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家跳楼后,我住进了她家。
半夜门口传来嘀嘀声,伴随着一句句“密码错误”。
我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的电脑,翻看邮件记录。
「寶貝,不该配那条白珍珠项链,为什么非要戴它呢?”
「寶貝,你睡觉可真不老实,总是掉被子。」
一
今年已经出现了三起女明星自杀案。
三个女明星,都是我的对家。
圈内开始把我妖魔化,说做我的对家都没有好下场。
也是,她们在一年内接连割腕、吃药、跳楼,而临死前手机屏幕上都是我的微博页面。
有人甚至开始跟踪我,疯狂扒我,但他们什么都没扒到。
热度压了一波又上去一波,連公司都覺得我很晦氣,要求解約。
明明,我是目前最火的女演員。
我拿著解約合約住進了剛跳樓的對家——奚瑤的家裡。
大平層,沒有鄰居,二十三樓的高空。
屋子裡的擺設都是她死前的樣子。
衣帽間首飾盒正中間是一條白珍珠項鍊,我跟奚瑤都有這一條。
她死的那天,穿的明黃長裙,脖子上空落落的。
我轻轻拿起项链,拨了拨其中一颗珍珠。
内沿有一点小小的,极其容易忽略的血迹。
“嗡嗡嗡——嗡嗡嗡——”
门外突然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我的手机安稳地在自己口袋里。
一般女明星都有两部手机,一个私人,一个工作。
奚瑶生前拿着的手机,是工作用。那麼,那部就是私人用。
她的父母将她带回家火化,拒绝调查她的死因,只给出了一纸重度抑郁症证明。
我拿起它的时候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了。
锁屏上的号码是一串六位数的数字。
。
响铃十二秒。
我沒猶豫,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过去。
“嘟嘟嘟——”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二
入了夜,我将房子里每个房间的灯都开到最大。
就算从落地窗外看进来,里面是一片灯火通明。
我还是没动过屋子里的东西,住进了次卧。
经纪人又打电话过来催我签合同,公司会给我补偿。
我听得烦,直接回一句:“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你死了,但第二天你的号码就被一个空号拨通,为什么?”
对方咒骂了几句后挂掉了电话。
他說,纪灯,你真是个晦气女人。
克死了爸妈,还要克死无辜的人。
我心想,要是也能克死你就好了。
公寓的灯一夜没关。
我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没有半分睡意。
此时是凌晨一点。
“嘀嘀——”
“嘀嘀——”
“嘀嘀——”门口传来冰冷的机械声。
我掀開被子,脸上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奚瑶的电脑还摆在桌上,页面停留在邮件页面。
翻到了头,第一封出现时间是四个月前,她抢了我一个剧本,并且在综艺上内涵我,也是我们不和的开端。
门口的声音还在继续。
电脑又收到新邮件。
「寶貝,回家了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次卧呢?是心情不好吗?”
「寶貝,让我见见你。」
「寶貝,我好想你。」
我在思考他到底知不知道奚瑶已经死了。
知不知道现在待在这个屋子里的是我。
其实我更想直接冲出去看看他是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事實上,我也的确就这么做了。
我几乎是用跑的,冲向了玄关,在嘀嘀声停止的上一秒猛地推开了门。
“哗——”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一个小型音箱,正不停地播放,“嘀嘀——密码错误。嘀嘀——密码错误。嘀嘀——密码错误。」
我拿起了那个音箱,却找不到让声音停止的开关。
机械音还在走廊长长地回荡,泛起一丝毛骨悚然的诡异。
一秒,兩秒,三秒。我的耐心徹底耗盡。
我關上門,抱著音箱跑去陽台,把它狠狠丟了出去。
這棟大樓背後靠河。
我好像聽見了它落入河水後,砸進河底的破裂聲。
公寓再次恢復寂靜,有的只是一片燈火通明。
「嘀嘀——」我脊背微僵,緩緩地轉過頭,看向玄關,密碼門仍舊緊閉著。
“嘀嘀——”
“嘀嘀——密码错误。」
三
第二天有人来敲门。
从猫眼里看过去,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我打開門,发现他生得极其出挑,面容冷峻棱角分明,单眼皮看人时有着冷漠得过分的凌厉。
他拿出警察证:「你好,警察。」
上面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姓名:陆止川。
我以为我这辈子除了打架斗殴,不会有别的事进局子。
沒想到,他为了昨晚我的高空抛物来找我。
陆止川在我对面坐下:“說說,为什么要从二十三楼扔一个音箱?”
我斜着眼睛睨他:“我乐意,该罚款罚款吧。不过警官,一栋楼那么多住户,你是怎么确定就是我扔的呢?
「還是說,有人在凌晨一点准确无误地看见了我丢音箱,然后打了 110?”
他抬眼,眼神不辨喜怒:“这不是你的询问范围。」
“怎么就不是?”
我指节敲了敲桌面:“现在是早上八点,凌晨一点到早上八点是大部分人的睡眠时间,警官,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再诡异,没有证据,也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畴。」
陆止川这样回答,我卻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原來還真有人檢舉我啊。警官,能麻煩告訴我一下,他是谁吗?”
「原因。」
“理由不在你的职责范畴之内。」
他再次抬眼看我,眸中多了些別的東西。
我起身:「好了警官,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在哪儿交罚款?”
可手腕却在下一秒被攥住,陸止川迫近我:「紀燈,那你覺得住進死過人的房子,尤其那人還是自己的對家,不算诡异?”
我笑了:「那警官,順手調查我,不是更加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嗎? 「鬆開,不然我會檢舉你騷擾我。」
……
當晚,我發布了退圈的消息。
一時間熱搜炸了,都說我這個晦氣女星要放過演藝圈了。
还有人祝我一路走好,别被我那三个对家成的冤魂带走索命。
卸载掉微博,我靠在床头发呆。
我查了昨晚楼道的监控,发现我丢掉音箱后那一段不见了。
那就是說,昨晚一点二十左右,那位发邮件的人出现了。
并且在下楼后顺手举报了我一个高空抛物。
“嗡嗡嗡——嗡嗡嗡——”
奚瑶的手机又开始响。
。
这是它今天响起的第三次。
但每次我接起,对面都会在我接起的瞬间挂断,就好像他是看着我接起的电话。
这次也是,無一例外,但他乐此不疲。
“嗡嗡嗡——嗡嗡嗡——”
又來了。
我低頭,却发现这次不是奚瑶的手机,是我的。
我拿出来,一眼看见的是末尾那串陌生又熟悉的数字。
“*****。」
“林恒。」
林恒是我的前辈,刚拿了影帝,我一路多得他照拂。
他身份成谜,入圈多年没有一个狗仔扒他成功过,据说家庭背景非常硬。
而我认识他,不过是一次拍戏,我是女三,他是男主,我顺手给他多带了一杯咖啡,还抱的是攀关系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他后来还真就带着我拍戏了。连我的经纪人都说我走了大运。
只要是我困难的时候,林恒都会出现帮助我。
我也把他当作朋友,什么都告诉他,唯独我住进奚瑶房子的事情。
“你真的决定了吗?”
林恒是来问关于我退圈的事情的,他一贯很有绅士风度:“如果你决定了,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向我求助。」
「謝謝你,”我向他道谢,“林恒,你真的帮了我很多,虽然你可能不需要,但我還是要說,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他哂笑了一声:“很巧,现在就有一个。」
“你說。」
“我最近会来你那边拍戏,順便回趟家,不知是否有幸跟紀小姐共進晚餐。」
我笑着回复:「當然。」
電話掛斷,我盯著他的電話看了很久。
是巧合吗?
四
在奚瑶房子里住的第三个晚上,我已經習慣了門口的嘀嘀聲。
查不到監控,毫無線索,每次去看貓眼,對方似乎都看得見,聲音立刻就會停止。
我開始打量起房子裡的一切。
那串白珍珠項鍊上有血,說明奚瑤是戴著它跳樓的。
而兇手目睹了這一切後,帶著它回了這裡,將項鍊放回去。
我能肯定,奚瑤的家裡有監視器,並且不只一個。
拉上窗簾,不透一絲縫隙,我用手机前置摄像
头在一片漆黑里看见了少说七八个红点。
這只是主臥。
接著,我去了次臥,浴室,衣帽間,客厅……
我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摄像头。
最後,我將那串珍珠項鍊揣進了口袋,拿起了奚瑤的電腦。又是凌晨一點,我知道他又在暗處注視著我。
推開門出去,沒關,我在空無一人的走廊朝門內望了一會兒。
可能又要見到陸止川了。
因為下一秒,我拿出打火機,走進去點燃了地毯的邊角。
奚瑤的房子舖有一層很大很軟但也很適合燃燒的地毯。
火很快躥了起來,接著四處吞噬。
我一腳將門踢回去,轉身就走。
但當我剛走出一步時,我的手機響了。
“嗡嗡嗡——嗡嗡嗡——”
螢幕上,一串數字清晰可見——
。
我接通了。
對面沒有說話,似乎只有輕微的電流聲。
可我突然抬頭看向牆角的監控。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他就在暗处看着我。
“你想做什麼?”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抛出了三个,可想而知他不会回答的问题。
大火吞噬家具的气味很快隔着门传出来。
我耐心耗尽,马上就要挂断电话时,对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人。
「紀燈,你好啊。」
下一秒,火灾警报声响起,天花板上灭火器淋下来的水浇了我一身。对面挂断了电话。
我深吸一口氣,抄起高跟鞋就狠狠地砸向了墙角的监控器。
……
第二天,我去给林恒接机,去了他家吃饭。
但我沒想到,他的回家吃饭,真的是回家。
“叔叔阿姨好。」
林恒的父母跟我打招呼:「嗯,你就是小紀?小女孩挺漂亮啊。
「我們這兩天有事正要出門,林司今天會回來,你們三個想吃什麼讓保母做就好了。」
应付完他的父母,我鬆了一口氣:「我以為是去你平常住的地方呢。」
林恒笑而不语:「說過了是帶你回家,怎么误解我呢?
“林司是我的弟弟,今年讀大三,週末會回來,待會你就能看到他了。」
林家很大,林恆住的樓離主樓不遠,他去換衣服,讓我四處轉悠。
花園裡各色花盛開,香氣四溢,一眼望去,我卻沒有見到一個傭人。
這裡有一條很長的長廊。
我沿著它走,發現它遠比我想像的長很多,很曲折。
「啪塔。」
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一颗弹珠。
刚刚能握在手心的大小,骨碌碌地滚过,最后停在我脚边。
和别的珠子不一样,它的中间像一颗眼珠。
我蹲下,正要碰它,却又冒出了一颗珠子。
「啪塔。」
我捡起来了两颗珠子。
“說謊。」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猛地轉身,珠子掉下去,碎了。外壳掉下,里面的眼珠很有弹性。
“我的珠子被你摔坏了。」
拍我的是个俊秀的少年,此刻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姐姐要怎么赔我。」
我一怔:“對不起。」
“我不听对不起。」
我很确定我不认识这个少年。
可他看我的样子像认识了我很多年。
少年轻轻用手抚摸过我的脸,一点一点往上,滑过眼尾:「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警惕地躲开他的手:“你是谁?林恒呢?”
他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姐姐讨厌我?
“讨厌我,为什么要捡我的弹珠?”
“林司。」
林恒终于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他换上了一身休闲服,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提前说一声。」
林司,林恒的弟弟。
林恒一手按着他的肩:“这是纪灯,我的客人,禮貌一點。」
“既然来了这儿,那也是我的客人,”林司的视线依旧落在我身上,“姐姐弄坏了我的弹珠,那就不计较了。」
林恒的目光看向了地上两颗碎裂的珠子。
“两颗弹珠而已,林司,不要那么小气。」
接著,他笑着看向我:「走吧,在吃饭前,我先带你先去个地方。」
林司不说话,幽幽地看着我们。
林恒牵着我的手离开。
“你弟弟……”
“他一直都这
么孩子气,不用管他。”离开走廊,我们再次经过花园。
林恒一边走一边向我介绍着花,以及它们的习性。
最后我们进入了一个房间。
很大,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奥菲利亚》,长长的窗帘垂下,欧式落地窗反射着外面的阳光。
我看见了很多珠宝,但也不止珠宝。
“我跟林司一样,都很喜欢收集漂亮的东西,”林恒轻声走近,“你看那幅画,我一直覺得,她的样子很像你。」
我沒說話,只是环视着周围的东西。
我看见展示柜上面,最中间放着一条白珍珠项链。
跟奚瑶的那条,我的那条,都一模一样。
“那条项链,是我亲手做的。」
林恒将它拿下来:“我不喜欢别人做出我喜欢的东西,我更享受自己一点一点勾勒出它的过程。」
「現在,我将它送给你。」
我退后半步:「不用了,我也有这条。」
他仍是笑着:“不一样的。」
接著,项链被他半强硬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很美。」
“不要取下来,好嗎? 」
他的眼神认真,我却读出了些许狂热。
我没有再要求摘下来,而是跟他一起参观这个房间。
这里摆放的除了一些少女的画,还有很多漂亮的、亮晶晶的东西。
甚至还有没做完的裙子,雕刻到一半的宝石。
我还看见了一双高跟鞋。
很眼熟,似乎在哪裡看過。
“喜欢吗?”
林恒拿下它:“有一次拍戏的时候,你穿过这双,在你身上很漂亮。
「可它鞋跟太高,設計時沒有充分考慮人體,走起路來很費勁。」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就像《奧菲莉亞》一樣,美麗、高貴,但單純,容易被摧毀,是漂亮無用的東西。」
林恒的目光刹那变得莫测起来。
最後,他再次觸碰我頸間的珍珠項鍊:「紀燈,只要漂亮,就不是無用。」
五
当夜在林家住下。
我問林恆:“你的号码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眼神溫柔:“你指的哪些数字?”
“。」
“你觉得它像什么?”
我看著他:「像日期。」
林恒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最近见到一个短号,」我說,「那串號碼,就是。」
“哦?在哪儿见到的?”
奚瑶的手机上。
以及我的手機。
但我不可能告訴他。
林恆的聲音跟手機裡那個一點都不像,當然不排除對方用了變聲期的可能。
我模糊回答後,林恆笑著遞過來一杯香檳:「沒有答案的話,就先喝一杯吧。」
我接過,卻在抿酒的時候一點都沒有進入口腔。
我抬頭,看见林司就站在二楼的露台看着我们。
他歪着脑袋对我笑,挥了挥手里的东西。
又是一颗弹珠。
接著,他鬆了手,珠子从二楼摔下来,粉碎得更加彻底。
里面的眼球更加直白地暴露了出来。
“說謊。”林恒缓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拉上了窗帘:「紀燈,面对我的时候不要分心。」
“我弄坏了弟弟的弹珠,该用什么赔罪?”我问他。
“你不需要赔罪。」
林恒笑容不似刚刚轻松:“那样的弹珠,他有数不胜数。」
“那我还是跟他当面道个歉吧。」
「不需要。」
这次他的面容彻底冷肃了起来。
他捏着我的手腕:“别再提林司了,我们可以一起看个电影。」
我看向他,缓缓地露出一个笑。
「好。」
……
我的房间在林恒的隔壁。
半夜,我却被什么声音弄醒了。
「啪塔。」
接着是一阵骨碌碌的声音。
我想到了林司的弹珠。
探出頭,我看见一颗弹珠从床底滚了出来。
我捡起来拿在手上,打开床头灯,里面那颗眼珠子的每一寸都清清楚楚。
它的大小很像人的。
还不等我思考它是从哪里滚出来的,就又听见了一声“啪塔”。
这次又是从床底出来的。
思索两秒后,我直接探头下去,查看床底的情况。
我看见床下面有一块凸起的地板。
楼下是书房。
现在又是凌晨一点。我穿上衣服,推开门下了楼。
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我打開走廊的燈,一楼到处都
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没有声音。
我走进书房,还没来得及开灯,手腕就被擒住。
他反手把我压上门,雙手舉過頭頂,而我毫不意外:“林司,正常一点。」
林司似乎怔了一下,接着声音都染上一层狂热:“姐姐竟然认出我了?”
怎么会认不出。
毕竟以林家的安全程度,还不至于混进小偷小摸。
今天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们家没有仆人随意进出,主楼这边更是随处可见的高科技安全设备。
但我也有疑点。
林家这么谨慎,为什么会让我来做客。
“林司,痛,放開我。」
林司这才反应过来,鬆開了我,他很開心:“我是想叫姐姐来陪我,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我被他拉着往外走。
一邊走,还一边听他喋喋不休些没有价值的事情。
我将那两颗珠子塞给他:「還給你。」
林司收下后冲我一笑:“不要告诉我哥哦,关于那块地板的事。」
“告诉了会怎么样?”我反问。
“不要告诉。」
他的笑意凝下来:“我不保证会怎么样。」
接著,我又問:“林司,你认识我吗?”
「當然,纪灯,你的电影评分很高。」
“我是說,现实生活的那种认识。」
林司露出一个单纯的笑:“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早就开心死了。”六
我跟着他进了他平时住的楼。
明明是凌晨,林司却打开了所有的灯,一片灯火通明,他牽著我的手:“我很怕黑。」
我环视着周围:「沒事,你家很安全。」
他若有所思地对我笑笑。
林司这边的整体装修暖色调,走廊房间都摆放了插花,应该是自家花园的,他拿了一枝玫瑰向我做了个绅士礼:“你是第一个来这儿的人。」
我笑而不語,接过了花。
林司提议喝酒,于是去了酒窖。
我在沙发上等他,暂停了电影。
接著,在他離開後,我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
那里有一个木质置物架,上面一个花瓶。
把置物架挪开,下面的地板同样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轻轻一扳,木板整个被我推起来,露出下面幽深的暗道。
「啪塔。」
我摁开了下面的灯,沿着木楼梯走了进去。
刚刚下楼去书房找林司的时候我就发现,床底正对的下方已经超出了书房。
但通过别墅楼的结构,它看起来是墙壁,却更像一个隐藏的暗道。
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我发现了这个密道。
密道不长,很快走到了尽头。
尽头房间很大,挂着一盏巨大的、漂亮的水晶灯,被雕刻成了一朵盛开的玫瑰。
而屋内存放的东西就不那么美好了。
一排排置物架上,是数不清的透明罐子,每一个都浸泡着人体器官。
我穿过一地的眼球弹珠,缓缓走近了其中一个。
那应该是一块脊背的肉,皮肤保存完好,已经被福尔马林泡得有些模糊。
上面纹了一枝含苞欲放的红玫瑰。……
“昨天谢谢你的招待,”下了车,我朝林恒道谢,「打擾了。」
「哪裡哪裡。」
他朝我笑笑:“我还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好啊。」
几句寒暄过后,林恒正要转身,卻又頓住:“林司或许对你不太礼貌,他从小被宠坏了,如果有什么逾矩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沒有,」我搖搖頭,“反而是我打碎了他的弹珠,很抱歉。」
「沒事,我说过了他有很多。」
“他是学医的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眼球样子的弹珠,很像解刨会用的东西。」
林恒又对我笑了,可这次我直觉他的笑容和刚刚的轻松不太一样。
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像带了探寻,我回视着他笑:“我猜错了?那林司的喜好的确很特殊。」
兩秒後,林恒才回之一笑:“的确,他是学法律的。」
「不過,就算是喜好,也不一定是解刨,”他突然凑近,壓低了聲音,“收集癖?或许吧。」
我一怔,想要退后,他却已经回身上了车:「再見,纪灯。」
我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直到告别后车子开走,我看见马路对面的那个身影。
男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帽子下的脸却莫名落寞。
我看了看他,忽地笑了。
“陆止川,”我朝他挥手,“几天没见了啊。」
我看见他顿了顿,才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而我笑眯眯的:「警官,今天逮捕我也是一个人来?不怕我高空抛物、放火,最后杀人抛尸吗?”
陆止川面无表情,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拉进了小区。
我一边踉踉跄跄地走一边找碴:“怎么?警官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虽然我演戏事业是糊了,但作为社会主义好公民,我还是有权利……”
「紀燈。”他突然打断我,将我甩在小区长椅上,语气严肃而急促:“你为什么会认识林恒?”
我笑容敛了敛,声音淡了下来:“都是演员,互相认识不是很正常?”
接著,不等陆止川的下一句,我边抢先开口:「還是說,警官觉得他会成为下一个被我克死的目标?”
「紀燈,別這麼說。」
他抓握住我的肩:「告訴我,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关系如何,以及昨天去了哪里。」
“拍戏认识,关系不错,昨天去了林家,”我平静地盯着他,“这些你调查我的时候不应该早就知道了?还装什么?
“让我猜猜,你的下一个问题是要问我有没有见过林司。對吧? 」
陆止川话头一滞。
我却步步紧逼。
“陆止川,告訴我,是我有问题,还是林家有问题?
「以及,你观察了我多久?那位举报我高空抛物的热心群众。」
七
凌晨一点到早上七点作为大部分正常人的睡眠时间,被举报的确不正常。
但如果发生在一个时刻对你进行监视的人身上,就变得尤其可能。
并且对方还在充分了解你过后想要找到借口跟你有联系。
我直觉监视奚瑶的那个人,不是陆止川。
但一直盯着我的——是陆止川。
小区长椅上,我与他对峙,气势一点不输给他。
我看见他连着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败下阵来移开眼。
「紀燈,你才应该去做警察。」
陆止川在我身边坐下,整个人莫名松了口气:“你覺得,我应该告诉你多少?
“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有人死去,就把你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我。」
“怎么看出是我的?”
“直觉。」
他笑了笑,沒說話。其实不然。
我之所以确定,不过是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闻到了一股极其浅淡的,栀子花的香气。
而那天从警察局出来,我打车去了墓园。
奚瑶的碑前,放了一束不算新鲜的栀子花。
但我其实不只去看过她,每个被我“克死”的女星,我都去过她们的墓碑那里。
每一个,碑前都有一束栀子花。
意思就是,陆止川一直在观察着我,却在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
中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先回答我,问题出在林家身上,對嗎? 」
「對。」
陆止川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接著問:“那你是谁?”
他沉默了。
“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紀燈,你为什么不问,他们跟你是什么关系?”
……
这是一场投诚。
但陆止川还是没有完全告诉我真相。
他只告诉我,我那三个对家的死因都与林司有关,只是没有证据。
我问他没有证据为什么还那么肯定,他不說話了。
他只说我跟林家两兄弟今后牵连只会更深。
我又想起了林家地下室,福尔马林里那块纹着红玫瑰的肉块。
于是我们达成协议,我会告诉他关于林家的动向,而他负责我的安全。
我们都在向真相行走着。
跟陆止川分别当夜,我的微信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请——林司。
我看了一眼后将它丢了回去,手里还是拿着奚瑶的电脑。
過了一會兒,她的电脑里就再次弹出匿名邮件。
只是这次明显不友善:“你真该死。」
“只是跳楼太便宜你了,应该一刀一刀划下你引以为傲的肌肤。」
“可你真脏,会玷污我的刀,我的玫瑰。」
玫瑰。
又是玫瑰。
邮件没有再发来,我盯着屏幕上“玫瑰”两个字,接着退出界面,打开搜索栏,缓缓输入两个字。
“祁玫。」
跳出来的页面多,信息却简洁。
“著名女演员,死于车祸,享年 22 歲。」
“年轻而悲剧的天才。」
据说她背景强大,有钱有势,加上老天赏饭吃,出道即巔峰,人也美而自知,恃寵而驕。
配图是她最出圈的一张。
私人宴会上,佳人身着白色长裙,背对镜头的脊背开了一条极其大胆的叉,直到后腰,露出些许脊背上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那是她后背纹身的第一次出镜,也是唯一一次。
后来她死了,在人们眼中的印象也渐渐消散。
祁玫的事故在五年前。
她陨落的那年,我出道了。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我们的生日只相差一天。
我突然想起來,我曾经见过一条微博。
热度原本蒸蒸日上,说的是我很像当年的祁玫,高冷傲物,更有着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甚至给我冠以“小祁玫”的称号。
但那条微博在第二天就消失了,同类话题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有人在暗箱操作。
如果不是我的助理截了图,让我偶然看到,我压根就不会知道这件事。祁玫。
纪灯。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和林恒、林司,又有什么关系?
八
第二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不停地被一个陌生号码吵醒。
我终于忍不住接了起来,准备发起床气时,对面传来的声音却让我一愣。
“……姐姐。」
林司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我住院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我第一反应是告诉陆止川。
我还没有告诉他关于林家地下室的事情。
但是我现在能断定,地下室里是祁玫的尸体。
“就算是喜好,也不一定是解刨。」
“收集癖?或许吧。」
林恒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姐姐?”
林司语速稍快了些:“……你,不愿意来吗?”
「沒有,”我不假思索,“你把地址和房号发给我,我很快就到。」
「好,”我听见林司很轻地笑了笑,「果然,我知道,是姐姐的话,会来的。」
我直觉他这话有点别扭,但我来不及想,就下床收拾了起来。
而出门的那一刻,我向陆止川拨通了电话。
“林司生病住院了,要求我去看他。
“今晚找个时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比如,祁玫。」
……“姐姐,你來了。」
病床上,林司的面孔比平日更加苍白,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却还是在看见我的那一刻费力地坐了起来。
“你好好躺着,我坐下。」
我把他推回去,在床邊坐下:“退烧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林司一直盯着我的脸,微笑的唇角慢慢平了下去。
他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陌生。
但我波澜不惊,语气都不变地给他盖好被子:「多休息,想不想喝水?”
他這才如夢初醒:「好的,谢谢姐姐。」
林司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虽然他还是大学生,但我总是隐约感觉到,他没有学生身上的清澈和愚蠢。
反而聪明、多变,陰晴不定。
病床旁的柜子上放了一束红玫瑰。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問道:“你很喜欢红玫瑰吗?”
这次我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僵硬。
接著,变得狂热。
“你喜欢吗?你应该喜欢吧。
“这样的颜色,在姐姐身上肯定很好看。
“要闻闻它吗?都是新鲜的,还有露水的气息。」
我盯著他,只是面容温和地摇了摇头:「不了。」
接着我说:“我不喜欢红玫瑰。」
林司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又飞快扮成一副落寞的样子。
“那太可惜了,姊姊。
“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红玫瑰的。」
我沒說話。
喜欢红玫瑰的,的确很多。尤其是——祁玫。
门上的风铃忽地发出声响,是门被打开了,林恒推门进来,显然是没有想到会看见我,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纪灯……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是我让姐姐来的。」
林恒的表情便恢复了平常温和的样子。
我意识到林司没有将邀请我来的事情告诉他。
“林司,你需要多休息,”他淡淡地说道,“聊天这种事,等你痊愈了再说吧。」
“我真的会痊愈吗?”
林司语气平淡地反问。
林恒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会好起来的,父亲不会允许你有事的。」
接著,他将我带出了病房。
我便没有看见林司在我们转身后一瞬间变得阴狠的表情。
“林司是被全家人惯着
长大的,有时候很任性,”林恒向我道歉,“突然把你叫过来,非常抱歉。」
「沒事,」我搖搖頭,“我也很担心林司的。」
“不过一天而已,你们就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
霸道冷冽的香气笼罩过来,我一驚,林恒已经转身迫近我:「紀燈,我记得你不是自来熟。」
他的手按住我的肩:「還是說,你也喜欢我弟弟?”
这话说起来很像争风吃醋,可从林恒口中说出来,就没有一点情感起伏。
我感受到的不是醋意,而是自满。
一种来自于胸有成竹的掌控感。
我抬頭,跟他对视:「沒有,林恒,我没有喜欢他。
“但你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我直視他的眼睛。
可里面还是滴水不漏,察觉不出任何波动,除了满溢的,让我觉得虚假的逃避感。林恒忽地笑了,按住我肩膀的手更加用力:“很明显吗?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接受吗?
“不接受会怎么样?”
他笑而不語。
娱乐圈风生水起,背景成谜的林恒,怎么可能是善茬。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忽然塞进了我的手心。
“接受,你就是林家的下一个女主人,”林恒说着,掌心包裹住了我的手,让我将钥匙拿在手心,“我家宅子严密,但你是特邀嘉宾,欢迎随时前去找我。」
“你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吗?”我问。
“显而易见,”他还是笑着,“你没有拒绝我。」
手中钥匙被拨弄出了几下响声。
我低頭,看见其中最老旧的一把。
上面有些细微的,不甚明显的深色痕迹,星星點點。
我觉得很像血。
“这几天我需要出趟门,等我回来给我答复,”林恒忽地凑近我,壓低了聲音,“我的……纪小姐。」
九
深夜的林家,燈火通明。
從醫院出來後,我知道林家夜里从不关灯,因为林司怕黑。
虽说那天半夜他在楼下书房等我的时候并没有丝毫慌乱。
林家大门不知何时录下了我的指纹。
轻轻一碰,我就进去了。
陆止川穿着冲锋衣,眼神防备:“……怎么回事?”
“是林恒,”我低声说,“他送我钥匙,是在表白。」
他默了默:“我不相信他会玩这么纯良的东西。」
我也不相信。
但我们需要证据。而证据就藏在林家的地下室里。
这次铤而走险,是陆止川的强烈要求。
我覺得,比起告白,这更像陷阱。
一路上没有人,只有沿途的花草轻轻摇曳。
我和陆止川一前一后,小心地走着。
如果林司是杀人犯,那么地下室的东西,林恒不可能不知道。
宅子严密是为了防止泄露,可他却又那么轻易地把钥匙给了我。
偏偏还是在林司生病,他自己出差的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很奇怪。
祁玫,更是一个谜,也是一条线索。
而我,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她的替代品吗?
“陆止川。」
電光石火之間,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他脚步没停,只是侧了侧头。
宅子的光影打过来,照映在我们的半张脸上,一半阴影,却仿佛笼住了我们的过去。
“祁玫,是你的恋人。」
夜风还在吹。
我仿佛听见了玫瑰花沉重坠地的声音。
……
“你手里到底有多少证据?”
地下室入口处,我与陆止川相对:“如果不足以扳倒或证明,我们都会沦为牺牲品。」
“不會。」
他搖頭:「你知道的,祁玫背景强大。
“祁家,是与林家相当的大家族。”“那为什么,她会被谋杀?”
陆止川没说话。
我靜靜地看著他。
“这中间很复杂,涉及一些权力争夺,”他终于开口说,“但祁家没有放弃过她,我,就是证据。」
“他们会帮你吗?”
「會。」
“那我,是她的替代品吗?”
「是。」
陆止川想让祁玫的死因昭然,也想阻止这场闹剧。
而我,只是想好好生活。
代价太大了。
我守在外面,陆止川进去。
走廊地毯上花纹繁多复杂。
但我能分辨出,每一个,都是不同形状的玫瑰。
不知過了多久。
我感覺,
地毯上的花纹在缓慢移动。
昏黄的灯晃来晃去,不断放大在我眼前。
兜里的手机忽地振动了几声。
我拿出来,是林司的微信。
「姐姐,我又发烧了,好難受。」
“晚上好冷,我睡不着了。」
「姐姐,来陪我好不好?”
这个时机更加微妙了。
陆止川说他尽量在十分钟内出来。現在,已经过去了九分钟。
我盯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没有回复。
如果他真的杀了祁玫,又为什么要盯上我?
如果他爱祁玫,又为什么要杀她?
如果林恒知道,又为什么放任?
而陆止川,自愿做了祁家的枪。
“咕咕……”
那是一阵熟悉而恐怖的骨碌碌的声音。
我身子一僵,垂眸就看见地上滚落的眼球弹珠。
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而下一秒,我就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我的太阳穴。
「姐姐。」
「紀燈。」
我好像同时听见了林恒与林司的声音。
他们都抵着声:「你真的,一点都不乖。」
霎时眼前一黑,我昏了過去。
十
林司有偷窃癖,在学校顺手牵羊偷别人的文具,后来在外面偷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商品。
他们就读的私立,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而他们最大的乐趣,是取笑哪些没钱的学生。
就比如,林司偷的东西,最后都会落在那几个贫困生手里。
「拜託,你觉得我还需要偷?”
他总是拍着手笑得夸张,漂亮的眼睛微微凸出来,莫名瘆人:“看不起谁,卖臭煎饼的。」
他在学校有名而恶劣。
不少贫困生被他逼走退学。
此时的林恒已经是高三,忙于学业,无暇顾及。就算被告上来了,他也只是说:“弟弟还小,被惯坏了而已,何必执着。」
一个有恃无恐,一个漠不关心。
这个局面,直到祁玫转学过来时被打破。
林司喜欢明媚漂亮的祁玫,喜欢恶劣地示爱。
而祁玫发现了他的偷窃癖后,在全校面前揭穿了他。
“真是恶心透顶。」
她说话毫不顾忌:“丢尽了林家的脸,整个晏城都会为你蒙羞,你这种阴沟里的垃圾,怎么配喜欢我?”
事情闹得很大,捅到了林家父母那里。
林司被转学,送出了国,直到大学才回来。
此时和林恒同一届的祁玫,刚刚毕业,踏进了娱乐圈,并且出道即巅峰。
她越优秀,越衬得林司像阴沟里的老鼠。
嫉妒、仇恨与爱意就是这样被抽丝剥茧地袒露出来,接着演变成杀人动机的。
林司杀了祁玫,将她分尸留在了地下室的福尔马林里。
他爱惨了她背后的玫瑰,于是那成了她最完整的一块地方。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如同阴沟。
林司拥抱着冰冷容器,犹如拥抱着堕落于世的祁玫。
這下,他们终于平等了。
可他却永远无法得到她。
所以,他开始寻找替代品,热恋后,又嫉妒替代品可以活在世上,祁玫却死了。
所以,替代品也被杀了。
而我,是她的第五个替代品。
那三个因我而死去的对家,是林司对我的“热恋”。
……
醒來時,冰冷的手铐锁住了我,我躺在一张大床上,感受着药物残留无法动弹的身体。
天花板是纯洁的白,一塵不染。“醒了吗?”
忽然加入的,是林恒的脸。
他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脸:“三天了,你都瘦了。」
我昏迷了三天。
那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
“果然……果然是你。」我說。
林恒却笑了:“可你们还是明知故犯了。
“难道你不问问陆止川,为什么才第五个人他就这么着急,就算不考虑自己,也不考虑考虑你。
「因為,祁家给他的最后期限,到了。」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最后期限。
“祁玫爱上一个穷小子,是圈里莫大的笑话,”林恒慢悠悠地解释,「以及,出车祸的那天,是她非要去找陆止川。」
“陆止川当时在干什么?”
“在跟他的初恋女友吃饭。」
一切昭然。
因为听说了男友跟初恋相会的消息,祁玫慌慌张张地去找他,却死在了路上,最后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拨通。
我有一双跟祁玫非常相似的眼睛
。
每次和陆止川说话时,我都能察觉他深切的视线。
那林恒又是为了什么?
我看向他,后者正低头把玩着一串……珍珠项链,姿態漫不經心。
那是……我的那条。
“它真的很适合你。」
林恒将它拿在手里掂了掂:「紀燈,你是最不像她的,我很滿意。」
“哪种不像?”“除了眼神和姿态,其他的都完全不像。」
“那为什么还要锁住我?”
「因為,我就不喜欢祁玫,”他忽地凑过来,“我喜歡你。」
我盯著他,内心毫无波动。
林家两位,一个大变态一个小变态。
“陆止川怎么样了?”我问。
「啊,說起來,我很感谢他这么多年搜集到的证据。」
林恒笑意更深,我却眉心一跳。
「真的,完全适合拿去定罪呢。」
“定罪……定谁的罪?”
“当然是他自己的啊。」
十一
我想起來了,很久以前,我见过林恒。
母亲因为生我难产死亡,父亲也在没多久后车祸去世,奶奶将我抚养到十四岁,也死在了大雪天的路上。
亲戚眼里,我是天煞孤星,克死了自己全家。
我高中是一边打工一边读的,好在成绩优异,上了一所不很不错的大学。
后来某一次被星探找上,踏入娱乐圈,发现了自己在演戏上的天赋。
见到林恒,就是在误入一场酒色交易的时候。
我被人当作礼物塞进了他的房间。
林恒当时喝了些酒,却面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嘭——”
他猛地砸了手机。
把另一边四肢绵软药效未散的我吓得一抖。
「嘖。」
林恒看了我一眼:“什么胆子。”我咬着唇,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自己清醒不睡过去。
“就这胆子,还敢进这里,”他起身走来,掐住我的下巴,“你……啧,真是长了一双晦气眼睛。」
原来晦气还能从眼睛里看出来,我心想。
「算了。」
这样说完,林恒在我旁边坐下:“这么年轻就想不开了?”
“放我走。」
他眯着眼打量我。
我給他翻了個白眼。
“想走?”
我不作声。
下一秒,就有个冰凉的东西放上我的大腿。
那是一把枪。
我浑身一颤,林恒就直接将枪摁在了我的腿上,上面有消音器,开枪也不会让人听见。
“怕什么?”
他一笑:“这可是我弟弟最喜欢的玩具,你瞧着跟他年纪差不多,怎么不喜欢?”
我还是不说话,全身却已经绷紧。
“我家里有很多金丝雀,”林恒又慢腾腾地说话了,“把它们关在笼子里,挂起来或者随意堆放,闭着眼睛开枪,让神为它们做选择。
“生存,还是死亡。」
我感受到那毛骨悚然的凉意沿着衣料攀升。
直到林恒拿起我的手,带着它拿住了枪,对准了一个地方。
那是个金色的笼子,里面也真的有一只金丝雀,正不安地跃动。
“說謊。」
他低聲:“你来扣动扳机,如果它死了,你就活。」
話音剛落,我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
一聲悶響,中弹的金丝雀摔了下去。我得救了。
而林恒看向我的表情,有几分错愕,以及欣赏。
“你叫什麼名字?”
“……纪灯。」
“今夜过后,忘掉这一切。」
然後,我就被喂下了药物。
……
「紀燈,我等这一天真的好久了。」
林恒捏着我的脚踝:「我就知道,我们还会重逢的。」
“疯子。」
林恒,要娶我。
女仆正在给我量尺寸。
三天前,警察来带走了林司,清空了地下室。
里面满满的尸体肉块,觸目驚心。
而林司像个孩子,死死地抱着泡有那块玫瑰花纹身的肉罐子。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让我们分开。」
“祁玫,祁玫……”
祁家人就冷冷地站在一边。
林恒,正微笑着同警察交涉。
祁玫的死,那些可怜替代品的死,我的对家们……所有证据确凿。
林家父母匆匆赶回来,对着林恒就是一巴掌:“让你照顾好弟弟,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林恒!我怎么生了你这一个白眼狼,你就该替他去!”
那个掌印在林恒
的脸上,觸目驚心。
都是混娱乐圈的,谁不知道脸的重要性。那一巴掌,是真的毫无情面。
我忽然想起來,他曾说,林司被父母惯坏了。
沒想到,是这种程度。
我盯着林恒始终笑着的脸,心底泛起一股凉意。
他对林司的照顾,高中对林司的保护,究竟是保护,还是纵容。
他不设防地给钥匙,除了陷阱,还是推他出局。
可很快,林家父母也被带走了。
这次并不张扬,只有我和林恒看见了。
他们表情错愕,而林恒淡然。
案件的主使是林司,陆止川是帮凶,林家父母是支持者。
而林恒跟祁家,是最终受益者。
祁玫,是源头,也是牺牲者。
我开始不由得怀疑,她的死,究竟是谁下的手。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林恒的掌控,推波助澜。
是他纵容了这一切,并且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林家,现在是他的了。
而他,要我做他的女主人。
我知道,我无法抵抗。
新年钟声敲响的那天,是我们的婚礼。
宾客散去,众人离席,演员纪灯宣布退圈后成了林恒的妻子。
不對,是金丝雀。
在院子里新做的金笼子,我穿着婚纱坐在里面。
“天煞孤星的你,和狼心狗肺的我,才是绝配。」
林恒亲手递给了我一把枪,通体银色,上面有白色的玫瑰图案。
“只要你听话,这座笼子,就永远不会沾血。」他說著,为我打开了锁。
新房的卧室里,浴室水声哗哗,我坐在床尾,有些怔。
“咕……”
又是它,那阵骨碌碌的声音,眼球弹珠滚落的声音。
我低頭,看见它从床底滚了出来。
我俯身,将它捡起来。
接著,我注意到,床底边的地毯下面有东西,翻开,是一封信。
浴室的水声还没停。
我的指尖有些颤,飞快地打开它。
上面只有一句話。
“等着我。」
字跡潦草,我不認識。
是陆止川吗?还是林司。
而下一秒,我听见了浴室传来肉体落地的闷响声。
门忽然自己开了,我看见了林恒倒在地上,头朝着这边,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姐姐。」
有风从背后的窗户里穿过来,吹起我的头纱。
我回頭,看向窗台。
林司站在上面,一手撑着,另一只手拿枪。
而背后,是连绵起伏的警笛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来接你了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