天後就在青州城內選了一個地段好的鋪子,一層做紋身,一層做推拿。
簡直完美。
但我們萬萬沒想到,開幕一周,我們店裡只來過兩個客人。
我看著滿背刺青的顏親王,心情複雜:「您這背再紋就只能紋蒼蠅了。」
喬翹看著滿背通紅的尉遲瀾,欲言又止:「您這都搓掉三層皮了吧。」
沒辦法,兩尊佛坐鎮,渾身煞氣,根本沒有別的客人進來。
好在這兩位不缺錢,我們也沒少賺。
他們戰線統一的時候格外統一,不統一的時候總有一些奇怪的攀比。
那天我臨時不在店裡,回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尉遲瀾塞給喬翹兩錠金子,問:「你跟依依來自一個地方,那你一定懂她的家鄉話吧? 」
喬翹樂呵呵點頭:「你想問點什麼?」
尉遲瀾:「社會哥是什麼意思?」
喬翹嗆了好幾聲,一本正經道:「是暱稱,我們那裡對喜歡的人都有暱稱。」
尉遲瀾面帶笑意點了點頭。
晚上回去後,飯桌上尉遲瀾有意無意跟顏親王嘚瑟:「怎麼?喬畫師沒給你起過暱稱?」
顏親王冷哼:「自然有。」
我朝喬翹擠眉弄眼,哎呦餵,你們會玩啊。
喬翹的表情不太自然,還來不及阻止顏親王滿臉自豪地說了出來:「她叫我老六。」
……
尉遲瀾出來的第三個月,宮裡傳來急報,皇帝病重,二皇子造反圍了皇城,正在逼皇帝改傳位遺詔。
只要尉遲瀾帶兵回去,就可以說他謀逆,名正言順地聯合朝臣廢掉太子。
顏親王聞言捋了捋袖子:「那以我的名義帶兵回去總沒事吧。」
……
尉遲瀾聚集了青、崖兩州的兵力,再加上顏親王屬地親兵,浩浩蕩蕩地準備殺回京城。
臨走前,他又來一次店裡要我幫他推拿。
我心情也有些複雜,尉遲瀾突然開口:「看到了嗎?」
我一愣:「什麼?」
他輕笑了一聲:「我的胸肌,腹肌,肱二頭肌,肱三頭肌,背闊肌,還有腰下的小豬佩奇。」
突然說這些我一時沒懂他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往小豬佩奇上一看。
只見佩奇頭上頂著一個「尹」字。
我愣住了。
尉遲瀾卻說:「我請喬畫師給我加的,你說這是神獸,那希望它也可以護著你。」
我鼻子突然有點酸:「身上紋名字,有點非主流。」
「非主流是什麼意思?」
我笑了:「就是……非常霸氣的意思。」
尉遲瀾跟顏親王走後,我跟喬翹坐在院子裡喝酒。
兩個酒罐罕見沒能嚐出酒味。
我撐著腦袋嘆氣:「有點想社會哥了。」
喬翹接著嘆氣:「想老六了。」
我倆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原本今晚聊天的目的是探討還能不能回到現實世界。
現在一看徹底沒可能了。
我倆都栽了。
寨子外打起來了,可寨子裡依舊歲月靜好。
尉遲瀾留了一支護衛守衛著,我跟喬翹每天種種菜,打打牌,過得很安逸。
直到一隊精兵闖進來,為首的正是四皇子,他像是剛經歷了惡戰,一身狼狽,找到我就要帶我走:「尹姑娘,大哥敗了,已經往南逃了,他要我來帶你走,去南邊跟他匯合,這個寨子很快就會有人攻上來了! 」
我手上的菜直接掉了。
「什麼?」
喬翹安撫性拍了拍我的手:「先別著急,說不定……」
我拉著四皇子就走:「那還等什麼啊,趕緊逃命啊! 」
喬翹愣住了,破口大罵:「你他媽跑了,那我呢? 」
我指著喬翹:「說帶她了嗎?」
四皇子皺眉搖了搖頭:「只說帶尹女孩一人走。」
那不就得了。
我背對著喬翹擺了擺手:「小喬啊,認識這麼多年仁至義盡了,現在大難臨頭各自飛,我逃命去了,你多保重。」
下山的時候我還能聽到喬翹在問候我八代祖宗。
我警戒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四皇子。
故作淡定地問:「太子殿下不是有顏親王相助,怎麼會敗呢? 」
四皇子一頓,轉而憤怒道:「顏親王臨陣倒戈,大哥腹背受敵才敗的。」
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四皇子帶著我一路奔波,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裡,我開始故意裝病,裝受傷,拖慢整隊速度。
一開始他好好言好語地跟我商量,勸我不要嬌氣,後來直接冷了臉,命兩個護衛把我架著走:「尹女孩腿疼,那就這麼走吧,總不能讓大哥久等。」
我乾笑地拍了拍腿:「啊哈哈哈哈哈哈說得有道理,我突然就好了。」
我又開始想別的辦法,提出大家一路奔波辛苦,我幫大家按摩按摩放鬆一下。
把一小半的精兵按到肌肉損傷時四皇子終於發現了不對,他冷冷看著我:「大哥就在前面,尹女孩是不想跟我走了? 」
……你也知道啊。
這兩天我一直在關注路線,都快出姜國境地了。
傻子也看出來不對勁吧!
我知道絕對不能再走下去了,於是說就要見到尉遲瀾我很是激動,要梳洗一番,不然太邋遢了。
四皇子看了我一眼,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
我:「……」
當晚大部隊在溪邊紮營,我藉口去溪裡洗澡,趁著夜色跑了。
奶奶的,我體測八百公尺都沒跑得這麼快過。
身後追兵將至,我竭盡全力跑到一個坡下藏著,忍住喘息,只聽四皇子帶著人正在搜查附近:「找!一個娘們!我就不信她能去哪裡!」
我心跳如鼓擂,眼看著四皇子砍斷我頭頂的樹叢,低罵了一聲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他突然轉頭,俯身看過對上我的眼睛,獰笑:「找到你了。」
「啊!」
恐怖片都沒這麼玩的啊!
我站起來就跑,四皇子的刀在我身後劈下來,卻被一支箭破開。
只聽前方馬蹄聲陣陣,一人駕馬而來,用弓弦勒住四皇子的脖子,一把把他摔下山坡。
尉遲瀾駕馬回頭,伸手把我拉到馬背,我縮在他炙熱的懷裡,這才意識到,這條命好像又保住了。
然後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我醒的時候已經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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