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上人”十里红妆娶了我,可是他却不爱我。
他爱的人是我的庶妹。
庶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将随我一起嫁入东宫。
他们以为算计了我,却不知一切都在我的算计当中。
我从来不爱他,我只想利用庶妹腹中的孩子,为我枉死的母亲和姨母报仇雪恨,为皇室害我终身不育所复仇。
01.
出嫁的前一夜,我的庶妹挺着她尚未显形的肚子,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
她叫宋碧莲,人如其名,风姿清丽,楚楚可怜,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宛如出水芙蓉,是男人见了都会怜香惜玉,以至于我的未婚夫太子沈润第一次见面,就迷上了她。
沈润自对她一见钟情后,就对我弃之如敝履。
若不是碍于宋碧莲的身世,实在上不得台面,只怕沈润恨不得毁了婚约,娶她做太子妃才是。
宋碧莲的笑,温柔似水,她的话,犀利如刀。
“有件事情妹妹想了想,还是须得告诉姐姐一声,太子殿下说东宫正殿绮鸾殿风景宜人,明媚通透,正适合养胎,所以打算把我安置在哪里。”
她说的云淡风轻,话里话外却无不透露着太子沈润对她的宠爱,绮鸾殿是东宫后庭的正院中殿,本该是太子妃的居所,宋碧莲是在用这事挑衅我,刺激我。
“原本我也觉得很对不住姐姐的,但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妹妹也没办法,人人都说姐姐英姿飒爽,宽宏阔量,想来姐姐不会与我计较吧?所以就要委屈姐姐婚后住在偏殿闲月阁了。”
太子沈润喜欢柔情似水,温婉清丽的女子。
而我,承袭了母亲将门虎女的作风,比起琴棋书画更爱舞枪弄棒。
宋碧莲这话,一方面是在炫耀她得太子沈润的宠爱,沈润为了她,宁可不顾我这个做太子妃的尊荣和体面,另一方面,也是在讥讽我性情火辣,不是太子沈润喜欢的类型。
我与太子沈润的婚事,是死去的周姨母定下的,她和我母亲,是闺中密友,也是皇帝的原配发妻。
我忽然就想起了我与沈润的初见。
那时候母亲因生弟弟难产去世,周皇后唯恐我遭了家里人的欺负,于是时常宣我入宫作伴,周皇后同样是将门虎女,并不得皇帝宠爱,但她也乐得清静逍遥。
某次,我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就看到赵贵妃所出的怀王沈溪正压着沈润打,生母出身卑微不得宠,还死的早,在后宫就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小可怜,于是我挺身而出,三拳两脚将小胖子怀王揍得鼻青脸肿,救下了沈润。
我的英雄救美并没有让沈润对我心生好感,反而是我的武力值给他留下了阴影。
倒是我与小胖子沈溪不打不相识,这些年私下一直来往密切,交情盛笃。
后来,皇帝将沈润交给了无子的刘德妃所抚养,在周皇后难产去世后,刘德妃主理后宫事务,沈润更是成了太子。
沈润曾不止一次的提醒我,可以少学些弓马骑射,毕竟刀枪棍棒容易伤人,可以多看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陶冶情操。我曾以为他只是不喜我彪悍的作风,后来才明白,他不喜欢的,从来就是我这个人。
尤其是当他宋碧莲一见钟情后,我就更明白了。
只可惜,宋碧莲这一番苦心孤诣的谋算,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高估了沈润对她的痴情和看重,以为沈润是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痴心种子,也低估了我的策略与谋算,以为我只是一个空有家世的绣花枕头。
可我和沈润相识多年,我知道沈润最爱的是什么,他喜欢风花雪月是真,迷恋温柔似水也是真,但作为心机深沉的老皇帝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他最看重的还是这万里江山。
而我多年的天真和跋扈,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伪装。
我容许宋碧莲未婚先孕,是因为我需要这个孩子,这将是我给后继无人的怀王沈溪,所准备的一份礼物。
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用来博弈的,皇帝把我当做一枚棋子,那么我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把他引以为傲的继承人,当做一枚棋子。
02、
“姐姐,你别总板着一张脸,不好看,太子殿下不会喜欢的,你的身段应该放低些,性子应该放温柔些。”
宋碧莲自以为是的指点我,一口一个太子殿下,仿佛太子沈润之所以会娶我,完全是因为要成全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毕竟宋碧莲的姨娘,只是一个青楼赎身出来的娼妓,一个被我爹养在府外多年的外室所出之女,若不是以我的陪嫁妾室的身份,她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东宫侧妃的。
我很讨厌她的装模作样。
我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弱不禁风的宋碧莲就像只小鸡崽似的被我提在手中,然后干脆利落的就是两大耳光,
宋碧莲懵了。
待我松开了她,她抚摸着红肿的脸颊,好一会儿才眼中含着泪,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
“宋红缨,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如果太子殿下知道……”
“沈润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还能休了我不成?”我冷笑,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凭你肚子里这块生死不明的肉,凭沈润对你的偏宠,你就真能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在宋家,我是嫡出,你是庶出,在东宫,我是正室,你是侧室,婚前婚后,差人一字,就得低人一等,这就是现实。”
“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宋碧莲捂着红肿的脸,咬牙切齿,愤愤然离去。
我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轻蔑一笑。
宋碧莲和她那烟花之地的姨娘,学了一身的小家子气,以为有了男人的宠爱就高枕无忧,殊不知,情爱至于男人,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他们更喜欢的,是如虎添翼的势力。
就像我父亲,再怎么喜欢宋碧莲的姨娘,为了自己的青云之路,却还是娶了将门之女的我母亲;
就像老皇帝,再如何钟情沈润的生母,但为了巩固朝中势力,还是选择立了武勋贵女的沈姨母为中宫;就像沈润,再如何对宋碧莲一见钟情,为了我身后的势力,他也只会选择我作为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因为我外祖父是手握重兵的定国侯,我的姨夫是劳苦功高的戍边将军,我们的婚事是周皇后定下的,她还认了我为干女儿,同样手握兵权的齐国公府周家也将我视为亲属。
婚礼如期举行,花轿抬进东宫的当夜,我在房中空坐许久,沈润才过来,等沈润用秤杆挑开我的盖头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怎么现在才过来?”我明知故问,装作有些委屈的问他。
“听说你昨夜打碧莲了?”沈润眉头紧锁:“她今天脸上的红肿都没消下去,你下手也太重了。”
“怎么,那贱人向你告状了?”我冷笑:“沈润,你可别忘了,这是咱们的新婚之夜,你为了给一个贱人做脸,让我一个太子妃住偏殿不说,还居然在新婚之夜责问我?”
“你是翰林之女,也是书香门第的出身,说话能别这么粗鄙吗?”沈润嫌弃道:“再说,碧莲他是你妹妹,如今又怀着我的孩子,这来日也是你的孩子,你让让她怎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沉下脸来:“沈润,这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你确定要跟我说这些吗?”
沈润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歉意,随即又低声道:“红缨,那个,碧莲怀着孩子,我今晚得过去陪她。”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住,但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碧莲跟了我做妾,本就委屈,我总要尽心弥补她才好,你是她姐姐,让一让她也无妨的。”
“对了,我听碧莲说,你今日的陪嫁中有一株红珊瑚用来安胎最好,我已经让人搬到碧莲房里去了,等她生下孩子,我就还你。”
他倒豆子般的说了一通,也不给我回话的的机会,就匆匆忙拂袖而去了。
我摔了数件瓷器,嚎啕大哭。
嗯,假哭的确有点费嗓子,用蘸了姜汁的手帕催泪也的确挺辣眼睛的。
但是不这样做,又怎么能体现我痴心太子,却不得他喜爱后的绝望与哀痛呢?
03.
沈润当真说道做到,对怀孕的宋碧莲无底线的宠溺,予取予求。
千金一匹的蜀锦,用来做衣服都是一种奢侈,但沈润却巴巴的从刘德妃那边讨了数匹回来,给宋碧莲做鞋履,上面还缀上了鸽子蛋大的珍珠。
宋碧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喜欢吃鸡髓做的包子,于是厨房每天都要宰上百只鸡,只为取那稀薄的鸡骨髓来做馅料。
宋碧莲哭诉,自己虽然在东宫锦衣玉食,但想到生母还为人妾室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于是沈润转头就走关系给宋碧莲的姨娘暗戳戳弄了个诰命……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显示着宋碧莲在东宫非比寻常的殊荣。
我气急败坏,摔坏了无数的瓷器,不断和沈润发生口舌之争,气得沈润每一次都怒极拂袖而去,这也越发顺了宋碧莲的意。
她来请安的时候,望着我憔悴的面容和黑眼圈,眼中满是得意和挑衅。“姐姐,妹妹身子重,就不给您行礼了,想来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妹妹这腹中虽然怀的太子殿下的长子,但终究比不得嫡子金贵,姐姐那一天,给殿下生个嫡子,殿下才欢喜呢。”
沈碧莲说话温温柔柔,看似是为我打算,实则却是炫耀的同时,一个劲的拿话刺我。
东宫谁不知道,就连新婚之夜,沈润都是宿在宋碧莲哪里的,之后他来找我,除了吵架就是吵架,压根就没有留在我这里的过夜过。
我假装气得脸色苍白。
宋碧莲越发春风得意。
宋碧莲走后,我又发了好大的火,动静闹得整个东宫都听
得见。
我是故意的,毕竟刁蛮泼辣,跋扈无脑的贵女形象,我已经扮演了很多年了,深入人心。
宋碧莲继续沉浸于沈润为她营造的锦衣玉食中,而我则安排人,暗中将这一切都散播出去,
太子宠妾灭妻,宋侧妃生活奢靡,太子更给宋侧妃娼妓出身的生母讨了诰命……这些事情经过流言蜚语的演绎,引得朝野震动,惹得御史们纷纷上奏。
皇帝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为沈润打造的贤明储君形象毁于一旦,沈润也被皇帝好一顿训斥,回到东宫后,沈润严查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查来查去,却查出是宋碧莲的姨娘说漏了嘴,沈润因此迁怒宋碧莲,有意冷落她。
如此一来却正方便我行事。
为了维护自己贤明储君的想象,沈润暂时收敛了对宋碧莲的宠爱,我趁机找了十数个与宋碧莲相类的女子,接入东宫,其中有人很快得到了沈润的宠幸。
宋碧莲慌了,主动找沈润和好。
那些我新扶持的美人,遭了冷落。
宋碧莲在私下里嘲讽我,就凭我弄来的这些歪瓜裂枣,也想与她争锋?
其实,我并不指望这些人能分了宋碧莲的宠,我是想借她们让沈润看明白自己位置,在他和宋碧莲的这段关系中,是宋碧莲怕更失去他的宠爱,是宋碧莲讨好他才对。
沈润一旦明白这个道理,那么日后他纳起嫔妃来只会愈发肆无忌惮,而沈润后宫的妃嫔越多,宋碧莲面对的敌人也就越多,我也就越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04、
如今的东宫虽然女子不少,但真正能和宋碧莲势均力敌的却没有,于是我去给刘德妃请安的时候,故意抱怨起这事情来。
“你就应该改改你的脾气,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刘德妃听完的我的抱怨,平静的说,还以为我是在嫉妒宋碧莲。
“娘娘,我给太子选得十多个美人里面,不乏温柔似水的,可是太子不也一样被我那庶妹纠缠在她的院子里?”我不满地说:“我那庶妹狐媚的很,她虽然怀着孕了,可她根本不让太子去宠幸别的女人,东宫就是她一家独大。”
皇家最忌讳的就是一家独大,刘德妃听完这话神色大变,叫进来了四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喊我带回去。
“不知这几位姑娘,都是什么来路?”我问。“其他三位都是寻常宫婢,不过这个,倒和本宫有些许关系,是本宫娘家的旁支侄女,也能唤本宫一声姑姑。”刘德妃指着一个容色淑丽,温柔清丽的女子跟我说。
“既然是娘娘族中的人,这名分断然是委屈不得的,不如就立为良娣?”我试探性的开口,良娣是仅次于侧妃,这位刘姑娘有靠山有来头,又和宋碧莲风格类似,绝对能和宋碧莲相匹敌。
“嗯,你是太子妃,那就听你的意见。”刘德妃赞许的点点头,很满意我对她族人的抬举。
刘良娣不出所料的得到了沈润的喜欢,也被宋碧莲视为眼中钉。
进入东宫三个月后,刘良娣就被诊出了身孕,此时宋碧莲也到了快生产的日子,但接下来没几天,两人却在花园里发生了口角,争执之中刘良娣被推到在地,见了红流产了,宋碧莲也被提前送出了产房。
刘良娣的孩子没了,宋碧莲虽然早产,但却生下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婴。
沈润沉浸于初为人父的喜悦中,并没有多在意刘良娣,我抽空去看了刘良娣一次,她虚弱的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形容憔悴。
“太子妃娘娘,嫔妾没有推沈侧妃,是她故意撞了嫔妾,是她看不得嫔妾生下属于太子的孩子。”刘良娣哭诉,花园的事情发生后,宋碧莲一口咬定是刘良娣意图不轨,想要给自己腹中的孩子腾位置,故意撞到她,想害她难产。
“我知道,我也信你,可是太子要护着沈侧妃,我也无法,”我苦笑:“说句不中听的,我在东宫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我就算有心帮你,却也是无能为力。”
“东宫还缺一个侧妃,等你病好了,我会奏请太子立你为侧妃,权当是弥补一二。”我说,日后东宫两个侧妃,一个有子嗣,一个有背景,这后院只会是越发不得安宁了。
“谢过太子妃,”刘良娣涕泣连连,随即面色狰狞:“太子妃您是个好性子,妾身却看不得她那嚣张样子,同为侧妃,日后……”
她说的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宋碧莲生吞活剥。
是啊,本就是利益相对,如今又有了杀子之仇,日后,刘良娣和宋碧莲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三日后,是宋碧莲孩子的洗三礼,东宫处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怀王沈溪也在受邀之列。
“看了永霖那孩子了吗?你喜欢吗?”我问他。
“看了,很不错,我很喜欢。”沈溪笑着点点头。
“以后他毕竟是你儿子,总要你满意才好。”我说:“我向来说到做到,怀王殿下,如今可信了我的诚意?”
男人无不重视子嗣,但作为天潢贵胄的沈溪却在一
次狩猎中坠马伤了腹下三寸,再不能有子息,此事表面上是一场意外,实则却是太子沈润担心哥哥沈溪早一步生下皇长孙而故意算计,老皇帝明知这一切,但为了维护沈润以及所谓的皇家体面,选择了按而不发,只是惩罚了几个马奴,草草了事。
此事也让沈溪和他的母妃赵贵妃,看透了皇帝的凉薄偏心,对皇帝彻底失望。
“按照我母妃的估计,皇帝没多久时日了,接下来你要多加小心。”沈溪压低声音,已经连父皇都不愿意叫了。
05、
沈溪的母亲赵贵妃,其父亲是桃李满天下的文官之首赵丞相,当年皇帝为了让赵贵妃和周皇后相互斗争,故意娶了周皇后为后,却又让赵贵妃生下了沈溪。
赵贵妃也曾以为皇帝是真的爱她,在皇帝的安排下,一度和周皇后斗的不可开交,相互掣肘,可自沈溪出事后,赵贵妃算是彻底醒悟过来。皇帝身体肥胖,又喜欢食用荤腥,这些年赵贵妃就故意纵容着他,还经常找机会往皇帝身边送美人,老皇帝为重振雄风在床笫之间多喜服用药物,如此作用之下,这些年老皇帝早已是外强中干。
一个心中没有了情爱的女人,尤其是对枕边人彻底失望的女人,她们动起手来,往往是最决绝而隐蔽的。
我与沈溪的这场交易里,沈溪母子会除去老皇帝,助我上位,而我上位成为皇后之后,将会送给沈溪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以及一场泼天富贵。
永霖过完百日宴的当晚,宫内忽然传出了九声丧钟,老皇帝驾崩了。
沈润匆匆换了丧服,赶往宫中,一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回来,同时带回了刘德妃自戕殉君的消息。
人人都感慨刘德妃用情至真,但事情的真相是,先帝是在与刘德妃欢好时猝死的,为了皇家的体面和尊荣,在一众德高望重的宗亲的主持下,刘德妃被迫饮毒酒自戕。
三日之后,沈润登基为帝,我成为了皇后。
沈润有意立宋碧莲为皇贵妃,却被我阻止了。
“红缨,碧莲是你的亲妹妹,又那么温柔贤淑,她即便是做了皇贵妃,也威胁不到你。”沈润蹙眉,神情微微不悦。
“陛下,皇贵妃只有一人,若立宋侧妃为皇贵妃,刘侧妃该如何自处?”我说:“刘侧妃精心侍奉陛下,劳苦功高,当初失了孩子也多有委屈之处,更何况,她还是先太后的族侄女。”
沈润这些日子,正心疼被逼死的养母,果然我这话一出,他迟疑了。
“那依你说该如何?”沈润问我。
“这皇贵妃之位,不如就给刘侧妃,一来她资历深厚也担得起,二来也算是宽慰先太后在天之灵,至于我妹妹这边,不如立其为淑妃,给她修缮一座华丽的宫苑作为弥补如何?”我说。
“从前你总暴躁易怒,如今倒是懂事了许多。”沈润赞许的点点头。
“在其位谋其事,虽然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可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总是做不得假的,”我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贴心的为他添了一杯茶:“陛下,您知道的,无论何时,我都只盼着您能好好地。”
沈润握紧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愧色,久久无言。
装了怎么多年,我在沈润心中,就是一个痴情他,爱慕他,虽然嚣张跋扈,却又毫无心机的形象,所以我说的这番话,并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可事实上是,刘侧妃身后的靠山刘德妃没了,要让她和我庶妹再势均力敌的斗起来,我就必须让她在地位上压制我的庶妹。
至于修宫殿的事情,我就是要让朝堂内外,看到沈润对宋碧莲的偏宠,皇帝越宠爱宋碧莲,日后入宫的新人就会越将宋碧莲视作眼中钉。
但母以子贵,宋碧莲还有大皇子这个依仗。
之后的数日,我又安排让人放出流言,说是皇长子永霖克死了先帝,说不定日后还会克父。
沈润颇为忌惮,让钦天监测了大皇子的生辰八字,得出的结论一致,于是大皇子被从宋碧莲身边抱走,宋碧莲也不能在借着大皇子去沈润面前频繁邀宠。
这两件事情,让宋碧莲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她越发极尽所能的讨好沈润。
大皇子被抱走后,沈润有心弥补宋碧莲,于是想给她的生母封个诰命,宋碧莲为怕沈润被言官谨言,主动婉辞不受;
见到沈润因为修宫殿的事情和朝臣争执不休,于是宋碧莲善解人意的主动开口,说服沈润放弃了宫殿的修缮;因为沈润赞了一句她身边的婢女芙蓉好颜色,于是宋碧莲就不顾芙蓉在宫外早有婚约,主动将芙蓉送上了沈润的床榻……
宋碧莲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的温柔体贴会让沈润感动,却不会知道,她的卑躬屈膝落在沈润眼里,只会让沈润越发不珍惜她,越发觉得她可以挥之既来,招之既去。
06、
出了孝期之后,宫中迎来了沈润登基后的第一场选秀。
新人阖宫参见皇后的时候,宋碧莲故意姗姗来迟,新嫔妃向她行礼的时候,她也故
意佯装说着别的话题,好一会才让人家起来,故意给新人一个下马威。
“昨晚伺候皇上多有辛苦,今早皇上看我眉目憔悴,于是故意让我对多睡了一会,这才来迟了些,姐姐不会怪我吧?”宋碧莲摇着轻罗小扇,笑盈盈的望向我,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可我怎么听说昨夜伺候皇上过夜是芙蓉呢?倒是今天早上,听说你还打了芙蓉一顿?”还没等我开口,下首的皇贵妃就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宋碧莲的老底。
“淑妃身上不利索,让婢女代服其劳,也无可厚非。”我云淡风轻地说。
“你,你们……”宋碧莲羞恼,被我和皇贵妃的一唱一和气得脸色发白。
“不过左右如今新人进宫了,淑妃想来日后必定不会如此辛苦。”我又补充道,再次刺了宋碧莲心窝口一句。
这些如同花骨朵一样娇艳的美人们,她们中有人比宋碧莲更年轻貌美,更温柔贤淑,更多才多艺。
宫中一时间百花争艳,沈润今儿宿在这个婕妤那里,明日宿在那个妃嫔那里,乐此不疲。
如果说新人的受宠让宋碧莲如临大敌,那么新人的怀孕,就成了压到宋碧莲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宁国公之女贤妃萧锦华被诊出了身孕,并且据御医说,很可能是个儿子之后,宋碧莲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动手了。
她让人在萧贤妃最喜欢吃的虾米馅云吞中,加了剁碎的蟹肉,蟹肉性寒,长期食用会导致孕妇流产,而萧贤妃几乎是每天都要让御书房做一碗虾米混沌。
沈润去萧贤妃宫里吃饭,正好碰上太医来请平安脉,萧贤妃说吃了几个馄饨后身体有些不舒服,然后这位太医查看了混沌之后,就发现剁碎的虾米馅中其实被混入了螃蟹肉。
萧贤妃的宫女趁机说,她家主子自有孕以来,每每吃完馄饨后总有些不舒服,萧贤妃泪眼婆娑的哀求皇帝做主,沈润自然是怒不可遏,事情一番追查后,查到了宋碧莲的头上,宋碧莲哭哭啼啼,不肯认罪,沈润也犹疑不决,有心袒护宋碧莲。
就在此时,从前伺候过沈润的芙蓉,忽然跳出来,说宋碧莲给她下了禁药,这种禁药虽然下载女人身上,但却可以随着阴阳交合,进入男人的身体,影响男人,长年累月下来,让男人再不能生育,而宋碧莲的目的就是让皇帝再不能生皇子。
沈润勃然大怒,招来御医验证,果然在芙蓉身上查出了禁药,宋碧莲一时之间百口莫辩,接着皇贵妃又拿出从前搜集的证据,要求沈润为自己做主,前朝宁国公也联合了一批人上奏,给宋碧莲安排了蛇蝎心肠、狐媚惑主、不敬中宫、作风骄奢等诸多罪名,要求严惩宋碧莲。
宋碧莲墙倒众人推,沈润再如何宠爱宋碧莲,也容忍不了她毒害到自己头上,宋碧莲被沈润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看守宋碧莲的宫人告诉我,宋碧莲在冷宫一直嚷嚷着自己是冤枉的,骂芙蓉是个忘恩负义的贱人,说芙蓉污蔑她;骂后宫的人狐媚惑主,故意引得皇上疏远她……日复一日,喋喋不休。
宫人们得了皇贵妃的示意,故意克扣宋碧莲冷宫的用度,终于,在冬日来临的时候,宋碧莲病了。
我最后去见了她一面,她躺在破旧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酸臭的破棉絮,瘦骨嶙峋,面无血色,嘴唇干涩的皲裂起皮,出气多进气少。
“你,你来干什么?”宋碧莲挣扎着,恶狠狠的瞪着我:“宋红缨,你是来看我笑话,指望我对你摇尾乞怜吗?你休想!”“姐妹一场,我是来送妹妹最后一程,”我笑了:“都说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有些事情,我觉得总归还是要让妹妹你知道。”
“妹妹不是一直很好奇芙蓉为何会背叛你吗?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芙蓉在宫外早有婚约,就等着她放出宫就成亲,而你为了一己之私逼着她伺候皇上,还怕她生下孩子威胁你地位,给她灌了绝子药,你要她如何能不恨你?”
“所以啊,我只是让皇贵妃,轻轻地引诱了一下她,她就毫不客气的出卖了你这个主人,好妹妹,你终日算计别人,如今也尝到被别人算计的滋味了吧?”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宋碧莲苦笑:“你居然能筹谋这么多年!隐藏的这么深!是我输了不冤!但有一点,但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放过永霖,他还是一个孩子。”
我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放缓语气,字字锥心:“妹妹说哪里的话,我是永霖的嫡母,也是永霖的姨母,我怎么会害他呢,等你死后,我自会为永霖寻一个好去处,怀王沈溪很喜欢永霖,届时我会安排永霖去做他的儿子。”
07、
当初,随着宋碧莲的被废,皇长子永霖是彻底失了宠,人尽可欺,只有时常进宫给赵贵太妃请安的怀王沈溪,给到他片刻的温暖。
食不饱,穿不暖的永霖对这位和善的叔叔深有好感,对冷漠的父皇沈润也越发心生怨恨。
第二年的春天,怀王沈溪以成亲多年无子无由,请求将永霖过继,沈润有些犹豫,询问我的意见。
我只
问了他一句话,皇上对大皇子给予厚望乎?
“这怎么可能,”沈润想也不想的摇摇头:“他的生辰八字那么不吉利,他的生母又是那样的人,朕怎么可能对他有别的想法,朕只是觉得,永霖终归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有些不舍罢了。”
“就是因为永霖是皇长子,所以皇上您才需要当断则断啊,”我劝他:“自古立储就绕不开嫡与长二子,您既对永霖继无期望,倒不如送永霖一生富贵安逸,也免得日后更生波折。”
“哎,物是人非,碧莲与朕相识的时候,是何等的天真无邪啊,若不是她后面变得那样蛇蝎心肠,永霖的生辰又是如此不吉利,朕断然是舍不得的,”沈润长叹一口气,握住我的手:“都说不如怜取眼前人,这些年兜兜转转过来了,还是你最贴朕的心意,最为朕着想,红缨你果然是朕的贤内助。”
我温和的笑着,垂首不语,但心里却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的这位庶妹苦心孤诣从我手里抢走的有情郎,其实和先帝一样,最是自私不过,最是虚伪不过。
先帝的所作所为,沈润不可能不知道,我对他“痴心”这么些年,他但凡有半点良心,就应该弥补我,补偿我,可他却只是仗着我对他的“偏爱”而有恃无恐,鄙夷我,作践我,还想当然的觉得理所当然,仿佛如今与我举案齐眉就是多大的恩赐一般。
如此凉薄自私的人,怎会值得我托付终身?
沈溪来接永霖出宫的时候,来见了我一面。
“我这次除了带走永霖,也会顺带接我母亲出宫荣养,”沈溪抒怀一笑,眉眼绽开:“等了这么久,终于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都安排好了?”我问。
人死万事空,随着时间的流逝,沈润对宋碧莲的怨恨早已不像当初那么强烈,相反还有些许怀念,这些年有我的谈话中,屡屡有提及他们当初的情谊。
“人很像的,再加上修容装点,和你那庶妹绝对相差无几。”沈溪信誓旦旦,我和沈溪已经给沈润安排了一位与我那庶妹极为相似的女子,就等着沈润出宫散心时来,来一场美丽的邂逅。
皇帝出宫了,带回来了一个民间女子,封为莲贵嫔,这女子容貌清丽,与曾经显赫一时的淑妃极为相似,很受皇帝宠爱。
后宫再次陷入了无休止的明争暗斗中。此后一直到榕溪长到八岁的时候,后宫再没有一男半女降生,有人传言是皇帝沈润被莲贵嫔掏空了身子,但这只是一方面,真相是自沈润纳了莲贵嫔后,萧锦华就秘密给皇帝沈润下了断子绝孙的药。
萧锦华是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她其实并不喜欢吃馄饨,但为了引诱宋碧莲入局,她却从一开始就装出喜欢吃馄饨的样子,那些加了蟹肉的馄饨,除了当天端回去的那碗,其他的萧锦华从未入口过。
宋碧莲死后,后宫最得宠的就是她。
这位由沈溪和我安排的莲贵嫔,其实是从小被豢养在秦楼楚馆的娼妓,虽未破身,但却自小修习各种房中术,最擅长引诱男人心智,掏空其精气。
经过这四五年的敲骨吸髓,再加上长期繁重的朝务工作,沈润的身体早已是中看不重用了。
一场风寒后,沈润病倒了。
这些年沈润一直对我信赖有加,遂让我主持大局。
我故意让太医们给沈润开一些看似滋补的药物,几番操作下来,沈润虚不受补,病情愈演愈烈。
沈润快咽气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守在他身边。
“红缨,朕快要不行了,是不是?”他躺在床上,重重的喘着粗气:“朕真后悔,真的,后宫的这些女人,他们都只在乎朕坐下的位置。”
“只有你在乎的是朕这个人,是朕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一片痴情。”他剧烈的咳嗽,虚弱的指着身旁的锦匣:“这里面有一道圣旨,是封你为太后的,你喜欢哪个皇子,就立哪个皇子吧。”
“那就多谢皇上了。”我将圣旨取出拿在手中,望着奄奄一息的他,居高临下的笑了:“皇上心意,红缨感激不尽,不过还有句话,皇上说错了,我和后宫的那些女人当然不一样,她们只想要皇上的龙椅,而我,想要陛下去死。”
08、
我坐在,放缓语气,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包括我多年伪装成无脑跋扈,痴心沈润的样子,包括我和沈溪勾结的所作所为,以及我们给他特意安排的莲贵嫔,以及我最后给沈润的这些药。
沈润瞪大了眼,挣扎着想起身来,却又无能为力。
“为……什么……”他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说话断断续续。
“为什么?”我冷笑:“您敢说,您对先帝的所作所为,当真一无所知吗?”
先帝为了给沈润铺路,用尽了龌龊手段。
外祖父膝下无子,只有我娘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可以继承兵权,但这还不足以让先帝放心,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逃过一劫,因我是女孩,不能参军也不能做官,不会继承外家的兵力,威胁到皇权。
但我娘怀了弟弟,就没这么好运了,于是在我爹欢天喜地的将内务府的几位接生嬷嬷迎回家后,我娘就遭遇难产,母子俱亡,彼时外祖父出征在外,等他回来时一切尘埃落定了。
周皇后也遭遇了同样的厄运,她没孩子的时候,相安无事,可等她怀孕并且被诊断极有可能是男儿后,也遭遇了难产,生下死胎后,元气大伤,定下我和沈润的婚事没多久就去世了。
“先帝毒害发妻,毒害臣妇,而您比起先帝也不多逊色,怀王当初的坠马不也正是您苦心孤诣设计的吗?您和先帝不愧是血脉父子,下作的手段也一模一样。”
“而先帝明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却不管不问,甚至还主动帮您收尾,”我冷笑,声声讥讽:“所以赵太贵妃,还有怀王,才会与我联手,因为她们同我一样,恨毒了先帝和陛下您。”
“不过皇上放心,我和怀王都没有孩子,所以登上皇位的,依旧还会是您的孩子,”我平静的笑了,一字一句,杀人诛心:“不过永霖这个孩子,并不愿意认您这个父亲,又被您除了名,所以他日史书工笔啊,也只会记载,在您死后,是怀王之子永霖继位。”“至于您其他的孩子,您听到外面厮杀声了吗?是萧家为了二皇子率兵发动叛乱,如今怀王沈溪,正在平叛呢,所以包括二皇子在内的,您的所有儿子,很可惜都要折在这场兵荒马乱中了。”
在我波澜不惊的讲述中,沈润挣扎着,咒骂着,最终声音越来越低,死不瞑目。
10、
原平九年,皇帝沈润去世,皇长子外家,萧贤妃之父宁国公率兵叛乱,后背定国侯府及怀王所平定,但诸子皆死在了这场动乱之中。
后怀王之子沈永霖登基,封父亲怀王为摄政王,主掌朝务,尊沈润遗孀皇后宋红缨为太后,垂帘听政。
沈润谥号为“靖荒帝”,“荒”有淫于声色,怠于朝政,外内纵乱,荒唐出事的意思,是一等一的恶谥,换而言之,史书彪炳沈润乃是一等一的昏君。
永霖登基的那天,是个艳阳天,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年号经过我和沈溪的商议,被定为“元新”,意为一元初始,万象更新的意思,经过沈溪的尽心教养,永霖这孩子将会成为一个光明磊落,英明神武的君主,与他那龌龊阴暗的祖父,父亲们截然不同的君主。
不,他和沈润一脉已经没关系了,他从小就很痛恨他的生父生母,他如今是沈溪的儿子。
永霖登基的那天,我就坐在珠帘后面,开着看着手持玉圭,身着华服陪坐在永霖身边的沈溪,心情无比舒畅。
我们默契相视一笑,这天下,是我的,也是他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