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溫潤如玉的表哥落水後性情大變,非我不娶。「女人總是要靠男人的,我不娶你,你后半辈子怎么活?”
我是相府嫡女,世家千金,樂於躺平。
他全家获罪,家道中落,无比自信。
1
我表哥被穿越男给穿了。
他全家因为谋反罪差不多死绝,能活下来,还是因为我爹哀求皇上,说他和我有婚约,这才保下他这根独苗。
可沒想到,他意外落水,醒来后性情大变。
此刻,他拎着半只烧鹅敲开了丞相府的门,让我爹履行婚约。
真是笑话。
我爹官拜丞相,我哥是第一公子,我姐名震江湖。
我從小錦衣玉食,只要不出廬蛾子,一輩子能做個快樂的躺平大小姐。
憑什麼跟著他受苦受難?
2
「你們別看我現在窮,等我將來有了出息,未必就看得上你女兒。趁現在買我這個潛力股,未來等我發達了,一定不会辜负她!”
穿越男一身布衣,神態卻趾高氣揚。
聽完他的話,我爹的脸色很差,但到底养了十几年的外甥,给了他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你应该知道,你落水之前参加的赏花宴,是你舅母在替你相亲。」
沈璟大手一挥,“那又何妨?表妹是正房,其他女人只是玩玩而已,您放心,我最疼的肯定是表妹。」
我爹再次被气到,“不可理喻,你给我滚。」
沈璟被堵住嘴拉下去,我爸摀著胸口,難過得很,覺得外甥被養歪了,他很對不起姑姑。
我只能不斷說好話安慰他。
3
表哥是議親之時落水,這親事,說來也是為了我。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雖有婚約在身,但彼此並無男女之情。
他一直是我很好很好的哥哥。樂安公主與我不合,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她说不过我,便将气出在了共同赴宴的表哥身上。
左一个罪民,右一个不配,将表哥踩到了泥里。
表哥好脾气,还劝我:“我避开便是,你莫要为我争执。」
眼看着他是要忍了这口气。
乐安却不知收敛,拿我俩的婚约讽刺我,说我要嫁给一个废物,这辈子完了。
我下意识看向表哥。
与我的婚约,是他的逆鳞。
他本就觉得这婚约会耽误我,这些年深居简出,就是为了让人忘记他,忘记婚约。
乐安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表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暴怒,他先温和地拍了拍我的手,「沒事。」
见我没事,才转身怒视乐安,眼神发冷,“公主金口玉言,理当约束自身。为一时之气,害人名声,不是皇家风范。」
乐安被表哥的逼视震慑,随后恼羞成怒,叫嚣着要把表哥扔出去。
我起身跟她针锋相对,谁也不让,最后双双被长公主镇压。
4
沉默着回到府中,表哥朝我弯腰,深施一礼,“这些年是我误了表妹,表妹与小将军情投意合,不该为了保护我,耽误你们的幸福。放心,今日之事,日后绝不会再发生。」
他的眼神带了孤注一掷的决然。
我心惊肉跳看他离开。
半個月後,娘亲张罗着给表哥相亲,表哥虽然面色寡淡,但全程配合。
表哥比谁都清楚,没了婚约,他性命堪忧。
可为了我,还是要议亲。
表哥虽然无法入仕,但才名在外,在京城里,也有个书画双绝的美名。
他的字画千金难求,但表哥有些文人清高,定了规矩,他的字画,只送,不卖。
他說:“书画悦己,不悦人,何必为外面那群庸人,误了自身心境。」
唯一一次打破坚持,是为了给我准备及笄礼。
他买了字画,给我买了一只镯子,温温柔柔的,祝贺我长大成人,终于能和心上人议亲。就是这样的好哥哥,竟然被一个普信男穿了。
穿越男来的当天,我连夜去了大相国寺,求那些大师做法。
甚至顾不得可能会被发现自己也是穿越者。
只可惜,那些所谓的大师,谁都没看出来表哥被换了芯。
5
沈璟不愧是普信男,上午被我爹拒绝,下午自信地来攻略我。
“表妹是吧,我有礼物送你。”沈璟一脸施舍地取出一只做工粗糙的发钗,有意无意地把伤痕累累的手在我面前晃了一眼,然后故意藏在身后。
这种拙劣的把戏,以为我是什么没见识的小女生么。
我带着端庄且疏离的笑推开了他想亲手给我簪上的手,後退兩步。
“表哥亲手制作的礼物,应该留给表嫂才是,何况我堂堂相府嫡女,怎会用这种粗鄙之物。」
我态度高傲地
摸了摸头上姜唯止送来的暖玉簪,坠着极品红珊瑚的坠子。
沈璟只要眼睛不瞎,就能分出高下。
“我喜欢你戴我这个,你头上那个我会帮你处理掉的,女人还是要学会讨男人欢心,你好好学着,以后我也能更喜欢你。」
他看着我的发钗眼睛都直了,自说自话就要拿走,给我换上他那只有几文钱的木头棍。
你别过来啊。
我步步后退,后背贴在了院墙上,他伸手给我来了个壁咚。一撩头发一仰头,鼻孔对着我一收一放。
当时我害怕极了,就怕我冲动之下把他打死。
6
沈璟到底没有被打死。
我的小将军姜唯止一身甲胄,横枪挡在我前面,杀气不客气地朝沈璟涌去,流露一股凶辣的狠意。
沈璟下意识惊惧后退,惱羞成怒,“你谁啊,我跟我媳妇说话有你什么事,知不知道这什么地方,识相地赶紧给我滚蛋。」
姜唯止的长枪重重地磕在地上,我心疼地看着我冬暖夏凉的青石板,姜唯止不赔我个更好的,这事没完。
“我是她未来的丈夫。”姜唯止一脸桀骜将我搂在怀里。
竟然看姜唯止一脸同情,“眼瞎就去治,她明明和我有婚约,对我一往情深,刚刚还学怎么讨好我,你丫的算哪根葱。」我:呕——
“你们的婚约,”姜唯止嗤笑一声,“京城谁不知道,你沈璟就是靠这个婚约才侥幸捡回来一条命,怎麼,你還當真了不成。」
姜唯止边说边低头和我对视,完成,這個心比針眼還小的男人吃醋了。
都怪你,我狠狠瞪了沈璟一眼。
他像得到了什麼暗示一樣昂首挺胸起來。
「表妹,我就知道你稀罕我,你等著,我這就去叫人,今天一定要让这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沈璟边说边跑,話說完,连个人影都没了。
7
“人都跑了,还看。”姜唯止凉凉的语气让我浑身一僵。
这么把这位大爷给忘了。
姜唯止反手把我按在墙上,表情危险得很。
「說,怎么回事?他怎么好像鬼上身了?”
不愧是我的心上人,一语中的。
我垂下頭,三言兩語,告诉他表哥落水后被鬼上了身。
“鬼上身?”姜唯止觉得荒谬,却还是选择相信我,“他要是再来骚扰你,告訴我,我去打他!”
我點了點頭,“你不说我也会的,啰唆。」
姜唯止被我气笑了,头越来越低,铺天盖地的吻袭来。
这吻又凶又急,带着姜小将军鲜明的狠厉特色,像是要把我拆吃入腹。
我宛若一叶扁舟,只能牢牢搂住他的脖子,并不客气地回吻。
一走就是半年,我也确实想他了。
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好奇地询问他的来意。
姜唯止诱敌深入,以少胜多的事迹,被编成了话本子,在京城里被说书人讲了半个月。
今日新帝犒赏功臣,他当首功,该为参加宫宴做准备才是。
“将士们等着发赏金,丞相掌管户部,我来问问,一会儿还得回去亲自发钱,别人我不放心。」
我翻了個白眼,我爹做事,他不放心,还这么大咧咧说出来。简直欠打。
即便如此,温存片刻后,我还是放走了姜唯止。
他对将士用心,不让他亲眼见到,是安不下心的。
8
宫宴忙完,姜唯止立刻回来陪我了。
「聽說狀元大樓舉辦了詩會,熱鬧得很——」我話還沒說完,姜唯止已經乖覺地吩咐下人備車。
討厭,這副殷勤樣,簡直沒眼看。
狀元樓是薑家的產業,即便來得晚了些,包廂也是有的。
姜唯止細心給我剃魚骨,我看著下邊一群書生互相吹捧。
很是無趣,看他們不如看看我的小將軍。
從頭打量到腳,姜唯止身上哪哪都勻稱,偏偏那雙手,圓乎乎,怪可愛的。
「你再看下去,我就忍不住了。」姜唯止面色不變,筷子不停,聲音卻有些低啞。
我乾脆從對面坐到了他旁邊,緊貼著他半邊身子,“忍不住什么?”
满意地看他耳朵都红透了。
可姜唯止從不是任我調戲的小奶狗,他用一筷子鱼肉堵了我的嘴。
“好吃么?”
我點頭。
“那我也尝尝。」
他不断凑近,我以为他要吻我,眼睛都闭上了,结果半晌没有反应,这家伙吃鱼吃得正香。
见我睁眼,还一脸坏笑,“你在想什麼?”
我狠狠踩了他一脚,气鼓鼓坐回了对面。
把注意力放回诗会。
咦?沈璟也来了,還被針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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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二楼的拐角暂时被当成了擂台,沈璟站在中央,指著所有人。
「一起上吧。」
这副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高傲,成功激怒了眾書生。
我吃下薑唯止遞到嘴邊的菜,要跟他打賭下邊誰會贏。
姜唯止卻一臉不屑,“一群酸書生,誰贏都可笑。」
他是武将,文武相輕,瞧不上下面这些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他是不是忘了,我爹也是个文人,还是名声最大的文人。
他个憨批。
我继续看沈璟在下边虐菜。
他站在杜甫,李白,张若虚这些巨人的肩膀上。
一个接一个的书生落败,他得意得面目扭曲。
“这人倒也有些本事。”姜唯止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
「那是自然。”沈璟背后的,可是九年义务教育。
姜唯止搂着我腰的手猛的一紧,“他赢了,你好像很骄傲。」
??误会。
我翻了個白眼,故意氣他,“沈璟堵了我半个月的门,整个京城估计没人敢娶我,我提前相看……”
話沒說完,姜唯止嘴角稍扬:“就算他不堵门,整个京城,也没人敢跟我抢。」
德性。
我吃痛,不想理他,但这话,倒也没错。
及笄到现在,三年的时间里,被姜小将军收拾过的追求者能绕京城一圈。
只有沈璟,這麼自信。
10
沈璟在诗会得了头筹。
他把奖励的银子全都拿去办了学堂。
去他那入学,不分贫富贵贱,家里没钱的还会减免学费。他做了个教书的先生,那些现代教学理念,更是被百姓吹捧。
沈璟名声有了,事业有了。
差个爱情。
我背后一凉。
“小姐,沈璟让他的学生满大街说你是他——未婚妻,您就不怕被小将军知道了出人命吗!”我一时听不出翠竹在担心谁。
我忍痛把热腾腾的芙蓉糕塞给她一块,希望能堵住她的嘴。
这可是姜唯止一大早送来的,我的最愛。
他好不容易回京,正被他爹拘着呢,暫時出不了人命。
「您就知道吃,這要是大小姐在,還不跟小將軍一起把他學堂掀翻。」
確實。
我邊吃邊點頭。
大姐一身武藝,能跟姜唯止打個五五開。
沈璟干的这事一旦被大姐知道,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11
萬萬沒想到,薑唯止不會被動搖,但他爹會。
我發文約他出來踏青,帖子竟被姜老将军退了回来。
他以前可是公开表示过,我是他最中意的儿媳妇人选。
现在怎么回事?
姜唯止比他爹更离谱,大半夜潜入丞相府,就为了砸我砸窗户,叫醒我后更是扛起来就跑。
身后跟了一串拿着火把的下人。
听听那群人在喊什么:“姜小将军,你快把我们丞相府的二小姐放下。」
他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被姜唯止劫走了。
姜唯止带着我跑遍了京城,这群人也喊遍了京城。
我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名声,就这么废了。
但我不后悔就是了,计划本就是我先点头,才会实施的,姜唯止反对无效。就在姜唯止回京那天,他不求什么奖赏,只求新帝赐婚。
但将相和,是君王大忌,新帝拿我的婚约堵他的嘴,摆明了要拆散我俩。
现在牺牲一点名声,就能和姜唯止在一起,值了。
等天亮了,我跟姜唯止拉着手,堂而皇之穿过闹市,双双跪在了相府门口。
爹娘和大哥,全都站在门口等着。
姜唯止直接磕了个响头。
“伯父,昨夜是小子孟浪,但我与笙笙真心相爱,求伯父成全。」
我爹配合很给力。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便把笙儿许配给……”
“我不同意。”沈璟脸色难看,踉踉跄跄跑出来。
我怒瞪沈璟身后的下人,不是安排了蒙汗药么,这人怎么来的。
“表妹喜欢的是我,你们那些什么狗屁贞洁名声,全他么封建残余,她是老子女人,老子要定了。」
沈璟这番话让我有些刮目相看,穿越男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才怪。
下一秒,沈璟扫视我全身,眼里满是狐疑。
“你没跟他真发生啥吧?”
「滾。”姜唯止眼里带了杀气。
我也忍无可忍地让他滚,但沈璟在自信这方面,着实无人能及。
“怕我在这见到,会嫌弃你是不
,別怕啊,就算真有啥,我也不会抛弃你的。”沈璟胸脯拍得响,但他藏表情的本事却没修炼到家,微不可察流露出一丝嫌弃。
我爹反应还算快,直接让下人们把沈璟堵住嘴带走,然后亲自扶起姜唯止。
“贤侄啊,事已至此,我这女儿,就交给……”
“且慢——”
糟了。
12宫中来人传旨,我被赐封郡主,溢美之词写了一大堆。
皇权大过天的时候,名声好坏其实也就是皇家一句话罢了。
这出戏算是白演了。
而且,传旨的公公话里话外透着警告。
“陛下把二小姐当亲妹妹,这才多有安抚,相爷您也得为陛下着想才是,总不能真让二小姐嫁给一个注定没出息的人吧。」
公公说完话还暗示性地看了沈璟一眼,意思很明顯,皇帝不追究今天这出戏,但两家如果执意结亲,他就让我履行婚约,嫁给沈璟。
除了沈璟,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姜唯止拳头紧握,我怀疑他要冲进宫里打皇帝。
只能按着他的拳头,不停安抚。
新帝也是我表哥。
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他没有玩伴,伴读姜唯止和经常被召进宫的我,是他仅有的朋友。
甚至於,我和姜唯止的感情,都离不开他的撮合。
如今時移世易,他已翻脸无情。
“笙笙,我一定會娶你的,你不要做傻事。」
姜唯止走之前几番嘱咐我,但天地良心,他不犯牛脾气我才谢天谢地呢。
事已至此,我俩的婚事只能暂且搁置,我更是被我爹禁足在家。
看來,他对我和姜唯止的事,已经不抱希望了。
倒是沈璟,最近混得风生水起。
他的诗词,还有那天相府门口,骂的那句“狗屁的贞洁”,都让他备受青睐。
他流连于青楼画舫,写下一首又一首诗词,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女子。
无论是官宦千金,还是商户小姐,都对他情根深种。
偏偏他在外还表现得对我情深不悔,有脍炙人口的情诗为证,没人怀疑他的真心。
一時間,嫁人当嫁沈郎君的说法甚嚣尘上。
沈璟一脸得意地来劝我别再拿乔,
“现在我肯要你就偷着乐吧,除了我,你看谁还会不在意你的名声。」13
“哪来的野狗敢在我妹妹面前乱吠。”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大姐拿着剑,大步流星走来。
沈璟被她毫不客气地拎着脖子,扔出我的院子。
我欢快地扑进她怀里,靠山终于回来了。
大姐是听说了那场闹剧,特意赶回来的。
我拉着大姐进了屋,她大刀阔斧地坐在凳子上,掰着个点心吃得正香。
“我要私奔,大姐你得送我出府。」
大姐被点心噎住,“小妹,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我搖頭,态度坚定。
這段時間,姜唯止频繁出入军营,跟他的部下联系紧密,估计是想造反。
姜家掌管护城军,造反不难,但如今国泰民安,百姓都只能勉强活着,再打起仗来,我和姜唯止都是罪人。
“一定是姓姜的出的馊主意,我砍了他去。”大姐猛地一拍桌子,拿起剑就往外冲。
我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跟家里人报备过的私奔,就是另一场做给皇帝的戏而已。
到时候爹爹和老将军相互指责,文武不和,我们过得舒服,新帝也能安心。
大姐终究是拗不过我。
趁夜,她带我离开被爹爹封锁得很紧的相府。
「別鬧了。”阴影里沈璟身上带着露水,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已经引起我的注意了,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他暴怒着伸手抓我,大姐一脚将人踹倒。
这厮张嘴就想喊人,被大姐几拳砸晕过去。
“帅!”我扔了手里的石头,给大姐疯狂笔芯。
「別貧了,快走。”大姐送我出了城。
姜唯止就在城外等我,牽著白馬,手拿銀槍警戒。
我有些心疼,他本該在沙場馳騁,求一個馬革裹屍。
而不是跟我一起私奔,就此隱姓埋名,老死床榻。
「不許胡思亂想。「姜唯止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我身前,朝大姐一點頭,就抱著我翻身上馬。我靠在姜唯止懷裡,策馬疾行,身旁是不斷拂過的風,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
「阿笙,你才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心疼,卻絕不後悔。
如果一切按照設想的發展,就不會有人生無常這句話。
我們被皇帝的人截住了。
14
皇帝并没
有关押我们,而是讓人直接帶我們去了東宮的練武場。
他還是太子時,我們最多的時間就是待在這裡。
新帝的眼神滿是戲謔,揮退了所有人,練武場只剩下我們三個。
「朕還以為,唯止見了朕就會衝上來呢,就跟以前一樣。」
他自己也说了,那是以前。
婚事的接連變故讓桀騁的薑唯止學會了隱忍,他低頭請罪,將私奔的所有罪責背在自己身上。
「臣願用所有的軍功,不求賜婚,只求皇上,莫要怪罪二小姐。」
该死的皇权,該死的尊卑。
我恨不能衝上去咬死新帝,但現實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只能從新帝的態度裡,小心揣摩,尋找一線生機,「陛下單獨跟我們談話,想必是有事要我們去辦。」
新帝没回答,把薑唯止的槍丟還給他,「老規矩,賭一個條件。」
有坑。
还是太子的皇帝被姜唯止打趴下,却耍赖改口,说赌的是“赢家答应败者一个条件”。
然后我和姜唯止把他偷运出了宫。
事情败露后,我爹抱着我哭嚎,姜唯止更是被他爹打的三天没下床。
現在,皇帝竟然还想用这一招。
我正准备张口跟皇帝掰扯掰扯条件,姜唯止就已经提枪冲了上去。这脑子一根筋的憨货,这么会这么冲动,皇帝不坑他坑谁。
起初姜唯止还顾虑着皇帝的身份,但两个人渐渐地打出了真火,同时把兵器一扔,抡着拳头就上。
等两个人都瘫在了练武场,我慢悠悠地走過去。
一边替姜唯止揉开脸上的淤青,一边等着皇帝的条件。
“朕输了,条件就是你们得帮朕拔除沈氏余党。」
「事成之後,我要娶笙笙。”姜唯止也就在这件事上多长了个心眼。
皇帝答应了。
15
臨走之前,我回头看着孤零零站在练武场的皇帝,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陛下何时怀疑沈璟有问题的?”
他沒有回答,甚至没有转身。
但我也能猜出来,沈璟出身晋王府,身份本就敏感,还抄了李后主的亡国之词。
“故园不堪回首月明中。」
公开表示对过往的思念,他怀念的究竟是晋王府,还是惋惜晋王造反失败。
而那個時候,皇帝就已经因为半夜截人的闹剧,封我做了郡主。
所以,拒婚是真的,威胁是真的,现在的妥协,只不过是沈璟崛起太快。
太子表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陌生。
“笙笙,我不会变。”姜唯止离开之前,定定地看著我。
姜唯止从不轻易许诺,但只要他说了,哪怕拼尽一切,都会做到。
就像为了娶我,他想尽办法,不惜造反。
现在他说自己不会变,我便信了。
回府之後,皇帝的赐婚圣旨紧随其后。
「正好,姜小将军也在,也省的杂家再跑一趟了。」
陛下赐婚我与沈璟,并钦点了姜唯止做傧相,也就是伴郎。
婚期就在三月之后。狠,这招太狠了。
要么在三个月内解决沈璟,要么让姜唯止亲自替我送嫁。
姜唯止接旨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让我毛骨悚然。
“阿止,你冷靜。」
他安抚地拍拍我的手,「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说这话之前,你先把沈璟的脖子松开行不行。
16
姜唯止的军功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以前见我,都特意收敛了杀气。
我從未想過,姜唯止真的想杀人的时候,会如此可怕。
他就站在那,面無表情,看沈璟的眼神无波无澜,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周身气势宛若修罗。
但沈璟不能死在这,至少现在不能。
“你吓到我了。」
我这句话一出,姜唯止再大的愤怒都收敛了起来,他恢复理智的第一时间就是关心我。
沈璟跌坐在地,一脸恐惧,脖子上的淤青肿胀发紫。
我当然不会被姜唯止吓到,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为了救下沈璟。
他很生气,但凡手里有把刀,我毫不怀疑他会活剐了沈璟。
但沈璟背后的人还没有浮出水面,被沈璟吸引的女人们背后也是一个个的家族,处理不好,反生事端。
沈璟充满怨恨地走了,我和姜唯止还有些账需要算一算。
最近姜唯止冲动,易怒,变得很不像他。
“你答应了皇帝什么?”我一脸平静地问。
他躲闪着眼神,不敢看我。
“沈璟背后不过一群丧家之犬,太子表哥或许会同意用他换婚事,但皇帝不会。」
我还有
很多没有说。
比如,皇帝为什么这么巧把我和姜唯止截下。比如,姜唯止为什么直接提枪和皇帝打起来,冲动到近乎失智。
姜唯止显然并不想谈论。
“姜唯止,你说过,不会让我做笼中鸟,我们会并肩而立。」
当年正是这句话,让我决定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放肆爱上一场。
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欺瞒,這一點,姜唯止最清楚不过。
果然,這話一出,他慌了。
“我告诉皇帝,我在战场上留下了暗伤,再也不能打仗了。」
我呆住了。
姜唯止在战场上确实凶险,但我看过他每一次脉案,他生龙活虎,好得很。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会……”
在姜唯止坚定的眼神里,我语塞了。
不会什么呢,同他私奔不也是葬送了他的梦想,只是我也做了牺牲,所以更加心安理得罢了。
姜唯止将我揽在怀里。
最终还是他,拼尽一切,背负了所有。
17
沈璟送来了聘礼。
整整一百八十抬,按照皇室的规格下的聘礼。
野心昭然若揭,如此不加收敛,他不死谁死。
「表妹,看看喜欢不,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加。”沈璟一副暴发户的做派。
我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他明明撞破我私奔,现在却还能装得若无其事,瞧着长进不少。
“璟儿,你哪来这么多东西?”我爹的政治嗅觉当真灵敏。
最初,沈璟来我家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麼都沒有,却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攒下一百八十抬的聘礼。
常人只会觉得沈璟有本事,而我爹这样的老狐狸,立刻就能察觉不对,毕竟新帝虽然用拆散我和姜唯止做借口赐婚,但手段并不高明。
也就能骗过一些蠢人。
比如,眼前孔雀开屏的沈璟。“这是我的本事,一般人学不来,你就说还有没有想要的,我马上给你弄来。」
“那我要南冠珍珠,有吗?”我抢在我爹之前开口,没让他试探沈璟。
南冠珍珠,是西域奉上的奇珍,晶瑩剔透,鸽子蛋大小,镶嵌在皇后娘娘的凤冠上。
我这话属实有些不敬,其他人都被吓得面如土色,我爹的汗也下来了。
沈璟却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满口答应。
果然,草包还是那个草包,长进什么的,只是错觉。
“只要你能给我送来南冠珍珠,我马上就嫁。”我给沈璟的志得意满添了把火。
“不能嫁。”大姐匆匆赶到,提着剑就朝沈璟砍去,被老仆挡住。
那老仆有些本事,跟大姐打了个有来有往,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收着力。
眼看大姐就要落败,我赶忙阻止,把大姐叫了回来。
试探到这一步,就已经够了。
老仆懂事地收手,低眉顺眼站回沈璟身后。
18
“花粉已经撒了上去,追踪蜂也交给了姜唯止,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大姐回屋就质问我。
我苦笑,“别问,问也不会说。」
帝王多疑,但不能广而告之。
真的是,该为我和姜唯止被信任感到荣幸吗?
“不问可以,你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这个没问题,我點點頭。
大姐舒了口气,当真没有追问,轉身出門。
门打开的一瞬间,爹爹和大哥从门口栽进来,好傢伙,一家五口,除了沈璟上门时甩袖子走人的娘亲,都在我屋里了。
我看着试图掩耳盗铃的两人,怀疑丞相府的男人真的靠得住吗?
把所有人赶了出去,我在屋里徘徊。
只要沈璟真的派人去宫中取南冠珍珠,他就会被皇帝直接出手摁死。
如果他没去,那等几日,等那个身份不一般的老仆跟人联络,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据点,也能一网打尽。不知道是沈璟还没有蠢到彻底,还是他背后的人能劝住他,宫里无事发生。
但姜唯止带来了消息,找到据点了,在城郊的一片荒林里,藏兵三千。
他摩拳擦掌,一脸激动,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作战了。
希望沈璟的人有足够的能耐,能让阿止战个痛快。
當晚,兵戈之声响到了城内,爹爹命人关紧了大门。
我提心吊胆,但也只能等。
直到阿止身着铁甲,满身鲜血地拖着被打断了腿,宛若死狗一样的沈璟推门进来。
“结束了。」
19
沈璟暗中藏兵,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死罪难逃。
晋王府的余孽找上沈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穿越男还没有来的时候,沈璟表
哥一直拒绝。
而穿越男自视甚高,把自己当主角,被那群人几句话哄得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扬名,勾引女人,攀附势力,都是为了谋反。
也是为了拉我爹下水,穿越男才会一再求娶我。
现在尘埃落定,不知道他死后会不会回去,沈璟表哥会不会回来。
以防萬一,我还是向新帝请求,赐了他白绫,窒息而死。
我爹替沈璟收的尸。
陛下信守承诺,给我和姜唯止赐了婚,附加条件是,必须离开京城。
他这是要把我们成婚的影响降到最小。
婚後,我们决定走遍三山四川。
游历途中,在距京城千里之外的小山村里,我们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虽然少言寡语,却温和细致,对待孩子尤其具有耐心。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村人都唤他沈先生。
我见到的时候,他正被妻子揪着耳朵骂,让他不许再进厨房。姜唯止揽着我的手收紧,我好笑地靠在他怀里,“别吃醋了,表哥现在真的对我没意思。」
“我不相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他把我扑在了地上。
直到我不停讨饶,才可惜地放过我。
没有打扰表哥来之不易的平淡,我们没有相认,重新启程了。
听说姜老将军请命驻守边疆,我们或许可以去边疆住着,顺便让阿止给老将军做个亲兵。
山花烂漫,我们所有人都很好。
額外的
十六歲那年,太子表哥定了婚事。
他当即拉着姜唯止在练武场上打了个天昏地暗,最后两个人双双躺倒在地上,全没了力气。
我上前盘腿坐在他俩前方,对这两个幼稚鬼十分嫌弃。
“唯止,表妹,我要成婚了,娇妻美妾,左擁右抱,多好啊。”他在笑,笑得很大声。
我和姜唯止都没有说话,看他在那里发泄。
太子表哥不想成婚,他喜歡的,是我大姐。
但我娘是公主,相府权势又已经到了极致,如果不是大哥不愿入朝,相府早就被清算了。
所以,太子妃是哪家都好,唯独不会是我家,不会是大姐。
彼时的太子表哥尚有为爱争取的一腔孤勇。
他在先帝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最终结束于大姐的离家出走。
临行之前,我问过大姐,她真的舍得么。
大姐摸着太子送来的剑术秘籍,怅然若失。
“小妹,我一早就知,他不会是我的良人,又怎么会徒添烦忧。」
我看着被磨得连字都快看不清的封面,没有再问下去。
「大姊,我会告诉太子,你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不愿老死宫闱。」
至于爱与不爱,大姐既不想说,我也不必多言。
大姐笑得温婉,“那就多谢小妹了。」
她走的時候,一人一马,悄無聲息。墙根阴影下的太子表哥看着她的背影,脚步一动未动。
那天回去之后,陛下追究太子出宫的罪过,我爹和姜老将军都吃了瓜落。
我爹抱着我哭嚎,姜唯止被打得下不了床,太子更是幽禁宫中,一连数月,全无消息。
再见面时,是他成婚那天,他端方有礼,成婚的欣喜被表现得恰到好处。
我在宴会上,听着众人对太子的夸赞从“聪慧有礼”,变成“稳成持重”。
太子表哥说,他只是意识到身为储君,有必须背负的子民,很多事,由不得自己。
他說,他放下了。
他說,让我和姜唯止好好的,将来给我们赐婚。
他說,将来要做一个明君。
姜唯止当场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勤学苦练,将来替他守土开疆,一定会君臣相得。
然后他们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只希望亲朋安康,一生自在。」
那時候,我们三个都很认真地期许着未来。
後來,太子表哥做了明君。
阿止在老一辈人退下之后,终于能够重返战场,饮马蓝山。
而我,想家便回京城,想游玩找阿止,阿止打仗便找大姐,有了孩子后,更是带着孩子一起浪,这一生确实得了自在。
纵有遗憾与波折,但我们终究都能够得偿所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