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终归是一档选秀节目。
如果不凭借唱跳实力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出道,我还是会跟现在一样,没法证明自己。
而且这样的冠军,对于我个人而言,毫无意义。
第二天就进入小组表演环节。
这一轮次相当于初舞台之后,各位选手对自己基本功的第一次亮相。
由人气排名前十的十名选手担任队长,自行选择组员,组员没有拒绝权。
初舞台之后,票数一直排名第五的宋绮,第一个就选了我。
我虽然知道她会选我,但是我以为……我会是补位的那一个。
「橫京,这次我拿到的曲子是 kpop 风格,我想会和你的初舞台很不一样。
“要展示自己的风格多样化,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過,我们终于要有一次五个人一起的舞台啦!”
不知道為什麼,听到宋绮的话,我眼睛酸酸的。
我强忍泪意,用力点头。
进入训练室之后,开始分配担当。
宋绮听着我的歌声,陷入沉默。
「橫京,你唱歌除了歌词是对的,其他的好像都有点不太对。」
最后出于综合因素考虑,这一次我担任队内的副 rap。
我已经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白天,我跟大家一起练舞、学歌。
晚上,我就把自己关在更衣室,不停地写歌词,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宋绮说,rap 最首要的就是把握 beat 的节奏,可如果想让它更好听,那就需要押韵。
我快挠秃了脑壳。
连续两天了。
凌晨三點,我才回到宿舍休息。
但我似乎逐渐找到了门道。
我更加投入地练习。
基本上在吃饭的时候,满脑子也都是改歌词和找感觉。
走路的时候,我就用脑子多过几遍舞蹈动作。
记不住的部分,就记在手上,串不起来的时候多看几遍。
就连队友们都夸我,第一次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棒了。
但只是“很棒了”这种程度,遠遠不夠。
至于我的成果,舞台会检验一切。
6
舞台之上,光线如注。
我们八个人,身穿不同款式的机械风服装依次登场。
作为 ace,宋绮
直接开嗓炸翻全场。
我看到黑暗的人群浪潮中,人们在为了她尖叫、欢呼。
终于轮到我的部分。
“台下我诚心祷告,渴望努力才有回报。
“来看我笑话,那就先把眼镜戴好。
“看热闹的小丑不会了解梦想多美妙。
“它可以变废为宝,它让我不断变好。
“那些嘲笑我的声音,最终也会为我大声尖叫。」
唱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台下似乎有人在吹口哨。
“……如果你缺少信仰,那么我来制定规则。
“从别人嘴里听说,不如亲自来了解我。
“說謊。」
最后一句戛然而止。
我伸出食指,在唇边比出噤声的手势。
台下鸦雀无声。
過了一會兒,爆发出尖叫。
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冲出胸膛,队友们冲过来抱住我。
可我耳边依旧只剩下雷鸣般的掌声。
场外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路人 1:“6 已经被我扣烂了,这居然是林幼京自己写的词……”
路人 2:“林姐真的没有唱跳经验吗……最后一个定格我被蛊到了。」
黑粉們:“?好像被内涵了,不確定,再看看。」
我们几个人手拉着手,等待着分数。
我拿了 92 分,在团队里排名第三,完全符合我心中的预期。
我做到了。
这足以证明我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等到所有组的表演结束之后,就是第一次分班。
班级名单公布了。
我的舞台分数和人气票加在一起,只分到了 D 班。
我知道,这次的表演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歸根究底,问题还是在人气上。
被全网讨厌的弊端,终于显露出来了。
7
當晚,节目组紧急加了一个粉丝互动的小栏目。
我报名了。
我知道我可能压根就没几个粉丝。
可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喜欢我,我也要为了这个人站到镜头前。
没想到节目组很快就同意了。
我直接背着一块黑板来到现场。
引导员愣了。
等他看到黑板上我提前写好的考研英语一真题,彻底蒙了。
我耐心解释:“之前拍一部校园剧的时候,我顺便考下了 catti 二级笔译的翻译证。
“因为当时那部剧的评分只有一点几,我以为我要被骂到退圈,想着先谋条后路。
“想着万一退圈之后去读研了……我就把英语一的真题也练了一下。」
畢竟,如果真的退圈了,能做的事有很多。
哪怕是去继续读书深造,我也不会停下向前的脚步。
“沒想到,還挺簡單的。」
在引导员错愕的神情中,我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绕开那些最基础的定位法和推敲法不谈,我只重点说了一些我做精读的技巧。
以具体文章为例,我从行文脉络开始梳理。
讲到最后,我号召屏幕前的粉丝们,一起在我的超话打卡,挑战每天背十个 GRE 单词。
我不知道的是,这一段互动直播登上了微博热一,我的微博直接涨粉 100 萬。
林幼京选秀综艺翻红
林幼京酷飒 rap 舞台
信林姐必上岸
林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类似词条在这一晚上接连屠榜。
而屏幕后的黑粉已经快被我卷疯了。
路人:“别管我了,明天开始给林姐投票打榜,美美入股。」
黑粉 1:“?姐子,我是来骂你的,不是來學英文的。」
黑粉 2:“救命真的快骂不动了,她怎么除了演戏做什么都很厉害啊!”
8
被分到 D 班之后,才是真正的炼狱。
无论是跳舞还是唱歌,难度和训练强度都有了很大程度的跨越。
宿舍里所有舍友也跟我分开了,大家基本都集中在 B 班及以上的名次。
每天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她们都休息了。
除了夜宵之外,还会留给我加油打气的小纸条。
她們說,她们在 A 班等我,让我好好加油。
我很感動。
第二次公演,我选择了副舞的位置。
令我意外的是,傅应言居然在前一天找上了门。
看见是他,我赶紧躲进安全出口里面,隔着铁门和他对话。
我再也不要被拍到和傅应言同框了!
“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我很忙,你别占用太久时间。」
“京
京,對不起。」
傅应言对不起我什么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影帝,拥有粉丝万千,他怎么可能有做错的地方。
我不說話,内心却只觉得讽刺。
“你那天说完,回去我想了很久,是我一直思虑不周。
“我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所在,更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
“我似乎……总是把自己想法强加在你的头上,却从未问过你,想不想要这样。」
傅应言语气诚恳。
“我被捧惯了,什么都会下意识觉得别人要理所应当地接受。
“这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林幼京,對不起。
“包括那天我说,你完全可以靠着我的流量来达成某些事情。
“其實,我也是知道你一直都很拼命,很担心你因为太努力而感到辛苦。
“不过以后不会了。畢竟,你真的很优秀,就算是第一次来参加选秀,都可以做得这么好。」
这几句还像是人话。
我也覺得,从前的傅应言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偶尔毒舌,但是并不惹我讨厌。
“林幼京,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给我最后一次机会,重新追求你。
“我被你拒绝过三次了,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如果我没有让你看到我的改变,我绝对不会再来烦你。」
隔着铁门,傅应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他真的能做到?
我沒有回答。
我倒是更想看看,他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对我的不尊重,还是只是为了安抚我而故意这样说。
那天之後,傅应言好像就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专心准备舞蹈。
可是,我因为睡眠太少,走路的时候精神恍惚,撞到了腿。
我的小腿上,一道长长的口子十分狰狞。
这样的伤口让我跪在地上的时候简直就是酷刑。
不肯就此罢休的我,每一次练习完,整个人就像是从汗水里捞出来一样。
D 班的同学们见到我的状况很担忧,她们一度劝我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是医院看看。
我拒絕了,只自己拿着小药箱,把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然后包了包。
在拍戲的時候,每一次打戏我也都是亲身上阵。
比这更严重的时候多了去了,但我也都没有耽误拍摄进度。
如果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我都会坚持拍完之后再去医院。
在我自己的观念中,这是一个艺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就算我再怎么被喷,我也终究还是拿着比其他职业高出很多倍的工资。
这样的薪资,我根本没资格说苦说累。
做不好,就是德不配位。
所以我虽然演技很烂,但也一直努力去忽略那些难听的声音,希望能用作品说话。
可每次当我全心投入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去想。
这一次我表现得够好吗?大家是不是又会从某个切入点开始骂我?
我不断反思,不断回想。
我更怕,大家把对我的厌恶代入到角色。
这样的焦虑,甚至让我一度去看了心理医生。
我的所有前期准备和努力,都会在心理障碍面前功亏一篑。
久而久之,我就成了那个“演技很尬”“台词逻辑重音一塌糊涂”的拍戏黑洞。
但这一次在舞台上,我却有了种不破不立的心情。
我本就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現在,我更不畏惧从头再来。
09
这一次的舞台是电子国风。
青衫斗笠、红墙绿柳,红酥手、美人腰、黄藤酒。
我们这一组的演技效果完全超出预期,甚至拿了和 B 班一样的分数。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到了极致。
大家逆袭成功了!
而我,是这一次 D 班成绩里最突出的一个。
我拿了第二名的成绩!
而我的人气票甚至超出了我的分数!
女孩儿们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唯独我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抱著琵琶,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我这是……有粉丝了?
主持人拿着话筒走过来,组长却一把拉住我的手。
「橫京,我们都知道你很努力。」
“但是这些只有我们知道是没用的,在你没法确定节目组会不会剪出来的情况下,你一定要亲口说出来才行。」
她壓低聲音,善意地提醒。
一下被她推到最前面,尽管知道班长是在给我露脸的机会,我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放松下来,才觉得小腿的伤口隐隐作痛。
“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努力也很辛苦,但我覺得
,或许有一个人的努力,更值得大家看见。」
班长拍拍我的肩膀。
“为了练 rap 熬到流鼻血的是她,小腿受伤也坚持不改动作的也是她。」
“但其实,最不会说话的还是她。」
我接过话筒。
想说的有很多,可是到了嘴边就成了——
“腿其实没什么事,干就完了。」
大家都被我逗笑了。
主持人問:“作为唯一一个来参加选秀的演员,你能不能和我们聊聊你的一些感受?”
我想了想,“努力和坚持,有时候比天赋更重要。
“可能有的人和我一样,缺少一些被大家喜欢的运气。
“我也总是会因为这个,在演戏的时候过分质疑自己。
「不過,我真的很高兴能来参加这个节目。
“因为现在,我应该收获至少十个真心喜欢我的粉丝了吧?”
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謝謝,真的谢谢你们。」
我深深鞠躬。
「從今以後,你们就是我运气。」
這一刻,没有什么汗水和辛苦是不值得。
屏幕外。
粉絲 1:“泪目了,林姐。」
粉絲 2:“女鹅不要这样说!是妈妈发现你太晚!我要心疼死了呜呜呜!”
網友:“你做到了。這一次,你站得很高,我们都看见你了。」
黑粉:“我承认之前是我讲话有点大声。」
而我,也顺利升入 B 班。
我离那个位置,似乎越来越近了。
10
在 B 班的时候,我开始尝试队内 vocal。
可二次尝试还是失败了。
我也明白,在这样的节目中,能够展示自己的舞台总是有限的。
除了 ace 之外,大家总是要找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所以,我依然选择了跳舞。
只不過,这次我在组内竞选中,拿到了主舞的资格。
除此之外,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虽然没有手机,宿管悄悄告诉我,现在我在网上的热度很高。
我下意识觉得,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让大家又讨厌我了。
她說沒有。
越来越多的网友在给我加油打气,希望能看到我在这个舞台上发光发热。
她還說,我是很多人的 one pick。
我驚訝地摀住了嘴。
放在从前,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還有啊,上次你和傅应言……私下对话那会儿,收音没关,你们谈话内容被播出去了。
“当天傅应言回去之后,开了个微博。
“他写了小作文公开跟你道歉,把你们从高中相遇开始的事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還有,傅应言还首次澄清了跟尹摘星的关系。他公开表态,等你这档节目结束之后,他会继续追求你。
“现在除了傅应言的粉丝,网上全都在骂他下头。
“强吻你不说,还不早点出来澄清,真?!
「……」
我人傻了。
大有种“厂里一日,外面十年”的感觉。
“你现在的风评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幼京,其实你不用这么努力也可以的。
“你只需要顺水推舟,操控一下舆论,可能 c 位出道就是分分钟的事。
“有些时候,流量才是财富密码,而不是实力。
“成团夜快到了,你好好想想吧。」
虽然我知道她是出于好心,才会跟我提出这样的建议。
但是,我想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只有凭借努力才能站得住脚,那些虚名最容易反噬自己。
我是堂堂正正地来,到這一步,更要光明正大地赢。
我也开始收到越来越多的粉丝信。
每一封对于我来说,都像是如获至宝。
只要有人寄进来,我都会抓紧时间看完,并且附上我自己的回信。
没有人比我更想珍惜这一切。
接下来的公演,我不仅拿到了 A 班的晋升资格,还拿到了总排名第五的成绩。
聚光灯之下,林幼京的名字,终于出现在前排。
我像是不确定一样,用手在屏幕上数了好几遍。
室友们抱住我,大声地告诉我:「橫京,你已经数了第二十三遍了。」
“你没看错!你就是第五名!”
這一刻,人聲鼎沸。
大家似乎都在为自己成团夜之前的名次,各自欢喜,各自忧愁。
只有我站在人群中,安安静静。
此時,我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好多回忆。
有我被喷死全家的时候,也有我
收到的矿泉水里放了 502 强力胶的时候,更有我在片场被故意泄愤,打耳光的戏拍了不下十多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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