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貪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我想,是時候好好跟朝朝說再見了。
或許是迴光返照,接下來的幾天,我的身體越來越痛,精神卻越來越好。
大概是聽說我恢復得不錯,週俏坐不住了。
她趁着沈宴昭不在,來醫院找我。
朝朝一見她就罵:「我們這裡婊子和狗禁止入內,你最好現在滾,不然我打的你媽都不認識。」
週俏俏卻一反常態,她突然跪在我床邊, 哭著求我:「萌萌姐,我怀了沈先生的孩子,你都快死了,我求你做一次好人,把我孩子的爸爸還給我吧!」
她懷孕三個月,我也病了三個月。
原来沈宴昭嘴上说着需要我,轉身就抱著別的女人醉生夢死。
也是, 他需要一個快死的女人幹嘛呢?
他只是,在騙我呢。
幸好,我沒有相信。
週俏哭著伸手來扯我的胳膊,我實在沒力氣,差點被她拉下病床。
朝朝護著我,被她抓出好幾道傷口。
忽然有人抓住週俏俏的頭髮,一把將她扯開。
沈宴昭咬着牙,恨不得吃了周俏俏,惡狠狠地罵:「我說沒說過,你要是敢來招惹我老婆,我他媽就弄死你?」
週俏的表情變了,正想說話,朝朝就拿起手邊的枕頭就砸在他們臉上,崩潰大喊:「帶著這個賤人給我滾!」
14.
沈宴昭拽着周俏俏走了,他說讓我等他回來,聽他解釋。
誰要等他啊,我根本不在乎。
朝朝低頭看著我, 小聲問:「萌萌,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摀著胸口,裝作很難過的樣子, 跟她撒嬌:「心好疼,要出去逛街才能好。」
她被我給氣笑了,又覺得我最近狀態不錯,同意帶我出門一趟。
我買了個烤地瓜,帶上了她的小汽車, 她有潔
習慣,從不讓人在她的車上吃東西。
我仗自己是個病人,在她的車上大吃特吃, 紅薯的渣子掉在了座椅上,林朝朝咬著牙,假裝自己沒看見。
我指揮她把車開到高檔婚紗店,春天她就要結婚了, 可我大概等不到了。
我想看她穿婚紗,她也沒問我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 只是紅著眼圈跟著我進了店。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們心有靈犀。
我給朝朝挑了件抹胸的綢緞婚紗,她去試穿的時候,我給自己又挑了一套伴娘禮服。
我穿好衣服,擠進她的試衣間,和她一起照了張合影。
就像,我還能送她嫁人一樣。
我的眼光不錯,朝朝穿著婚紗特別漂亮。
我問她,要不要買下來。
她白了我一眼,跟我說悄悄話:「買什麼買,買什麼買,死貴。」
「多拍兩張照片得了。」
我笑了笑,留下她自己在試衣間裡臭美, 出來悄悄付了錢。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她值得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紗。
我忍著胸腔裡殘忍的疼痛,離開了婚紗店, 搭計程車去墓園看媽媽。
朝朝啊,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
不開玩笑,不許哭。
額外的:
安萌死了以後,沈宴昭总是在想。
她簽下遺體捐贈協議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
他沒想到,拉走週俏俏的那一天,會是最後一次見到安萌。
她平靜地看著他和周俏俏拉扯,和往常一樣,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愛上了別的女人。
可是他總覺得,安萌是在那一刻, 心才真的死掉了。
所以,她沒有等他回去, 也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她的遺體被醫院收走了,他連她的一捧骨灰都得不到。
安萌實在是太狠了。
他開始後悔,沒有在當時就告訴她, 週俏俏確實懷孕了,但她懷的不是他的孩子。
在酒吧的那天晚上,她喝多了,被拖到廁所給撿屍了。
等沈宴昭赶到的时候,已經晚了。
週俏俏是個賣慘的高手,她說,她不會喝酒才會喝醉,如果不是沈宴昭让她难过, 她一輩子也不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沈宴昭当然知道她在道德绑架,但是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他突然想起了安萌。
他心軟了。
他幫她把那個撿屍的渣男送進監獄,又給她錢讓她去流產。
但是再多的,他給不了了。
他一直以為,週俏俏是個很乖的女孩, 雖然脾氣被他寵壞了,可好在很聽話。
他沒想到, 他養了一條貪心的毒蛇, 趁他不備,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想, 安萌死的時候, 應該很恨他吧。
他又想,當初明明是她拋棄了他,她憑什麼恨他?
他在夢裡一再問安萌:「你當初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其實, 你是愛我的, 對吧?」
下一刻,林朝朝就把安萌護在身後, 指著他的鼻子罵:「你他媽早幹嘛去了!她要說的時候你不聽,人都死了你又來問, 你賤不賤啊! 」
然后沈宴昭就从梦里惊醒了。
他不是怕林朝朝, 他是怕聽到安萌說, 她早就不愛他了。
他的心臟開始出現問題,醫生勸他,不要太難過。
他說沒有,他挺平靜的, 他還開始養花了。
家裡的陽台上,留著安萌養過的多肉,他發現的時候,它們已經死光了。
他聽說多肉的人生很頑強,他要試試能不能把它們救活。
晚上回家他會蹲在那些多肉前面,跟它們說話。
他曾經在某個陽光燦爛的下午,看到安萌就是這樣做的。
她抱著腿,蹲在這裡,回頭看到他抱著別的女人回來了。
沈宴昭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開始竄改自己的記憶,記憶裡,安萌那些形單影隻的身影裡,都添上了他的影子。
他會緊緊抱著她,會輕輕吻著她,會永遠永遠陪著她。
後來,他在某次聚會上,狠狠揍了一個背著老婆偷腥的渣男。
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都罵他:「你他媽有病吧,你自己不也是三天兩頭的換女人,還說我們渣,那你怎麼不去死! 」
他崩潰了,砸了會所的房間,說他們都在胡說!
他明明,最愛他的老婆了。
直到大家翻出來,他和周俏俏的接吻照,他愣住了,逃一樣的離開了。
他想,他一定是被人算計了。
他得想想該怎麼跟老婆解釋,他可不想讓他老婆
生氣。
生氣多傷身體啊。
他趕回家,剛下電梯卻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
這個女人他好像認識,就是剛剛照片上的那個。
他心裡泛起一陣害怕,這個女人是不是已經找過他老婆了?
她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惹他老婆難過了?
他抬手就扯住她的頭髮,把她拽進了樓梯間,惡狠狠地罵:「週俏俏,你他媽是真不怕死。」
他掐著她的脖子,逼著她後退,後退,再後退。
直到週俏俏踩空了,從樓梯間摔了下去。
看著鮮血染紅的台階,沈宴昭笑了。
真好,再也沒有人, 能破壞他和安萌的感情了。
兩週以後,沈宴昭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的言行舉止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別。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總是對著一隻碎掉的福氣娃娃叫老婆。
那隻娃娃已經很破了,黏著膠水,滿身裂痕, 胸前還缺了一塊,像少了一顆心臟。
沈宴昭总是把它放在床头,看著它笑。
他問它:「老婆,你怎麼還不來看我? 阿宴很想你。」
「你呢? 你想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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