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我身邊的人都重生了。
死對頭一改往日作風,天天帶我翻牆逃學,吃喝玩樂。
當我翻牆摔到某人跟前時,死對頭滿臉驚慌地拉住我,眼中的破碎感幾乎要將我撕碎。
「隻隻,求你……別再喜歡他……」
1
我從睡夢中醒來,下意識地動了手臂,扯到我身上的傷口時,不由疼得齜牙咧嘴。
一旁的娘親紅著眼,小心翼翼地扶我坐起來:「隻隻,你慢些,才從馬背上摔下來,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呢。」
我抿唇,悄悄地看了一眼娘親的臉色,來判斷我得挨什麼樣的罰。
“女兒,我就是一時衝動……」
我和人打賭賽馬,為了贏,我騎了聖上賞給父親的汗血寶馬,還差點將馬弄丟。
幸運的是,我沒有被立刻甩下來。
不幸的是,帥不過三秒。
立刻過後,我就被甩飛。
我知曉我性子在爹娘眼中屬於頑劣,想來解釋無用,何況我的確犯錯,自然少不了一數落與責罰。
我認了。
“女兒,只做錯事,甘願認罰。」我攤開掌心,等著挨板子,「就先打手心吧,其餘的等我身上傷好了再罰,可好? 」
娘看著我,眼眶驀地一紅,竟是出乎意料地將我擁入懷裡:「隻隻乖,爸娘不怪你。」
我的鼻間落入了母親身上淡淡的清香,似是沖淡了一些我身上的疼痛。
竟也叫我忘了去追問爹娘為何不怪我。
我拍拍娘親的背:「好啦,不過就是受些小傷,想我從小到大,挨過你們的打可比這重多啦。」
話說完,我明顯感覺到娘親身形微微一顫,隱忍著情緒,許是難以控制。
她埋在我肩上,顫著聲,抽泣著又歡喜地,一再地喚我的乳名。
奇怪,娘親為什麼看著那麼悲傷又驚喜的樣子?
2
在家休養了幾日,我已經快發霉了。
這日夜晚,我躺在床榻上難以睡眠,正打算著尋個時機溜出府去的時候,突然耳邊落入了細碎的碰撞聲。
是石子砸在了我的窗邊。
我撐開窗子,剛想看是怎麼回事。
我那打開的窗縫裡,一雙指骨分明的手提著一袋打包好的點心出現。
我愣住了。
大半夜送吃的?
還有這等好事?
隨之,少年淺色的衣袍晃入我的眼角。
他倚靠窗邊,眉眼如星如月,對我挑眉一笑,萬物竟似失色。
「喏,城西天香樓的一口酥。」
「小爺我可是排了一天的隊才買到的。」
「江荇?你該不會是看我沒死想來下個毒吧?」
我也不接,就這樣看著他。
江荇是我的死對頭,與我作對了五年有餘。
而江荇又像是知曉我的想法一樣,故意在我面前打開油紙,拿起一塊一口酥在我面前嚐了起來。
「嘖嘖,這天香樓的一口酥,當真是一絕。」
我不爭氣地饞嘴了。
於是在江荇再次引我的時候,我把一口酥搶了過來,但因為他是我的死對頭,我有了一個想法,嘴角彎起一抹壞笑。
我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啊,有賊啊!抓賊啊! 」
江荇沒料到我會來這招,氣惱之餘,他指著我「你,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雲晚意,你沒良心! 」
我「略」了聲,好心地提醒:「你再不走,我們家下人可就要來啦!靖安侯世子被當小偷抓起來,嘖!丟人啊! 」
江荇走了。
但我卻沒發現他離開時,那逐漸泛紅的眼尾。
以及那一句淹沒在深濃夜色裡的「隻隻,是我先遇見你的,我會保護你」。
3
我叫雲晚意,乳名喚作隻隻。
我生在煙雨朦朧的江南,後來父親當了官兒,才舉家遷至帝京。
這是我來到帝京的第六年,亦是看不慣那些權貴子弟欺壓普通人的第六年。
也是因此,我為了一個小姑娘,和一個貴冑子弟起了爭執。
是以,才有了賭馬之約。
雖然我輸了,但我聽說在我臥床休養的那幾天,我爹給我把事兒擺平了。
嘿,不得不說,背靠大樹好乘涼。
我爹這棵樹,也的確有本事。
所以我有時候擺爛,也沒太大問題。
而也是因為這個心態,我發現我後來就逐漸被江荇帶偏了。
第二日,我去了學堂。
但像我這般滿腦子玩樂的,剛去學堂就打起了瞌睡,這不,趁著先生有事先離開的時候,我就琢磨著逃學了。
不過這回,是江荇先邀請我的。
「我知道新開的點心鋪,去嚐嚐嗎? 」
想起昨天江荇帶了一口酥,加以昨天小小捉弄了他一下,我也沒那麼氣了。
且我發覺,江荇只要不主動找我事兒,我們還是可以和諧相處的。
「去啊!」
我倆一拍即合,立刻掏出自己的看家本領,翻牆逃學。
逃學的下場,就是我們被留堂,我因為答不出來先生的問題,被罰抄書!
至於江荇,呵…
江荇的腦子也不知怎麼長的,先生問什麼都能對答如流,先生罰不了他。
我咬著毛筆,哀怨地看了眼江荇,發覺他拿著紙筆朝我走來。
他在我對面坐下,又變戲法似的給了我一顆糖。
「陪我說說話吧,就當是我幫你抄書的獎勵好了。」
「怎麼說都是我提出來的,我替你抄,不應該嗎? 」
「應該的。」他自顧自地問答。
「那這樣吧,我們一人一半。」我也的確想偷偷懶,但犯不讓江荇替我承擔所有。
我與江荇說定,便開始抄書。
江荇比我快得多,在旁邊看著我笑道:「明日我們去吃城南的油潑面,可好? 」
我眼神一亮:「好!」
自這日後,我與江荇翻牆逃學,吃喝玩樂,關係親密了不少。
而先生也終於忍無可忍,告狀到我的大樹那兒去了。
可預想中的斥責並未到來。
我爹只是盯著我,緊張地問我:「隻隻,那……你喜歡江荇嗎? 」
4
我一下慌了神兒。
其實經過這幾天相處下來,我發覺江荇也沒那麼討厭。
而且,我更是發覺了他對我像無條件包容似的,不管我有怎麼樣的想法或要求,他都會對我笑笑,然後說諸如此類的話——
「你想做什麼儘管去做,把天捅了小爺都幫你兜著。」
「你不喜歡的,我便也不喜歡。」
「想要什麼只管買,小爺的錢就想給你花。」
倒是弄得我有些尷尬。
這還是那個跟我作對了五年有餘的江荇嗎?
如此轉變,可太奇怪了。
我咬著唇瓣片刻:「爹,他可是帶你女兒逃學,整天吃喝玩樂啊!我跟他,這能算是喜歡嗎?頂多是臭味相投罷了! 」
我矢口否認。
我才不會承認我喜歡江荇那小子呢!
聽我說完,我明顯地瞧見我爹的眼神暗了,像是對我的回答十分失望一般。
我爸還不死心,又追問了一句:「當真一點兒都不喜歡?!」
我心中更是納悶了,瞧我爹這模樣,好像只要我說我喜歡江荇,他就能立刻把人綁來和我成親一樣。
「我餓了,我跟江荇約好去吃好吃的了,爹爹迴見。」
我溜走了,心底還想方才父親的問題。
其實嘛,我對江荇也不是沒有一點點感覺的。
像江荇這麼慣著我的,天底下怕是尋不出第二人來。
5
我思慮間,已經來至大門口。
此時天色昏昏暗暗,江荇已經在門口等我。
他坐在馬車邊,一副慵懶隨意的模樣,看見我時,他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遞上一串糖葫蘆。
「昨兒便聽你念了。」
我也不與他客氣,拍拍他肩頭:「走,等一下挑最貴的點,我請客! 」
我們去的是帝京最貴最好的酒樓,就算報上我們老爹的名字,排隊也排到了今日。
先前江荇對我諸多照顧,我自然是要請他吃頓好的。
來到酒樓包廂,菜餚美味,又經不住多喝了幾杯。
酒量尚淺的我,喝了幾杯酒,腦袋就開始暈了。
到最後,我是菜也沒吃多少,就一腦袋紮了下去,喝醉了。
「隻隻?」
我大概只剩了那麼一絲絲的意識,眼皮子沉甸甸的,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
我微微掀開的眼縫裡,好像看見了江荇的臉,急急忙忙地過來。
也不知酒醉牽動了我哪一條神經,我竟是覺著眼前他的身影沉沉晃晃,好像成熟了些。
而耳邊他呼喚我的名字,又像是與另一道聲音重合了一般,直直地刺入了我的心底。
沉重的、心痛的,又充滿悔恨的。
奇怪,江荇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我徹底醉過去前腦海裡想的唯一的事。
6
夜晚的風有些涼,終是將我的醉意吹散片刻。
我發覺是江荇背著我。
月光像是一層薄紗,輕柔地覆在他的身上,描摹出他側臉的輪廓。
江荇比我預想中的更經得住細看,少年的清潤、英氣與不羈,在他身上融合得極好,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氣質。
少女的心事,就在這一刻倏然發酵。
他的步伐很慢,像是要將這一段極短的路程,放慢了珍惜。
「江正,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乳名啊?你是不是偷偷地喜歡我,嘿嘿~」
我趴在他的肩上,神思也有些混亂:「哎呀,我在胡說什麼?我肯定喝醉了,我竟然感覺方才還瞧見了你年長幾歲的樣子。」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眼皮子又耷拉下來:「醉了,睡了睡了……」
我昏昏沉沉,短暫地清醒片刻後,又靠著江荇睡了過去。
我全然沒有察覺,江荇微微地顫了顫的身子,以及他那雙逐漸深濃的眼眸。
「隻隻,無論是之前、現在,或者是將來,江荇都只喜歡你。」
他淡淡的嗓音雋著月色的溫柔,被風吹散了去。
只可惜,我並不知曉。
7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醒了過來。
宿醉過後,我頭痛欲裂。
我還沒起身,在我屋內的娘親就忙走了過來:「隻隻,醒啦?快把醒酒湯喝了。」
說著,遞過來一碗醒酒湯。
我剛接下,娘親就迫不及待地問我:「昨晚是江荇送你回來的。」
我被嗆了一口,猛地咳嗽起來:“女兒,我和江荇什麼都沒乾! 」
「隻隻,娘又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你和江荇相處得好,娘又不會說什麼。「母親溫柔地替我拍拍背。
我半信半疑,而後便又聽她說道:「我瞧江荇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們若是互相有意,不如趁早把事情定下來? 」
「?」我差點把醒酒湯噴出來。
爹娘肯定是說好了,不然為何一個兩個都在催促我與江荇的事。
但是,更值得深思的是,為何爹娘都看中了江荇?
明明先前父親總對我說,帝京優秀的兒郎不在少數,你可得擦亮了眼,挑個好的。
這會兒倒好,父親母親張口閉口便是江荇。
他們是被江荇灌了什麼迷魂湯啦? !
8
我盯著母親,想從她的臉上探出一二。
可母親的眼裡,似只有滿滿的殷切。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急。
不過,為什麼那麼急?
她女兒我,才不會嫁不出去呢!
我老成似的拍了拍母親的手背:「你與父親先前總說希望我在你們跟前久一點,眼下我想好好地陪你們,你們居然還想把我趕走?我告訴你們,想都不要想! 」
我承認皮這一下子很開心。
但我卻也同樣看見了母親眼裡飛快地閃過的一絲緊張與擔憂。
這又是怎麼了?
「女兒陪你們不好嗎?」我故作可憐地靠在她懷裡。
母親抿著唇須臾,像做了一個決定:「隻隻,若你不願尋夫鄢,那你可否答應娘,多陪爸媽幾年?娘好好教你如何識人、辨人,切莫叫別人騙了去。」
說著又是一聲長嘆:「女兒家嫁人,這可是相當於第二次投胎。」
我就知道,娘要來這麼一遭,有機會就抓我說她那些至理名言。
我無奈地點頭,忽地想起一件事。
「糟糕,女兒,我遲到了! 」
我從床榻上跳了起來,母親又把我按住:「你這一驚一乍的,我們已經遣人與先生說過了,今日便不去了。」
我無語地望天,今天若是不去,也不知明天課業得堆成什麼樣子。
而我沒想到,午後江荇來了。
他帶著滿滿的課業,朝我走來了!
說實話,我有點頭痛。
9
江荇徵得了先生的同意,來給我補課了。
我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地與江荇去了書房。
江荇講課的時候,我總覺得他這麼正經也太不像他了。
「江正,我總覺得你變了個人。」
江荇微微一頓,拿著書本輕輕敲了敲我的頭:「怎麼,被小爺迷暈了?產生幻覺了? 」
得,方才的正經只是假象。
等著江荇講完,我的課業也已經完成。
我衝著江荇笑:「沒事兒做了,咱們去哪裡溜達一圈兒嗎? 」
我骨子裡貪玩兒。
江荇也是。
可這一回,他拒絕了我。
「這幾天不行,我家中有事,我需要處理一下。」
「那要等多久?」我拉住江荇的衣袖輕輕地晃著,「你不陪我去的話,我會覺得很無聊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好像習慣了他在身邊。
是以,我也毫不遮掩我的想法。
江荇的眼睛亮了亮,隨即挑眉笑道:「難不成真被我迷住了,一點也不捨得離開我? 」
我一拳砸在他胸膛上:「滾啊,不要臉!真是給你點兒顏色你就開染坊。」
10
又過幾日,江荇又帶我逃學了。
只是這一天,我們翻牆出去的時候有些意外。
我從牆上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裙子,以至於翻出去的時候,我摔得極為狼狽。
說來也巧,就在我吃了一嘴的泥,稍稍抬頭的時候,一雙鞋映入我的眼簾。
現在看人囧事都已經這麼精確無誤了嗎?
我這,可才剛摔下來啊!
轉眼,看熱鬧的人就抵達了!
「姑娘,你沒事吧? 」那雙鞋在我面前站定,隨之而來的,是向我伸出的手。
我的目光從他的手不斷往上,看清了他那張臉。
有別於江荇的少年不羈,他給人的感覺更為沉穩陰鬱。
可不知為何,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即便他在關切我,在朝我笑。
我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彷彿整個人難以呼吸。
我沒有伸手,只是回過頭去,衝著此刻正跨坐在牆頭的江荇喊道:「江荇!!你磨磨蹭蹭地幹嗎呢,是不是在看我笑話! 」
江荇的目光在我身前男子的身上停留了許久,而後匆匆地從牆頭跳了下來。
江荇將我扶起,更是緊緊抓著我的手,想帶我走。
我的直覺告訴我,江荇與這個男子間有故事。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對於江荇方才在牆頭的行為十分不滿:「臭江荇,你早點來扶我會缺條手臂斷腿嗎? 」
「都怨我。「江荇有些心疼地為我檢查。
「姑娘,雖說牆垣不高,但摔下來總歸不輕,可找個大夫好好看看。」而那男子收回手,直起身子。
江荇則是像護崽的老母雞把我護在身後,對男子的眼神充滿敵意:「我自會帶她去看,此事無須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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