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废太子的未婚妻,太子被废后我被丢进了勾栏院。
没过多久,太子平反,却迎娶了我的庶妹为妻,还让我在他们的喜宴上献舞。
他劝我安分守己,或许能替我赎身。
我笑了,这太子妃爱谁当就谁当,我早就为人妻了。
摄政王小心翼翼地揽着我的腰:「怎么?你要让你九嫂献舞?」
1
太子被废那天,我才刚刚穿回来。
五马分尸的痛感尚存在四肢百骸,疼得我扶住床沿大喘气。
偏偏三天前父亲刚接完我被赐为太子妃的圣旨。
我还来不及阻拦,第二道太子被废的圣旨也送进了府里。
太子因参与行刺皇上,被罢黜下狱,太子府一众人等全部被问斩。
而我这个正热乎的太子妃也没得意几天,连带着整个侯府一起去牢里陪伴太子了。
父亲懊恼不已,觉得站错了队。也觉得是我害偌大侯府一起遭了殃。
可他却从不自省,这亲事,是圣上亲赐,他欢天喜地接下来的。
我只是个名义上的太子妃而已,却成了他们的撒气桶。
审讯时,父亲以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自证清白。
我被送进了春兰坊,他们则改为流放。
出城那天,我站在春兰坊的高处望着那一长串的人被押送了出去。
可我知道,容家很快就会再回来,太子也会很快平反。
这一切,不过是二皇子嫁祸于太子的,当今圣上又偏爱太子,哪怕他平庸无为,只要未触及他的底线,他就不会轻易废太子。
春兰坊我很是熟悉,上辈子在这里,我凭借一曲凤舞九霄保住了自己的身子,夺得了这里的花魁之名。
可偏偏庶妹回来成为太子妃后,假模假样地让我在她的定亲宴上出尽风头。
惹来了许多当初本就对我垂涎不得的浪荡子。
做侯府嫡女时,我高不可攀,可做了妓子,哪怕卖艺不卖身,也拗不过官家。
父亲回京后,将庶妹容月宁记在了母亲膝下,成了嫡女,而我被除了族,成了无父无母的花楼头牌。
他不想要个当过妓子的女儿,就干脆把我放弃了,对外也宣称我已经死了。
哪怕不少人知道,春兰坊里的头牌就是昔日的侯府大小姐,太子的未婚妻。
可只要他们不认,我就只是个低贱的妓子。
这辈子,我被送进春兰坊时,并未大哭大闹,要死要活。
人在尝试过这一切后,就会发现,无用的挣扎只是会多吃些苦头。
花楼里对于不听话的新人自有一套调教人的法子,总会让你乖顺下来。
所以我一进来,便向妈妈自荐愿登台参加后日的花魁宴。
妈妈虽诧异,但面对我的乖乖听话,并未放松了警惕,她深知我们这些一朝落魄的世家女骨头有多硬。
平日里,连经过花楼门口都催促着赶紧走的,深怕多看一眼都污了耳目。
我在她的监视下,躲在房里练了两天的舞。
花魁宴就是由城里几大花楼一起参办的宴会,无外乎提高身价,卖个好意头罢了。
上辈子我被关在柴房并未参加,但听说魁首被尚书之子一掷千金赎了身子接了回去。
楼里的姐妹都叹她是个好命的,只要身子干净,哪怕出身不洁,手段了得,一个姨娘还是当得的。
而我,想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搏个出路。
姨娘也罢,通房也行,再在花楼待下去,我深知自己的下场有多惨。
庶妹一席话让我被迫接客,城里大半的男人都想尝一尝侯府大小姐的滋味。
我死之前,身子已经亏空,最后一个客人,正是太子的幕僚,他借庶妹之令来羞辱我。
活生生扭断了我的四肢,让我跪伏在地上学狗叫。
而太子和庶妹就在隔壁厢房说笑,我所受的羞辱,他们全部知晓。
在我快咽气的时候,庶妹才从隔壁掩着口鼻一脸不屑地过来了。
我问她为何如此待我?我从未对不住她。
她却说:「你自出身起,便压我一头,已是错。后又因身份与太子结亲,更是错。太子明明中意的是我,却不得已让你占了名头。父亲更是为了求娶你母亲,替太子铺路,让我娘亲做了姨娘。」
我恍然大悟,怨不得我从小就不得父亲喜爱,也怨不得庶妹虽是姨娘所出,待遇却远超我这个嫡女。
若不是母亲压着,父亲几次三番想把庶妹记到母亲膝下。
母亲去世后,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安姨娘扶正,若不是怕世人骂他宠妾灭妻,逼死了主母,他早就如此干了。
母亲是扬州商贾之女,家财万贯,又无旁的兄弟姐妹,父亲求娶时,就把那泼天富贵也囊入怀中了。
这大把的雪花银被他送进了太子府,好替太子招兵买马。
这场行刺,可惜不能让它真的安在太子头上。
皇上盛怒之下虽废了他,但转过神来,很快就会发现其中颇多漏洞。
一场无妄之灾只是牵累了我,让两府其他人毫发未损。
我在濒死之际,目露惧意,泪流满面地哀求庶妹放过我,愿以母亲额外的嫁妆来换自己一条命。
庶妹信以为真,将耳朵凑了过来。
我陡然发狠,将她耳朵撕咬下来一半,太子冲过来狠狠将我踢飞。
他命人将我五马分尸,再丢到城南乱葬岗,被野狗啃食。
老天垂怜,我又回来了。
可回来的时机却不巧。
我换上了妈妈特意为我准备的红色半透罗裙,照料我的小丫头罗俏惊叹连连:「小姐真如仙女下凡,这等子身段,是我在花楼里从未遇到过的。小姐定会惊艳所有人。」
我不置可否,只是将口脂晕开了些。
她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口误,昔日多少少年郎求而不得的高门女,如今成了取悦宾客的待沽物。
我知她不是有意,甚至说得在理:「还有多久到我?」
罗俏出去看了圈,很快就回来了:「下一个就是小姐了。」
我把鞋子脱了,薄纱遮面,赤足踏了出去。
脚踝上的铃铛叮叮作响,随着红色舞裙欲露不露。
我知宾客众多,但不知如此之多,鼎沸的人声在我出来那刻达到了至高点。
唯独二楼的雅座,有一厢房窗户紧闭,只隙开了一条缝。
我想引起注意的勋贵,都在二楼,也不知今天的装束,能否让那些贵人斗胆买下我。
琴音响起,一曲凤舞九霄让周围的看客都瞪大了眼珠子,眼底的贪婪与迫切都显露了出来。
「妙啊,这盈盈一握的小腰。滑如牛脂的肌肤……春兰坊何时来了这等绝色?」
「这舞只得天上瞧,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若是将她收入房中……」
……
荤话一连串地丢出来,我面不改色地站在高台上,眼角余光斜睨二楼。
会不会有人……
数不尽的银票雪花似的往我身上砸。甚至有些泼皮竟等不及爬上来要拉我的手腕。
我往后躲了躲。
「容大小姐躲什么躲?都到了这地儿了,装什么贞洁烈女?」
他认出了我?
「你以为有谁敢把你赎回去吗?一介罪奴而已,若是伺候好了爷,爷不妨包你几个月,让你偷个闲,只伺候我一个人便可。」
我节节后退,指甲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他喊破了我的身份,那几乎无人再敢出头赎下我。
就当我绝望地以为无路可走时,一件黑色披风从头而降,将我兜了个正着。
二楼那间紧闭的厢房里传出来一道冷冽的声音:「一万两。」
妈妈震惊,随后漾开了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将我从台上带下去,直接送到了二楼。
一万两,这可是大手笔了,寻常花魁赎身也不过是一千两。
他是谁?
我低眉顺目,屏着大气走了进去。
「谢公子垂怜。」
屋内一股幽幽檀香扑了满鼻,这香味,似乎有些熟悉。
不待我仔细琢磨这人究竟是谁时,那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你倒是适应得快。」似讥似讽,语气薄凉。
我诧异抬头,见面前直立着一个玄衣男子,丰姿如玉,乌发如缎,仿若谪仙。
一串墨色佛珠不紧不慢地在手里捻着。
我瞳孔骤缩,居然是摄政王周顷!
可他不是这会儿尚在永宁寺礼佛吗?
上辈子的摄政王是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之人,他虽礼佛,但世人传言他手里的人命攒太多,怕是佛都不敢渡他。
当今圣上对他忌讳颇多,却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因为他是先皇最幼子。
若不是先皇驾崩时,他年岁尚小,怕那皇位早就给了他。
为保他在皇室中自立,先皇给他留下了一支护甲军,区区五千人,每个都可以一敌百。
我收起眼底的惊讶,乖顺地唤了声:「王爷。」
上辈子我与他从无交集,几次见面,也是在宫宴上,我坐在末尾,躲在人群堆里,平平无奇。
他坐在皇上下首,姿态闲散,百无聊赖。
妈妈谄媚地送来了卖身契:「这位贵客,这是念桐的卖身契,打从现在起,念桐便是你的人了。」
「念桐?」他并未接过卖身契,妈妈扭着身姿把卖身契放在一旁的桌上。
我踌躇一瞬:「念桐是我的艺名。」
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念叨出这两个字,我觉得分外羞耻。
「不好听。」
「念桐已经是爷的人了,爷想叫她什么就叫她什么。」妈妈很会讨巧,出去后将屋门重新阖了起来。
「求爷赐名。」我深吸一口气,若是能攀上摄政王,那太子就算复位了又如何?
「容芊。」
2
我愕然,容芊是我原本的名字。
「谢谢爷的披风……」我把披风脱了下来,递还给他。
他扫了眼我的赤足,我不安地把脚往裙摆里藏起来,却只能遮个囫囵。
「穿上。」
我手一抖,又把披风接了回来重新盖住了自己。
都说摄政王不近女色,寡言少语,上辈子我对他关注并不多,只知他府里连个婢女都没有。
他让侍从将我领到了一处院落门口,这处庭院看着空置了许久,里头花团锦簇、树木繁盛、假山嶙峋,都是花了心思的。
侍从说,以后我就住这里。
「那王爷呢?」我以为摄政王将我赎回去是做妾的,但现在看着,怎么像是金屋藏娇?
「王爷好清静,自不会来这儿。」侍从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是勾引他们家主子下凡的妖女。
不来这儿?那他赎我干吗?
我以为能清明一段时间,可不承想,晚间刚躺下,便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难道是宵小?
哪个毛贼,如此胆大包天,偷到了摄政王府上?
我从一旁抓了个花瓶,蹑手蹑脚地候在门后。
那人刚一进屋,我便把花瓶砸了出去:「哪来的毛贼,偷到这里来了!」
花瓶应声而碎,夜色里,那人径直躲开了。
「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怎么像是摄政王?
我赶忙将烛火点起,一时不察,踩在了碎片上,脚底一阵钻心的疼痛。
腰间一双手将我打横抱起,我倒抽一口冷气。
还真是他!
但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你很惊讶?」他将我的脚禁锢在膝上,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替我把碎瓷挑了出来。
暖黄的烛光下,竟给他添了丝人间烟火气。
我堆起一个笑来,娇娇柔柔地斜靠上去:「没想到爷会来,但爷能来,我很高兴。」
他身子一僵,呼吸的频率骤然加快,反手捏住我作乱的手:「别动。」
我偏不,勾住他的脖颈呵气如兰:「爷赎我,不是为了当摆设吧?」
摄政王是除皇上外,唯一能压得住太子的。
再过几天,太子就要复位了,届时庶妹回京,侯府为了补给他一个太子妃,以庶代嫡。
我倒要看看,今生我先一步脱离了花楼,他们又想怎么待我?
拿走我母亲的嫁妆,却铺路给了庶妹。
这些本就是我的,怎么拿的,就怎么吐回来。
上辈子在花楼里的经历,让我很清楚男人的敏感点在哪里。
摄政王礼佛已久,清心寡欲,可他也是男人。
一室旖旎,罗帐生香。
早上醒来时,他已经走了,院落里走进来个丫鬟,正是在花楼里服侍我的罗俏。
她喜滋滋地将我扶起来:「小姐真幸运,惹得王爷的青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青睐?不至于。
不过也是个玩物罢了,不然为何将我置在外头。
可那又如何,左右我也只是利用他,各取所需罢了。
早膳过后,一连串的赏赐如流水般搬了进来,带头的还是那个侍从。
他一言难尽地望向我:「爷说,这些个小东西姑娘随意把玩。」
小东西?我诧异地望向那些金银珠宝,哪些单个拿出来都是上品。
拳头大的夜明珠,太子那儿也不过两颗,容月宁得到后欣喜不已,炫耀似的逢人便说。
可摄政王居然送来了一匣子,他去洗劫国库了吗?
我挑衅地拿起一颗夜明珠:「替我谢谢你们爷,不过……的确尔尔。」
侍从青了脸:「你……」
自打他心中那犹如神祇的王爷在我这儿频繁过夜后,我回回叫他时,他都一脸郁色。
我也不知周顷怎么回事?说好的不近女色呢?
怎么一到我这儿就失了态?
我在府里待了近一月,日子煞是好过,若不是罗俏采买回来告诉我碰到了父亲。
我竟不知他们已经回府了。
「小姐,侯府的门又开了。」她开心地替我整理衣物,「侯爷定会来接小姐回府去。」
回府吗?他可不屑要个花魁做女儿。
罗俏眼巴巴地在门口等了三天,侍从都怀疑她魔怔了,既不出去,又不进来,如同一只石狮子一样,望眼欲穿。
第四天的时候,她等来了侯府将大小姐下葬,以二小姐代嫡姐嫁与太子的消息。
上辈子除族,这辈子早逝。都是一样的结局。
罗俏愤愤不平,她知晓我在花楼为了被人赎走付出了多少努力,表面风轻云淡。
背地里夜不能寐,连枕下都藏着把利刃,生怕有哪个走错门的客人将我污了。
晚间,摄政王来时,我已经布下了一桌子的菜肴,往日他都是乘着夜色来,又一大早就走了。
从未在我这儿用过膳,今日倒是早了些。
他目光幽深地扫过桌上:「这些是什么?」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看不出来吗?我在讨好你。
「我不知道爷喜欢吃什么,就挑了些自己会的,爷若是茹素,就让人撤了。」
「我茹不茹素你不知道?」他执起筷子尝了一口,「咸了。」
我老脸一红,有些人面如谪仙,底下却荤素不忌。
「你想回去?」
我拉起他的手,指尖轻刮他掌心:「侯府大小姐已经去世了,我是爷的人,爷难道不要我了吗?」
他捻动了下佛珠,眸色幽深:「说吧,想要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这也是我心甘情愿攀附摄政王的原因。
不管他出于何目的买下我,能让他有所看中,那也是我的机会。
「爷说笑了,不过是想出府逛逛而已,整日憋在这儿,人都发霉了。」
「那好,过几日我带你去一处地儿。」
他满口答应下来。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寺庙礼佛,却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了太子与容月宁的定亲宴上。
一大早,来接我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可掀开轿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襟危坐的摄政王。
他喝茶的姿势一顿,眉眼轻飘飘扫过我的衣衫。
「谁许你这么穿的?」
我自省了下,颜色适宜又不张扬,而且这罗裙还是京城时下流行的款式。
「进去换了。」
「爷不喜欢?」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拧了把眉头,未做言语。
我莫名其妙地又进去换了一身,再回去时,他倒是温和了不少。
今儿他穿了一身墨锦,我又换了身朱色外衫,凑一处,倒难得显得般配起来。
车轮轱辘轱辘撵过繁华喧嚣的街道,我耐着性子并未问他带我去哪儿。
直到停在了太子府,我才讶异回望他。
「爷怎么带我来了这儿?」我想过千万次如何再对上太子他们,但万没想到以摄政王玩物的身份。
「怎么?你不是闷得慌吗?」他捉住我的一只手,霸道无比。
我挣脱了几下,没防备他攥得更紧了。
「今儿是太子定亲宴,想必热闹得紧,我带你来看热闹,你不愿意?」
也不知是看谁的热闹呢,门口往来的官员有不少认出了我,眼底的鄙夷和诧异遮都遮不住。
「谢谢爷,我喜欢热闹。」我干脆卸了劲儿,嫣然一笑。
太子周临渊已经接到了门房的回禀,携着容月宁走了出来。
两人一身正红,装点华贵,当真不可夺目。
「皇叔。」他朝摄政王行了个礼,随后扫到身边的我时,脸一下子暗沉下来,「她怎么来了?」
「姐姐?是你吗?」容月宁的眼泪说来就来,拉起我的手一脸动容,「姐姐,父亲说你被关在了勾栏院里,已经被凌辱至死了,我不信,还求了菩萨必定要保佑你。想不到,你真的回来了。」
若不是你指甲快掐进我掌心里,我真的快信了。
门口那么多的人堵在这儿,容月宁还把我进过勾栏院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嚷了出来,其心当真歹毒。
「你是?」我冷不丁把手抽出来,她一个踉跄倒在了太子怀里。
「姐姐这是怪我吗?我也不知姐姐还活着,若是姐姐怪我……月宁愿意把太子还给姐姐。」她扑在太子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我心下厌烦,嗔了摄政王一眼,这就是你让我来看的热闹吗?真是晦气!
「容芊!你敢推月宁!你这副进过勾栏院的脏身子也配做太子妃?」
「太子在说什么?我并不认识太子妃。而且,我身子脏不脏,王爷知道就行。」
「你不认识?」太子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姐姐是在气我吗?连侯府都不认了。」
「皇叔,她是不是容芊?」
「你在质问我?」摄政王厉眸微扫,对面两人肩膀瑟缩了下。
「她说不是便不是。」
「既如此,还望姑娘原谅我思姐心切。」容月宁歉意地望向我,眼里的挑衅和得意生生拉垮了整副妆容。
「那你是谁?」太子明显不信,指着我怒斥。
「我啊,巧了,也是春兰坊的头牌。」
太子一脸嫌恶:「说到底,还是个妓子。」
「这位姑娘,念在你与我姐姐如此相像的份上,你若献舞一曲,回头我让太子给你赎身好不好?」容月宁扯着太子的衣袖轻轻摇曳,「临渊,我不忍别人顶着姐姐的脸……若她跳得好,你替她赎身了好不好?就当替姐姐行个善事。」
太子心疼地揽着她的腰:「都依你。」
「你若跳得好,我便可以给你赎身,免得你长了张容芊的脸,在外头招摇撞骗,败坏了月宁的名声。」
我委屈地半倚在摄政王身上:「王爷,我可是骗了你?」
「太子是说我很好骗?」他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抬眼时又冷着脸,「你想叫你九嫂献舞,不若先让你这太子妃给她敬杯茶吧。」
周围一片哗然,眼珠子都快脱眶了。
容月宁拔尖了嗓音大叫不可能。
3
我也绷直了背,手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回头传出去,人人都会觉得摄政王被一个妓子勾了魂,可我实际哪来的胆子。
「九嫂不可能,不过我会努努力,趁王爷兴致还在,够个通房,四舍五入,也算你半个九嫂了。」我天真地咧嘴一笑,气得容月宁咬碎了一口牙。
「那你多努力。」摄政王不满地捏了捏我的掌心,我讨好地抬头一笑。
这幅画面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
太子和容月宁气得脸色发白。
今儿他倒是难得配合我,我心下感激。他说的什么九嫂已经给足了我面子,若我日后有夫君,当是个温润谦虚、性格和睦之人,而不是摄政王这种满脸写着麻烦的人。
宴会上,我柔若无骨地靠在周顷的身上,高座上的两个人时不时将眼神瞟来。
我故意捏着颗葡萄递到了摄政王唇畔:「爷,尝尝这葡萄甜不甜?」
他警示地瞪了我一眼,顺着我的指尖将葡萄卷了进去,温热的触感烫得我将手往后一缩。
「演戏演得累吗?」
我讪讪一笑,在场的人都觉得我对他死心塌地,偏他能看出我在愚人。
我寻了借口要去如厕,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太子府上辈子来过几次,倒也不至于迷路。
我望着眼前堵路的容月宁,不耐地想绕过去。
「姐姐,你进过勾栏院,为何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这是明目张胆来挑衅了?
「那你呢?本就是姨娘所生的庶出女,浑身上下一股小家子气,怎么当太子妃?」「你果然是容芊!」她脸色扭曲,显然是怒极了。
「我没说我不叫容芊啊。」
容月宁扑过来想抓我的脸,被我向后躲开了。
「就算你想回侯府,父亲也不会认你了!真正的侯府嫡女已经死了!你一个野种也配压我头上!」
「什么意思?」我骤然抓住她再次伸出的手腕,容月宁为何说我是野种?
这句话,上辈子我至死,她都不曾提过。
「本想着,看你无知无觉,也挺好的,可你这副下贱身子怎么攀得上摄政王?」容月宁眼里淬毒,恶狠狠地低喃,「一个父不明的野种罢了,若不是当初父亲因为你外祖家的钱财,把你认了下来,你又怎么会成为侯府嫡女?那身份,本来就是我的!」
「你胡说!」若真是这样,父亲怎么会让我与太子定亲?除非……他已预料到太子会遭难,牺牲一个我,来赌太子能不能翻身。
「容芊,我好叫你知道什么叫心灰意冷,你想爬到我头上再压我一筹,你做梦!」容月宁忽然惊呼一声向后倒去。而她的身后,正是中心湖。
我眼尾扫过花园入口处簇拥而来的人群,也顺势往后仰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紧紧搂住了我的腰。
随着惊慌失措的人群不断挤上来,呼叫着救太子妃。
摄政王将我扣在腰间,往后挪到了安全位置。
容月宁被救上来时很是狼狈,今儿的衣裳华而不实,经水一沾,里头肚兜的花样都透了出来。
男客眼珠子都胶在了她身上,女宾纷纷鄙夷怒瞪。
她陷害我时,想必也未料到这衣服沾不得水吧。
我躲在摄政王怀里偷笑,被他没防备,掐了一把后腰,我吃痛惊叫出声。
众人眼神瞟了过来,我暗恼不已,却还是扒着摄政王的衣襟,抽抽噎噎地喊着腰疼。
「太子妃非说我是她姐姐,让我一死了之,不要再顶着侯府大小姐的脸兴风作浪,可是爷,我向来听话,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难道长得像也是我的错吗?」
「你胡说!明明是你推的我!你嫉恨我嫁给了太子,所以想害我落水!」容月宁狼狈地裹着披风咒骂。
「嫉恨你?太子妃何出此言?太子虽是人中龙凤,可摄政王也是丰神俊逸,况且……我眼睛也未瞎。爷在我心里,是顶好的。」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摄政王家宅清明,身处高位,说的话甚至能左右皇上的旨意。
而太子一位,随时可换。
宫里头皇子众多,光未成年的就有五位。
周临渊不过占个嫡罢了,先后死得早,继后上位后多次想推二皇子上位。
他这太子之位,可坐得并不顺畅。
「若我的人有三长两短,我决不罢休!」摄政王将我打横抱起,甩下这句话后带着我离开了。
太子阻拦不及,苦着脸让人把太子妃扶下去。
一路上我生怕被摄政王秋后算账,乖乖巧巧地窝在马车一角,他几次凉凉地扫过我头顶。
我只感觉浑身在冒汗,无奈之下,期期艾艾地磨蹭了过去:「爷,我肚子是真疼。」
方才不觉得,现在竟一抽一抽地疼,似有东西往下坠一样。
他反手将我拉在了膝上,吩咐马夫快些。
刚回到院子里,大夫便被侍从拎了过来,一番诊脉后,屋内的祥宁被一句「恭喜王爷,夫人已有了身子,不过月份尚浅,尚不安稳」给炸开了锅。
我恍恍惚惚,手不自觉地放在肚子上,自打进了别院这里,王爷几乎每天都来点卯。
事后还会吩咐侍从端来避子汤给我,这怎么……怎么就有了身子呢?
我急切地想解释:「爷,那避子汤我从未漏过,不信你可问龙安。」
侍从点点头:「汤药并未断过。」
摄政王头低垂着,右手覆了上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轻颤:「真有了?」
大夫再三发誓,的确有了。
我未看到他眼里迸发出的惊喜来,脑袋晕晕忽忽,只想着怎么力证自己绝无上位之心。
「爷,你别生气,我会把他打了,绝不会造成爷的困扰。」我指天发誓。
「打了?」他眯着双眸,眼里坠满寒冰,「你要打了他?」
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我要留下他吗?
我一时分辨不出他是何意,只是讷讷点头。
周顷手里的佛珠蹦了一地,额角青筋暴起,脸都气绿了,他丢下我转身就离开了。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他发火,平时都是憋着坏折磨人。
没一会儿,侍从龙安便在外头唤我,说有东西要给我。
我向门口望了望,并未见到摄政王。
「姑娘别看了,乖乖把药喝了吧。」他把药递给我,「王爷好些时候没这么生气了,姑娘还是自求多福吧。」他一脸幸灾乐祸。
罗俏瞪了他一眼,接过药包时忐忑不安:「小姐,这是什么药?」
我的心像被一双手拧着,疼得喘不过气来,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堕胎药。」
「小姐命怎么这么不好。」罗俏气得直抹眼泪。
是啊,我命怎么这么不好,上辈子死无葬身之地,这辈子又妄想蚍蜉撼树。
「姑娘这阵子身子不爽利,就别再缠着王爷了。」龙安嘟囔了一句,「见天儿往这里跑,我都快成马夫了。」
我缠着他?明明是他缠着我,怎么倒成了我是祸水了?
罗俏把没眼力见儿的龙安赶了出去。
药煎上来时,还冒着热气,我三两口就喝了下去,罗俏哭红了眼。我把她赶了出去,这丫头跟水做的似的,哭得我头昏脑胀。
我躺在床上,等着药效发作,却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个人抚着我的脸在我耳边叹息:「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醒来时,我并未发现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反倒是更轻松了些,难道药量不够?
我让龙安再拿副药来,分量下重些,他抽了抽嘴角:「这药一天一副,只能膳后用,姑娘是把药当茶水喝了吗?」
罗俏抄起一旁的扫把,劈头盖脸打过去:「什么堕胎药还得一天喝一副,不把人身子败坏了!」
龙安跳着脸大骂:「你这丫头忒凶悍了!以后没人敢要你!谁说是堕胎药了,那是安胎药!」
「安……安胎药?」扫把砸在了地上,罗俏和我都傻眼了。
「那你昨日怎么不说?」
「你们也没有问我啊。」龙安无辜摊手。
我知晓必定是被他戏耍了。
可摄政王要留下这个孩子做什么?只要他想,何愁没有女人替他养育子嗣?
我只是一个勾栏院里被赎身的头牌而已。
4
龙安让我自个儿去问王爷,我在院子里候了他三天,却等来了他请旨求娶永昌侯嫡女的消息。
上辈子我只知道永昌侯是先皇的结拜兄弟,一起打了江山,后来江山初定,他自愿奉先皇为帝,拿了个封号便游历山水去了。
最后是死在了疆场上,先皇追封他为义勇永昌侯。
可我从未听说永昌侯成亲生子了,难道是上辈子被关在了勾栏院,所以并未听得任何消息?
不管如何,这个女子能让清心寡欲的摄政王求娶,想必是极其中意的。
我心底酸涩,莫名地情绪低落,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让罗俏在龙安的膳食里下了药,连夜租了辆马车准备南下。
上辈子,周临渊快要南下代天子巡视了。我知晓他会宿在袁州的乔华园,那宅子是当地县令集资筹建的,为了这事儿,他还得了眼,被提到了知府的位置。
周临渊自命清高,又出手阔绰,很容易被盯上,所以前世,他差点被歹人所害,救治了三天后,累死了两匹马送回了京,是容月宁拿了侯府里的奇药救了他。
此后,两人感情越发浓厚。
可侯府家大业大,父亲又是个好面子的,他哪来的奇药去救太子命?就凭那点子俸禄怎么够?
倒是我母家,世代经商,产业遍布广域,旗下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药园子。
母亲死后,嫁妆都到了安姨娘手里,她拿着这些产利养着侯府一大家子,还博得了个贤淑之名。
我和罗俏先一步到了袁州,万幸我这身子怀得毫无感觉,一路上省事不少。
罗俏当了些摄政王当初赏给我的首饰,雇了几个道上的练家子,只求财不问路的那种穷凶恶徒。
太子过来的第二天,他就乔装打扮准备考察民情,偏偏县令是个会来事的,将他往秋满阁引去,那是当地有名的欢乐场。
他皮相优越又出手阔绰,很快点了个花娘拥进了房里。
匪徒悄无声息进去时,两人正在酣战,一时不察都被打晕摁在了地上。
我进去后,罗俏为怕污了眼,寻了块帘布把他身上遮了起来。
眼见周临渊像无知无觉的猪狗一样趴在地上,我恨不得上去直接送他上天。
可不行……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我比他,更惜命。
罗俏揣着手问我怎么办?
我向匪徒头子借了手里的刀,比画两下后,就直直往周临渊腿间插去!
一声闷哼响起,罗俏手忙脚乱将他脑袋罩住,鲜血蔓延了一地。
几个看好戏的匪徒双腿一抖,瞬间白了脸。
我让罗俏出了剩下的银钱,再找了个倒夜香的老汉把他背了回去。
周临渊醒来时,已经是第五天了,我用药延缓了他伤口的愈合速度。
平日里给他送药时,也以薄纱遮面。
他问我是谁?
我欲言又止,比手画脚问他要不要报官?
「不用报官!」他赤红了脸大声拒绝。
伤了那处,以后子嗣绝无可能,若再报官,把这事儿扬了出去,太子之位都摇摇欲坠。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会纳你为侧妃,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可好?」周临渊循循善诱,另一只手作势来扯我面纱。
我惶然躲过,丢下药碗逃了出去。
后面几次,再给他送药时,他已经明显好转。
我特意露出不经意间被烫伤的手腕,他心疼地攥紧我的手,面纱系带脱落的一瞬间,手腕上桎梏的力量陡松。
「怎么是你?」他一把挥开我的手,眼底厌恶和纠结在拉扯。
我泪意上涌,羞愧地撇过头:「这就是我不愿意露面的原因。太子尽可离去。我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我就当没见过太子。」
「我不是……我……」他颓然砸了下床,「你怎么在这?」
「王爷厌烦了我,我来此散心。」
「我早就说凭你的身份不过就是个玩物。既如此,我可许你通房之位,只要你安分守己,月宁也不是个不容人的。」
通房?我笑了,前几日还是侧妃呢。去跟容月宁抢个太监?我是有多想不开?
「我自知身份卑微,从未有与太子妃抢人的想法,这次救了太子,也是误打误撞。既然太子想报恩,不若把我娘亲的嫁妆还与我吧,我这副身子还想安稳立世,唯有钱财可傍身了。」我用帕子擦着眼角,哭得不能自已。
早知道这辣椒如此辛辣,我就换成洋葱了。
「你只要嫁妆?」周临渊长吁一口气,觉得能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我,甚是轻松,于是大方挥手,「这事儿我允了。」
他走的时候我还发誓,绝不会透露在这里见过他。
罗俏问我为何救他?
我说我不救,自然有人救,不若我来设这个局揽这个情。
不出十日,娘亲的嫁妆就到了门口,护送过来的正是侯府的大管家陈平。
他是父亲的人,讲话十分傲气:「小姐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侯府的大小姐早已下葬,这嫁妆合该充公了。若我是小姐,就该乖乖的,兴许侯府还能赏你碗饭吃。」
我命罗俏带人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这是太子给我的,你想要回去,就去找太子。」
「你!侯爷很生气,小姐真是好算计,居然攀上了太子!」
「他生不生气,关我何事?」我逼着他交出嫁妆单子,仔仔细细地让人清点。
「小姐难道真不想回侯府了吗?如果你愿意认个错,兴许侯爷会心软。」
「认错?我这个父不明的野种,就不高攀侯爷了。」我勾唇斜睨了他一眼。
陈平十分慌乱,大声辩驳:「小姐在说什么?」
他这个反应让我的心也落了下去,容月宁没骗我。我居然真不是侯府的大小姐,那我是谁?
陈平竭力呵斥了几句便驾着马车落荒而逃。
不过半月,就从京城里传来消息,听闻太子不能人事,皇上遍寻名医替他治伤,可还是没用。
原本这事儿捂得死死的,听说是被摄政王给当朝拆穿的。
他说太子脸色苍白,看着体虚,便让皇上请个太医来给他诊脉。
太医来后,太子拒绝诊脉,态度强硬,引起了皇上的怀疑,无奈之下,只能应允。
他不能人事的事儿也被曝了个彻底。
我倒很是怀疑,摄政王怎么知道这事儿?难道真是关心太子,所以叫来了太医?
不管如何,结局我十分满意,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他无法再行人伦,且尚无子嗣。
他被废,是迟早的。
我让人寻了当天和他有过关系的那个妓子送到了太子府门口。
听闻她跪在门口,坦言自己怀了太子的孩子,求太子妃能赏她口饭吃。
迫于舆情,容月宁将人接进了府。
这个孩子对于太子来说,是扭转局势的关键,若是男孩,那他的太子之位可保。
若是女孩……想来太子也有办法让她生下儿子。
罗俏夸我性子太好了。
我嗤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家小姐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好可是会被人吃的。」
「那如此,小姐为何还把人送到京城去?」
「他不是看不起妓子吗?现在妓子肚子里怀了他的血脉,未来皇上还会允许一个妓子所出的孩子登位吗?他被废是迟早的问题。曾经唾手可得又突然失去,那才是最抓心挠肺的。」
而且,容月宁又是个善妒的,她这辈子只能当个活寡妇了,还得容忍一个妓生子叫自己母妃。
想想我就痛快!
不过,太子也是个聪明的,他把那妓子的身份来历全都遮掩了,说成是县令家的远房亲戚,给她捏了个清白人家身份,还把她纳作侧妃。
在我怀孕三月的时候,罗俏在街上见到了龙安。
我吓得连夜收拾包裹准备离开,前脚刚跨出房门,后脚就被堵在了门口。
「芊芊想去哪儿?」一道修长玉立的身影立在院内,眉眼轻抬,嘴角微勾,右手的佛串不紧不慢地轻捻着。
「爷怎么来了?我是想着把不需要的东西让罗俏清理下。」我忍着心痛,把包袱递给罗俏,又给她打了个眼色。
罗俏机灵地接了下去。
「芊芊玩够了吗?」
玩?他早就知道我在这?所以我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王爷既已有了未婚妻,就当知道避嫌,这孩子王爷若是不愿意打了,我自会留下,后面也不会再去打扰王爷。」
「不打扰我?我是孩子的父亲。」他让龙安把带来的吃食放在了桌上,「婚期在下月,虽是赶了些,但尚算来得及。你又瘦了些,须得多吃些,方能安心养胎。」
这算什么?把我当外室?
我气红了眼:「所以王爷这段时日,是拿我来慰藉吗?」
5
他瞟了眼我的肚子,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别胡思乱想,我倒是想,奈何有心却……」
我瞪了他一眼,磨了磨牙齿,他敢说下去,我就……
摄政王失笑,挑起一颗酸梅喂在我嘴边:「太子的事儿自有我,你别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不相干?血海深仇算不相干吗?
他似乎大老远来这里,只为看我过得好不好,第二天醒来时,人又不见了。
龙安垮着脸站在门口,怀里的菜盒还冒着热气。
「王爷呢?」罗俏左右环顾。
「给姑娘报仇去了。」
「报什么仇?」
龙安挠挠头:「我也不知。」
罗俏从他怀里接过菜盒,把他怼开了些:「也不知王爷画中仙一样的人物,怎么找了你这么个脑子不清明的。」
「若我脑子不灵光,就凭那三两歪瓜裂枣就能把太子随从给干趴下?若不是我……」
「你说什么?」
龙安自觉失言,捂紧了嘴巴再也不肯开口。
怪不得我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畅,还道是老天爷帮我,原来龙安一直跟着我们。
「姑娘既然知道了我家爷的心思,那不如回京去?」
「我不回,我还有事。」
「姑娘的心事,回京后爷自会给你解答,还望姑娘可怜可怜爷,得了空就往这儿跑,累得我也跑断了腿。」
他一直过来?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心事,无非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他既然知道,为何昨天不告诉我?只是为了让我乖乖回京吗?
既如此,我回去便是。
龙安殷勤地将我扶上马车,一路上的歇脚客栈仿佛提前打点过,全是精贵物件。
他带着我一路驶回了王府,经过别院的巷口时,我还提醒了他一下,可龙安却说,那儿本来就是暂住的地方。
一走进王府,我便发现所有的装饰都与别院一致,小到喝水的杯子,大到休憩的贵妃榻。
几个婆子走进来,说是奉王爷的命来照顾我的,不得不说,她们对于孕妇的饮食习惯颇有一套,连罗俏都不得不折服。
晚间,王爷还没回来,宣旨的公公倒来了,皇上封了我为元安郡主。
我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接了旨意。
王爷回来时,已经夜露深重,我兜着一脑子的疑惑候在门口。
他赶忙上来把斗篷披在我身上,又把我打横抱起:「夜里寒凉,怎么还在外头。」
「我怎么成了郡主了?」
摄政王不顾我的扭捏把我的脚捂在怀里:「这是你该得的。当年,永昌侯经过扬州时,与你母亲相识,后相恋,若不是容章成横插一脚,盯上了你母家的家财,也不会让你自小失了父母。」
我心头大震:「你说什么?」
「容章成彼时还只是扬州知府,根基不稳,家中无银,你母家又是巨贾,他作势求娶你母亲。被拒后,想通过下药来坏你母亲清誉,却被永昌侯所救。可当时永昌侯也中了药。他利用这个机会,让你母亲以为与她发生关系的是他。」
「所以母亲和永昌侯绝了往来,自愿嫁给了他?」我攥紧了手心,恨意滔天。
「是也不是。」摄政王心疼地抚开我的掌心,继续说道,「永昌侯误会了你母亲,以为她中意的是容章成,他主动领命去了战场,为让你母亲过得好些,以军功替容章成升迁。终于有一次死在了战场。」
「所以,侯府的荣耀,是我父亲……以命换来的?怪不得我从小就得不到父爱,原来,我本就不是他的女儿。」我泣不成声,前所未有的戾气有如一把利剑,割据着我的心。
「他怎么拿的,我会让他千倍百倍地吐出来。你放心。」摄政王承诺。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有些迷茫,周顷的出现和情意,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意外。
「夫妻一体,何分你我。」
夫妻?所以下个月的亲事,实则是我和他?
京城多了位元安郡主的事传得飞快,第一个上门来的,便是容月宁。
她来势汹汹,我也并不觉得她是来道贺。
「贱人!把嫁妆交出来!那是侯府的东西!」
「嫁妆?什么嫁妆?」我故作不知,这才多久,侯府少了我的嫁妆就支撑不下去了,想必把手伸到了容月宁那里,这才逼得她不得不上门讨要。
「你不过是一个青楼妓子,侯府还把你除族了!有什么脸面再捏着侯府的东西!」
「罗俏,掌嘴!」我抿了口茶直接吩咐。
罗俏等了许久了,见她进来时,就开始蠢蠢欲动,听到我的吩咐,立马跳上去左右开弓。
三两下下去,一张猪头脸便出现在我面前。
容月宁想还手,被龙安挡了回去。
「你敢打我!我可是太子妃!」
「太子妃?你还做着母仪天下的白日梦呢?周临渊成了太监,还怎么做皇帝?」
「可他有了子嗣!届时侧妃生下的儿子会记在我膝下,皇上不会再废黜他的!」
我笑得不能自已:「子嗣?青楼妓子的孩子你也认?究竟是不是太子的孩子还另说呢。」
「不可能!」她惨白了脸,身子瘫软了下去。
「那你回去问问,侧妃的来历,袁州的男人都知道。」
容月宁屏着口恶气,气势汹汹地剜了我一眼后就离开了。
等我午休醒来,就听到罗俏传来了消息。
容月宁回去后就逼问侧妃的身份,起初人家不认,她把侧妃吊在了树上,几鞭子下去,人倒是认了,孩子也没了。
激怒之下,她把人直接剐了。
太子回到府里,迎接他的就是一院子的血淋淋。
皇帝梦彻底被断送,他把容月宁关起来好一顿打,丢出府时,腿都折了。
侯府把她接了回去。
没过几日,有两个自称侧妃亲人的人过来告御状。
原来侧妃还真是官家小姐,只不过父亲犯罪后,全家被罚没,只有侧妃进了秋满阁。
太子宠幸她的时候,还是完璧身子。也就是说,那个孩子的确是太子的。
兜兜转转,容月宁还真是亲手葬送了周临渊荣登大宝的希望。
皇上借口太子虐杀百姓,把他给废了。
侯爷去求情时,还被骂教出了个好女儿。
那妓子我并未安排,怎么倒恰巧是官家小姐了?
我把疑惑告诉了摄政王,他抚着我微凸的肚子,眼里柔情四溢:「为夫说了,自有我在。」
是他?居然是他做的谋算!
安姨娘来闹事时,龙安把她挡在了府门口。
王爷直接让人把她绑回了侯府门口,摁在地上,打足了三十大板!侯爷只能铁青着脸,被迫观刑。
他美其名曰个玩物,居然也敢冒犯郡主!
我成亲前几天,摄政王披着夜露,直接去抄了侯府。
从侯府的荷花池里挖出来的赃银足足有三百万两黄金。大多是这些年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其中有一半,还是当初朝廷要发给永昌侯的军饷,因被他贪墨,导致永昌侯战败身亡。
而他进献给太子的,全是我母亲的嫁妆收益,连半分里头的黄金都未用。
皇上震怒,将侯府全部下狱,直接第二天斩立决。
王爷憋着坏说自个儿马上得成亲了,不宜见血,便让废太子监斩。
容月宁因是周临渊妻子,外嫁女不受牵连,被逃过一劫。
可王爷给她求了个情,让她去送行。
我挺着肚子在监斩前过去望了眼,昔日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的盛远侯,如今落魄得连只狗都不如。
他见到我,眼睛闪了闪:「芊芊!我是爹爹!快让王爷放了我!」
「爹爹?我父亲不是被你害死了吗?」我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可我养育了你十六年!你父亲……那是意外!不能怪我!生恩不在,养恩也有!你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盛远侯涕泪横流,看着好不狼狈。
「养恩?拿我母亲的嫁妆养我吗?如果是这样,你还真是窝囊!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现在,你去地下跟我父母赔罪吧!」
「不怪我!不怪我!是安心仪让我做的!她出的主意!」
安姨娘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半晌,痴痴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尽心尽力为你谋划,竟被你念不到半点好!」
「你这毒妇!若不是你想的法子,我怎么会如此苛待芊芊!」
侯府的荒唐事被叫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容月宁羞愧地用袖子遮住脸,想落荒而逃。
行刑的差爷及时喊住了她:「皇子妃不替他们收尸吗?」
她被逼着坐在前头,眼睁睁看着数颗人头落地,温热的鲜血洒在了她脸上,几个瞬息的工夫,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个场景我倒未看到,罗俏说我是双身子,不宜见这些不吉利的场面,便把我带了回去。
因侯府被抄家罚没,容月宁又被带回了曾经是太子府的大皇子府,周临渊变得越来越阴柔,两人整日在宅内争斗。
终于有一天,容月宁把他下药捆了起来,用钗子戳了他十几个洞。
侍从发现时,周临渊已经双眼俱盲,只剩一口气了。
醒来后第一件事,他便把容月宁废了双腿丢进了勾栏院,让她以最低贱的废奴身份尝尽所有苦楚。
不出三月,她便染病暴毙了。
听闻院里的龟奴把她丢到了乱葬岗,一晚上过去了,连个完整尸身都未找到。
周临渊却在十日后接着去了,死的时候身边躺着另一个俊秀的男人。
王爷给他和容月宁请了衣冠冢合葬,世人皆赞他们情真意切,却不知底下肮脏至此。
我问王爷,周临渊怎么突然死了。
他替我轻揉着浮肿的指节,语气平静:「我们的麟儿快诞生了,留着那些个垃圾,省得污了你们娘俩的眼。」
我的心柔软成一团,话说,好久没见到他戴佛珠了,与我待得越久,烟火气倒是越足了。
生产那日,我是晚间骤然发作,他慌乱地让龙安喊产婆。
直到我平安产下一子,才发现,这人居然鞋袜未穿,一直守在床头。
龙安劝他先去歇息一会儿,他却怔怔拉着我的手似哭似笑:「有孩子了,我们终于有家了。」
6
番外:
我重生在了芊芊被丢进勾栏院之后,上辈子她被周临渊五马分尸而亡,我连个完整尸身都未寻到。
初次见她,便是在皇兄的宫宴上,她一个人躲在下头偷偷喝酒,不防备那酒是西域进贡来的,被辣得脸如粉桃。
那时我只觉得这姑娘小女儿心性,可真逗。
后面又在宫里见过她好几次,龙安说她是侯府嫡女,姓容,名芊,身娇肉贵,很是娇气。
可我见她几次被身旁另一个长相跋扈的女子压着训话。
既是嫡女了,怎么如此卑微?
皇兄把我叫进宫,问我太子妃人选,这些个世家嫡女,我都不熟悉,对于我而言,女人就是麻烦。
高僧给我批命,我这一生只见滔天血光,注定是孤家寡人。
有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划过那个偷酒喝的姑娘,她性子灵动活泼,应当不至于让她做太子妃吧。
可偏偏皇兄把她的画像抽了出来,说已让高僧批命,他们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皇家之下,哪对赐婚不是「天作之合」?
我嗤之以鼻,只是觉得可惜,周临渊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身为太子,以后后宫佳丽三千,断不会为她一人停留。
容芊被赐婚后,宫宴里不再见她身影,我有些心烦,胸腔里一股躁郁越发难耐。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永宁寺,她孤身一身跪在佛前,祈愿夫婿美满。
夕阳斜渡,将她周身覆了层光,有一瞬间,我想去和她说,要不你退婚吧,太子不是个佳婿。
龙安来唤我时,我的脚已经不由自主踏了进去,她抬眼望来,朝我盈盈一拜。
出去后,我见龙安哪哪都不顺眼。
方丈说,我的戾气最近重了些,让我留在寺庙潜心礼佛。
只有我知道我为何又成了这样,容芊的亲事越近,我便越控制不住自己。
我干脆把自己关了起来,可没想到,这一关,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却是被五马分尸,野狗分食的结局。
龙安带来消息时,我一口血直接喷了出去,面前的佛祖还是那副慈悲相,可我却再也听不进分毫。
方丈说我的心乱了,我竟不知那个惊鸿一瞥的小姑娘早已扎根在了我心里。
我命龙安彻查,带来的内幕却让我四肢百骸都在痛。
原来她是永昌侯的女儿,只不过容章成龌龊,把她母亲强娶进府,却又偏偏不待好她。
那日指着她鼻尖训话的,只不过是一个妾生子,背地里早就和太子勾搭在了一起。
我用了五年,把二皇子推上位,周临渊成了逼宫的废太子,而容月宁和侯府皆成了阶下囚。
二皇子要给我赐婚,我拒绝了。
我亲手监斩了周临渊和容月宁。
自芊芊去世的时候,我便养了一院子的野狗,以鲜肉喂食,以至于它们得到周临渊和容月宁的尸身时,如此迫不及待。
世人皆道我手段狠辣,孽障环身,我自幼佛珠不离手,就是为了压那戾气。
可我求遍诸天神佛,他们又给我带来了什么?
我把永宁寺砸了,既然神不渡我,我便自渡。
闭眼的那刻,我仿佛见到了碎裂的佛像在叹息。
再次醒来时,我在春兰坊。
底下靡靡之音缭绕,龙安问我要不要走,我却在未阖上的窗缝里望到楼下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身影。
「一万两!」我想都没想,喊了出来。
芊芊再次站到我面前时,我竭力捻动佛珠,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把她安顿在了别院里,那是龙安在短短一个时辰里花了大价钱从富商手里买下的。
她很是喜欢。
晚上,我情不自禁地去了,原本只是想见她一面,瞧瞧她是否安好。
可芊芊以为是毛贼,吓坏了,我把她抱怀里时,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很主动,这让我想了一晚上的阴谋诡计都没有实现,我想了千万条法子好让她死心塌地留在我身边。
可却被她的软言侬语一下子破防了。
一连多日,我都会克制不住自己去寻她,龙安说我被妖女迷了心智。
我把他打了二十大板,若可以,我希望我是妖,好把她迷了心智。
芊芊似乎有些不同了,她对太子他们格外厌恶,我心下窃喜。
太子定亲宴上,居然当着我的面作践她,我替她撑腰,她居然自贬身价,说够个通房。
看着她讨好的样子,我又心软了,通房就通房吧,反正王府后院,王妃是她,侧妃是她,通房也是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芊芊被诊出有孕的那刻,我的心跳如鼓,魂似乎飘在了半空中。
她说她没有漏喝避子汤,也不知为何会怀了,还说会打掉他!
避子汤?我让龙安端给她的,从来都是调养身子的汤药。
我做梦都想有个孩子能牵住她。
可这种行径太过卑劣,我不敢被她察觉。
她说要把孩子打掉的一瞬间,我慌了神,那股久违的躁郁袭了上来。
我落荒而逃,第二天,等平复后,便去向皇兄求了赐婚圣旨。
皇兄问我永昌侯女儿是谁?
我说:「时机到了,皇上只管封她为郡主就成。」
等我拿着圣旨兴致勃勃地去找她时,她却逃了。
那种差点以为要失去她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我找了三天三夜,才发现她去了袁州。
龙安说是不是我瞒着她,让她有了身子,所以生气了?
芊芊选袁州似乎不是随机的,她命人打伤了太子,还假意救了他。
若不是龙安把人引开了,就那几个歪瓜裂枣,早就被发现了。
难道芊芊心里还有周临渊?所以想用救命之恩来牵住他?
我躲在暗中观察了几天,每天都有千百次想冲出去直接剐了周临渊。 可我发现不对,芊芊在周临渊药里动了手脚,延缓了伤口愈合的速度。
既如此,我也给他加点吧,我下了慢性毒,好慢慢掏空他的身子。
芊芊很聪明,用救命之恩换回了她母亲的嫁妆。
周临渊回来后,我借口让太医给他诊脉,戳破了他不能生育的事实。
太医是我的人,中毒一事并未说出来。
芊芊很聪明,居然把那有身子的妓子寻了过来,周临渊以为自己有后了,可那妓子自他走后,又接了不少客,是不是他的种还未知。
容月宁容忍不了一个妓子怀了太子的孩子,手段毒辣,简直发指。
皇上再想保太子都不行了,一个无子嗣的太子,如何登位?
我花了一番功夫,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找出了侯府的赃银。
芊芊生产在即,我不能拿这些事来污了她耳朵。
幸好,老天又给了我次机会,也幸好,这辈子我终于和芊芊有了个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