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京圈太子爺,全京城都知道我為了他跳海、陪酒、目睹他流連花叢。
所有人都說我是他的狗。
他笑得混不吝,把我推到他的死對頭顱身邊:「不是愛我麼?那就陪他一晚。」
我聲音艱澀:「好。」
後來陸承宣布我們的婚期。
他指尖一顫,香煙燙了手。
發了瘋般飆車到我跟前:「我後悔了,你回來,我贖罪,好不好? 」
陸承摟我入懷,眼神陰戾:「太子爺,朋友妻不可欺。」
1
耳邊哄笑聲鬧作一團。
酒味刺入腦中。
我的頭很暈。
身子滾燙,發燒更嚴重了。
可是那個眾星捧月般的京圈太子爺就坐在人群正中間,扯唇朝我笑。
其他人看見我,笑聲一片:「看啊,我賭贏了,景哥的狗來了! 」
「我靠我輸了,夏夢你他媽真能舔,不是說發燒到四十度在醫院躺著嗎? 」
我頭痛欲裂,望向了無醉意的顧景。
就在半小時前,他打電話跟我說喝醉了。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打給我。
所以我來了。
我扯起蒼白的唇:“還有事嗎?”
「沒事的話,我還要回去輸液。」
我突然瞥見顧景神色一怔,很快地笑著指向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
「陪他喝了這杯酒,我就放你走。」
我忽然如墜冰窟。2
顧景以前不是這樣的。
高中時,一群人欺負我,要我給他們錢。
他將我護在懷裡,還嚇跑了所有人。
他說:「夏夢,你這麼笨,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你可怎麼辦? 」
高二那時我常經痛。
痛起來會不自覺流淚。
顧景看到會跟我一起哭,然後帶我回他的房子,給我煮紅糖水,買止痛藥。
夜裡給我揉小腹,不厭其煩。
他說,看到我痛他會難受。
他知道我經痛,每到經期都會開小灶,帶我去他自己住的房子裡。
整夜守著我給我揉小腹。
我喜歡他。
因為當我走投無路想要跳樓時,他救了我。
因為當初年少時他的一句戲言。
——「夢夢,長大後我娶你,沒人能欺負你。」
後來,也是當他看到霸凌女欺負我時,笑得散漫:「她來月經,踢她小腹最痛。」
3
見我沒動,顧景的聲音如當初一樣冰冷不耐:「夏夢,陪他喝了這杯酒,我就放你走。」
男人色瞇瞇地盯著我。
我一言不發接過酒杯,仰頭灌下。
喉嚨火辣辣的,一路蔓延到胃裡。
猶如火燒。
我的力氣一下被抽了個乾淨,面色煞白。
顧景訫諷扯唇:「裝得讓人作嘔。「耳邊是那群狐朋狗友的嬉笑聲。
「景哥又賭贏了,夏夢果然喝了! 」
顧景的聲音猶如魔音:「夏夢,你可真像一隻狗。」
後邊有人起哄:「景哥,別忘了我們的賭注下一步該讓夏夢陪王總一晚了! 」
我的心越來越沉,直到對上顧景調笑似的目光。
他說:「好啊,陪他一晚,你去麼? 」
4
“顧景,我生病了。」
我聲音沙啞,企圖喚回祂心裡對我的一點愛與憐憫。
可沒有,他的眼神越發陰沉。
大掌突然掐上我的脖子。
眼神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萬箭穿心。
「你顧月她沒生病?她現在患重度憂鬱症都是拜你所賜,你有什麼資格說你生病了!說啊! 」
他像困獸,猩紅著眼想要我的一個解釋。
我流下淚,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
胃部越發難受。
我早就解釋過。
他沒相信。
反而變本加厲地將妹妹顧月經歷的一切,報復到我身上。
我伸手,意識卻逐漸模糊。
閉眼前,我看到顧景驚慌失措的目光有幾分無措。
“夢夢!”
5
顧月是顧景的妹妹。
是顧家的團寵。但她對我的敵意莫名其妙。
高二升三的那年暑假,顧月污衊我。
她說我霸凌她。
她的手臂和小腹有被煙燙的痕跡。
她說是我做的。
他的兄弟站出來指認我私下菸酒都來,看到我欺負顧月,還跟其他男生在一起。
顧月哭著訴苦:“她就是看不慣你們都寵著我!我再也穿不了好看的裙子了……”
顧景沉默了很久:「夏夢,原來你被霸凌都是你活該。」
那種眼神午夜夢回我依舊會被嚇醒。
沒人相信我,包括他。
顧月精神狀態不好,患有重度憂鬱症。
而我被釘上了恥辱柱。
那之後,所有風雨暴虐般朝我襲來。
顧景只是冷漠地看著我被霸凌。
他說:“這是你應得的,你要跟月月一樣痛苦才算道歉。」
後來我無意間聽到顧月崩潰的哭聲。
她問顧景:「哥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
「明明我才是從小陪你的那個,憑什麼夏夢她可以後來者居上?憑什麼她能插入我們,這對我不公平!哥哥,你喜歡喜歡我吧…”
原來……她喜歡顧景啊。
6
從醫院醒來後。
我看到顧景佈滿紅血絲的雙眼。
見我醒來:「夏夢,在我沒報復完前,你沒資格死! 」
那句夢夢就像錯覺。
我已經退燒了。腦子依舊昏昏沉沉。
聽到這句話,我甚至已经免疫。
心臟早就千瘡百孔,激不起一絲波瀾。
我彎唇笑道:「好,我不會死。」
我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平靜如死水:「這樣滿意嗎?我想休息會,麻煩你出去帶門。」
他指尖一顫。
盯著我看了兩秒,無措、恐慌,下一秒又歸於平靜。
沉默地起身離開。
背影意外有幾分蕭瑟。
我掀開病服袖子,露出手臂上星星點點的疤痕。
是被香煙燙傷後痊癒的痕跡。
小腹處也有。
疤痕不一樣的是晚一年添上去的。
明明當初被人用煙頭燙的人是我。
那之後不再穿裙子短袖的也是我。
而一年後,顧景親手捏著香煙,猩紅的火光輾在我的手臂、我的小腹上。
猶如地獄撒旦,為我添上新傷。
「夏夢,你也該嚐嚐月月受過的一切。」
7
顧景要我陪他參加一場宴會。
我本來不願去。
可他說,他的復仇沒有結束。
我沉默半晌:“顧景,最後一次了。」
我沒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驚慌。
宴會上我看到了一個熟人。——陸承。
當初他跟顧景的關係要好,後面不知道哪一年,他們鬧掰了。
鬧得很大,甚至影響了兩家的合作關係。
後來顧景該做什麼生意,陸承都要去摻一腳,像是在故意噁心他。
我和顧景進來後,許多曾經跟顧景曖昧過的女人舉著酒杯團團圍住他。
我穿著普通,被當成侍從擠出去。
離開前沒注意到顧景望向我的目光。
喝了杯酒後我百無聊賴,去廁所出來遇見陸承。
他眸光灼灼,盯著我:“還記得我嗎?”
8
我搖搖頭。
陸承卻絲毫不介意。
他跟我想像中的富二代不一樣。
溫柔、善解人意,能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
我下意識跟他多說了幾句。
直到收到顧景的訊息:【夏夢,你還沒有自由行動的權力。】
我匆匆離開前。
他對我說:「有問題我可以幫你。」
我拒絕了。
回到顧景身邊時,他一反常態。
單手環緊我的腰,垂頭看我,動作極盡親密愛。
手上力道卻很重,像是要將我掐斷。
我輕蹙下眉頭,什麼都沒說。
許是我的錯覺,他的力道又輕了許多。
目光有意無意,總會落到我臉上。最後摸不著頭腦地說了句:“怎麼不笑?”
我抿唇:“我生性不愛笑。」
當初也是你親口說的。
只要顧月痛苦一天,我就沒資格笑。
但現在他好像漸漸忘了當初對我的所作所為。
9
敬酒時,我們遇到了陸承。
他掛著一副溫潤的笑意,樣貌卻清冷如皎月。
身上是剪裁得宜的手工西裝,體形修長。
很容易給人好感。
他捏著酒杯過來敬酒。
目光似有若無落到我身上。
我禮貌性朝他點點頭。
頭頂是顧景冷沉的聲音:「夏夢,給陸總敬酒。」
我怔了下,舉起酒杯正欲敬酒。
陸承攔下,聲線也是溫潤的:「不用,你身子沒好,別喝酒。」
我下意識抿唇朝他感激地笑。
腰間的大手驀然收緊,像是要捏碎我。
冷鷙的目光落在頭頂。
我渾身一僵。
下意識想要推阻。
卻聽顧景襬笑。
笑得混不吝,將我推到陸承的懷裡:
「不是愛我麼?那就陪他一晚。」
10我跌進陸承的懷裡。
那股清淡的冷香撲進鼻尖。
陸承穩穩扶住我的腰。
一低頭我看到他手握成拳,手臂撐著我的腰,極為紳士。
我的手下意識抓緊他的西裝衣領,衣服被我抓得皺巴巴。
我趕緊鬆手。
恰好對上他的目光。
“沒事吧?”
我搖搖頭,回頭看顧景。
他已經從怔然中脫離,笑容滿是訏諷:
「夏夢,當初你就背我跟他私通,現在我讓你陪他一晚,是不是正合你心意?這麼久過去還是擋不住你骨子裡的浪! 」
陸承面色冷下來:“顧景,夠了! 」
我的大腦轟地一下,世界倒塌。
渾身止不住顫抖。
揚起手掌打得他臉偏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我忍住身子的戰慄。
盯著他一字一句:「好。」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就如你所願。」
我回頭摟緊陸承的胳膊。
像是抓住了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會陪著他。」
我仰頭,撞進陸承漆黑的眼色中,眼裡露出乞求。
求你了。
帶我走吧。只要離開這,去哪裡都好。
我原以為顧景是光,可最後,他才是將我拖入更深深淵的人。
我的脊背緊繃,陸承莫名看懂了我的意思。
伸手輕撫我的脊背:「好,我帶你走。」
11
高中時我聽說過陸承。
他當時跟顧景玩得很好,兩人家世顯赫,在學校裡一呼百應。
可陸承跟顧景不一樣。
他好好學習,從不鬧事,而且很溫柔。
喜歡他的女孩更多。
我當時從未將心思放在他身上過。
我匆匆見過他幾次。
後來,顧月說我霸凌她,說我與陸承有染。
無一例外,所有人都信了。
後來多了很多人看不慣我。
罵我婊,說我浪。
欺負我的人越來越多。
我記得高三那時候學習緊張,但我的考卷被劃爛。
我的桌洞裡被塞了死動物。
後來,不知道陸承怎麼知道的這件事。
他站出來幫我澄清。
即便沒人信。
他用報警威脅,那些人就萎萎了一段時間。
直到他出國留學,那些人變本加厲報復回來。
就連顧景也是。時常用訌的眼神盯著我,彷彿我是一攤爛肉。
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陸承。
他對我說:「沒有人生來就該遭受這些。」
那時我深愛顧景。
12
所有人都盯著我們,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只想躲起來。
陸承讓我靠著他的胸膛。
擋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顧景,你或許永遠不會意識到言語的傷害有多大。」
顧景明明不愛我,只想折磨我。
他還霸道地攥緊我的手臂。
「除了我身邊,你哪兒也不准去! 」
尖叫聲驀然響起。
13
顧月來了。
她目眥欲裂,盯著看景抓我手腕的那隻手。
顧景下意識鬆了手。
顧月衝過來時揚起手想給我一巴掌。
我伸手擋住。
她氣得口不擇言:「夏夢,你勾引我哥不夠還要勾引承哥哥!你怎麼跟你那個早死的媽一樣賤! 」
另一隻手揮了出去。
打得顧月半張臉發麻,整個人呆滯了兩秒沒反應過來。
隨即爆發更尖銳的尖叫聲。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聲。陸承的聲音關心:“舒服了?想不想再打一下?”
我怔然對上他的眸。
他怎麼……好像真的站在我這邊?
顧月摀臉跺腳:「承哥哥!!!她打我你還幫她?哥哥,你看他們! 」
顧景向來不喜歡插手女生之間的事。
可現在他的眼神很冷,直勾勾地盯著我:“道歉!”
陸承笑得溫和,氣場分外凌厲:
“顧景,人我會帶走,還希望顧大少爺不要不知廉恥貼上來。」
他摟緊我,笑得溫潤。
我無意識抓緊他的衣袖:「謝謝你。」
這一幕落在顧景的眼睛裡,像我在與陸承調情。
陸承要帶我走,顧景聲音沙啞:「夏夢,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跟他走…”
話沒說完,我已經扭過頭拉著陸承轉身離開。
14
我們的事在京城鬧得滿城風雨。
所有人都在查我的身份。
大家才發現,原來我就是那個跟在顧景身邊三年的狗。
各種各樣的污言穢語傳出。
大家甚至開始造我黃謠。
而我被公司解雇了。
顧景留了一則訊息。
【上門道歉,否則,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我當然知道。
他不允許別人忤逆他。
可我拒絕道歉。結果就是,沒一家公司敢聘用我。
他想把我逼上絕路。
我爸知道我跟顧景鬧掰還丟了工作,皺緊眉頭沉聲勸我:
「夢夢,你也不是小孩了,不能這麼任性,趕緊去給顧景道歉,你多說兩句好話,他也不會繼續針對你。」
「可是…爸,我覺得我在他身邊挺沒尊嚴的。」
我爸不贊同地瞥了我一眼:「尊嚴值幾個錢?你看人家的閨蜜十八就嫁人了,少說能賺十來萬彩禮錢!你當初說你要上學我也供了,你要好好上班賺錢不結婚我也同意了,現在你 26 了還一事無成,談什麼尊嚴。」
我捏緊手指。
嗓音格外艱澀:「我會去找工作。」
陸承已經把我安排進他公司裡,只是我沒跟我爸說。
他輕嗤了聲。
很快我就知道為什麼我爸當時沒有繼續爭論。
他找上了顧景。
收了他一百萬,把我賣了給他當媳婦。
他說:「太子爺是個好人,你跟了他只管享清福。」
15
顧景身邊從不缺鶯鶯燕燕。
我來找他時他身邊依偎著兩個大美女。
他看到我,對我招招手。
遲疑片刻,我走了過去。
他忽然扯開我的衣袖,露出那幾個疤痕。
目光譏諷,嗤笑:「你就是我身邊的一隻狗,真以為能攀上權貴?如果他知道你身上傷疤的由來,知道你被霸凌的原因,你猜,有誰會站在你身後? 」
我驀然紅了眼,一字一句:
「欠你的一百萬,我會賺錢還給你。」
顧景扯起唇角笑得混不吝:「你現在不是小孩子了,沒了工作你拿什麼還?如果你回來,這一百萬和你跟著陸承走的事,我既往不咎。」
我緊咬唇瓣,執拗地盯著他的眼睛。“顧景,可我不想再做你的狗了。」
他一怔,我平靜道:“我也不想要你了…”
16
顧景瞬間慌亂。
「夏夢,你已經被你爸賣給我了,有什麼資格說不要我? 」
他抓緊我的手腕,疼痛蔓延。
我的心越平靜,終於說出了壓在心底的那句話:
“顧景,如果這就是你救了我的代價,那我希望當初我跳樓時你沒能救下我。」
他緊蹙眉頭,手鬆了一瞬,“什麼跳樓……你在說什麼?”
我的眉心跳了跳,上前抓住他的衣擺。
掀起來,露出白淨的皮膚。
腰間處…沒有我要找的疤痕。
那是當初救我的那個人把我從天台欄桿上抱下來時,撞到一旁碎一半的酒瓶留下的痕跡。
玻璃瓶深深地紮進了他的腰左側,他流了很多血。
還在溫聲安撫我。
但我暈血。
我暈過去前一秒,聽到他說:「如果這個世界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也可以看看我。」
醒來時,我看到隔壁床就是顧景。
他的腰間纏著厚厚的繃帶。
我望著他出了神。
聽到別人說,我們是一起送進來的。
我堅信,他就是救了我的那個人。
後來如他所說,我開始關注他。
再後來,他在我被霸凌時站出來幫我。
那一刻我就決定了,我會一直愛他。可顧景的身上沒有那個痕跡。
不是他救了我…
17
顧景神色驀然一沉:“這又是你的什麼把戲?”
我搖搖頭:“顧景,我高二的時候差點跳樓,但是被人救了。」
他神情晃了一下,像是猜到我接下來要說什麼。
我的心格外平靜:「那個男生送我去醫院,我醒來後看到的只有你,我把救人的功勞全部歸結到你身上……”
顧景想到什麼,嗓音驀然一顫:「所以,你喜歡的只是救你的那個人?怎麼可能…”
我說:「我好像真的不愛你了,顧景。」
他手指發顫,神情倏然慌亂。
想抓我,又被我躲開。
他顫著聲問:「你不愛我能愛誰?難道誰救了你,你就愛誰?夏夢,你只能愛我! 」
神情越發偏執。
我應道:「是。」
一隻修長寬厚的手掌將我帶到身後。
「顧總,你踰矩了。」
18
我聞到一股熟悉的冷香。
是陸承。
他面上依舊溫和,只是神情冷鷙。
掌心溫熱,安撫我。
「那一百萬我來還,如果顧總沒其他事,人我就帶走了。」
顧景見到他表情更加陰暗,近乎扭曲:
「滾!我們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管。」
陸承撫摸我的髮頂,溫聲問:「夢夢,我帶你回家好麼? 」對上他的目光,我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顧景抓起一旁的酒瓶子,握緊瓶口指向陸承:
「陸承,你他媽就喜歡盯著我的人吧?她只能是我的! 」
“誰給你的權力喊她夢夢?”
陸承眼神平靜:「別作,是你不把夢夢當人。」
顧景咬緊後槽牙,笑得狠厲。
他做事大多數憑自己的心意。
舉著酒瓶子,爆發式砸向陸承的腰。
玻璃瓶裂了。
我揚手打了顧景一巴掌。
他臉上有道紅印,用舌尖抵了抵腮幫子。
一轉頭,看到的就是我像護崽子一樣緊緊把陸承護在身後。
他瞳孔猛地一縮,聲音發啞:
「好,夏夢,我等你主動回來求我! 」
他走後,陸承忽然從身後摟緊我的腰。
喘息聲很重,下顎緊繃。
氣氛有點怪異。
他的心跳聲如擂鼓,震得我雙耳發麻。
我忽然意識到,他好像在緊張害怕。
「還好我助理說看到你時我跟來了。」
我渾身僵硬:“我、我沒事…”
他卻極為認真地雙手扶過我的肩膀:「夏夢,不是只有身體上受傷才叫有事。」
他還說,他會保護我。
讓我有能力在顧景面前不落下風。
19我把陸承帶回在外租的房子。
我眼睛濕潤,從臥室拿藥過來。
陸承坐在沙發上,我給他上藥。
他幾次推阻,都被我瞪回去。
隱約還有點血腥味,他的白襯衫染了點色。
我解開他的襯衫。
露出他精壯的身子,腹肌、胸肌、人魚線一個不少。
但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腰間的傷口奪了過去。
除了今天被弄出來的瘀青和血口子,還有一個陳舊舊傷。
是弧形的。
我手上力道很輕,氣氛詭異地平靜。
我主動找話題:「陸承,你腰上的傷口怎麼弄的啊? 」
他眼裡露出些許笑意:「高中的時候救了一個小姑娘,撞到酒瓶了。」
我手一頓。
卻聽見他「嘶」了一聲。
「夢夢,想要殺人滅口啊? 」
我趕緊鬆手。
我聽見我的聲音很啞很輕地問他:“你救的那個人……是我嗎?”
20
原來當初,不是顧景救的我。
而是陸承。
那時他常逃到天台。
有時是聽歌,有時會看看書。
但那一次他看到了站在天台圍牆上的我,沒有任何求生欲。
他衝上去抱著我倒在地上滾了一圈,撞到一旁破碎一半的酒瓶子。鮮血四溢。
他怕我繼續輕生,所以對我說:「如果這個世界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也可以看看我。」
很快發現我沒反應。
他直起身,看到已經暈過去的我。
笑了聲:“怎麼還暈血呀?”
他沒讓別人知道,在上課時間獨自帶我去醫院。
只是沒想到他就去包紮繳費的工夫,人就不見了。
後來再見到我時,我一直跟著顧景。
滿眼是他。
他想,這樣也好。
至少小女孩不再尋死覓食的了。
有時擦肩而過時,他會想我會不會認出他呢?
但沒有,因為我早就認定了是顧景救了我。
21
那天我哭了很久。
像是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
我抱著著陸承,淚水染濕了他的衣服。
他任我抱著,伸手安撫我的情緒。
最後他說:「再哭下去明天眼睛就要腫起來了。」
我停了哭聲。
我突然在想,好像放棄顧景並不是什麼難事。
22
而跟顧景那次不歡而散後,他把矛頭對準了陸承。
因為我在陸承公司上班。
我知道他們之間明爭暗鬥得更激烈,陸氏也因此虧損了不少。我走進陸承的辦公室,跟他道歉。
他安撫我:「不用道歉,他不僅僅是針對你。」
沒一會,我就聽說有人在樓下鬧事。
……喊的我的名字。
23
我爸不知怎麼知道我又把顧景氣走了,來公司鬧。
所有人都在看這場鬧劇。
我掐緊手。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忍受這些了。
保全在驅趕我爸,看到我在人群中。
他立刻衝過來,嘴裡罵罵咧咧。
「夢夢你過來,跟我一起去跟太子爺賠! 」
我往後退:「不。」
「這錢我已經收了,你不去也得給我去! 」
我的眼睛酸澀。
清楚記得以前我媽還在時我爸不是這樣。
我媽被撞死,肇事者逃逸,保險沒要到。
我爸差點死了。
是我發現了他吞了大量安眠藥,撥打 120 救回了他。
後來他就常說:「如果不是你,我就不用受這些罪! 」
好像只要把問題都推到我身上,他就會好受很多。
高中時我跟他說我被霸凌了,他瞪我一眼。
“你媽都死了,最苦的應該是我,你有什麼好矯情的?怎麼人家就欺負你,不去霸凌別人,你不會反思反思自己的問題?能上就上,不能趁早嫁人。」
後來我覺得。
或許我確實讓人厭惡。當我差點跳樓時,我以為是顧景救了我,還因此傷了腰。
之後有人欺負我也是顧景站在我面前,說不是我的問題。
也是他說,我被霸凌都是活該的。
現在知道救我的不是他,我忽然鬆了口氣。
身邊傳來陸承的聲音:
「警報處理,不接受談判。」
我爸看陸承不像唬人的神情,也趕緊跑了。
他看見我愧疚的神情,對我說:“不是你的錯,不要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這個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
24
陸承說,有個聚會要帶我一起去。
但是有顧景的人在,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以前顧景出席任何場合我都跟著。
只是沒人正眼看我罷了。
我點點頭。
也知道這次聚會是為了給他們的兩位剛回國的朋友接風洗塵。
那兩位朋友我也認識。
高中時,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他們真心祝福我跟顧景。
顧景現在步步緊逼。
像是迫不及待把我骯髒醜陋的一面揭露給所有人,讓我認識到,我能去的地方只有他身邊。
只是沒想到,不僅顧景來了,顧月也來了。
她見到我時眼裡的怨念不假。
“沒想到,某人慣會攀高枝~剛被我哥攆走,就找到承哥哥,路走挺寬啊~”
陸承笑得溫和:「如果學不會禮儀,我可以聯絡你爸媽幫你學。」
她噤若寒蟬。我抬頭,無聲朝他道謝。
顧景眼神很黑,扯扯唇角:「你們兩人倒是親密。」
其他人也覺得氣氛不對,趕緊招呼大家。
我覺得悶,跟陸承說了一聲出來上廁所。
回來時看到包廂裡沒有陸承的身影,他應該是出去接電話了。
我腳步一頓,突然聽到裡面有人問我。
25
顧景那兩位朋友談到我。
姜凱覺得稀奇:“顧景,你跟你那小跟班怎麼了? 」
許一城:「前段時間看到京城的消息,你跟人家小姑娘真鬧掰了啊? 」
顧景神情淡漠,不是很想理他們兩個。
顧月也笑著要他們別問了。
這兩人不太喜歡顧月,沒聽。
姜凱唏噓不已:「我還聽說你之前還讓人家小女孩喝酒?你不是不知道,人小女孩當初為了幫你簽下單子陪人喝了不少酒,喝壞了胃,現在一點酒都沾不得。」
許一城點點頭:「你是真渾啊。」
話音剛落,他們才注意到顧景的異常。
細看發現。
顧景手指顫抖。
喉頭滾動了下,嗓音開口就啞了:“什麼時候?”
顧月的笑差點維持不下去:「凱哥城哥,你們不知道夏夢有多心機,你們可能被她騙了…”
姜凱睨了她一眼:「我們聽宏利老總說的,還能有假? 」
他說:「大概也就是三年前吧?反正當時你才剛接手你家公司,天天跟那些大老闆周旋,有個老闆是個硬骨頭,那筆單子還是夏夢一瓶瓶喝出來的。」
我的呼吸困難。
腦海中浮現當初的狀況。
26顧景剛接手他家公司,有些老總不認同他吊兒郎當的。
專案都是他一個個去談的。
但是有老總怎麼也談不下。
就是宏利的老總。
我擔心顧景,主動找上那位老總。
聽說老總是妻管嚴,他剛開始不肯鬆口。
後來看我喝這麼多酒,長嘆一聲:
「顧景這麼渾,怎麼找到你這麼好的小女孩? 」
我為他取得了這個項目。
也因此酒精中毒,胃黏膜永久損傷。
再也喝不得酒,吃不得一點刺激性的食物。
我摀著胸口,轉身離開。
不重要了。
我喜歡他的時候,覺得他哪都好。
我不喜歡他時,恨不得此生不再相見。
許一城意識到顧景狀態不對,剛想提醒姜凱。
顧景人已經衝出了包廂。
而我,在走廊上看到了剛接電話回來的陸承。
他察覺我情緒不對:“他們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淚水決堤。
他朝我走來,伸出雙手輕輕摟著我。
“礙事嗎?”
我剛想搖頭,他重複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夢夢,不是只有身體上受傷才叫有事。」
我吸了吸鼻子,點點頭:「我有事,心裡很難受,但我真的不愛顧景了…”
「沒關係,就當是在為過去告別。」我聽見身後傳來聲響。
回頭卻空無一人。
陸承說是我聽錯了。
只是半夜,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27
那邊沒有聲音。
很沉默。
我卻突然說:“顧景,不要再打來了。」
他好像沒了以往的高高在上,聲音也頹靡:「夢夢,真的沒有可能了嗎…對不起,以前是我犯渾。」
明知他看不見,我還是笑著搖了搖頭:
“顧景,高三那年四月我來月經時被欺負,我倒在地上,身上哪哪都痛,但我聽到你笑著跟那個女生說:她來月經,踢她小腹最痛。那之後我停經了一年,後來我去找中醫治療了小半年才開始來月經,現在已經不痛了。」
“對不起。」
「當初被霸凌的是我,你聽信顧月和另一個男生的話卻不信我,我身上被煙頭燙了很多傷口,其中有幾個就是你給的。」
他的聲音染了點哭音:「……對不起。」
「我為了你喝到酒精中毒,在你墜海時奮不顧身救了你,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他的呼吸急促。
嗓音沙啞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月月說是她救了我,是她幫我拿下項目,我以為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丟下了我……對不起夢夢,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想彌補你……”
我打斷他:「我說這些不是想訴苦,只是想說我沒做錯,也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所以不要再打來了,我會覺得很噁心。」
渾身彷彿置於救顧景的那片深海,很冷。
窒息。
掛了電話,我看見隔壁陽台有道熟悉的身影。
“恭喜你脫離苦海,要來喝點嗎? 」
我才知道原來他說的搬家,是搬來我家隔壁。
我剛想說我不能喝酒。他笑了下:「我煮了給你粥。」
28
我答應了。
他家裡的裝潢是極簡風,但時不時會多一點可愛的小物件。
我喝了粥,放下碗時。
他忽然靠我靠得很近。
用紙一點點幫我擦嘴。
我脫口而出:「陸承,你好溫柔啊…”
就像鄰家大哥哥。
他卻突然笑出聲:
「夢夢,其實我一點都不溫柔。」
“商人無利不起早。」
我:“啊?”
「我等你整理好感情的那天,我希望你以後愛人先愛己。」
滿則溢。
我現在好像才懂。
「如果可以,我也想你看看我。」
蒙塵的愛也有被看見的一天。
我攥緊手,嗓音慢吞吞:「……好,我會試著接受你。」
就像當初接受顧景一樣。
但我會永遠更愛自己。
29
顧景開始發了瘋地對我好。
那些之前欺負過我的,都被他收拾了。
連顧月也受到牽扯。聽說她的股份被顧景收回,光環被顧景打碎。
顧家人求情也沒用。
我爸不死心,馬上借別人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他讓我別作了,像顧景這樣長得帥,家世好,對我也好的男人不多。
我沉默了許久,說:「如果你把那一百萬還給他,我就答應你。」
他不說話了,反而支支吾吾。
指著我不懂事,不懂得補貼家裡。
又開始說他養我有多不容易,說我媽早死,他也想跟著一走了之,是我攔了他。
「爸,我後悔了。」
這世上我後悔的事不多。
第一是認錯了恩人愛錯了人。
第二是救我爸。
他開始罵罵咧咧,說我不孝順。
開始用他一貫的伎倆,把其他人家的女兒跟我對比。
最終,我選擇了報警。
以拐賣兒女的罪名,檢舉他。
30
顧景知道這件事後,把之前陸承給的那一百萬雙倍退了回去。
又想給我一百萬。
他說他是在彌補我。
我搖搖頭:“顧景,為什麼你非要到這個局面,才會認清錯了呢?我以前解釋過很多次。」
他眼神哀戚:「以前是我犯渾,我會改…”
我不再給他機會:「以後你再來找我,我會報警。」
如果沒有誤會解除,如果被霸凌的不是他。
他或許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後悔的是誤會了我,根本沒意識到他所做的事有多惡劣。
之後陸承問我:“需不需要處理那些人?”
我搖頭:
「不用了,既然顧景已經讓他們受到懲罰了,那就算了。」
只是沒多久,我看到顧月用自己的個人微博,發了一則博文。
整整一千字,都在自述她對我所做的一切。
她污衊我,找人霸凌我,故意拍了我跟其他男生糾扯的照片。
後來顧景也被揭露高中時霸凌過一個女生。
是我。
顧氏集團的股票一夕之間蒸發數百億。
就連宏利集團老總也撤資,宣布所有項目拒絕與顧氏合作。
金融圈掀起軒然大波。
這時我收到了顧景寄來的股份轉讓合約。
他像是真的想把以前虧欠的都彌補回來。
我剛想退回給他,陸承拿過合約看了又看。
「上面沒有霸王條款,對你百利無一害,可以簽。」
我驚訝:“你不反對?”
「讓顧景出出血也挺好,更何況,我給你的會比他給你的更多,不怕被比下去。」
我突然覺得,陸承溫柔就算了,心還大。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商人都是演員。
他在某些方面總會討回來的。
然後笑道:「夢夢,我是商人,要索利的。」
31
顧景的朋友看到他為了我整天頹靡,唏噓不已。
「她不就是你的一隻狗?」顧景衝上去跟人打了一頓。
最後低聲呢喃:「我才是她的狗,但她不要我了…”
所有人才終於意識到, 顧景真的淪陷了。
32
我跟陸承開始談戀愛。
從鮮花、懺悔、牽手、擁抱、接吻一步步來,我真的開始為他心動。
我們像普通情侶,一步也沒少。
我從來不是只站在他身後的小女人。
我開始利用之前累積的錢和陸承的頭腦開始自己創業。
雖然達不到陸承的高度,但我永遠不止步於此。
有時我看到熟悉的身影, 再看過去卻又沒了。
我清楚, 是顧景來了。
可我裝作一無所知,不再跟他有任何接觸。
後來陸承向我求婚,我順理成章地答應了。
我們宣布婚期的那天, 聲勢浩大。
我本來想低調辦事。
但陸承說一輩子就這一次, 他想讓所有人見證。
算是告別從前的自己。
聽說那個眾星捧月的王子得到消息後,香煙抖落燙了手。
發了瘋一樣騎著他的機車過來。
他找到我,抓緊我的手像是虔誠的信徒:「我後悔了,你回來,我贖罪, 好不好? 」
我笑了:“顧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我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
「我希望你不要犯賤, 我現在的生活很好。」
他臉色煞白, 再也沒了以往的神采。一旁的陸承早就不滿,卻只是等我說完才強勢地摟我入懷。
眼神陰戾地睨著他:「太子爺,朋友妻不可欺。」
「你給不了夢夢的,我來彌補。」
以後風花雪月有我有陸承,獨獨不會有顧景。
陸承笑著對我說:「以前總是看著小女孩的背影, 現在得償所願, 把小女孩拐回家了。」
(正文完)
額外的:顧景
高中母校開展校友會,邀請我回去。
我去了。
即便我怎麼忽視,但校園裡到處都是我和夢夢一起的身影。
我喜歡她。
這輩子不會再這樣喜歡一個人。
可我做錯了,親手把那個滿眼是我的小女孩越推越遠。
路過廁所, 我下意識往裡面看了一眼。
窒息感撲面而來。
腦海裡是夢夢的那句話:“我的不幸不是由別人造成的, 而是來自你。」
霸凌她的人在我的指使下變本加厲報復她。
她身上的傷痕是我親手用菸頭燙的。
她的媽媽死於我妹妹之手。
她的不幸來自我。
在校友聚餐結束後, 有個男人喝了點酒開始聊起往事。
又話音一轉:「景哥,當初那個小女孩沒跟你在一起啊? 」
“誰?”
「就那個夏夢啊!我當初可是咱們學校表白牆的管理員,夏夢當時拍了一張照片, 是給你的情書…”
我喉頭滾動,眼眶頓時發熱。“還有圖片嗎?”
「有的, 我寄給你。」
我低聲道謝。
男人又說:「當時她要我設定個定時發布,但不知道怎麼回事, 沒兩天又讓我取消了。」
我收到他寄來的那張圖片。
是一張粉紅色的紙,寫滿了一頁。
那個字跡我認得。
是夏夢的。
我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看這封情書。
夏夢很膽小,以前她總會躲在我身後,全心全意信任我。
但當她看著我時, 眼睛很亮。
像隻小鹿。
她說:別的情侶都要官宣,我不敢, 但這對你不公平。
她那麼膽小, 像個烏龜喜歡縮在自己的殼裡。
卻又學著其他情侶的相處模式, 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喜歡我。
這時,手機傳送一則娛樂新聞。
【陸家少爺攜妻蜜月,羨慕煞旁人。】
照片裡, 夏夢挽著陸承的手臂,仰頭大笑。
笑容陽光明媚,很甜。
夏夢原先很膽小。
現在她光芒萬丈……與我無關。
我終於把那個滿眼是我的小女孩弄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