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淮序!你走吧!”我哭得声嘶力竭,“求你了。”
时淮序像是没听见一样,盯着我被刀尖儿刺出的血珠,飞快套上衣服。
滴一声。
倒计时开启。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宋衍突然把我往前一推,“桑宁,选一个。”
我站在两人中间,哭着往时淮序走了一步,他便后退半步。
“宁宁,别过来。”时淮序郑重地叮嘱道,“有炸弹。”
我站在原地,不敢再走一步。
我不怕死,可是此刻当着他的面,选择时淮序,无异于激化宋衍的情绪。
甚至可能提前引爆炸弹。
“桑宁,承认吧,你只爱你自己,你跟你二叔一样,自私薄情。”
宋衍冷笑一声,在旁边说风凉话。
时淮序退到了窗边,看了我一眼,随后开口,“宋衍,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你不配提我的父亲。”
原本还下看热闹的宋衍骤然被激怒,往前走了半步,
“你们这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少爷,有半点真心吗?”
“可是,你父亲当年,的确是违规操作,没戴安全帽,我们也给了相应的赔偿。”
“闭嘴!”
时淮序冷冷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只不过也是个,无能之辈。”
我浑身都在抖。
这个世界疯了。
时淮序的话,每一句都扎在宋衍的死穴上。
他是不想活了吗?
宋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打火机,摔在地上,瞬间熊熊大火烧了起来。
那股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味,原来是宋衍早就浇好的。
“就是你们,毁了我的人生!”
宋衍双目猩红地朝我走来,那张尚未修复完全的脸,此刻在火焰中,显得十分可怖,
“桑宁,你为什么不选我呢?如果你早说,你不喜欢毁容的,我当初就不会对自己下手那么狠了……”
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真的是他自己。
“你疯了……”
“是啊,不这样,我怎么利用你的愧疚,打探到时淮序的消息!”
宋衍蛰伏多年,最终撕下来那副温和面孔,露出偏执疯狂的一面。
他的笑声,像破了口的风箱,刺耳难听,“宁宁,如果你选了我,不会是这个结局,走到现在,只能怪你自己。跟我一块下地狱吧……”
他掏出一枚遥控器。
我想也不想,转身扑到时淮序身上,紧紧抱住他。
“桑宁!”
时淮序怒喝一声,下一刻,砰!
伴随着窗玻璃破碎的脆响,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嗡嗡嗡……
耳鸣的锐响像一根针,不断刺激着我的大脑。
眼前,是时淮序毫无血色的脸,正在对着我说什么。
我仿佛感受到自己被炸成了碎片。
浑身都是麻的,没有力气。
可是跟他死在一起,我一点都不怕……
不怕吗?
为什么我在哭呢?
失聪只是短暂的一瞬,下一秒,乌泱泱的喊声像一颗原子弹,猛地灌进耳朵。
“嫌疑人已击毙!尸体发现位置:废旧厂房二楼。”
“一小队报告,引爆装置完好,确认人质安全。”
“现场未发现其余可疑爆炸物。”
“火情凶猛,通知相关人员携人质尽快撤离!”
我被人架着,离开时,回头,看见宋衍背对着我,躺在地上。
死了。
一只手盖在我的眼睛上。
冰冷的空气驱散了鼻腔里的烟尘味。
警笛声此起彼伏。
红蓝光交错,映着半落到夕阳。
我腿一软,跪在了雪地里,抖成一团。
俞晚骂骂咧咧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宛若天籁。
“……都踏马的 21 世纪法治社会,扫黄打黑都不知道几波了,还玩炸药呢!一个两个的法外之徒,都给你们关进去,判无期,判死刑,一枪子儿给你丫的崩的妈都不认。哥,都抓了,别放过他们!”
“行了,你去看看桑宁,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
俞晚一眼就发现了跪在雪地里的我,嚎了一嗓子,“桑宁,起来,你有孩子了,别满地乱爬。”
旁边正在配合警察拆弹的时淮序,突然一僵,扭头死死盯住我。
不等俞晚走到跟前,他脱掉了皮夹克,二话不说,抱起还在跟闺蜜说话我,面无表情地往车里走。
“哎、哎,你什么人啊,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
砰!
车门声隔绝了俞晚的抗议。
他把我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来,阴沉沉地盯着我。
我突然有点害怕,往角落里缩了缩,“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知道害怕还敢扑过来!你以为是玩卧倒游戏呢!”
短暂的沉默后,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时淮序从来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我说话,我眼泪当即就出来了。
“炸弹是在我身上的!”他气狠了,头上青筋都憋出来了,“万一宋衍摁下去了,怎么办?”
见他还要开口,我闭着眼往他怀里一倒,“糟了,我吓晕了。”
时淮序一噎,深吸一口气,憋得额头的青筋嘣嘣直跳。
他突然把我抱得紧紧的,此时,我才察觉到,他的双手竟然在抖。
“对不起……”
“刚才是我语气不好。”
他搓乱了我的头发,蹭着,尽力压平语气,
“我本来,是想从窗户跳出去的,这样哪怕狙击手不成功,爆炸了,也不会伤到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冲过来抱住我呢?以前从来没见你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没想那么多。以前看电视,有炸弹就卧倒,我总不能,抱着宋衍吧……”
“你——”时淮序一时失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万幸,我们都还活着。
“你伤口都包扎好了吗?”我问。
“嗯。”
“我不信,给我看看。”
“宁宁,”他哭笑不得,“在大腿根呢。”
我闷头就扒他裤子,“都老夫老妻了,你害羞什么?”
俞晚的声音隔着玻璃闷闷地透过来,“……对,是,我怀疑我朋友被家暴了,她男人把她掳走的,你在妇联的那个朋友管是吧?”
她说着,一把拉开车门。
光线倾泻进来。
我跪在时淮序大腿两侧,手放在他的腰带上,解了一半。
俞晚举着电话,面无表情地跟我们对视了三秒,突然关上门。
“对了,狗被虐了,你们管吗?不找妇联了,找动物保护协会……”
12
我和时淮序补办婚礼的时候,俞晚坐在了主桌。
她似乎没吃几个菜。
敬酒敬到跟前,时淮序温文尔雅地说道:“以前总听宁宁说起你,她说如果二婚还是我,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被他一双探究的目光盯着,她想起当时都豪言壮语:“如果二婚还是他,我倒立吃屎。”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
相顾无言。
我就是顺嘴一提,谁知道时淮序的记性这么好。
俞晚笑笑,举起酒杯,“那个,都过去了,我提一个,就……就祝你俩,百年好合吧!”
时淮序微微一笑,“谢谢。”
敬完酒,我小步跟在时淮序屁股后面,碎碎念,“都是过去的事,你提那个干什么?”
他笑道:“我好奇啊。”
“真好奇?”
“嗯。”
我犹豫半天,突然咧嘴一笑,“你趴过来,我偷偷跟你说。”
我抱着他嘀嘀咕咕一阵耳语。
时淮序俊眉一展,眉眼间逸出些许笑意。
我笑得肚子痛,“你说她要是真这么干了,还拉着我一起吃,怎么办?时总,您脸还要不要了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厅都回荡着我欢快的笑声。
时淮序就这么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婚宴结束,宾客可以在海边的度假村自行游玩。
傍晚,我脱掉了婚纱,穿上宽松的衣服,扣着一顶毛边儿遮阳帽,被时淮序牵着,蹦蹦跳跳地踩在沙滩上。
“以前,你总说要陪我来海边的,一直没来。”
“以前,是指——”
“哦!就是 38 岁的你。”我脱口而出。
时淮序蹙蹙眉,“有点老。”
“才不老呢!”我回味似的砸吧砸吧嘴,“38 岁的你也很帅,比现在沉默寡言一点,禁不住人撩。”
38 岁的时淮序,多了一些沉稳,也是能让人疯狂心动的程度。
时淮序若有所思,剩下的过程,跟我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了晚上,我刚进卧室,就被人“扣押”了。
危险的气息自身后袭来,滚热的胸膛让我一激灵。
咔嗒一声。
我被锁起来了。
时淮序清冷的声音染了欲念,“那个老男人有我懂你吗?”
我一愣,突然意识到,他这一天不对劲是因为啥了。
他吃醋了。
我扑哧笑出来,“喂,你……”
时淮序掐着我的下颌,对着镜子,眼睛像带了钩子。
“禁不住撩?”他轻笑一声,“那是他不行……”
“你、你别这么说。”
“你还替他说话?”
这声音显然是醋缸子打翻了。
“不、不是,”我欲哭无泪,“你十年后想起这句话,是不是还要证明自己很行?”
时淮序顿了下,认真道,“原则上来说,没错。”
“你们两个较劲,为什么吃苦的是我……”
他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我,“真想让那个老男人看看……”
我羞耻地捂着脸,“别说了。”
时淮序吻住我,不容拒绝地低声呢喃,“宁宁,你是我的。”
这一晚,兴许是我的一生中,情商最高的时刻了。
既要承认,他比 38 岁的老男人厉害,又要被他反复确认,38 岁的他,依旧很厉害。
夜深了。
月光穿过了窗纱,落在他的侧脸上。
时淮序已经睡着了。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心里暖乎乎的。
曾经,我无数次牵着 38 岁的时淮序,感叹,“要是我们早点在一起就好了。”
整整十年,我们活成了两个痛苦的陌生人。
这十年里,我想,我应该也是动过心的。
在他悄悄给我盖被子的深夜,我有那么一刻,是想抱紧他,说:我们和好吧。
但宋衍的意外,早已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
那些连我都不愿意承认的悸动,每次发作时,刺便会狠狠扎进心里。
提醒我,时淮序“害”过我的家人。
兴许是被压抑久了,所以当误会解开,爱意喷涌而出,让我度过短暂又浪漫的热恋时光。
我比我自己以为的,喜欢他还要久。
“宁宁,怎么醒了……”
时淮序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我捧住他的脸,凑过去,在唇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我爱你。”
覆盖在掌心之下,时淮序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这个男人……
还是不禁撩啊……
“我也爱你。”他捉住了我逃走的唇,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招架不住。
“喂,你……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
“嗯?”
时淮序睁开眼,眼底藏着一些看不清的情绪,像一坨即将崩盘的黑色风暴。
“我梦见了我们前世。”
我屏住呼吸,“真的?”
“嗯,”他勾开了我凌乱的头发,像在看一个珍宝,“桑宁,我很庆幸,我们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夜幕还长,月光羞怯,风也缠绵。
暖香浮动,吹起的窗纱撞起屋角的风铃。
是心跳声在此起彼伏。
我化身一片温柔的海,拥抱着月亮,轻轻低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结婚吗?”
月亮说:“不是,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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