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因為我不夠乖,所以我就活該一次又一次被所有人拋棄嗎?
我突然特別生氣,把宋延禮收拾好的衣服全都丟在地上。
仰頭跟他吵: 「讓我向她道歉,你不如一刀捅死我! 」
宋延禮靠在沙發上,把我拉進他懷裡,扣住我的腰部不讓我掙脫。
他笑著罵我:「就知道你不會聽話,從來都不是好東西。」
他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告訴影展的評審會,把我從年末的影后大獎裡除名。
我從業十年,三年提名影后,三年陪跑。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我一定能穩穩拿獎。
為了這個獎,我從山坡上摔下來,額頭磕了個血窟窿,還是堅持不用替身,拍完全片。
那座金燦燦的獎杯,是我用命換來的。
我打掉宋延禮的手機,一滴淚砸在手臂上,罵他:「別這麼下作!宋延禮!」
他游刃有餘,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笑著問我: 「要不要道歉?你想好再說。」
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對他大喊: 「宋延禮,我生病了!
「我以後再也不能拍戲了,我再也沒有機會拿獎了!
「你愛蘇萌,你想給她出氣,你就拿捏我的軟肋,可是我偏不讓她高興,我就不道歉!
「不就是一座獎盃嗎?我不要了! 」
我的眼淚糊了滿臉,滿心的委屈無處發洩,我抓著宋延禮的手,狠狠咬了上去。他皺緊眉頭,默默忍著。
等我哭夠了,抬頭看,宋延禮也跟著我紅了眼睛。
他捧著我的臉,輕聲說: 「夏禾,與其說我愛蘇萌,不如說,我恨你。
「從前我愛死你了,可是你愛的,只有我的錢,你騙我的錢去養別的男人,你真有本事。
「不過要怪,還是怪我沒出息。
「明明知道你最會裝可憐,還是會被你騙,會心軟。
「別哭了,不就是一個獎杯嗎,給你就是。」
他把我抱進懷裡,吻了吻我的耳朵。
像是在做一場告別,慢吞吞地開口:「夏禾,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好了。」可是這一次,宋延禮騙了我。
13
頒獎典禮當天,我穿著最華麗的裙子,戴著最昂貴的珠寶,想在最後風光謝幕。
主持人卻在台上念出:“最佳女主角:蘇萌。」
我提著裙擺,準備起身的姿勢,被媒體捕捉下來,變成一個笑話。
蘇萌捧著金燦燦的獎盃,衝著宋延禮笑,撒嬌說: 「我喜歡的人答應我,今晚如果我拿到獎杯,他就跟我回家見我媽媽。
「媽媽在家包了團圓餃子,正在等我們回去吃呢。」
她真幸福啊。
擁有我想要的一切。
媽媽。
宋延禮。
還有那座,我再也得不到的獎杯。
宋延禮湊在我耳邊,笑得很惡劣。
他問我: 「夏禾,被人欺騙的滋味,好受嗎?」
他在報復我,他從來都不信我。
不信我說我愛他,也不信我說我生病了。
我又頭痛了。
最後一次看著宋延禮,他在我的眼裡、心裡、記憶裡,開始模糊。
我攥住胸前的衣料,輕聲說: 「被人騙,好痛啊。」
眨眼眨眼,我問他: 「可是,你是誰?」
14
我在頒獎典禮上暈倒了。
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我的經紀人玲姐正在跟宋延禮吵架。
她指著我,眼睛死死瞪著坐在沙發上的宋延禮,質問他:「夏禾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傷害她! 」
宋延禮把手裡的照片狠狠甩了出去。
照片上的我,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裡。
玲姐愣了愣,宋延禮笑著問她: 「怎麼不說話,心虛了?
「夏禾背著我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時候,她有沒有想過她在傷害我?
「她用我的錢送別的男人出國留學的時候,她有沒有想過她在傷害我! 」
玲姐打斷他:「這些事,為什麼不找夏禾問清楚呢?」
宋延禮冷笑兩聲,咬著牙說: 「從戀愛到結婚,我像條狗一樣追著她,道歉要我主動,和好要我主動。
「現在她出軌了,難道還要我主動去問她,為什麼你不愛我了,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我他媽就那麼賤嗎!
「我宋延禮不缺女人,甜言蜜語會哄人的不少,敢騙我的,她夏禾是第一個。
「她該死。」
宋延禮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人推開病房門,大步進來,一拳砸在他臉上。
那個人活動著手腕,俯視著宋延禮,慢條斯理地開口: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涵,是夏禾喜歡的第一個男人。」
15
宋延禮瞬間認出,週涵是照片上,抱著我的那個人。
也是我出錢,供他去國外留學的那個人。
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眨眼間就扭打在一起。
玲姐急得大喊:「宋延禮,你夠了!週涵是夏禾的主治醫師!
「他抱夏禾,是因為那天夏禾查出生病,她都快嚇死了,哭著給你打電話,你卻因為前一天跟她吵架,就把她電話掛了。
「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發脾氣! 」
宋延禮愣了一下,這愣神的片刻,就被周涵一腳踢翻了。
他頹廢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夏禾什麼時候打過電話?」
他不知道我打過電話,因為那天,是蘇萌替他接的電話。
當時我崩潰大哭,只想讓宋延禮回家陪我。
卻聽見蘇萌在那邊笑我: 「生病了?活該。」
她掛斷電話,我舉著手機愣了好久,沒再打過去。
宋延禮是特別注重隱私的人,他的手機,從前只有我可以碰。
後來,蘇萌也能隨便拿著玩兒了。
我知道,我不再是宋延禮的唯一。
他在愛情裡分心了,我不能原諒。
從那天起,我就慢慢地做好了,報復的計劃。
16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拉住了周涵的衣角。
皺著眉,有些生氣地罵他:「週涵,你這個土匪,怎麼又跟人打架! 」
我和周涵,是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他從小就是院裡打架最兇的小孩兒。
打架的原因,十次有九次,都是為了我。
週涵的拳頭帶著傷,我問他:「痛嗎?」
宋延禮上前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從週涵的衣服上拉下來。
他帶著笑,冷冷地看著我,忍著火氣問: 「夏禾,你關心誰呢?你男人在這裡呢。」
我看著他,慢慢抽回手,反問道: 「我結婚了?」
宋延禮的表情變了,他的手放在我的頭頂揉了兩把,笑說:「又騙我,夏禾,你在孤兒院學會的那些坑蒙拐騙的招數,玩夠了嗎?」
沒玩夠,當然沒玩夠。
誰讓我是一肚子壞心眼的夏禾呢。
17
玲姐把我的檢查報告甩給宋延禮。
我的病,會選擇性遺忘某些人、一些事。
宋延禮沒辦法接受,我記得玲姐,記得周涵,記得許多無關緊要的人和事。
唯獨不記得,有關他的一切。
他不相信我真的生病了,找了無數專家團隊為我做檢查,結果總是讓他失望。
他整晚整晚都守在我床前,有時候我會聽聽,他好像在哭。
我睜開眼,看見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我的日記本。
那本日記裡,寫著宋延禮變心的始末。
23 年3月20
「週涵回國的第一件事,只是打電話讓我去體檢。
「年輕的時候我總是頭痛,週涵說他以後要當醫生,一定把我頭痛的毛病給治好。
「他終於學成了,我為他高興。
「可是好煩啊,我好怕自己真的生病了。
「我不怕死,我就是放心不下宋延禮。
「他那個黏人精,到時候一定哭鼻子。
「那我多心疼啊。」
23年3月23
「檢查報告拿到了,結果不太好。
「哎,還說自己不害怕,結果還是崩潰了,哭著給宋延禮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他新戲裡的女主角,好像叫蘇萌,人長得挺甜,可是嘴巴挺毒的。
「她說我生病活該。
「她應該是喜歡宋延禮,所以討厭我。」
23年3月 24
「我問宋延禮,跟蘇萌拍戲感覺怎麼樣?
「他說了蘇萌的一大堆缺點。
「他觀察蘇萌觀察得真仔細。
「知道她喜歡美少女戰士,喜歡喝奶茶,喜歡穿超短褲搭配黑色絲襪。
「我有點生氣。
「宋延禮好像喜歡上蘇萌了,但他自己不知道。
「但願是我想太多了。」
23年3月26:
「今天吃到很好吃的水煮魚。
「宋延禮喜歡吃辣的,我說等他回家帶他去吃。
「他突然又開始提蘇萌。
「說他中午也吃了水煮魚,蘇萌看見了,問他辣不辣。
“他故意說不辣,還給蘇萌夾了一塊,讓蘇萌嚐嚐。
「結果給蘇萌辣哭了,很好笑。
「很好笑嗎?可是為什麼我這麼難過。」
23年4月3:
「這幾天宋延禮給我打電話,我都沒接。」
23年4月4:
「今天去醫院做治療,最痛苦的時候,是周涵陪我。
可是我卻特別不爭氣的,想起了宋延禮。晚上我看見蘇萌的微博,她說宋延禮和她接吻了。
「今晚他們要通宵聊天。
「我給宋延禮打了個電話,果然是佔線。
「本來今天想告訴他我生病了。
「算了。
「反正他的心也不在我這兒了。」
23 年4月28:
「他沒找我,我也沒找他。
「挺好的,以後就把他當成提款機得了,湊合過吧。」
23年5月8:
「宋延禮殺青了,他說想老婆了,想吃老婆做的菜。
「可是我不記得,他愛吃什麼了。
「最近總是感覺,在我腦海裡的,關於宋延禮的一切,都被人用橡皮擦一點點
擦掉了。
「翻聊記錄看到他喜歡吃辣,喜歡吃水煮魚。
「我照著教程給他做,還把手給燙破了。
「結果宋延禮晚上根本沒回家。
「他半夜打電話過來,把我當成蘇萌了。
「一口一個老婆地叫,他兄弟也起哄在那邊叫蘇萌嫂子。
「原來他想的人是蘇萌啊,想吃蘇萌做的菜啊。
「煩死了,不想要他了。」
……
18
宋延禮合上日記,看見我醒了,輕輕笑了。
他現在鬍子拉碴的,真不好看。
我勸他:「你明天別來了,咱們感情也不好,沒必要搞得好像你很愛我一樣。
「你不是喜歡那個蘇萌?準備準備離婚吧,我給她騰地方。」
宋延禮捏住我的臉,晃了晃,有點生氣地反駁我: 「誰說我喜歡蘇萌?我宋延禮就愛夏禾一個人,你給我記好了。
「之前我是故意氣你的,看見你跟周涵抱在一塊,我都氣瘋了。」
我跟宋延禮在一起之前,就跟他說過,我有喜歡的人。
宋延禮說,沒事兒,他就是看我缺錢,送錢來了。
他要我把他當金主,那種特別會痛的金主。
後來週涵得到一個國外交流名額,那是我第一次厚著臉皮管宋延禮借錢。
他答應得很痛快,也沒問我要錢做什麼。
直到前段時間,他順著那張擁抱的照片,把我和周涵的過去,查了個底朝天。
其實,我們只是兩個相依為命的孤兒。
非要說有點什麼的話,大概就是我愛過週涵,而他說,我值得擁有更好的人。
宋延禮低三下四地跟我道歉: 「受傷,沒搞清楚就冤枉你。
「乖,咱們不離婚,我一定一定找人治好你。
「等你記起來了,你怎麼打我罵我都行,但是就一件事,夏禾,你不能忘了我,你別忘了我,我求你了。」
他的眼圈紅紅的,看起來挺可憐。
我突然笑了,問他:「雖然我不記得你了,但是宋延禮,我想你不是沒搞清楚,
而是, 你從來沒有真的相信過我。
「因為我是個孤兒,我長在孤兒院,我沒人管沒人教,所以你一邊愛我,一邊瞧不起我,覺得我天生卑鄙又骯髒。」
宋延禮的神色變得痛苦,他狡辯說,沒有。
而我只是盯著天花板,平靜地告訴他:「宋延禮,能被忘掉的,都不是重要的。
「我不要你了。」
19
我說要離婚,宋延禮只當我是小孩兒鬧脾氣。
他帶我去我愛吃的餐廳,走我們以前喜歡走的林蔭路,把從前那些我愛他,他也愛我的小事,一遍遍講給我聽。
但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夏天的傍晚,宋延禮帶我去從前常去的公園裡,挑了人少的地方,坐著乘涼。
他打開一瓶冰涼的蘇打水遞給我,笑著說: 「你最喜歡的,檸檬口味。」
我沒有接,聳聳肩說:「我現在不喜歡檸檬,我也不喜歡這裡了。」
他愣了愣,神情有些落寞,小心地問我: 「那你現在喜歡什麼?下次我買。」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時間不早了,週涵要來接我去看演唱會。
他從林蔭道的盡頭走過來,向我揮手,手上提著我最愛的草莓汽水。
宋延禮的眉頭立刻皺緊,我想起身,他抓著我的胳膊,不讓我動。
「別走,夏禾,不要跟他走。」
他好像只會重複這幾句話。
我警告他: 「宋延禮,你不能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我說離婚,你不願意,你說你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我們以前美好的回憶。
「可是那些回憶,我不記得了。
「你不該用你的回憶綁架我,我要繼續沒有你的人生了。」
何況從前,也不都是美好的。
我掰開宋延禮的手指,他慌張得像個怕被丟掉的小孩,跟著我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在我身後。
週涵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舉起一個粉紅色的小風扇,吹著我潮乎乎的瀏海,還有沁出汗液的鼻子。
他知道,我最怕熱了。
宋延禮看到他手上的門票,又來攔我。
「夏禾,這個樂團太吵了,你受不了的。
「咱們不去,好不好?我彈鋼琴給你聽。」
週涵不滿意了。
他突然犯渾,一把推開宋延禮,冷著臉罵:「別他媽裝情聖了,你知道個屁。
「你以為她喜歡的,全部,都是你喜歡的。
「讓我告訴你,她討厭安靜、討厭夏天、討厭悶熱、討厭公園、討厭檸檬、討厭鋼琴。
「現在,也討厭你。」
20
那天晚上,我跟著喜歡的樂隊,高聲歌唱:再見,青春。
第二天醒來,卻發現自己衝上熱搜。
#夏禾婚內出軌的詞條,高掛在第一名。
行銷號碼的影片裡,我舉著啤酒, 和周涵勾肩搭背。
蘇萌暗戳戳地發了條微博,罵我說:「好髒。」
配圖是一張爛掉的高麗菜,圖片上寫著: 「女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
宋延禮隨後就發了幾張動圖,是在昨晚的演唱會上,他在不遠處,拍到的我的側
臉。
每一張都笑得特別自由。
他說:「一場誤會,昨晚我也在。
「第一次陪老婆看演唱會,她高興得像個吃到草莓的兔子,蹦蹦跳跳,特別可愛。
「才發現原來她喜歡熱鬧,喜歡唱歌,喜歡和人群一起放聲大笑。
「以後我們還要去看演唱會,好不好?
「老婆,以後換我來,喜歡你的喜歡。」
我不知道,原來昨晚,宋延禮一直在我身後。
他艾特了我,想要一個答案,我沒有回覆。
風評瞬間扭轉,網友衝進蘇萌的微博裡罵: 「大清亡了,把你的裹腳布解下來洗洗吧。
文章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