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民宿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说自己来自湘夕,要找守尸人灵青云去替他解除封印。
灵青云是我妈,已经失踪很久了。
但我也是守尸人,而且湘夕是我妈老家。
所以我决定跟他去一趟湘夕。
去了之后我发现,我妈竟然曾是传说中的洞神新娘。
1
回家的路上,有人跟踪我。
那人一路跟我到民宿,在我准备关门的时候,伸手挡住了门。
他站在那裡,虽面无表情,却无端有些凶狠。
我還沒說話,堂哥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指着他就是一顿输出:“你小子一直跟着我老板,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法治社会,别乱来啊。」
那少年放下了手,看著我,語出驚人:“他中蛊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也能看出来?
但我面上很平静。
我看向堂哥,有点担心他起疑。
但是堂哥眉头一皱,看起来还有点生气:“中什么蛊啊,你沒事吧? 」
說完,他退到我身旁,小聲說:「老闆,这人看着凶,但感觉脑子不太好,头上还绑着块布,要不要报警啊?”
正說著,那少年突然上前一步。
他什么都没做,但堂哥已经开启了防御状态。
还把大伯和大伯母引了过来。
少年眼神在三人身上来回切换。
最后看向我,面無表情地說:「你很厲害。」
我知道他是在说中蛊的事,但蛊是苍焰下的,厉害的是他。
不过这个少年竟然一眼能看出来,不簡單啊。
大伯一家挡在我面前,已经准备赶人了。我连忙阻止,他們
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我看向少年,平靜開口:“一直跟着我,你有什么事儿吗?”
他說:“我找守尸人灵青云。」
2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单说找守尸人我都没这么震惊。
我当即把他带去了那间死尸客栈。
苍焰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正在帮我核对从峪祥村带回来的那些姐妹的身份信息。
见我带了个人回来,他非常惊诧:“你怎么带了个人来这儿?”
是我疏忽了,这一屋子的死尸,换作谁都会被吓到吧。
但这位少年就没有被吓到。
他泰然自若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讲他的诉求。
“我叫龙佑,来自湘夕。」說著,他取下额头的发带,露出一个印文。
他繼續說:“我来找守尸人灵青云,请她去湘夕帮我解除封印,可以告诉我她在哪儿吗?”
龙佑取下额带的时候,我和苍焰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因为那个印文,我在我妈的本子上看到过!
而且湘夕是我妈老家,我早就想去那儿一趟了,但一直没时间。
我立即看向他:“灵青云是我妈,她失蹤了。我也是守尸人,可以解除你那个封印吗?”
龙佑沉默了一会儿说:“守尸人的话,应该可以。传说只有守尸人可以破除封印。」
他話音剛落,我就拍桌做了决定:「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3
一番交谈后,龙佑说他先走一步,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在出站口接我们。
苍焰不赞同我去湘夕。
龙佑走后,他劝我慎重考虑一下。因为在我妈的本子上,那个印文上面画了叉,旁边还写着“此生绝不再踏入湘夕”的字样。
龙佑说他额头上的印文是他们的图腾,我反正是没看出来。
但湘夕是目前唯一可能有我妈消息的地方,我不可能不去。
苍焰劝不动我,只好作罷。
第二天,我把民宿的事情交代好,又让店里的死尸们不要随意走动。
这才放心离开。
一路上,我都在想龙佑说的话。
所谓的封印其实是一个诅咒。
洞神的诅咒。
但诅咒是龙佑的说法。
因为在他们村子里,那叫洞神的庇佑。
龙佑所处的村寨,也就是我妈的老家,名字叫千洞寨。
寨子依山而建,藏于葱郁密林中,隐秘得很。
山间多洞,千洞寨的村民相信有洞神存在。
并且每年都会挑选合适的女孩送给洞神当新娘。
被选为洞神新娘的女孩一定是适龄未婚,容貌出众,端雅大方。
成为洞神新娘后,女孩便要乖乖待在家中,等到了吉日由家人和村民将其送往洞中。
龙佑要我解除的封印,其实是让我从洞中将上一个洞神新娘初凝的尸体带出来。
初凝是他心爱之人。
几个小时的高铁后,我和苍焰终于抵达湘夕。
一出站,就看到龙佑站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在他身後,是一辆有些老旧的面包车。
我们乘坐这辆面包车,在经历了山路十八弯过后,终于到了千洞寨。
幸好司机师傅车技高超,路上才没有很颠簸。
从我们站的地方放眼望去,山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洞。整座寨子隐藏在山林之中,完全跟大自然融为一体。
风景秀丽,但细看之下又有点瘆人。
龙佑带我们去了他家。
准备休息过后就去那个山洞。
剛坐下,就有人来了。
那人穿着当地的服饰,手上拿着一个权杖,看起来像是个很有威望的人。
龙佑起身,喊她大巫祝。
传说巫祝能通鬼神,因此很受村民敬重。
她說:“龙佑,你知道寨子的规矩,随便带外人回来,被司巫大人知道了……”
話未說完,她眼神在我和苍焰身上流转。
然后又看向龙佑:“你是又想受罚吗?”
单看面相,龙佑其实长得有点凶。
但此刻,在这位大巫祝面前,我只能用乖顺来形容他。
“大巫祝,您誤會了。这位就是我找到的守尸人灵然,她可以解除洞神的封印,把初凝带出来。」
大巫祝有些疑惑:“灵然?不是去找灵青云吗?”
大巫祝也知道我妈。
看来这地方没来错,就算找不到我妈,起码可以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
我這樣想著,刚想问大巫祝关于我妈的事。
還沒開口,她就突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与此同
時,寨子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4
一会儿像是厚重的鼓声,一会儿又像是什么东西凄厉的叫声。
聽得人心裡發慌。
我捂住耳朵,转头看向苍焰,他站在那里就跟入定了一样。片刻後,聲音消失了。
龙佑说:“你们别慌,这是司巫大人在召集村里的几位巫祝,沒事的。」
司巫是比巫祝更为神秘且受人敬重的存在。
我缓过神来,却见苍焰依旧是那副放空的样子。
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肩,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看著我,茫然道:“怎麼了?”
我心下一緊:“刚才的声音,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但是我……”说着他皱了皱眉,像是在回想什么,“很奇怪的感觉。」
最後,他說:“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下意识看向龙佑。
不喜欢也别当着人面说啊,这多尴尬啊。
我在想该说些什么来补救一下,但龙佑笑了笑,压根没当回事。
笑笑算了。
大巫祝走了,我只能问龙佑关于我妈的事。
但龙佑说他不知道,守尸人的事是大巫祝告诉他的。
他只想把初凝带出来而已。
从龙佑的口中,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5
千洞寨每年都会给洞神送新娘。
原本今年的新娘不是初凝,但因为司巫大人的测算,初凝成了洞神新娘。
但初凝已经与龙佑互生爱慕之意,甚至马上就要结婚了。
可是龙佑阻止不了。
初凝被关在家里,等日子到了就会被送到洞中。
這段期間,龙佑想了无数的办法,但他甚至连初凝的面都见不到。
直到吉日那天,他还必须为心爱的女孩送亲。细节不再赘述,总之初凝被送到了险壁之上最神秘的断云洞。
断云洞,与天齐高,可断云,故名断云洞。
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洞,取了个唬人的名。
三天後,初凝的家人带着嫁妆去洞口。
他们在洞口喊初凝的名字,無人應答。
于是他们高兴地在洞口烧嫁妆。
因为这说明初凝被洞神看上了,所以接走了她的灵魂。
是大吉。
龙
佑趁机闯进洞中,找到了初凝的尸体,想要将她带出来入土为安。
司巫出面阻止:“除非尸体自己走出来,否则这是对洞神大人的大不敬!”
然后龙佑就被人拖出了山洞。
他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罔顾人命!什么洞神什么庇佑!我看是诅咒才对吧!”
當天,龙佑被关进了祠堂受罚。
並且,因为他的不敬之语,司巫决定今年再送一位新娘给洞神,以免洞神生气。
龙佑在祠堂受罚的时候,无意看到了关于守尸人的记载。
正巧那个时候大巫祝前来劝说他。
于是龙佑趁机向她询问有关守尸人之事。
大巫祝跟龙佑说,世间确实有人可以控制尸体,让其行为与常人无异。
“那类人被称为守尸人。许多年前我们千洞寨就有。她叫灵青云,但已经离开不知所终。不过我有办法,或许可以帮你找到她。」
大巫祝所说的办法是用蛊寻人。
以血为引,将要寻之人的头发烧为灰烬,再喂予蛊虫。
然后龙佑就找到了我。
可是,大巫祝怎么会有我妈的头发?
6我问龙佑能不能带我去祠堂,我想亲眼看看那个记载。
對此,龙佑的回答是:“带外人去祠堂,我不要命啦?”
祠堂去不了,所以我现在无比迫切想要见到大巫祝。
可是龙佑又说,除非大巫祝自己出现,否则是没有办法见到她的。
为啥啊,我很不理解。
龙佑说他也不理解,但沒辦法,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所以現在,先去断云洞把初凝带出来,再想办法见到大巫祝。
临出发,一直没说话的苍焰突然摔了一跤。
他从刚才怪声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
我不敢掉以轻心。
但是问他怎么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说要不明天再去,苍焰和龙佑同时出声表示不行!今天就去!
就這樣,我和苍焰跟着龙佑准备上山。
走到半路被拦下了。
一帮村民挡在我们面前,说要跟我们一起,不能让我们坏了规矩。
他們說:“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要是到时候你们直接把尸体搬出来,不也没人知道吗?”
这我没办法阻止。
于是我们一行人
浩浩荡荡地上山了。
龙佑说,他给初凝送亲那天,也是这架势。
我……沉默。
終於,月上梢头的时候我们到了断云洞。
我打开手电筒朝洞内晃了晃,看不到头。
我、苍焰和龙佑三个人进去,村民守在洞口。
他们说要亲眼看着初凝自己走出来。我欣赏他们的胆量。
因为我不能保证,到时候只有初凝一具死尸出来。
毕竟我还是个新手,业务还不太熟练。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们一行三人,以龙佑打头、苍焰殿后的队形猫着腰前进。
當然,猫着腰的,只有在中间还拿着手电筒的我。
沒辦法,实在是害怕,这样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
龙佑说初凝的尸体就在洞内不远处,走几步路就看到了。
我们走了几步路,我们又走了几步路,连个鬼都没看到。
終於,在我再一次因为踩到凸起的石头而差点摔倒时,我小声叫住了前面的龙佑。
7
“龙佑,你不是说就几步路吗?再走我们说不定就从另一个洞口出去了。」
龙佑停下脚步,也小声回应我:“不會的,断云洞只有一个洞口,不可能从另一个洞口出去。」
我又沉默了。
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没找到初凝吗?
这时候苍焰说话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小声啊?”
声音大得把我吓一激灵。
我立刻朝他嘘了一声:“你小点声!”
在这种黑暗幽静的环境中,大声说话我害怕。
苍焰哦了一声,闭嘴不再说话。
這個時候,龙佑已经独自一人找到了初凝,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石阶之上。
我们刚才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我们循着他的声音去到他那里。
只见龙佑站在那里,而在他正前方的地上,有一具女尸。
这就是初凝。
已经死了大概半个月。但她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是一具尸体。
但她确实是。
龙佑跪在她面前,小心地握着她的手说:“我说过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來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我,眼神中充满希冀。
看他这个样子,我突
然有点担心了。
要是我唤醒不了初凝,那龙佑该有多失望。
我正想著,肩头突然一重,我整个人差点原地起飞,担心什么的瞬间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偏头一看,是苍焰。
他轻声跟我说:“尽力就好。」
我木木地点点头。
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知道是被安慰的,还是被吓的。
龙佑起身,退至一旁。
我把手电交给苍焰,走到初凝身旁。
又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差點摔倒。
同时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念头闪得太快以至于我没有抓住。
來不及多想,我蹲下,伸手轻点初凝额头。
然后起身双手掐诀,同时口中轻念:“点尸有灵,速听吾令。起!”
女尸睁开眼睛,缓缓站起,站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
成功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面前的女尸突然伸手将我往地上一推。
同時,那个飞快闪过的念头再次出现。
8
我们之前走过这里,并没有看到任何尸体。可是現在,初凝出现在了这里。
倒下去之前,我只看到苍焰将初凝踢开,然后惊慌上前想要拉住我。
我伸手,却离苍焰越来越远。
不知道為什麼,那石阶也不多,我却仿佛落入了深渊般,久久未能触及地面。
原本在我眼前的苍焰逐渐变成一个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巨大的恐慌和失重感将我包围。
而更令我没想到的是。
片刻後,我竟然掉进了水中。
就这么突然地,直直落入水中。
饶是我会游泳,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溺死。
不知過了多久,我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上了岸。
環顧四周,幽暗的光,入眼是碧绿的潭水,和潭水四周林立的石像。
我就靠在某个石像上喘息。
我扶着石像站起身,全身抖得像筛子,站都站不稳。
别提喊人了,我连发出声音都不敢。
出於本能,我循着光源走去。
一路磕磕绊绊,我绕了大半个潭,看到了藏在石像后面的石阶。
跟之前断云洞的那个很像。
我一阵惊喜,想都没想就走上去了。
然
后我看到了远处有一座石台。
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準確來說,应该是一具尸体。
我还没动,身后的潭水突然疯狂涌动,竟然直接将我吸了进去。
又是一阵争分夺秒的水下逃生。
再次呼吸到空气,我出现在了千洞寨的一条河边。
而这条河,是去往断云洞的必经之河。
我为什么如此笃定呢?
一是因为白天走过,有点印象。
二是正巧有送亲的队伍在往山上走。
场面跟白天那群村民跟着我们的场面确实很像。
唯一的区别是没有花轿。
我偷摸跟在那群人身后。
果不其然,真是断云洞。
到了洞口,村民们突然开始敲锣打鼓,差点没把我吓死。
一阵敲锣打鼓后,花轿里的女孩被送进了洞里。
我本打算等他们离开就进去。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人轮流守在洞口。
我进不去也不敢走。
直到某个人扒开草丛准备解决生理问题,却直接扒开了我藏身的草丛,而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
我悟了,他们看不见我!
于是我迅速闪进了洞中。
面前的景象与那石台别无二致。
唯一的不同是这里没有潭水。
此刻那个女孩就坐在石台之上。
直覺告訴我,她就是潭水石台上的那个人。
此刻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在干什么。
我想再走近点,面前却似乎有一道屏障,怎么也迈不过去。
但我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有人来给她送吃的来了。
是个长发男人。
那个男人送了吃的就走,到点了就会出现。
我根据他送饭的次数判断时间。
大概就这样过去了三天,但我感觉才一个小时不到。
女孩终于起身往洞口走去,却在离洞口不远处停了下来。
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才走出去。
她的名字是,灵青云。
9
灵青云?
脑子愣住了,幸好身体还有反应。
我像个木偶一样,纯靠本
能跟在她身后。
灵青云走了出去,却见原本高兴的村民瞬间撇下嘴角,開始竊竊私語。
“她怎么还活着啊?”
“洞神大人没看上她,会不会降下灾祸给我们啊?”
「哎喲,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事,造孽啊。」
“说不定是她妈没来接她,也没给她准备嫁妆。洞神大人生气啦!”
「……」
灵青云不管他们如何说,自顾自下山。
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我跟在她身後,去了她的家。
门没有关。
她的妈妈,我的姥姥。
此刻正躺在床上,行將就木。似乎早有预料,灵青云并不惊讶。
她跪在床边磕了三个头,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同時,之前那个长发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咽气前,她妈妈说:“带着他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男人抬起头,是苍焰的脸。
一群人突然闯了进来,长发男人瞬间躲了起来。
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司巫大人。
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应该就是后来的大巫祝。
司巫说:“命硬克母,我们千洞寨容不下你这样的不祥之人。你马上离开,你母亲我们会安葬。」
灵青云就这样被赶出了寨子。
并且在走之前,被要求去除身上的图腾。
于是她用匕首将胳膊上的图腾生生剜下。
然后任由胳膊血流不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生她养她却也想吃她的地方。
我抬脚想要跟上她的脚步。
地面却突然开始往下陷。
10
熟悉的溺水感。
我又回到了潭水石台。
我连滚带爬爬到了石台旁边,看到了躺在石台上的尸体。
真的是我妈。
我瞬间不害怕了。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
我甚至忘记了伤痛。
“妈?”
我喊了她一声,她没有理我。我又叫了一声。
我叫了一声又一声。
可是整个地方只回荡着我的声音。
我又试着将她唤醒。
沒用。
我没办法了。
颓然地坐在地上,脑海中却
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想救她吗?
我当然想!
我猛地站起身,一阵眩晕后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再睜開眼,我看到了苍焰。
我认识的那个苍焰。
11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灵然,你还好吗?”
我坐起身,把看到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我看到我妈了,我还看到你了,我看到了好多人,还有湖水石像,有人问我想不想救她……”
苍焰突然捏着我的肩膀,厉声打断我:“灵然!看着我,清醒一点!”
我愣了愣,看着他说:“我很清醒。」
他态度却异常强硬:“你看到的都是幻觉,不要再去想。」
“为什么?你怎么肯定是幻觉?就算是幻觉,那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个潭水石台,我妈就躺在那里,我真的看到了。」
说完我又补了一句:“你之前是长头发的你知道吗?”
苍焰理不直气也壮:「我不知道。」
他繼續說:「我只知道,我们该做的事已经完成了,我们现在该离开这里了,你不是还想见大巫祝吗?”
說完,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背起包就往洞外走。
龙佑和初凝已经不见了。
守在洞外的村民也都不见了。幸好我走过不止一遍下山的路,否则还真不一定记得。
我还是试图想向苍焰证明:「看吧,我记得下山的路,因为这条路我走过好几遍了,真的不是幻觉。」
苍焰对此一概不理。
被我说得烦了,他丢下一句:“是我在带路你没发现吗?”
氣死我了,我闭嘴不再说话。
任由苍焰拉着我往下走。
到了龙佑家后,龙佑不在家,应该是在忙着安葬初凝。
我还是想不通,初凝为什么会突然对我出手。
苍焰却跟我说:“今天之前,要是见不到大巫祝我们就离开。那个山洞不对劲,不能再去了。」
我想反驳来着,但我一个人真的不敢去。
可是见到大巫祝这种纯靠运气的事,我也无计可施。
煩死了。
但今天运气似乎不错。
因为大巫祝来了。
12
大巫祝突然出现,说可以带我去祠堂,毕竟我也算半个千洞寨人。
但要求单独带
我去。
我沒想太多,起身就想跟她走。
苍焰直接挡在我身前,说什么都要跟我一起。
我看著他,不禁发问:“你今天怎么回事?”
他不說話,只是死拽着我不放手。
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身体还是很诚实,没有挣脱苍焰。
毕竟反应过来了,一个人害怕。
大巫祝似乎很为难,却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同意了。「可以,二位跟我来吧。」
这规矩还因人而异,真是灵活。
我们跟在大巫祝身后,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不敢抬头看她。
到祠堂后,我看到了被吊在架子上的龙佑。
他整个人悬在空中,只有一双手被吊着。
两个人拿着鞭子正在抽打他。
我站在原地,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大巫祝平静地说:“这是他私带外人进村的惩罚,不用大驚小怪。」
“不是,不是你告诉他让他去找的吗?”
“我只是让他去找守尸人,”她指了指苍焰说,“他,不是。」
我气得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大巫祝含着笑意的声音:“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了吗?你不就是为了她才来到这里的吗?什么都没弄清楚,就這麼走了,不可惜吗?”
就他大爷的跟唐僧念咒一样。
偏偏我还真被她给定住了。
我轉身:“沒錯,就这么走了确实可惜。所以我能从你这里知道些什么呢?”
“跟我进来,我告訴你。」
13
我跟着大巫祝走进祠堂,苍焰紧跟在我身旁。
在我进来的时候,还试图阻止我。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但我还是进来了。
进来后,祠堂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媽媽,灵青云,曾经是洞神新娘。还是为数不多活着离开洞中的新娘。这是不祥之兆。不祥之人,是不能留在这里的……”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还有那个潭水石台。”大巫祝走到一个牌位前,拿出一缕红绸绑着的头发说:“每位洞神新娘成亲前,都会留下一缕头发,跟衣物一起下葬。但你妈妈没死,所以她的头发就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說完後
大巫祝缓缓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山脚下那条河,潭水石台就在河底。你妈妈就躺在那里,等着你去救她呢。」
說完,大巫祝就头一歪,没气了。
我连忙上前探她鼻息。
猝不及防,就这么断了气。
我的天哪,我是在做梦吧?
我看向苍焰,希望他能给我指明方向。
他给我指的方向就是直接离开。
他这么说的,他也这么做了。
拉着我转身就往外走。
可是:“真的就这么走了吗?说不定我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拽着我边走边说:“这一步之遥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走到门边的时候,我还在纠结。
但是门打不开了。
我竟然还有点雀跃:“看来老天都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直到苍焰说:“这里很不对劲,我的术法在这里使不出来。」
哦天,好可怕的话。
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走,而是我们走不走得了了。
14
苍焰准备暴力破门了,让我躲在他身后。
我剛站定,腰上突然围了一团黑色的雾。
我大叫出声:“苍焰!”
幾乎是瞬間,我被急速往后拉去。
苍焰及时拉住了我的手,但结果是跟我一起被卷了进来。黑雾将我们包围,我紧紧握着苍焰的手,就像握紧唯一的救命稻草。
眼前逐渐光明,我又出现在了潭水石台。
我妈还躺在那里。
我扯了扯苍焰的手,有些激动:“你看,我妈!”
说着我准备上前,苍焰死死拉住我,沉聲道:「假的。」
話音剛落,石台上瞬间空无一人。
我惊讶出声:“怎么回事?不见了?”
我再次想走上前去看一看,但苍焰站着不动,我也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我就是在这里看到我妈的,然后我被水吸了进去,出现在了很多年前的千洞寨。然后我看到了你。你是我妈从湘夕带走的。」
「我知道。」
我瞬间瞪大了双眼:“嗯?”
“因为我也看到了。」
“那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一部分。」
可能是看不惯我们这个情况了还能聊起来,不远处的石壁突然炸了。
轰地一声,如闷雷般。
是誰,搞这死出动静?
正想著,一阵独属于反派的笑声突然响起:“桀桀桀,可算是让我等到了呀,桀桀桀。」
来人身穿黑袍,头上戴个大黑帽。
一看就见不得光。
声音听不出男女。
那人取下帽子,露出脸。
我脫口而出:“司巫?!”
是那个把我妈赶走的司巫。
她没理我,而是看向苍焰,笑著說:「好久不見,我們又見面了。」說完,她深深地嗅了嗅空气,驚嘆道:“你们闻到了吗?好香的味道。」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没事吧?
我缩在苍焰身后,悄声问他:“苍焰呐,你能不能带着我遁啊?这人看着不太正常。」
苍焰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能,還有,她不是人。」
嗬,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我瞬间心都凉了。
心凉之际,苍焰又侧过头跟我说:“待会儿你找机会跳进水里,她不能碰这个水。这里是山脚中间的洞,有出口,但不知道在哪里。这潭水与山脚那条河互通,也是个出口,你想办法游出去。」
我追問:“那你呢?”
话刚说出口,司巫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身侧。
15
她贴在我耳边说:“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一个是我的食物,一个是我的身体,桀桀桀。」
我瞬间腿软坐在地上动不了了。
好噁心啊。
我瘫下的时候,苍焰直接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给甩飞了。
但是,什么用都没有。
司巫会飞,她停在半空中,然后轻飘飘落地。
嘲笑苍焰:「嘖,这是我的主场,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逞什么能啊?打坏了我会心疼的,你这么好的身体,我上哪儿找去啊?”
我双手撑地,突然摸到一根木棍。
拿起来一看,是白骨啊。
难怪我之前那一路走得磕磕绊绊的。
这应该,也算死尸吧?
司巫还在喋喋不休。
我准备放手一搏,遂盘腿而坐,掐诀念咒。
司巫无暇顾及我,正好给了我机会。三、二、一…
成了!
我的白骨大军站起来了!
然
后司巫轻轻一挥手,就倒了一大片。
我转头就往水里跳。
被一团黑雾稳稳接住。
「小女孩,守尸人当得不错嘛,可惜啊,要失传了。
“你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吧,她们的魂魄被我吃了。纯净又香甜,回味无穷。你用一堆白骨对付我,蜉蝣撼树啊。」
我逐渐被黑雾卷起,像是有一只手在掐我的脖子。
司巫又蹿到了我面前,獰笑著說:“灵青云把我封在这里,我就吃了她女儿的魂魄,当作补偿!”
“等等!我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我妈在哪里?”
司巫仰天大笑,发出了黑魔仙小月的笑声。
然後說:“我什么都知道,我就不告诉你。我让你抓心挠肝,百思不解,死也做个糊涂鬼!不,你死后只是一具尸体,连鬼都做不成。哈哈哈哈。」
16
一阵魔性笑声后,我听到了苍焰的声音:“我是死的吗?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不说我说。」
司巫急吼吼让他闭嘴,然后注定是徒劳。
“她是一只恶鬼,喜食人魂魄。不久前附了我的身,准备吃你妈妈的魂魄,被识破了。打斗时,这只恶鬼弄坏了摄魂铃,但她不知道,我最怕摄魂铃,即使只是一个响舌,也足够克制我。」
像是不甘心一样,恶鬼抢着说接下来发生的事:“呐,然后我就被你妈妈封在了苍焰的身体里,整整五天,憋死我了。但这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五天後,你妈妈又把我带来这个地方,把我封在那个水里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出不去了,真的很生气!”
苍焰接着说:“那五天,你妈妈先去找了你,跟你说了守尸人的事。然后连夜带着我回了这里,为什么这个水能封印这只恶鬼呢?因为我之前就被封在这里,而这只鬼又被封在我体内出不去,综上。」
“可我后来冲出他的身体了,但我还是离不开这里。因为你妈妈,以自身为阵眼,这些石像为阵脚,誓要将我永久困在这里。本来她是沉睡在潭底的,但后来她就莫名其妙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只留下个破响舌搁那儿镇我。」
恶鬼哼了一声,看向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我伸了伸手,艰难出声:“死人的魂魄是不好吃的。」
黑雾骤散,我得救了。
再说下去,我就没了。“我知道你们是在拖延时间,但那又怎样呢
?奇迹是不会发生的,看看她们就知道了。」
恶鬼指了指满地的白骨,笑得满不在乎。
我能做些什么呢?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但上苍待我不薄,又或许是我命不该绝,總之,有人来救我们了。
17
就在这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吸食我的魂魄时。
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不觉得这声音有什么威力。
但那恶鬼却瞬间吓得到处乱窜。
同時,耳边响起一道天籁般的清冷女声:“你这恶鬼,四处害人,叫我好找啊。」
那个女孩,穿着黑衣,绑着腰带,梳着高马尾,手里拿着一根九节鞭。
酷毙了。
刚才的声音就是她的鞭子发出来的。
恶鬼想跑,女孩直接一鞭子把她卷了回来。
她将人往地上一甩,冷聲道:“还不给我滚出来!”
話音剛落,只见从司巫身上飘出一团黑雾。
还没来得及飘走,就被面前这个酷 girl 收进了一个小瓶子里。
而司巫,没了恶鬼附身,瞬间变为了一具枯骨。
毕竟也死了十几年了。
女孩收好瓶子,走到我面前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我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她偏头看了看我:“不用谢,舉手之勞。幸好赶上了,否则又要死一个人了。」
我鼓起勇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还会收鬼?”
“我叫越尘音,是地府拘魂使,当然会收鬼了。不用很惊讶,你不是也会控尸吗?”“你知道我?”我确实惊讶,但我更惊讶的是她竟然知道我会控尸。
“听说过,你叫灵然,在浔城长源街开了家民宿。我就是从你那里找到这里来的。我就在你隔壁那条街,有空可以去找我玩儿。」
「好啊。」
我跟越尘音一路说着话离开了那里。
出去后我惊呆了。
千洞寨没了,只剩满地的尸骨。
原本的房屋也没了,一堆枯木散落在山间。
而我们就身处山林之间。
越尘音说:“这一切都是那恶鬼做的局,你可以理解成幻境,或者海市蜃楼,总之一切都是假的。他们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之所以能活动,是因为恶鬼分出了
自己的魂魄附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短暂地活了过来。」
“那发生过的事……”
“是真的。」
“……我知道了。」
18
我和苍焰最后是坐越尘音的吉普回去的。
其间我问越尘音,能不能查查我妈的生死簿,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越尘音说,她这个级别,只管拘拿鬼魂,接触不到生死簿。
那我就当我妈还活着。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實在不行,见鬼也行。
回去的路上,苍焰很沉默。
虽然他一直都很沉默。
但我能察觉到他情绪不高。
估计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有点感伤吧。
虽然我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么。
去一趟湘夕,差点丢了命。但知道了关于我妈的一些事,还有苍焰的部分来历,以及认识了跟我一样拥有特殊身份的拘魂使越尘音。
總的來說,好像也没白跑一趟。
好累,回去后我一定会沾床就睡。
但我没来得及碰到我的床。
因为我先去看了看我的尸尸们。
剛進門,就被抱住了腿。
是之前那位跟陈倩雅关在一起的女孩。
她抱着我的大腿哭道:“姐姐!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