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在一起後,周望拒絕了所有的鶯燕燕燕,手把手地教我融入他的圈子裡。
所有人都說冷漠浪蕩的周家小少爺這回是徹底栽在了我的身上。
可有人問:“你真能忘得了陳蕊初麼?”
周望低頭撫摸手上的對戒,苦澀地笑了笑,“不是她的話,誰都可以是將就。」
「至於譚瑤,她聽話,也足夠愛我。」
後來,我死在漆黑骯髒的巷子裡,他卻跪在大雨中瘋了似的抱住我嚎哭。
“瑤瑤,別不要我…”
1
包廂裡誰也沒敢說話,周望垂著眼,漫不經心地摩擦著手上的對戒。
原本上挑的丹鳳眼此刻充滿了煩躁。
王浩拿起一瓶酒靠過來:「望哥,怎麼看著心情不好? 」
他環顧包廂一圈,沒見到預料之中的人,有些詬異:“譚瑤沒跟你過來?”
「以往你去哪,她可是跟個小尾巴似的。」
“別跟我提她!”
周望怒吼一聲,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這幾天一直跟我鬧分手呢,我每個月給她那麼多零用錢,還不夠對她好?也不知道她跟我鬧什麼鬧。」
王浩嘖嘖搖頭:「說多了,就是你慣的。」
“看來我對她太好了。」
說完後,周望又恢復了無所謂的樣子。
「沒事,一會我給她打個電話,她就過來了。」
不怪他這麼想,因為每次吵架,無論是誰的錯,必然是我先低頭道歉。
周望永遠是等待被哄的那一方。
可現在,我看著包廂裡篤定的周望,突然笑了出來。
他不知道的是,我永遠也不能再哄著他了。
看到周望一直摩擦手上的對戒,王浩了然一笑。「不愧是我望哥,夠長情,這是蕊初那年送的吧?還是我跟著選的呢。」
怪不得周望會那麼寶貝他的對戒,連碰一下都不肯。
當時我只不過是想趁他洗澡的時候幫他收一下,就被周望一把奪過去。
他緊緊地握住戒指,朝我大聲吼道:“誰讓你碰我的東西的?”
當時的我手足無措,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
很快,周望也意識到自己的反常,他摸著我的頭低聲道歉:
「對不起呀瑤瑤,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這戒指對我很重要,我才這麼急的。」
「乖,下次不要隨便亂動我東西了。」
那時的我委屈又不解,而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在戒指的內圈有個刻下的小字,C。
那是陳蕊初名字中「初」字的首字母。
2
喜歡周望有多久了,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他家裡有錢,偏偏那張臉又生得好看,在學校裡一直都是耀眼的存在。
隨便便壞笑一下,就能讓班上的女生臉紅心跳。
可真正讓我注意到他的,是那次放學回家的路上。
我的褲子被弄髒了。
班上兩個很愛開玩笑的男生走在我的後面,注意到了我的異常。
他們邊從嘴裡發出刺耳的笑聲,邊用手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低下頭,臉上是火燒一樣的痛,尷尬、難堪,那一瞬間,我有種想哭的衝動。
“笑你媽呢!”
狠戾的少年聲音傳進耳朵裡,我震驚地抬起頭。
周望走了過來,一把拎起其中一個男生的衣領。
「怎麼都不說話了,嗯? 」
看見是周望,他們不敢惹這個硬茬,狠狠瞪了我一眼,灰溜溜地走了。周望將他的校服脫下來遞給我,精緻的眉眼間滿是煩躁,他低聲說:「拿著。」
我傻乎乎地看著他。
他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還愣著幹什麼,把衣服披上。」
我手慌腳亂,把少年滿是肥皂香的衣服圍在腰間。
「快點回家。」
少年背影逐漸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只留下腰間圍著藍色制服的我,面紅耳赤地站在原地。
自那天起,我不經意地關注起了這個周家小少爺。
時間一長,我的視線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我把心事藏起來,在角落默默喜歡他,追逐他。
然而我沒想到,有一天周望堵住我,一字一句地問我想不想當他的女朋友。
當時的我人直接傻了,不敢相信太陽真的照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到我愣在原地跟被雷劈了一樣,周望卻是伸出手按了下我的腦袋。
“怎麼傻乎乎的?”
他低頭看我,眼眸裡滿是坏笑,「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呀,小女朋友。」
耳邊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
從此夕陽下少年眉眼精緻,唇邊含笑的模樣讓我記了好多年。
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是陳蕊初一氣之下對周望提出了分手。
周家小少爺恣意慣了,怎麼可能向別人低頭,他轉身就賭氣跟我在一起。
陳蕊初則是選擇出國留學,一連三年都沒回來過。
那枚對戒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我之所以知道得這麼詳細,是因為網路上一個叫作我們都是膽小鬼的部落客。
她講述了與戀人相識,相戀,再到因為誤會分開的整個過程。
有不少純愛戰士紛紛應聲倒地。
她在最新的帖子回覆道:「我要為我的愛情最後大膽勇敢一次,祝我成功。」3
陳蕊初回國的那天,周望穿戴整齊後抱住我。
“瑤瑤,今晚不能陪你吃晚餐了,浩子那邊出了點事要我處理。」
「等回來的時候,你罰我好不好? 」
我用力摳著沙發,過了很久才啞著嗓音開口:「周望,不去行不行呀? 」
周望的動作一頓,神情有些複雜,但他還是說道:「乖,我很快就回來。」
看著門被合上,我眼眶發酸。
騙人,去見兄弟哪裡用得著打領帶。
很快,那個部落客發了新貼文。
果然,他來接機了。
我想去牽他,但被他冷著臉推開了。
他說他有女朋友,我委屈得想哭,可是你分明還愛我,他嗤笑了一聲,問我哪來的自信。
我告訴自己沒關係的。
只要他心裡還有一點我的位置,我就不會放棄,可是他們很快就要訂婚了。
底下很多網友紛紛留言,那女生為什麼非要抓人家不放,捆綁來的婚姻真的會幸福嗎。
有的人甚至鼓勵部落客去搶婚,因為浪漫不死。
後來這些話逐漸演變成更惡毒的言語。
甚至在我離開這個世界的前一刻,還有人私訊我,問我為什麼還不死。
如他們所願,我是真的死了。
沒過幾分鐘,身著一襲紅色洋裝的陳蕊初走進包廂。
她一出現,瞬間就驚艷了所有人。
她在距離週望還有兩個空位的位置坐下來,彎唇對他笑了笑。
「阿望。」
「嗯。」周望的反應很冷淡,但時不時就會把目光轉向放在桌台的手機。
好像在等誰的電話一樣。最後煩躁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陳蕊初拿走他手中的杯子,雙手輕柔地為他揉起了太陽穴。
「阿望,別喝那麼多酒,明天還要見客戶呢。」
她手上動作嫻熟,就好像溫柔的妻子正在為丈夫排憂解難那樣。
我沒想到,周望最後還是選擇讓陳蕊初進了公司。
甚至讓她做了自己的助理。
我們吵了很多次架。
最嚴重的一次,是我聽見周望說出的那些話後。
我在沙發上僵坐了很久。
周望走過來,用手摸了下我的臉,皺著眉頭。
「怎麼這麼涼,不知道回屋麼? 」
看著他眼裡不似作假的心疼,我真的很想問:
週望,這五年對你來說,真的都只是將就嗎?
為了讓我有安全感,他會拒絕所有別有用心來靠近的人,即使喝醉了也緊緊摟著我不撒手。
只會一遍遍地小聲嘟囔:“我是有家室的人,除了瑤瑤,誰也不能碰我。」
所以,什麼才是真的呢?
一瞬間,好像這麼多年的堅持一下子洩了氣。
我側頭避開他的手站起來,「我睏了,先睡了。」
周望看著自己落空的手,臉色也難看了起來,「譚瑤,你究竟在發什麼瘋? 」
聲音中還夾雜了些委屈。
他被我捧慣了,連這一點的冷淡都忍受不了。
我平靜地與他對視:「周望,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 」
被我這麼盯著,周望心裡發慌,先一步錯開了眼。
“你發什麼瘋!”
4那天他丟下這句話後,就摔門而出。
以往的每次吵架必然是我先低頭哄他,但現在我心裡竟然沒有一絲波瀾。
只是沉默地上床睡覺。
這樣的冷戰持續了許多天,直到周望別彆扭扭地走到我面前。
他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前幾天不是想看極光麼,我正好有時間…”
理由很拙劣,但我還是沒出息地心軟了。
因為網路上有傳言。
看見極光的人,是上天欽點的幸福的人。
我從來不迷信,但我想跟周望一起去看極光。
不光是我想到這裡,陳蕊初好像也突然想到了什麼。
她把紅唇湊到周望的耳邊,若即若離。
說出的話卻給了我重大的一擊:
「阿望,你說瑤瑤是不是知道了,當初在雪山上其實你是為了找我才讓她…”
陳蕊初頓了下:「才讓她差點死掉。」
我流著淚,不敢相信地緊盯周望的反應,期待他能反駁陳蕊初的話。
可最後,周望只是沉默半晌,像是安慰自己一樣地說:「不可能。」
我愣愣地看著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
原來在我幾乎死掉的時候,他正在尋找初戀的路上。
刻骨的恨意使我不受控制地向周望撲過去,但我忘了自己現在只是魂體,手直接穿了過去。
我跌倒地上,撕心裂肺地哭泣著。
當初為了這次極光之旅,我查遍資料,做了滿滿三大頁的攻略。
但非常可笑的是,我們的車子在山腳熄了火。
我和周望連山頂都沒有上去。
現在想來,也許真是老天在向我預示什麼。
我只記得那天的雪很大,很冷。周望看了下手機,突然很煩躁,眉毛都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他轉過身把大衣披在我身上,又把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給我戴上。
“瑤瑤,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幫忙修下車。」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打了個寒顫,拉著他的衣角:「周望…」
「別怕,我馬上就回來。」
他摸了我的腦袋,轉身消失在茫茫雪天裡。
我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未說出口的字哽在喉嚨裡。
週望,其實我有點怕。
不知等了多久,車裡的溫度變得跟外面一樣冷時,我不得不打開車門走下來。
冰涼的雪粒子從我臉上刮過,四肢逐漸凍得僵硬。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手機在這裡也沒有訊號。
恐懼、無助將我緊緊包圍著。
我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委屈地想。
週望,你怎麼那麼慢呀。
最後我失去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再次睜眼時,我躺在一間病房裡。
周望緊緊握著我的手,啞著嗓子,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瑤瑤,你終於醒了。」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5
他雙眼通紅,臉上掛滿了後怕的驚慌失措。
感覺出手腕處的濕潤,我摸著他的眼角:「周望,等了你好久啊。」
他跟我解釋道,他返回的途中發生了小範圍的雪崩,才耽誤了時間。
我聽完連忙問道:“那你有沒有受傷啊?”
他身子一下子僵住,看我的眼神似乎帶有一絲愧疚。
這時我才突然注意到,周望的衣衫凌亂,額前的黑髮微濕。我以為他太擔心我,便沒有放在心上。
門被敲響,陳蕊初端著粥走進來。
只不過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
她將粥放到桌子上,打趣開口:“瑤瑤,你不知道阿望知道你失去聯絡後,有多急,甚至…”
「別說了。」
周望控制不住出聲,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寒霜。
陳蕊初看著江川笑了一下,把話說完:
「老闆擔心你,甚至急得摔了一跤呢。」
聽到這樣的話,身旁的人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了下來。
陳蕊初的衣領拉得很高,但我還是眼尖地看到了衣領下的紅印。
那指痕,好像是剛被人捏過一樣。
察覺到我的目光,陳蕊初狀似不經意理了下衣領,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但當時的我滿心滿眼都是周望,哪裡會注意到她的挑釁。
6
整整一個晚上,周望的手機都沒有絲毫的動靜。
他突然站起身,抬腳狠狠踹在了桌台上。
「砰」的一聲巨響,頓時讓包廂裡的人都驚了。
周望喘著氣,一字一句盡是狠戾:
「看來我真是對譚瑤太好了,她怎麼敢? 」
即便這幾年生意場上周望收斂了不少,但他內裡還是個暴躁易怒的混混。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有陳蕊初上前一步,抱著周望的腰身哽咽。
「阿望,你別這樣,我害怕。」
周望深吸了幾口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靜了下來。
房間裡幾個人小聲說著:“沒有人告訴譚瑤今天蕊初會來吧?”
「放心,不會讓她來破壞望哥他們的好事,今天她不會出現在這裡的。」7
陳蕊初雙眸含淚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啞著聲音開口:「阿望,我們還能回到以前麼? 」
周望皺著眉頭,臉上閃過掙扎。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本想扯開她的手,陳蕊初卻一下撲進了他的懷裡。
“譚瑤根本就不適合你!”
女孩緊緊抱著他,再也掩護不住哽咽。
「她的家庭那麼糟糕,伯父伯母是不會同意的。」
「阿望,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聽到你打算和別人訂婚,我立刻回來了。」
「我不得不承認,我不能失去你。」
我看見周望捏緊的拳頭一點點鬆開,最後他伸出手擁住了懷裡的女孩。
「蕊初,這是你第一次向我低頭。」
他溫柔地抹去女孩臉上的淚水,「我說過的,只要你肯回頭,我一直都在。」
「別哭了。」
眾人紛紛鼓掌歡呼:「望哥蕊姐終於和好了!」
在周遭人的起哄聲中,周望抬起陳蕊初的下巴,眼裡似乎閃過什麼,但隨即深深地覆了上去。
陳蕊初攬著他的脖頸,熱情回應。
在這一刻,兩人唇齒相依,用盡力氣痴纏在一起。
我神情冰冷地看著發生的這一切,胃裡不斷翻騰。
真的是,好噁心啊。
周望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詔異地喊著:“瑤瑤?”
8
還不等我震驚他為什麼能看見我,緊接著周望自嘲地笑了笑。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陳蕊初唇上晶瑩,臉頰羞紅地挽著周望依偎一起。
這時,旁邊正在刷手機的女生發出了聲驚呼:
「天哪,離咱們最近的那條小巷發生了命案! 」
“是女生,說是被發現的時候臉都被劃爛了。」
起先大家都沒有理會,像這樣的事每天發生得太多了。
但猛然想到了什麼,王浩的手一抖,酒直接灑了出來。
他站起來哆哆嗦嗦地問道:
“你說的是哪個巷子?”
女生覺得莫名其妙:「就是萬街小巷呀,離咱們最近的那個。」
聽到這個,王浩的神情更加慌張了,他雙手抱頭,嘴裡喃喃著“結束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引起了我的注意。
原本笑意盈盈的陳蕊初一下子變了臉色,瞳孔也不自覺地收縮,這是一個人緊張到極致才會有的表現。
我仔細觀察他們的表現,難道我的死與他們都有關?
心中燃起恨意,誰也無法想像我經歷了多大的痛苦。
鋒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劃在我的身體上,我越反抗,他們就越是興奮,直到空氣中充滿血腥味,他們才驚慌地鬆了手。
只剩我衣不蔽體,渾身傷痕地躺在那個骯髒的小巷裡。
而臨死前的最後一秒,我想的是,會有人幫我披一件衣服嗎?
我只是,有點冷了。
9
彷彿終於承受不住了一樣,王浩把周望叫到了走廊格間處。
我看見王浩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望哥,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先不要激動,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譚瑤…”
周望皺著眉不解:“關譚瑤什麼事?”
王浩糾結地用手直抓頭髮,過了好一會兒才顫抖地開了口:
「在萬街小巷遇害的,可能是譚瑤。」話一出口,周望愣了。
愣完之後他一下子嗤笑出聲:「譚瑤這是把你也策反了,讓你隨便找個藉口替她說好話? 」
“你告訴她,要認錯的話就自己來。」
對於他的反應我並不意外,周望自私冷漠慣了。
即便真相已經快要擺到他的面前,他依舊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望哥,我已經找警局的朋友打探訊息了,應該很快就能出結果…”
「行了,弘子。「周望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能不能編個好點的理由,我走的時候,譚瑤還在家裡睡覺呢,怎麼可能出現在那個地方? 」
周望眼神冰冷,緩緩說道:「譚瑤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嗎?敢對我身邊的人指手畫腳,她還不夠資格。」
「不是的,哥……”
王浩貼著牆壁慢慢蹲了下來。
「是小雪他們用我的手機傳訊息給譚瑤,告訴她你喝醉了,和別人在萬街小巷打架,譚瑤很擔心你,所以她去了。」
“其實我都知道,但我只是想讓她別打擾到你和蕊初,我沒想過要害她的…”
我看著王浩那副自責懊悔到不行的樣子,只覺得諷刺。
收到那封簡訊後我擔心害怕到不行,想也沒想就搭計程車去了小巷。
但原來每次見面會大聲叫我小瑤瑤的人,從頭到尾就沒有用真心待過我。
無論我對他們有多好,都不曾真正融入他們之中。
但真正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周望的反應,他好像是被人定在原地了一樣。
不說話也不眨眼,就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面。
隨後他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把王浩從地上扯起來,怒吼聲迴盪在整個樓梯間:
“你特麼再說一次!”
“你們把她騙到哪裡去了?”
周望雙眼猩紅,一字一句說道:「如果譚瑤真出了什麼事,你們都別想逃過! 」
就在這時,王浩的手機響了。
周望聲音顫抖:「接!」然後緊緊盯著手機,用所有一切去祈禱結果是他希望的那樣。
我站在一旁很輕地笑了一下,怎麼可能呢周望?
果然下一秒,電話被接通,那邊傳來聲音:「我們透過 DNA 匹配,確認死者為譚瑤女士…”
後面的聲音我聽不清楚了,因為手機已經被周望摔在地上。
他用盡所有力氣怒吼了一聲,轉身向門外飛奔。
10
凌晨四點,天色微亮,萬街巷裡外外拉起了警戒線。
看熱鬧的人紛紛舉著雨傘圍在外面。
「聽說死的還是女的呢,被捅了好幾刀。」
“也不知道惹誰了,真是慘呀! 」
周望瘋了一般地撥開人群,衝到了警戒線內。
經過大雨的沖刷,暗紅色的血跡彷彿流淌成了一條蜿蜒的小河。
如果說剛才還抱有一絲幻想,直到周望親眼看到掉在泥土裡的手鍊。
那是他忘記譚瑤生日隨便買給她的,卻被譚瑤當成了寶貝從不曾離過身。
他腦袋「轟」的一聲如同炸開了一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滿是窒息。
“瑤瑤?”
但無論他怎麼叫,地上的人都不會給他半點回應。
我看見周望一邊流淚一邊抱著我的身體哭喊哀求道:“瑤瑤,我錯了……求求你,別不要我…瑤瑤,別丟下我啊! 」
無論身後的王浩陳蕊初等人怎麼呼喊,周望依舊死死地抱住我的屍體。
直到幾個警察把他拉開,一身警服的蘇悠走過來,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周望的臉上!
「人渣,你說過你會好好對待小瑤的,結果呢?是你害死她了! 」
蘇悠眼眶通紅,蹲下來把自己的警服脫掉蓋在了我的身上。
「痛不痛啊,傻瓜。」
“都怪我,我應該早點帶她走的…”
我輕輕抱住她:「悠悠,對不起。「前幾天我們剛因為周望的事情吵過架,本來,我是打算明天找她道歉的。
這聲晚來的道歉我再也無法親口告訴她了。
蘇悠站起身,凜冽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要是我查出來是誰害死了譚瑤,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
蘇悠看著仍陷在悲痛絕望中的周望,咬牙切齒道:
「譚瑤的死不是巧合,週望,你要替她報仇,你要贖罪。」
周望猛地一頓,他啞著嗓子,整個人都在發抖:「對,瑤瑤還在等我,我要找到害死她的人…”
無人注意到的角落裡,陳蕊初的手緊緊捏住了衣角。
11
自那天起,周望就像是個完全失去了情緒的人,沉默著工作,動用一切人脈去查線索。
看見周望這般,陳蕊初端著一杯熱牛奶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柔聲道:「阿望,歇一歇吧,你這樣我好心疼。」
周望抬起頭,眼神冰冷,「陳秘書你是不知道敲門嗎?這樣的話你明天不用來了。」
“阿望?”
陳蕊初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美眸裡迅速積滿了委屈的淚水。
看到男人還是無動於衷,她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摀著嘴跑了出去。
周望看著門口若有所思,隨後拿起電話,那邊傳來蘇悠凝重的聲音:
「小瑤的事有線索了,有一筆海外那邊的匯款曾打到兇手的帳戶上,但查出 IP 位址還得需要一點時間。」
周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盒子裡的手鍊,蘇悠聽見他說:“我知道是誰了。」
陳蕊初從來沒想到周望會回頭來找她。
周望捧著她的臉,眼眸裡滿是歉意:“對不起,前天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亂發脾氣的。」
陳蕊初瞋怪道:「那天你真的很兇,你從來沒對我說過這麼重的話的。」
「阿望,譚瑤的事只是個意外,誰也不想這樣的,但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逼自己了。」
摸著她的頭髮,周望似乎是不經意地提起:「是小雪拿王浩的手機發的訊息麼,如果是的話,蘇悠正在查,就麻煩了。」
「小雪她不是有意的!」陳蕊初急得雙手覆了上去,「她只是想找譚瑤聊聊天而已。」「哦?這麼說蕊初你也看過那封簡訊了? 」
看著周望別有深意的目光,陳蕊初徹底心慌了。
「沒……沒有,是小雪告訴我的。」
周望笑意加深:「小雪是你的朋友,我自然會好好為她安排的。我已經為譚瑤做得仁至義盡了,接下來是該好好考慮我們的事了。」
陳蕊初感動得雙頰粉紅,把自己埋進了周望的懷裡。
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周望眼神冰冷,裡面沒有一絲情緒。
12
過了幾分鐘,我看見陳蕊初輕手輕腳地拿著手機去了樓梯轉角處。
只見她壓低聲音對那邊道:「周望現在已經不查了,你們快點拿錢到國外去。」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陳蕊初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哪有那麼多錢!最多再給你們兩百萬!”
她狠狠地掛斷了電話,胸口不斷起伏著,明顯看出來被氣得不輕。
這時我突然腦中閃過些什麼,當我剛到萬街小巷的時候,那兩個男人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們把我堵在牆角,咧嘴笑。
「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乖乖的,陪我們拍一點東西就會放了你。」
而我在掙扎中撞破了腦袋奄奄一息,他們一不做二不休,用刀劃爛了我的臉和手指,只為拖延辦案進度。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下作的手段會來自一個女生?
她們用女性的軟肋去對付女性,可刀尖鋒利,傷了別人的同時也會傷到自己。
13
在我死後的第二十六天,周望向陳蕊初求婚了。
他在全網面前直播自己的求婚現場,陳蕊初更是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她的粉絲紛紛在網路上發起了祝福:
【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純愛戰士應聲而起。】
【感謝某譚姓女子的讓位,聽我說一句謝謝你。】
【就只有我覺得,一個女孩半夜去這種地方能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孩麼,活該她被殺哈哈! 】
但這則評論很快就被人攻擊了,都勸她嘴下留德。我蹲在地上畫著圈圈詛咒那些罵我的人,反彈反彈都反彈。
豪華餐廳內,陳蕊初羞澀不已:「阿望,一週後結婚會不會太快了? 」
看出她的顧慮,周望上前溫柔地安撫她:「我等不及了,我想早點把你娶回家。」
陳蕊初現在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不枉她費那麼大力氣把譚瑤除掉。
果然只要譚瑤不在,周望的心就永遠向著自己。
求婚儀式結束後,陳蕊初撒嬌說想跟他回家,周望卻鬆開了她的手,淡淡地說說自己太累了。
可等到所有人都走後,我看見周望一步一步地向郊區的別墅走去。
那個方向,是我們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六小時後,周望站在了別墅門口。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遲遲不進門,只是輕輕地喊:“瑤瑤,你在等我嗎? 」
沒有人回應他。
房子裡依舊保持著我走時的模樣,茶几上還擺著我修剪到一半的花束。
周望伸手撫摸房間裡的一切,最後坐在了沙發上。
無盡的空虛向他襲來,他像個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樣無措。
只會委屈地喃喃:“瑤瑤,什麼時候回家呀,我真的想你啦。」
我猛地閉上眼睛,再也回不去了,週望。
因為那裡根本不是我的家。
14
周望為陳蕊初準備了一場非常盛大的婚禮,記者和媒體全部到場,陳父坐在台下接受所有人的恭維。
王浩、小雪等人被安排坐在一起,只是他們的臉上都很僵硬。
上場前,周望湊到陳蕊初的耳旁,嗓音溫柔:「稍等我一下,我還為你準備了特別的驚喜呢。」
陳蕊初內心甜蜜無比,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待週望的入場。
可幾分鐘過去了,門口處仍然沒人,陳蕊初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啊!”
眾人發出一聲驚呼,陳蕊初徹底呆愣在原地。只見周望手捧著一張黑白遺照緩緩走進禮堂。
荒誕詭異。
陳蕊初大聲尖叫:“周望你瘋了!”
周望眼神冰冷,根本沒有理她,而是對著所有人介紹:“這是我的妻子。」
聽到他的這句話,陳蕊初瘋了一般地想把相框搶過來摔在地上。
「這個賤人死了還要來隔應我,賤人! 」
周望一腳把她踹了出去:「陳蕊初,我給你準備的驚喜到了。」
這時螢幕上傳來聲音,兩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對著鏡頭跪地求饒。
陳蕊初瞪大了雙眼,臉上升起一絲驚慌。
那兩個男人在全網面前闡述自己的罪行:
「是一個女的給我們錢,說等到她把人騙過來後,隨便拍點照片交給她。」
「別,別說了! 」
陳蕊初跑上台想把螢幕關掉,卻被蘇悠一把箝制住。
“你給我睜開眼睛好好看!”
男人繼續說:「我們本來想拍完就走的,但她掙扎得太厲害,磕石頭上了,我想本來就這樣了,還不如…”
周望用力握緊拳頭,整個人抑制不住地顫抖。
所以瑤瑤本來是可以活下來的,如果他不賭氣早一點回去,瑤瑤就不會死。
鋪天蓋地的後悔讓他彎下腰,發出絕望悲傷的嘶吼。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個讓我們辦事的人,就是網路上的大網紅陳蕊初。」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議論聲越來越大。
陳蕊初身子一軟癱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完了。
剛才還得意的陳父陳母一下子變了臉,哭天喊地要跟她斷絕關係。
“所以你和我結婚就是為了給她報仇?”
15
陳蕊初的眼神充滿恨意,嬌美的臉龐微微扭曲,「我就是想讓她死怎麼了,她譚瑤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憑什麼!她就該死! 「看見周望通紅的眼眶,陳蕊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周望你在這裝什麼好人啊?譚瑤死的那天晚上,你不正在跟我擁吻嗎,你說譚瑤的鬼魂能不能看到呀?哈哈哈哈哈……”
別說,你猜得挺對,我看到了,而且還是超清放大版的呢。
周望卻失去了冷靜,他狠狠地扯過陳蕊初的頭髮,湊到她耳邊:
「陳蕊初,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讓你明白這世上遠有比活著更痛苦的事情。」
「監牢裡有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份大禮。」
陳蕊初恐懼得連連後退,此時周望的面孔在她眼裡就宛如惡鬼一般。
以前網暴攻擊過我的人紛紛留言道歉。
在我死後,全世界開始愛我了。
至於王浩、小雪他們,苦苦哀求週望放過他們的家裡。
每一個參與這件事的人,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只除了一個人。
「你一直在找我貪污受賄的證據吧?」周望來到蘇悠的面前, 「找線索的目的是讓我放鬆警惕。」
蘇悠也不掖著瞞著, 很乾脆地承認了。
他低頭自嘲地一笑:“也對,陳蕊初說得沒錯, 我才是害死瑤瑤的罪魁禍首。」
然後他沉默地一步一步走出禮堂。
很多年後, 蘇悠想起來,那天應該是她見到周望的最後一面。
就在她找不到周氏集團犯罪的證據時,一份不知名的文件被郵寄到家裡。
蘇悠疑惑地打開, 那裡面裝著的,全是周氏集團近幾年進行骯髒交易的紀錄。
同時,電視上播放著最新的輿論新聞。
周家公子週望一小時前在家中自殺。
16
正在睡覺的我突然聞到了花的味道,我開心地飄了出去, 圍著蘇悠轉圈。
「悠悠, 你又來了呀? 」
蘇悠摸著墓碑上的照片:「傻瓜, 你現在在那邊好不好? 」「那些人都受到了懲罰,聽說陳蕊初曾在監獄裡嘗試自殺,但都被救了回來,死對她來說太輕鬆了。」
我趕緊點頭,好的好的, 我常去找鬼大娘聽八卦,真想講給你聽,一個個的都老炸了。
「本來還想讓你等等我,咱倆一起去投胎的,現在想來小瑤你還是快走吧, 省得被周望那個大傻逼追上。」
說了很久, 她終於摀著眼睛泣不成聲:「傻瓜,我有點想你。」
我摸著她的頭,以後我不能再監督你休息啦, 你這個工作狂一定要注意休息哦。
熬夜可是會變醜變老的。
蘇悠哽咽地說:「我們小瑤下輩子要做個有爸爸媽媽疼愛,快樂幸福的小孩。」
我們悠悠這輩子會是很好很厲害的警察。
微風吹過她的頭髮,就像是我在擁抱最愛的人一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