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裡,我的男友牢牢拉著他白月光的手,目光真摯而熱烈地訴說著他的思念與悔恨。
但他明明前一秒還在說愛我。
原來戀愛三年,還是比不過他與她四目相對的第一眼。
後來我提了分手,他卻眼眶泛紅,「我愛的人是你,我們結婚吧…”
我揉了揉太陽穴:“別來我這犯賤行嗎?”
1
夜色已深,我在廚房掐著點熬醒酒湯,假裝聽不見背後的腳步聲,直到背部貼上男人溫熱的胸膛,伴隨著灼熱的吐息,我才有些惱怒的回頭。
責怪擔心的話還未說出口,陸宴突然把我抱進懷裡。
他喝得醉醺醺的,帶著滿身的酒氣刺進我的懷裡,聲音帶著些撩人的醉意:「今天開心嘛,就多喝了幾杯,沒有下次了,別生氣了,嗯? 」
他的尾音帶了些上挑的慵懶,勾的人心裡癢癢的。
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眸,來不及看清他眼下翻湧的欣喜,我低垂著頭,像是在忍耐什麼似的嘆了口氣,「好了,把湯喝了,不然明天又頭痛。」
陸宴聽話的把湯一飲而盡,然後親了親我的耳垂,聲音低沉,帶著醇厚的酒意,「就知道老婆最好了…」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不安分的探進我的衣擺,緊接著嘴唇被覆上一點溫熱。
他眼神熱烈,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立刻變得灼燒起來。我有些恍惚的對上他的眼眸,莫名想到了很久之前那個雨夜裡帶著淡淡菸草氣息的吻。
2
我做了一個夢,是在高中的球場。
他彎著腰,漲得通紅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暢快,球進的那刻,陸晏吹了聲口哨,渾身的朝氣簡直要溢出來。
我抱著書愣愣的站在那裡,被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掃過,我莫名覺得有些慌張,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落荒而逃。
在那個初次相遇的熱烈而盛大的夏天,少女的愛誕生得猝不及防。
3
我期期艾艾的向朋友打聽他的消息。
朋友一臉驚訝:「你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陳楠嗎,還是上個星期轉過來的,就在隔壁班。」
我有些難過,胸腔悶悶的,恍恍惚的下了樓梯。
「小心啊,同學,要好好看路哦。「樓梯上溫柔煦的聲音驀然鑽進我的耳朵裡,我呆愣的抬起頭,與那雙明媚的視線對上。
這是我第一次見陳楠,她身材高挑,微長的頭髮落在脖頸處,多了幾分溫柔愜意。她彎了彎唇,明媚得讓人驚豔的長相因著這分笑意柔和下來。這樣的女生,只是在人群中就會不自覺吸引眼光吧。「行了,走吧。」直到他開口,我才注意到那道似有若無的目光是出自陸宴,他神色淡淡,古井無波的眼神只在掃女孩才能看出別的情緒。
「她就是陳楠啊。「腦子裡一瞬之間晃過這個名字。
我看著他們相偕的背影,女孩子戳了戳陸宴,笑得比窗外的陽光燦爛,男生一臉寵溺的拉過她的手藏進袖子裡。
正午陽光熾烈,曬得眼眶有些發燙。
4
我從夢中醒來,摀了摀胸口,心口有股無言的心酸,壓抑的喘不過來氣,身旁卻不見人影。
陽台的門開著,裡面的人在抽煙,手間猩紅明明滅滅。
明明答應我再也不抽煙的。
5
陸宴分手的那段時間菸癮很大。
那天陳楠託我去帶杯奶茶,我注意到她有些生硬的語氣,抬頭看見陸宴緊皺的眉心,心下明了,轉身離開。
沒錯,陳楠是轉學生,跟不上學習進度,去找老師哭訴的時候我在現場,老班眼神一亮,當即指派我幫她補習,就這樣我們產生了交集。
「你總是這樣自大,覺得所有人都該圍著你轉,一點都不顧及別人的看法。」
陳楠明顯哽咽的聲音讓我的腳步一滯,一時進退兩難,我索性不再隱藏,提著奶茶站在牆邊的陰影。
我看向陸宴,他神色莫辨,緊緊抿著嘴唇不肯吭聲,只是攥緊的右手骨節發白。
陳楠也看見了我,她苦笑一聲,眼圈發紅,狠狠的抱了我一下,然後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後來從老師口中得知,她出國了。
從那以後,在樓道的角落總是能看見男生懶散的倚在牆上,手間的火光明滅不定,伴隨著一地的煙頭。
我看得出他眼裡藏著的心事,卻沒有資格開口詢問,索性默默蹲在旁邊幫他望風。
「陸宴,老師來了,還有,抽煙對身體不好。「我搓著有些凍僵的手臂對陸宴道。
他沒有說話。
「圖什麼啊。」我心裡嘆了口氣,像個傻瓜。
「回去吧,以後不抽了。」過了許久,有些喑啞的男聲響起。
6
「陳楠回國了,今天我們一起吃飯。」微涼晨光中,男人的聲音像是要被風吹散了一樣。我轉過身不發一語,緩緩上前抱住陸宴,心下密密麻麻的酸澀蔓延開。
像是察覺了我的不對勁,陸宴把我埋進他的胸口,摸了摸我的髮頂,「沒什麼,不想去我就推了。」
「去吧,我也有點想楠楠了。」我聽見自己的回答,帶著點塵埃落定的意味。
7
陳楠其實是個極好的姑娘。
她知道我心裡藏著一個人,知道我為此懦弱自卑和敏感。
只是她不知道我喜歡那人是陸宴,她的男朋友。
我有時會痛恨自己的平凡相貌,痛恨自己對漂亮女孩的嫉妒心,痛恨自己除了渴望友情之外,仍懷著不可告人的髕齲心思和陳楠走得極近。
我將自卑與艷羨慕藏得極好,只是在家照鏡子的時間卻變長了許多。
我經常細細打量鏡中的自己:最近的皮膚有些乾燥,額頭上新冒出了一個痘痘,眼睛被藏在厚厚的鏡框下。
有次我像當賊一樣悄悄買了一套化妝品,抱著小女生隱密的心思,自己在鏡子麵前塗抹抹抹,可惜自己笨手笨腳,化上妝就像是打翻了麵粉的醜小鴨,頗有些不倫不類的可笑。
我站在鏡子前,莫名有些難過。像撈月亮得了滿手的空。
有人推門進來,是陳楠。
當時慌張極了,也不想她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難堪的只想著現在逃離是不是就能挽留一絲體面。
但是陳楠抱住我,纖細的手指一點點擦淨我臉上的污穢,她的嘴巴張張合合,依稀能辨別出幾個「傻瓜」的「漂亮」字眼。
我真的很感謝她,挽救了我的可笑的自尊。
但同時心底越發愧疚,「喜歡陸宴」這四個字,似乎永遠見不得人。
我還是沒忍心騙她,在她決定出國的時候將一切告知。
她眨了眨眼,眼裡有些迷茫,片刻後取代為毫不掩飾的心疼與眼底下微薄的憐憫。
對上她的視線,我的眼淚落得猝不及防,陳楠很用力的抱住我,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
她說陸宴不是良人
她說我值得
最後她說祝我幸福。
8
我還是沒有聽陳楠的忠告,像飛蛾一樣義無反顧地撲向火光。她出國後,陸宴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來終於走出來一些,只是人瘦了些,也安靜了許多。
我想勇敢一些,也想靠近他一些,於是開始小心翼翼的表達自己的心思。
我知道陸宴不喜歡早餐,於是自作主張的每天帶兩份早餐,再悄悄放到他的桌上;
我小心翼翼的打聽每一場籃球比賽,每一場球賽我都不曾缺席,手裡捏的緊緊的水瓶卻一次也沒有送出去過;
我為了打水能遇見跑過大半個樓層,排練了好久的台詞卻總是在對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後偃旗息鼓。
陸宴發覺了我的心思,沒有說什麼,只是用行動告知我這是個無望的結局。
所以隔天我就注意到垃圾桶裡的早餐,重新安排的座位,以及刻意的漠視。
原來愛太明顯會把人推得更遠。
9
那是在陳楠離開的第三年的冬天,陸宴考了 b 市的大學,我也超常發揮如願以償的和他進了同一所大學。
在我的死纏爛打之下,他雖然拒絕過,卻沒辦法阻止我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我有次故意提起 s 市有場我期待已久的畫展要舉辦。
「打算趁寒假有空去看看,說不定還能碰上我的偶像哈哈。「我踢著路邊的石子,手插在兜里,狀似隨意道。
「你一個女孩去不太安全,有朋友一起嗎? 」他蹙起眉毛,有些遲疑的問。
「她們都忙著考研啊,哪有時間陪我去」我心裡生出些雀躍,嘴上卻是抱怨,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算了,我和你一起吧。」
我挺驚訝,沒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陸宴沒有看我,神色淡淡,沒看錯的話,眉眼居然帶了些柔和。
我心裡驀然生出一股喜悅,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像是被巨大的餡餅砸中了一樣。
10
我在寒風中抱著手臂等了好久,不知道打了多少通電話,精心打扮的妝容早就已經暈掉。
手機又顯示無人回應的時候,我看著天邊熱烈的太陽,心臟突然沒有由頭的一陣心悸,像被人一把捏住,又酸又痛。
我轉身鑽進一輛計程車,「師傅,麻煩去石家灣,越快越好。」
回去的路上,窗外不時駛過幾輛消防車,尖銳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發顫,我摀著心口,不住安慰自己。
直到我拖著箱子站在樓前,愣愣的看著慘烈的晚霞映著沖天的火光,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
我的四肢早已僵硬,卻還是跌跌撞撞的跑向那棟熟悉的房子。哭聲,警笛聲,一切嘈雜的聲音在大火中扭曲著,我幾乎要被巨大的恐怖淹沒吞噬。「別在這裡,去包紮吧。」眼裡填滿同情的大叔在不遠處開口。
我心臟猛的一滯,慌張的跑過去。
陸宴直愣愣的站著,身上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悲傷與絕望。聽見聲音,他抬起頭,眼裡的脆弱與彷切切實,他有些恍惚的看著我,眼淚終於落下來。
他說:「岑溪,我真的是一個人了。」
我心中苦澀的幾欲落淚,每向前走一步心裡都更加煎熬,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注入了心臟。
我顫抖的抱住他,他沒有拒絕這個擁抱,或者說,他需要這個擁抱。
陸宴的手指指節無意識地加重,泛起青白。我心裡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許久後,我聽見自己苦澀的聲音:「陸宴,你還有我,我會陪你。」
11
我陪著陸宴許久,卻不是以戀人的身份。
陸晏長得極佳,很有讓人心動的資本。追他的人數不勝數,只是陸晏從來沒有回應。
我跟在他後面的時間久了,竟也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在大學枯燥的生活裡流竄。
舍友說漏嘴時我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班上女生眼裡的憐憫、有些男同學眼裡的鄙夷不屑原來都有跡可循。
我並沒有太在意,我只知他人生突遭變故,心中荒涼,孤單一人……或許他需要我。
12
只是不知怎麼就傳到陸晏耳裡。
陸晏約我出來那天下了小雨,我撐著傘小跑步到約好的地方。
他沒有打傘,身形瘦削,帶了些初秋的涼意。
「感冒了怎麼辦。「我有些著急的拉住他的手腕往最近的教學大樓跑去,沒有註意到他有些複雜的眼神。
陸晏停下腳步,我蹙著眉抬眸,與他四目相對。
他反手拉住我的手腕,有些強硬的把我扣在他的懷裡。
雨勢逐漸潦草起來,整層樓垂進漆黑的夜。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當我女朋友吧。」
我有些慌亂,低頭不說話,腳尖一圈圈畫著地面,泛起一地漣漪。
「岑溪,抬頭看我。「他的話語溫柔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突然覺得很委屈,一時間沒忍住,哭得難以自持。他嘆了口氣,漆黑的眼眸翻湧著晦澀得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感,他突然低頭吻下來,淺嚐輒止,卻混雜著眼淚的苦澀滋味。
恍惚之間,我聽見了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強勁有力,溫暖得不像話。
「他是喜歡我的吧。「我有些不安的想。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原來「我以為」這三個字,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13
我和陸宴開車到達約定好的餐廳。
推開包廂門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陳楠。
她今天穿了件紅色連身裙,一張小巧精緻的臉上掛滿笑意,她對我揮手示意,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大方與自信讓路人駐足欣賞。
我落在陸宴後面,沒有錯過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驚艷與急切。
我對此暗自緊緊捏著手掌,卻還記得扯出一抹笑意與陳楠互相擁抱。
陳楠似有所覺,捏了捏我的手掌,擔憂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的臉上。
我朝她笑笑,心裡一暖,總算露出了這幾天為數不多的真心實意的一個笑容。
13
一餐吃的很少,說的時間很長,大部分都是陳楠在說,我轉頭看向陸宴,他眉眼溫和、神情專注的看著陳楠眉飛色舞的講述她在國外的創業經歷,嘴角噙著笑意。
我看著這一幕,心裡居然平靜得可怕,像是早有預料的安定。
「溪溪,你還記得隔壁班的夏鳴飛嗎,老是埋頭畫畫的那個傢伙。「陳楠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開始仔細回想,模糊的印象好像有這麼一個人,總是在教室的角落獨自寫寫畫畫,偶爾的幾次見面都是他低頭匆匆忙忙走開的背影。
「怎麼了,我記不太清楚了。」我帶著幾分詢問看向陳楠。
「他現在是我公司的設計師哦,已經出落成大帥哥啦~”
我愣了一下然後微笑,「那很好啊,終於得償所願了。」
「你還說呢,你的畫家夢實現了沒? 」陳楠擰著眉,一臉不贊同地看著我。
身旁陸晏投來有些驚訝的目光,在一起快三年,他從來不知道我喜歡畫畫,甚至有時還會對我每天寫寫畫畫的舉動嗤之以鼻,認為浪費時間。
「早就不畫了,手都生了。「我避開他的視線,淡淡道。
「啊,好可惜,本來想約你去你偶像的畫展來著。」陳楠的聲音是掩蓋不住的失落。
我心中遺憾,卻笑了笑沒有回應。14
吃過飯後,陳楠悄悄把我拉到一旁。
「你和他在一起開心嗎?」她抿了抿唇,有些遲疑道。她自然也注意到了陸晏在餐桌上的異常。
「我也不知道。「我有些複雜的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我幫你。」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不置可否,看似平淡,實則腦中早就掀起一場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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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陸晏有些沉默,而我暗暗思索陳楠說的話,一時間兩人竟相對無言。
一直到家後,陸晏靠在沙發上,有些疲憊的按了按太陽穴,「溪溪,你先去休息吧,我還有工作。」
我頓住:「你還喜歡我嗎,陸晏。」
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僵持了一下,短暫的呆愣過後,他突然勾住我的下巴,低頭吻上去,這是一個帶著些安撫意味的吻。鼻息交織間,男人身上的古龍香水味佔領了我的嗅覺。我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他的溫度。
「別瞎想,溪溪,後天是我們三週年紀念日,你在家乖乖等我。「陸晏捏了捏鼻樑,眉眼舒展。「好嗎,老婆。「末了又可憐巴巴的補上一句。
我心尖有些顫動,「記得帶玫瑰花。」
陸晏眸子閃了閃,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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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日這天我起得很早,身邊的陸晏還在熟睡。我看著他的睡顏,有些出神。他閉著眼,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圈淺淺的陰影;鼻樑高挺,唇邊的酒窩若隱若現,逐漸與我記憶中的少年重疊,可我心下一酸,知道有些事已然在悄悄改變。
我漫無目的地想著,陸晏突然靠近吻上我的側臉,眼裡柔情似水。對上他的眼眸,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卑鄙,總是帶著惡意揣測別人。我狠狠抱住他,像是因這個吻而生出了無盡勇氣似的,「一定要記得我在家等你。」
陸晏愣了一下,眉眼帶笑。“我一下班就立刻回來,不會讓老婆久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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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陸晏後,我閒來無事,索性把家裡收拾了一番。
在地下室忙碌了半天,不經意的一抬眼,看見了一個紙盒子,髒兮兮的落著灰。
打開一看,原來是我高中的日記本和一堆手稿。
我翻開日記,隨便翻了幾頁,毫不意外的全是關於陸晏。
「今天幫陸晏帶了早餐,可是他全都丟了,是不是討厭我啊…”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陸晏啊,他什麼時候才能不喜歡陳楠啊…」…
我摀了摀心口,是即使隔著遙遠的時光也能感受到的心酸。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回過神來查看訊息。是陳楠。
她發了一條朋友圈:被老媽催著來相親了~沒想到小哥哥還不錯哎~
又配上了一張照片,陳楠有些親密的靠在一個男人懷裡,男人看起來優雅溫和,另外半張臉被隱在陰影之下。
我攥了攥手機,心裡抱了些隱密的不安。
接近五點,陸晏快下班了。
我燒了一桌子陸晏愛吃的菜,然後靠在窗邊等待。
傍晚時分的雲彩像一團烈火簇擁在太陽身邊,淡淡的金色灑滿天空,美不可言。可直到太陽愈發傾斜,隱入黑暗,夜幕漸漸降臨。陸晏也沒有回來。
手機彈出一條視頻,我有些顫抖的點開。
陸晏的臉上寫滿無措,他好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陳楠,嘴巴張張合合的說些什麼,有些聽並不真切。我把音量調到最大,這才聽見他有些顫抖的聲線。他指著一旁的男人,“你喜歡他?我哪點比不過他?”
我靜靜的看完視頻,一個人待了很久。
然後才醒過神似的拖出行李箱收拾東西,東西並不多,一會兒就裝好了。
我看著那本日記,有些愛撫的摸了摸封面,真奇怪,好像也沒有什麼接受不了。
18
急促的開門聲拉回我的思緒。
「你要去哪裡!」陸晏衝進來,看著我身旁的箱子,有些慌張的說。
「你說要帶玫瑰花的,你去了哪裡? 「我看著他空無一物的雙手,聽見自己有些苦澀的聲音。
他的臉色在一瞬之間變得頹敗無措。
我低垂著頭,有些木然的看他攥緊的拳頭,心頭不可避免的湧上一股悲涼。
“對不起,我突然有些急事忘記了,我現在就去給你買。」陸宴聲音帶著急切,話一說完就想急忙出門。
「陸晏,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們分手吧。」我看著這一幕,有些嘲諷的勾了勾嘴角。然後把影片傳給他看。
他點開視頻,過了半晌有些狼狽的抬起頭看我。
從前我很喜歡陸宴看我的眼神,溫柔細膩,但現在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我卻沒由頭覺得厭煩,索性扭頭迴避那道目光。
我不再多言,拖著箱子離開。陸晏有些踉蹌的把我抵在牆上。他怒目圓睜,掐著我的下巴一字一頓道:「你不能這麼對我,你說好要一直陪著我。」
我有些恍惚的看著眼前這個陪伴他五年之久的男人,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我掙脫了他的手,靜靜的看著他。
他紅著眼圈勉強笑著,目光帶著實質的悲哀,聲線顫抖:「你說會一直陪著我的,現在你不要我了嗎? 」
“是你先鬆手的。「我淡淡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心裡卻蔓延過酸澀的痛意。
陸宴臉上血色盡褪,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我低下頭,看見他攥得發白的骨節,我心頭先是湧上一股嘲諷,然後竟然有些解脫的快感。
我拖著箱子走開。
身後陸宴好像在喊我的名字,聲音悲涼無措,但我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關上門的那一刻,餘光中看見一個蜷縮在地上的身影。
那一刻我明白,他是真的後悔了。
眼睛突然酸澀得厲害。可是太遲了,不管是你的深情,還是悔恨。
我只花了一瞬就認定他,花了五年的時間陪伴他,卻用最後短短一個月讓自己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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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著箱子站在路邊,與陳楠四目相對,像是心照不宣的見面。
她斜斜的倚在車身,手裡夾著根香煙。見我出來,走過來俐落的把行李往後車箱一丟,然後把我塞進後座。
「你先住我那,休息幾天來我公司上班,給夏鳴飛當助手,正好圓你的畫家夢,多跟人家學,我花了好多錢才挖過來的……」陳楠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聲音裡帶著滿滿的關懷。
我吸了吸鼻子,控制自己不讓眼淚流出來。
我早就說過,陳楠是個極好的姑娘。所以陸晏對她念念不忘,也情有可原。
我只是遺憾沒能好好愛自己。
陳楠遞給我一杯牛奶,看著我把它喝光,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空間留給我。
我有些疲憊的撲在床上,閉了眼腦子卻亂糟糟的。
折騰了很久才勉強入睡
睡得並不踏實,夢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夢。
夢裡一會兒是正在打籃球的青澀耀眼的少年陸宴,我在旁邊心如擂鼓,整張臉漲得通紅。
一會兒是他眉頭緊皺,小心翼翼幫陳楠上藥的樣子,陳楠拉了拉他的衣角,有些討好地笑著。陸晏扭過頭裝作生氣,可在陳楠看不見的角落,他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像揉碎了的星河。過一會兒卻又置身火海,我冷眼旁觀那時脆弱無助、流著淚的陸宴,還有那個緊緊抱住他的女生說,「你還有我,我會陪你。」
這些畫面逐漸撕裂消散,最後只餘年輕的陸宴紅著眼眶拉住我,聲音帶著實質的悲涼:“我最愛你,很遺憾沒能留住你,但說真的,我真的最愛你。」
我醒過來,頭痛得厲害,手摸了滿臉的淚。
陸宴這個人,真的貪心。既留戀來日方長的安穩,又貪戀年少的悸動。
哪有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
20
陸晏不是沒有嘗試找我,我不只一次看見樓下佇立著的身影,他站在樹下,身上有斑駁的光影,明暗交錯。
晚上做了個惡夢,我有些驚慌的翻身坐起,邊大喘氣邊拉開窗簾,似乎看見了黑暗中男人指尖的點火光。
看著路燈下男人瘦削的身形,我深深呼了一口氣,過去種種記憶走馬觀花般湧現,這才明白面對分手的平靜淡然只是保護自己的偽裝,而在我一遍遍回憶過去的時候,只有空蕩蕩的失落和凌遲般的痛苦從心臟蔓延過四肢百骸。
不能這樣下去了。
我披著大衣下去。
陸宴的狀態很憔悴,下巴還有新冒出的鬍渣,衣服也皺巴巴的。他轉頭撞見我的那一剎,眼神裡溢出的像是驚喜,又像是慌張。
他手忙腳亂的把煙掐滅,這才打量著我神色小心翼翼上前。
「溪溪……」他微微停頓了一下,聲音喑啞,帶著隱約的哽咽,「不分手好不好。」
他從口袋裡掏出鑽戒,「我當時想向你求婚的,我只是放不下…”
我閉了閉眼,半晌後聽見自己有些木然的聲音:「陸宴,你當初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喜歡還是愧疚? 」
“我們在一起三年,我給過你很多機會,我讓你帶玫瑰花,我說我在家等你,你還是選擇了陳楠。」
「你在準備戒指打算向我求婚的時候,刷到陳楠朋友圈的那一刻想的新娘到底是誰? 」
陸宴沉默了很久。
「溪溪,我是真的喜歡你,一開始我只是想要一個理由忘記…”
「但是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我是真的愛上了你,我那天去找陳楠,只是……只是放不下。」
陸宴眼神悲涼,滿臉的頹氣,說出口的話讓我有股想笑的衝動。
「別來我這犯賤。」
我邊說邊笑了出來,彎著腰,咳嗽的上下不來氣,憋得臉都紅了。
陸晏有些驚訝,相處這麼久,我幾乎沒怎麼對他說過重話。但在一旁看我,神情不安而掙扎。
我摸了下眼角的淚,終於才有些解脫的說,「我們結束了,陸晏,祝你幸福。“
陸晏臉色灰敗,有些恍惚的看著我,過了很久才哦了一聲。
開始是我,結束也該是我。
我一廂情願的獨角戲,誕生於那個初次相遇的熱烈盛大的夏天,而那個眉眼清冽、乾淨陽光的少年陸晏,死於此刻悲涼的內心。
21
我上樓,在轉角處撞見陳楠。
她面上有些擔心,握住我凍得有些冷硬的手,溫柔地問我,“不難過了好不好,我們做自己。」
「好。」我點頭,眼眶濕潤,用力的回抱她。
22
時間挽救了我。
我不顧陳楠反對搬離了她家。
我重新拾起畫筆,跟著夏鳴飛去寫生,學做設計;
夏鳴飛是個溫柔體貼的人,總是細心的指出我設計稿的不足,然後一筆一劃地教我修改。
我每天投身於工作樂此不疲,直到設計稿被錄用,才有了股在認真生活的穩定與真實感。
有天做夢醒來,恍惚間才想起似乎很久沒有想過陸晏了,他似乎真的在慢慢淡出我的視線,我也在慢慢治癒我的傷疤。
真奇怪,以前想起陸晏心裡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現在好像只剩下被火燒過的一片荒蕪。
陳楠來看過我幾次,或許不忍於我孤身一人,硬是張羅著給我相親。之前我每次都拒絕,因為內心的傷疤還在。這次我看了看陳楠有些不安的神情,她似乎一直擔心我會陷在過去走不出來。
我心下一暖,「好啊,我的終身大事可就要託付給你了。「她臉色一緩,這才放下心來。
「放心,我早就幫你考慮好了,絕對的好男人。「她語氣帶著些期待。
我是不抱什麼期望的,耗時五年的長跑,早就讓我失去了對愛情的期待與憧憬。
可是沒想到。
23
「夏老師,你怎麼在這裡?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老闆叫我來的。」愣神幾秒間,夏鳴飛唇角的弧度逐漸擴大,臉色柔和起來。「還有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夏鳴飛,你的相親對象。」他眼神清潤的看著我,好像跟平常沒什麼不同。
我看著垂在身側有些顫抖的手,先是失笑,然後有些糾結的抿了抿唇。
「我不是一個適合相愛的人,我太過敏感多疑,我很想繼續跟你學畫畫,所以……”
夏鳴飛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用溫柔的嗓音緩緩道:「岑溪,不是你的錯,你值得被愛。」
「你在怕什麼呢?」他笑了笑,陽光照在他身上,平添了股安定溫柔。
我忽然的感覺一陣難言的羞恥,像是被洞察了內心隱密的心思。
我有些訪訪,「以夏老師的條件,應該不乏條件較好的追求者。」
男人皺了皺眉,有些無奈的說:「岑溪,你只是還沒做好開始新生活的準備,我願意等你,也希望你幸福。」
「我送你回家吧,看你的樣子昨晚沒睡好。」男人噙著笑意,淡淡道。
我有些動容,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後心下一片懊惱。
我起身,夏鳴飛紳士的幫我拉開門,我對他笑了笑,余光瞥到不遠處佇立著的男人,是陸晏。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靠在窗邊沉默地看著我,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
我的心臟驀地抽痛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手指也慢慢攥緊。
像是察覺了我的異常,夏鳴飛探過來幫我擋住那道炙熱的視線,然後神色自若的虛攬著我的肩膀上了車。
陸晏沒有追過來,事實上,我們相攜著路過他時,我也只聽見了一句滿是頹氣的“溪溪”。
我有些恍惚的坐在副駕駛,想到剛才陸晏的語氣,心裡生出幾分隱密的疼痛。身旁的男人輕輕嘆了口氣,我莫名覺得有些慌張,掩飾般地探了安全帶想要扣上。
「我來吧,要不要陪你去散散心? 「男人突然側過身來,手指接過安全帶想要幫我扣上。車上燈光昏暗,他神情專注,指尖碰觸間,竟莫名生出幾分曖昧。我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扭頭看向車窗外。
陽光在陸晏冷白的臉上投下一層陰影,他維持著一個姿勢,就這樣,隔著人群,遙遙地看著我。
我內心突然平靜了下來,對身旁的夏鳴飛說,「我們走吧,我想回家了。」夏鳴飛沒有說話,只是緩緩發動車子,我靠著窗戶閉目養神,沒成想睡了過去。
24
醒過來的時候身旁的人不知道去哪了,身上卻披了件衣服,我拿起衣服鑽出車門,入眼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河面。
「煙火秀什麼時候開始啊…」旁邊的小孩抓著一個氣球奶聲奶氣地對著旁邊的女人說話。
見我看著小男孩,年輕媽媽朝我善意地笑了笑。
「看這裡。「有些清亮的聲音縈繞在我耳邊,我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夏鳴飛,綏爛的煙火在他背後炸開,像是湊夠了漫天的星辰。
我愣愣地望著煙火,一直到最後一顆星星趁著煙火墜落在他肩上,我望進他的眼裡,恍惚在裡面看見了整個銀河。“我喜歡你,從高中到現在。」他目光格外溫柔,連帶著我的心都柔軟起來。
「我常常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姑娘,一直追著別人跑,好像不會累一樣。」
“不用著急拒絕我,我們現在是朋友不是嗎”
「可以請岑同學賞臉,陪我這個孤家寡人去看世界嗎? 」
夏鳴飛微微彎腰,朝我伸出手來,眼裡流淌的情緒像是月光一般漫延出來。
我們就這樣踏上了旅途。
25
第一站是西藏。我們脫掉鞋子跟著朝拜的人群向每一尊佛像、每位僧侶表示敬意;路上遇過背著孩子步履蹣跚,眼中卻充滿堅定的母親。我看著他們,心裡好像又湧上了股信仰的力量。
我們去了南潯,在江南煙雨中,夏鳴飛撐著傘帶我走過幾座橋,一堵粉牆,聽著雨滴敲打在傘面上,莫名有種直擊心靈的溫柔。
我把過往拋在腦後,用心感受,享受陌生與遙遠帶來的新奇與魔力。
最後一站是海邊。
我特地跑來看日出,天氣很冷,我有些發抖地抱了抱胳膊,一旁的夏鳴飛輕笑一聲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我還未來得及道謝,就見海面上,萬道霞光突然噴薄而出,耀眼的金黃在海上騰空而起。
驀然之間,我覺得心裡缺少的那片靈魂,被補齊了。
「夏鳴飛,我還想看一場煙火,你願不願意陪我? 「我有些緊張地開口,眼神偏移到男人上。
卻見他手托著下巴,眼睛一瞬不瞬的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聽見我的話,男人的雙眼一下子被驚喜填滿,他唇角綻開一簇笑意。
“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