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意外地穿越到古代成為皇帝的寵妃,在封建思想的衝擊下是否還能堅持自我,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我是個穿越者,也是皇帝最寵愛的貴妃。從我穿越到現在已經整整過了十七年。
我给皇帝当了十七年的宠妃,为他生下二子一女。就在昨天,他跟我說,他想立我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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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越那年二十二岁,因为成绩优异成功拿到了学校的保研名额,为了庆祝,我计划了一场大胆的自驾旅行。
我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他们非常开明 x,愿意支持我的一切决定,甚至帮我一起制定了自驾的路线。於是,在阳光灿烂的六月,我正式出发了。
旅行和计划中的一样顺利,我用两个月的时间踏遍了大半个中国,在终于决定回家时,却意外遇到了一场突发的山洪。
然後,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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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说里常见的魂穿不同,我是整个人一起穿过去的,那日山洪来地太过突然,我还反应过来就昏死过去,然后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朝代。
捡到我的,是一商户人家的三小姐。據她所說,那日她
跟着姨娘一起出门上香,远远就看到路边上趴着个人影。
三小姐心善,以为我是逃荒来被土匪杀害的灾民,便差了仆从将我带下去安葬。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是个穿着怪异的姑娘,一探鼻息,竟然还有气。
姨娘看我生得美貌,又十指纤细如青葱,便认定我是哪家落了难的小姐,做主将我带了回去。
我一向知道我生得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靠美貌救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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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就这样在张府住了下来,也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救我的姑娘乳名叫绾绾,是张府庶出的三小姐,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
我曾经也向绾绾拐弯抹角地打探过这个时代的消息,可惜绾绾没读过书,只晓得写自己的名字,平日里就是坐在屋里绣花,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外的广安寺。
结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折腾了一圈,我也只曉得當今皇上姓朱,腳下踩的這塊地竟然是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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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傷了腿腳只能靜養,於是在穿越的前三個月裡,日日坐在綾綾狹小的閨房裡,望著窗外四四方方的天,只覺得整個人都要憋出病來了。
為了解悶,我開始逗起羈羈來,十幾歲的小姑娘,臉皮格外薄,三言两语间便羞得面红耳赤。
那日,她又坐在院子里绣花,一针一线格外专心。我被丫鬟抬到院子里晒太阳,也撑着脑袋看她。
「绾绾,你日日坐在院子里绣花,绣好了是要送给谁呀?」
绾绾执针的手一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也只憋出句,「姐姐,你别调笑我了。」
我看这小妮子的表情有些奇怪,探着脖子一看,绣帕上绣的,果然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鸳鸯,是送给哪个情哥哥的?」
「是……是给秦公子的。」
我的表情一愣,原本只是调侃,没想到绾绾居然真的定了亲。这也是我第一次受到来自封建社会的冲击,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女孩,天真爛漫的年紀,卻已經要嫁作人婦了。
後來,我又打聽了些關於綾綾未婚夫的消息,只知道他姓秦,是個讀書人,早年中了秀才,雖然家裡清貧了些,但為人很是上進。
士農工商是越不過去的階級,身為商戶人家的庶女,這已經是羈羈所能到的最好的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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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段日子,我的腿也慢慢好了,綾綾和秦公子的婚期也定下了。我看著小女孩羞澀地絞著帕子,又一言不發地到繡框下繡嫁衣。
我看著她滿心的期盼,把原本憋在喉間的勸告又吞了回去,這是這個時代每個女孩都要走的路,我改變不了。
索性,我曾跟著綾綏遠遠看過秦公子一眼,他穿着一身浆到发白的青衿,举止间很是文雅,虽样貌平平,但自有一身读书人的风骨。
绾绾生得貌美,二人又有婚约在身,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有过逾规孟浪之举。
我看着他憋到通红的耳尖,突然覺得,绾绾嫁过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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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绾绾能借着这桩婚事离开张府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即便只来了几个月,我也知道她在张府过得并不好。
绾绾的父亲张老爷是个茶商,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是在家的。管家的是绾绾的嫡母王氏,她是城东另一家富户的女儿,而绾绾的母亲秦姨娘只是个佃户出身,当年家里穷得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才把秦氏卖给了张老爷做妾。
秦氏共卖了五两银子,拿着这钱,当年还在襁褓里的秦公子才能活下来。也是秦氏偷偷地接济,他才能读得起书。
绾绾的美貌遗传自秦氏,她刚入府时确实得宠过一段时间。但她是妾,再得宠也要受主母的规矩,这些年早就跪坏了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
绾绾刚出生时,待遇与府里的丫鬟婆子没什么两样,直到五六岁脸长开了,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才不用干那些粗使活计。
她搬到了新的院子,被允许学些女红歌舞之类的东西,以便于日后嫁个好人家。书自然也是不用读的,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那两个嫡亲的姐姐也是如此,身在小门小户,又身为女子,婚事都成父母向上巴结的工具。
绾绾原本是要被张老爷送给一户皇商做续弦的,那人五十余岁,已经死过三任夫人,据传闻,三位夫人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但因为绾绾年纪太小,这事也搁置下来。
再後來,秦公子竟小小年纪中了秀才,乡里都说他是个神童,说不定以后还能考上举人,当个官老爷。
为了博这份前程,秦家的门槛都快被十里八乡的媒婆踏破了,很顯然,张老爷也心动了。
皇商皇商,哪里比得上做官夫人体面。
绾绾就这么跟秦家定了亲,若不是秦家大嫂还念着当年那份恩情,说不定这份亲事也是不成的。
即使這樣,也让绾绾遭了家中姊妹的妒恨。我见了好几回,或是王家或者张家未出阁的小姐,堵在院子里辱骂嘲讽,俏生生的脸硬是扭曲如恶鬼。
這個時代,把人变成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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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绾绾的婚事越来越近,张老爷也从外地赶了回来。我本以为他是为了绾绾的亲事,結果他卻帶回來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驚訝的消息。
他要悔婚!
原来在他出门行商的时候,不知道怎麼勾搭上當地知州了。知州年過六旬,最愛女色,可家中老妻顏色不再,正缺紅袖添香的小美人。
張老爺一打聽,頓時動了心思。在他未出嫁的幾個女兒裡,綾綾容貌最美,年纪也正好合适。
於是,他重金聘请画师给绾绾画了幅画像,又献给了知州,知州一看如此殊色自然欣然应允,於是,才有了这场悔婚。
秦姨娘在院前跪了三日也没能让张老爷回心转意。秦公子虽说前途大好但也只是个秀才,哪里比得上嫁给知州做妾?
那可是正五品的知州啊,对于他们这些商户来说,就算是做妾,那也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况且知州府不是秦家,秦家到底还要靠张家的佃田过日子,若是毁了知州的婚,怕是整个张家都要搭进去。
所以秦姨娘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除了绾绾,她还有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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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最后定在了来年的一月,绾绾被束在闺房不许外出,我也一起被禁了足。
我原本想带着绾绾一起逃出去,可那两米多高的院墙,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翻得过去。
眼看婚期一天天近了,秦姨娘也来过两回,不說話,只牵着绾绾的手不停地哭。
绾绾跟说我,她不恨姨娘,为人妾室,怎么可能犟得过家里的主君主母,而且姨娘已经拼尽全力护过她很多回了,她还有一个弟弟,才十岁。
绾绾看起来是认命了,她也不再绣嫁衣,妾室是没有资格着凤冠霞帔的。她只是坐在窗前,看窗外四四方方的天和偶尔掠过的鸟,一坐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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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秦公子来过一次,他带着定亲时写下的婚书,又被仆从轰了出去。
那日下着雨,听到贴身的丫鬟偷偷通报,绾绾提着裙子疯了般奔出去,被院门口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拦了下来。
绾绾哭闹得厉害,最后没有办法,嬷嬷只能把她捆在椅子上。赶来的王氏二话不说踹了绾绾两脚,她不敢打脸,只能挑着看不见的肉又掐又拧。
我撲上去護著羈羈,王氏徹底沒了顧忌扇了我兩巴掌,到最後打累了,才掐著腰啐了一句。
「不知好歹的賤蹄子,知州老爺看不上,你還想嫁給皇上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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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去後,秦公子大病了一場,讀書人本就文弱,那日一病,直接去了半條命,到如今也還在床上將養著。
通风报信的丫鬟杏花也被打死了,死之前受过凌辱,爹娘嫌她丢人,不肯安葬,只裹了床席子扔到了乱葬岗。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的残酷,明白了什么叫作人命贱如草芥。
绾绾自责了很久,她伏在我的膝上哭,说自己害了杏花,害了秦公子。
我說不出安慰的話,只能不停地給她擦眼淚。哭過後,綾綾看起來好了不好,不像之前死氣沉沉。我又守著她說話,但最後實在太睏了,我睡著了。
第二天我是被一聲尖叫吵醒了,是來送飯的婆子,她摀著嘴滿臉驚恐,看著房樑上自縵的少女。
是綾綾。
原來她在我睡著後,用剪刀裁下嫁衣,结成绳抛上房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的脑子仿佛凝滞了一般说出话来,我看着绾绾,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昨天没有睡过去,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勒在脖颈之上的嫁衣颜色是那么鲜艳,跟血一样。她盼了那么久,却到死也没能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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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的死让整个张家都乱了起来,秦姨娘伏在地上,脸上是肿胀的指痕。她如失了魂一般抱着绾绾的尸体,一遍又一遍。
「绾绾,姨娘错了,回来吧绾绾,全都是姨娘的错。」
婚期在即,新娘子却没了。
我笑他们为求富贵不择手段,到头来害人终害己。仆从将张府围了个严严实实,我知道,他们是想把这件事瞒下来。
但如何瞒得住呢?到时候交不出人,知州那边怕是无法善了了。
但我竟觉得无比快活,绾绾的命,总是要有人来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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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的尸体在府里停了三日,直到尸斑遍布,再也掩不住尸臭。
张家不敢随意处理,最后把人投进了一口枯井里,又填上乱石确保不会被外人发现。
我还住在原来绾绾的院子里,他们把我锁在阁楼里不准我离开,名为照看,實為軟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就像疯了一般等着婚期的到来,这府邸里满是肮脏的恶臭,最好能毁了去,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婚期前三天,知州府里接亲的人来了,因为是纳妾,只来了两位年长的嬷嬷,被这般怠慢,张家人依旧点头哈腰万般殷切。
嬷嬷要见新娘子,王氏只得搪塞说正在梳妆不宜见客。眼看到了要上花轿的日子,我却被人一记闷棍敲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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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新娘的装束。铜镜里映出一张美艳是脸,只是目光呆滞如提线木偶。
我的四肢软绵绵地提不起劲来,脑袋也是昏昏沉沉,我明白,他们大概给我灌了药。
王氏站在我身边,她捏起我的下巴为我点上面靥,涂着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绾绾那个贱蹄子留下你也算有点用,瞧着年纪是大了点,上了妆也能糊弄过去。」
她看我眼神满是怨恨,便掐着块腰上的肉用力一拧,她一贯擅长用这些手段惩治下人。
「真是便宜你了,要不是我那两个侄女年纪还小,这等好事能便宜你?那可是知州大老爷,正五品的官!」
王氏絮絮叨叨个不停,竟是真觉得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她脱了个金镯子给我套上,又在发间簪上两支金钗。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张家绾绾了。」
話剛說完,我就被蒙上盖头,簇拥着上了花轿。走动间脚底传来阵阵刺痛,才知道他们在绣鞋里缝了针,是怕我逃跑。
纳妾一切礼仪从简,没有吹吹打打,也不用拜父母天地。只有一顶青衣小轿从侧门把我抬了进去,又被喜婆掺着进了喜房。
隐约间我听到屋外宾客觥筹交错,都是贺知州大人喜得娇娘。屋里伺候的丫鬟也退了出去,只有桌上的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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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的酒宴也不知过了几筹。我感觉手脚稍微有了点力气,于是抓了把枣喂进嘴里补充体力。
我一边艰难地下咽一边警觉着看向门外,那里守着三四个婆子,想从大门逃出去是不可能了。
终于填饱了肚子,我又去脱脚上的绣鞋,鞋子被红绳缠得很紧,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脱下来。
脚上雪白的罗袜已经染上了血色,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喜床旁立了扇屏风,后面连通的是洗漱的耳房。我感受到有一阵风吹过来袭在我的脸上,那应该是一扇没有关严的窗户。
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窗外是一条隐入黑暗中的连廊,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我一阵狂喜,攀着窗楣想往外爬,爬到一半时身后的门却被人粗暴地撞开。
是我被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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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力地跌出窗外,慌忙爬起身往外跑,我听到身后的怒吼。
「抓住她!」
我从未感到如此绝望过,老天爷让我穿越到这个时代,就是让我嫁给一个老头子当妾吗?
我想到了我的父母,想到了我未完成的学业,甚至还有那些被拐卖到大山里的年轻女性。
這一刻,我和她们的命运如此相似。
我还是被捉了回去,他们粗暴地抓着我的裤脚把我往回拖,我的十指扣住地上已经枯黄的草根,像是抓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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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五花大绑关进了柴房,紧接着进来了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她一个眼神,我就被她身后跟着的嬷嬷拽了起来,左右开弓连挨了好几个巴掌。
我被打到眼冒金星咳出一口血来,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听到贵妇人缓缓开口。
「你知道嗎,老爷死了。」
谁死了?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著她。
「老爷死了,你就是克死老爷的狐媚子!」
我终于明白过来,是知州死了,死在他纳妾的喜宴上。
原來,知州早早把纳妾的事张扬了出去,他又要得一美人!张老爷送去的那张画像,也不知道在苏州城里传了几遭。
这是极坏女子名声的事,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儿。但显然没人把一个商户人家的庶女放在眼里,纷纷扬言要在知州纳人进门后一睹美人风采。
这场喜宴办地格外热闹,来的人有知州共事的同僚,也有逢迎的下属,更多的是如张老爷这般赶来巴结的商人。后院里挤满了人,没有一个,是为了新娘子而来。
酒過三巡,宾客们便吵着要看新人。知州喝得有些多了,被哄了几句,便大手一挥让伺候的丫鬟去叫人。
於是,众人纷纷夸赞他爽快,举起酒杯又是一轮祝酒。可知州到底年纪大了,一连被灌了好几杯,喝得急了酒水便呛入气管,生生背过气去。
他死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戏剧。满堂宾客一哄而散,堂堂知州,就这么笑话般地死在了自己纳妾的喜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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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人是知州的正妻,出事前她还在前厅替丈夫张罗纳妾的事宜。等她匆匆赶过来时,人早就没了气息。
见到主家来了人,未散的宾客众口一言哭诉告状。
「怕是那新纳的妖女命硬,生生克死了大人啊。」
贵妇人显然也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她让儿子送走还想留下看戏的宾客,独自带人抄进了喜房。
我就这么成了知州之死的替罪羊,张家人也忙与我撇清关系,扬言随便怎么处置绝不过问。
我被扒下喜服挨了一顿打骂,昏死过去又被一桶冷水兜头浇醒。一月的苏州寒风刺骨,我感觉腿上浸湿的布料已经结了冰,双腿已经冻到失去知觉。
我不知道我被关了多久,堆高的柴垛堵住了窗户,日夜都是昏暗一片。只有厨房里的粗使丫鬟偶尔会给我送一次饭,以避免我被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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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知州的子女和族里的族老都赶了回来。我又被押了出去,一路上我看见院子里都挂满白绸,应该是刚办完葬礼不久。
我被带进了一间宽敞的厅堂,坐在上首的是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前幾日還見過的貴婦一身縝素立在一旁,手裡拈著帕子一邊抹淚一邊與老者說話。
「你就是张氏?」
开口的是几位老者中年纪最长的一位,我不答話,只看著他,也是實在沒有什麼說話的力氣了。
「果然是個狐媚子長相。」
「既然如此,就送去沉塘吧。」
我的命运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定了下来,可笑我從未見過知州一面,卻要擔負害死他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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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塘前那位貴婦人又來看過我一次,她給我換上了乾淨的衣裳,看著我久久未語。
我不明白她的意圖,我知道我逃不過了,只能苦中作樂地幻想,死後還能不能回到現代。
丫鬟送來一桌豐盛的飯菜,但我不領情直接打翻了。
「吃点吧,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她又为我盛了一碗汤,举着汤匙喂到我嘴边。
「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她在向我释放善意,尽管微乎其微。我不知道她是想减缓内心的罪恶感,还是已经见多了麻木了。
「其实你与我的女儿也一般大,你还有什么愿望都说出来吧,我尽量让你如愿。」
「我要张家人陪我一起死!」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若是这场闹剧要用我和绾绾两个人的命来填,那张家也休想独善其身。
我把绾绾的死和张家安排我替嫁的事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我看着她错愕的脸,抬手揩去眼角的泪。
「我只要张老爷和王氏的命,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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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答应我的要求,还没等来回复,我就被几个高大的健仆架了出去。
他们把我带到了苏州城外的一处河滩旁,周围里三圈外三圈围了很多人。我被捆住手脚塞进一个竹编的猪笼里,里面塞满了石头,我不得不佝僂著身體。
一月的天是那麼的冷,我彷彿已經感受到河水刺骨的寒意。它們會淹沒我的身體,灌入我的口鼻,最後奪去我的性命。
我想到了還在現代的父母,我在山洪裡失蹤後,他們該多麼傷心。
我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是獨生子女,若有兄弟姊妹在,也能給他們留個念想。
我被幾人合力推進河裡,河水一點點將我淹沒,就在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嬌俏的女音。
「兄長,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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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被人撈了起來,滿身狼狽地伏在船艙裡。救我的女孩不過十三四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她蹲在我面前打量了我許久,然后转头去唤她的兄长。
「兄长你快来,这个姐姐长得好漂亮啊!」
她给我披上锦裘,又喂给我一碗热茶,船舱里燃着火炭,缓了许久我才活过命来。
穿越不过半年,却比前二十二年的人生还要跌宕起伏。
我听到船外似乎有争辩声,但很快又静了下去,随后一身玄衣的年轻男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問我。
「林家要杀你?」
我反应过来林家指的是知州,他们想以权压我,但看这阵势,分明是遇到了更大的权势。
救我的这对兄妹环佩叮当,奴仆成群,面对林家这个当地豪门分毫不惧,明显是有更大的倚仗。
我點了點頭,还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那男子笑盈盈地看着我,忽地没由来地说了句。
「果然是天生姝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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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被送回了知州府,前日还是阶下囚,转头就成了座上宾。
我也由此得知了救我的那对兄妹的身份,宁王世子和丹阳县主。皇室贵胄,果然是天大的依仗。
但我心里却更加地惶恐难安,这里不是我所知的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我不知道这里的律法对于女子的苛责程度,也无法从中得知自己的结局。
纵然苏州是宁王封地,但众目睽睽下救下一个林家要沉塘的女人,对于宁王世子而言也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早已不像半年前那般天真,丹阳县主或许并无他念,但宁王世子却不一定。
我在林府一连住了好几日,也终于有机会打量起这曾经的知州府。丹楹刻桷雕梁绣户,处处精致处处威严,连府前的门槛都足有五寸高。
正是这五寸高的门槛要了绾绾的命,也要了我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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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期间来看过我一次,她没再提起沉塘的事,反而命侍女将我盘起的发髻放下,又执起木梳亲自为我梳头。
「大难不死,你的福气到了。」
她异常坦然,仿佛丝毫不受前事影响。
「以后莫要胡言乱语,说什么不是张家女之类的话了。」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两句意味不明的话,我来不及琢磨,很快,丹阳县主也到了。
她亲热地拉起我的手,先是义愤填膺地骂了一顿早就死去的知州大人,又叹我命运凄惨好不可怜。
我不說話,只静静听着,谁知她话锋一转,幽幽叹道。
「姐姐,你长的真好看,比府里的那些嫂嫂们都要好看。」
我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又想起了林夫人的话,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又被转卖到宁王府,成为宁王世子的妾。
当天我果然被丹阳县主带了回去,其间我几次请求,都被推脱了。县主看着我叹了口气,语气半分不像方才那般天真,她說。
「女子这一辈子总是要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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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宁王府时天色已经擦黑,我被丹阳县主交给了一个年轻的妇人,随后又被压着进了浴池。
这浴池修得极大,整个屋子里热气氤氲,水上飘着冬日极为难得的鲜花花瓣。
一旁伺候的侍女排了两列,不等我反应就扒光了衣服把我摁进了浴池,随后又下来了两个年纪稍长的姑姑,拿着胰子给我搓澡。
两人力气奇大,我几乎挣脱不开。上上下下极为精细,几乎要搓掉我一层皮。
洗完澡后我又被带进了一处暗室,她们只给我披了一件外衫蔽体,然后把我引到了一张床上。
两个姑姑钳住了我的手脚,不由分说强行分开我的双腿。这太过羞耻,我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只能奋力挣扎。
姑姑只得安抚了我一句。
「姑娘别怕,奴婢只是在幫女孩驗驗身子。」
验身子,验什么?
她们把我的腿分得更开了,又盯著看了好一會,突然笑出聲來。
「禀世子妃,張家女孩確實還是處子身。」
我慌乱中踹了姑姑一脚,攏緊衣服縮進床角,才發現屏風後竟然還站著人,正是迎我入府的那個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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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依舊是一副溫柔賢淑的模樣,似乎沒有覺得這樣的事有什麼不妥。
我看著她嬌美的臉,只覺得她看我眼神與看貨物並沒有什麼兩樣。
也確實與貨物沒什麼兩樣,大庭廣眾之下被強行驗身,我何曾受過如此羞辱。
越是憤怒,頭腦反倒越冷靜。我拗不過張家,拗不過知州,現在也不可能拗得過寧王府。
我死死地盯著她的臉,雙拳緊握,指甲已經嵌進肉裡,但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我壓著心口憋的那口氣,幾乎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
「世子妃难道就心甘情愿为自己的丈夫纳妾吗?」
我在賭,賭妻子對丈夫的獨佔欲。
世子妃卻突然笑出聲來,看向我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奇怪。
「綾綾姑娘當真是個妙人,你以為,是世子爷要纳你?」
难道不是?不然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就算纳了又如何,不過分些寵,还能越过我去?」
她抚了抚发间的钗环,眼神睥睨且不屑,這是她的家世給她的底氣。
「等日後入了宮,姑娘可莫要这么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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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
我终于知道了宁王世子的目的,可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
我从前也知道藩王或臣子向皇帝进献秀女是常有的事,可那不过是历史书页上的寥寥几笔。
可現在,我成了书上的主角。
「姑娘相貌好,总会得宠的。」
世子妃这般安慰我。
「我不想进宫,我會算數的,我還會很多東西! 」我苦苦哀求。
「求您,我想留下來。」
「你不想嫁给天子?」世子妃有些诧异。
「你自持美貌,可也不過是商家庶女出生,能入宮便是你天大的福氣。」
「不想嫁给圣上,是想回去给林大人守寡沉塘不成?」
她眼神诚恳,確實是肺腑之言。
這裡人人都是如此,彷彿女子立世唯一的價值就是嫁人,什麼都比不上嫁一門好親事。
秦姨娘如此,王氏林夫人如此,連生子妃和丹陽縣主也是如此。
但我不甘心。
我的父母,我的學業,我的理想抱負。從未見過光也就罷了,可我生長於二十一世紀,我看過山川湖海追過日月星辰,知道女子柔弱的軀體下能有多大的能量。
她們不該被拘在小小的閣院裡,相夫教子,三從四德,然後草草結束自己的一生。
我抹掉眼角的淚,看著世子妃身後烏泱泱的一群丫鬟婆子。她們都垂著頭,恭謹地站在角落裡,麻木的臉龐隱在跳動的燭火下,長長短短的影子打在地上,彷彿一張嗷嗷待哺的血盆大口,隨著等待著撲向站在正中的主人。
「有区别吗?不都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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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毁容,宁王世子挑中我无非是看上了我的相貌,只要容貌一毁,他的算盘自然落空。
我趁着侍女不注意打碎了一个茶碗,用手帕包了块瓷片藏在袖子里,又找了借口屏退左右。
人刚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取出碎片抵上脸颊。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有一瞬间的犹豫。
我索性闭上眼,心一橫,尖角就戳破皮肤冒出一滴鲜红的血。再然後,被支开的侍女突然闯了进来。
这动静惊动了宁王世子,他匆匆赶来时满脸寒霜。他踹了侍女一脚,然后钳住了我的下巴。
「绾绾,我救了你,你得知恩。」
他当着我的面命家丁把侍女拖了下去,杖责三十。本就是十二三岁的孩子,竟当场毙命。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我瘋狂地掙扎,不顾尊严磕头给她求情,只换来了更狠的威胁。
「你的名册我已经让天使呈给了陛下,容不得半点闪失,再有下次,这也是张家人的下场。」
我病了一场,但我知道,这大概是心病。
其间丹阳县主来看过我一次,她带来了华美的秀裙和整套的宝石头面,她告訴我,张家领了王府的赏银,绾绾嫡亲的大哥也被安排了个九品小吏的闲差。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恩威并施,上位者一贯的把戏。
之后我又见了另外三位被挑中的秀女,无一不是娇俏佳人,宁王府甚至寻来了相师为我们相面。
那老头拈着白须绕了好几圈,最后停在我面前,他說。
「这姑娘面相不俗,怕是有凤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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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我们一行四人终于上路了,苏州离京城并不远,不过七八日的车程。
同行的几位秀女有些兴奋,她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我们不被允许私自走动,直到进宫前才下了牛车。早已等候在此的宫女太监领着我们入了宫,面前长长的廊道仿佛望不到尽头,我回過頭去,望见朱红的宫门正缓缓关闭。
我知道,我大概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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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宁王外,远在云南的荣王也送来了三位秀女。皇帝一并收了下来,只封了最末等的淑女。
等安排好居住的宫室,便有嬷嬷来教导宫中礼仪,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有规矩。
我没有以死明志的勇气,只要我还想活下去,那就只能顺从,我知道这里一定比宁王府还要残忍数倍。
我拿出对待高考的架势,也果然得了嬷嬷的嘉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我竟然是七人中礼仪最标准的那一个。
我沉默地听从嬷嬷的每一句吩咐,涂满蔻丹的双手拈着帕子端在胸前,我被束在宫装里,成为了一个漂亮的提线木偶。 30
等礼仪学完,作为宫中新人,自然要去向皇后请安,但因为位份太低,也只被允许远远站在宫门外,等高位的嫔妃散去,再等皇后教导几句便是完了。
我曲起膝行礼,偷偷看着这群形形色色如花般娇艳的女子,瞬间明白了什么是白居易诗里的后宫佳丽三千人。
但这些人里也许有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一面,就这么守着深宫冷巷,熬白了一头青丝。
又过了半月,皇帝分别招幸了一位荣王府和宁王府送来的两位秀女,然后又一起抬了位份,封了选侍。
他似乎颇懂平衡之道,雨露均沾,不曾冷落任何一人,七人中也只剩我借口病弱推脱,留到了最后。
一同进宫的秀女都已经进了位份,只有我因为尚未侍寝,还是个最末等的淑女。
面对几人或炫耀或安慰的话,我却巴不得皇帝永远忘了我这号人物。
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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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后的三个月里,一切如常,除了那些冗杂苛刻的宫规,日子也算过得去。直到,皇帝翻了我的牌子。
敬事房的公公来通传时,阖宫上下满心欢喜,只除了我僵着笑脸拽紧帕子,试探着问道:「公公,我近来身子不太爽利,只怕伺候不好皇上。」
谁知随行的女官翻了翻手上的册子,道:「张淑女这月葵水的日子未到,没有什么伺候不得的。」
說完,一行人行完礼又整齐地退了下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这次是避无可避了,只能不停地给自己心理建设,宫女们却是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在我不得宠的这几个月里,他们受尽白眼冷待,如今终于得了可以翻身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在这深宫里,主仆荣辱一体,只有主子得宠了,当奴才的日子才能好过。
她们满心欢喜地为我梳妆打扮,我看着铜镜里绰约的人影,发现穿越后的这半年多来头发长长了不少,竟也能轻松挽起繁琐的云鬓金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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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色擦黑时,敬事房先来了两位司寝嬷嬷。念及我头次侍寝,两位嬷嬷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注意事宜。
我也知道了低品级的嫔妃是没有资格让皇帝留宿的,她们被要求脱光衣物,裹上被褥由太监抬到皇帝寝宫,等待皇帝的临幸。甚至连侍寝后是否能够留下子嗣,也全凭皇帝的一句话。
沐浴过后,两位嬷嬷再次检查了我的身体,她们夸赞我体态丰腴肤白胜雪,在宫中也是难得的好颜色。
等一切准备好,我赤身裸体地站在屏风后,围上被褥后由几个太监抬了出去。
穿过六宫长长的廊道时,我闭着眼依旧能听到两旁行人走动的脚步声和私语声。哪怕听不清内容,我也不禁猜测,她们谈论的人会是我吗?
虽然出生于现代,但性于我而言依旧是非常私密的行为,我始终认为它应该是跟爱情挂钩的,而不是現在這樣。
迟到的羞耻感将我紧紧包裹,我想到了大学时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如果那时候答应了他同居的请求,现在是不是也不会因为处子而被送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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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路抬进了寝殿,借着烛火,能看见门外立着的宫女和太监。我知道,在侍寝过程中他们也不会离开,甚至会有专门的起居舍人记录。
原本的私密的行为也因为主角特殊的身份而不再私密。
我躺在床上,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个只着单薄寝衣的男人。我感觉到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正在看着我。
我不想抬头去看他,也抗拒着即将发生的事。
我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这让我握紧了拳,心跳快如擂鼓。
我的余光看见了胸前压下的阴影,然後,我感受到他的手掌落在我赤裸的肩头。
如果我只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那我应该顺势攀迎,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亦能决定我的荣辱与生死。
可惜我不是,也从未认同过妃嫔的身份。哪怕强忍着,也不受控制地偏过头去,在他拆开被褥的同时,伸出胳膊抵在他胸前。
是无法遮掩的抗拒。
身体的反应快于思想,我触电般地收回胳膊,等待着这个男人的审判。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我下意识讨好般露出个笑,但大概不怎么好看。皇帝挥了挥手,没有想象中的雷霆震怒。
他說:「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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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又被抬了回去,原封不动地抬了回去。我鬆了口氣,转头就看见太监从偏殿又抬了另一个女人进来了。
後來我才知道,为了保证皇嗣,皇帝有时候一晚上会连续招幸多位嫔妃。
我如此震惊,虽然早就知道了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事实,更何况是个皇帝。
可我依旧认为这是荒淫的,我为后妃感到悲哀甚至屈辱!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女人于帝王而言不过是生育的工具,行走的子宫。
我回想起年少时曾经痴迷过的宫斗言情小说,那些为男主流过的泪都化成了无形的巴掌狠狠甩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眼角有滚烫的泪落了下来,积在颈窝里。
我曾经骂过女主不识好歹,如今我却变成了她。
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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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我成了宫里另一种意义上的顶流。送到了龙床上还被退货的女人,我大概还是头一个。
我能感觉到宫人踩高捧低愈发严重,但我不爱出门也影响不了我什么。
那些一同进宫的几位秀女也来看过我几次,或许因为年纪还小,她们还无法完美地掩饰字里行间的幸灾乐祸。
我大概知道她们在庆幸什么,同一批入宫的七人,属我容貌最盛。她们本以为我会是最大的威胁,没想到我却这么轻易地出了局。
是的,没有人认为我还会得宠了。不過這樣也好,或许于我而言,老死宫中,才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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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居住的景福宫主位是容妃沈氏,她是后宫少有的为皇帝诞下过子嗣的嫔妃之一,虽然只是个公主。
不知道為什麼,本朝从高祖皇帝起后宫便子嗣单薄,能长到成年的皇子皇女更是寥寥无几。
当今天子是先帝唯二长大的两个皇子之一,而他如今登基足足有十一年,膝下也只有一子二女。
容妃是潜邸里的老人,天子还未继位她就是已经是太子嫔。刚入府时因为容貌和出生她也得宠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因为生育伤了身子,加之又添了新人,恩宠也就不再了。
但她依旧是个很和善的人,入宫以来,她对我多有照顾,甚至还替我呵斥过几个怠慢我的宫人。她说我是后宫少有的纯净之人,能留下来多陪她说说话也是好事。
於是,闲来无事时,她经常会邀请我一起煮茶品茗,我们坐在景福宫后面的小花园里,一壶茶一煮就是一整天。
偶尔我也会盯着容妃的脸发呆,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又因为常年病着,带着几分黛玉般的弱柳扶风之姿。
可惜红颜未老恩先断,我住在景福宫的这三个多月里,也从未见皇帝来看过她一次。
我也没见过容妃的女儿,听说那位公主已经五岁了,但因为体弱常年养在宫外,以免将病气过给了宫里的贵人们。
容妃从未抱怨过什么,但我想,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大概是有恨的。
37在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的时候,皇帝却破天荒了来了趟景福宫。我听宫人们议论,才知道今儿大概是容妃的生辰。
皇帝不常来景福宫,连带着宫里住着的嫔妃们也不受宠,有了面圣的机会,自然是想着法地去刷存在感。
我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远远拜过后就让宫人关上门讨个清净。只不过刚一盏茶的工夫,容妃身边的大宫女就来求见了。
她朝我行了个礼,然后说明了来意。原来是皇帝想要留宿,容妃推说来了葵水不大方便,便向皇帝推荐了我。
这在后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这是容妃好意,我也只能委婉拒绝。
「我出生低微,礼数也甚是粗鄙,西偏殿的周才人和王才人从前都是侍过寝的,不如……」谁人不知我是被皇帝退过货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可那大宫女又是一拜,丝毫不做让步。
「淑女莫怕,自然有奴婢们在外边守着。还是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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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被赶鸭子上架,我坐在容妃的寝宫里,心绪如一团乱麻。
皇帝来得很急,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俊逸潇洒、气度不凡,只是脸上带着愠色。
他掃了我一眼,双手背在身后:「你就是张氏?」
我朝他行了个大礼,头埋得很低,乖顺地应了声是。
我想我大概是最没有骨气的穿越女了,半点没有与皇权叫板的勇气。如果膝盖和命必须要折一个,我一定会选择折下膝盖。
我听他冷呲了一声,甚至没有屏退宫人,他走到我身邊,弯腰抬起我的下巴。
他說,「安寝吧。」
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容妃的大宫女冲我使了个眼色,她放下卧房里的帷幔,全了我最后一丝尊严。
於是,我的第一次,就这么交代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皇帝来得急走得也是,行事间带着毫不遮掩的敷衍与怒气。他更完衣后,又去了周才人的寝殿。
我又爬下床去送皇帝,哪怕忍着全身酸痛礼数上也不敢有一丝怠慢。人走後,我跌坐在地上,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环佩叮当之声。
是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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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来扶我,我偏了偏身子,躲了过去。我看著她的臉,心底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泪涌了出来。
容妃叹了口气,蹲下身用手帕为我拭去泪水。她拥过我肩,让我伏在她的胸前,轻抚我散开的长发。 「别怪我,我知道你不愿意争宠,但無論如何,你必须要留个孩子。」
她又說:「女子立于世间本就不易,未出嫁前还能依靠父母兄弟,出嫁后能依仗的只有丈夫和孩子。」
「留个孩子吧,这日子也算有个盼头。」
我抬头撞进容妃满是愁怨的双眸里,想到她远在宫外的女儿,突然就有些释怀了。
我回头看向凌乱的床榻,那上面还留着我的落红。我抹掉眼淚,一下子就想开了。
果然是来古代久了,竟也会所谓的贞洁而纠结,不就是个处女膜吗,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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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皇帝为我抬了位份,甚至越过选侍,直接封了才人,赏赐也如流水般送了过来。
之后连着好几日,皇帝都翻了我的牌子。我再次成为后宫顶流,上月还是个笑话,这月就成了众矢之的。
我从不搭理那些酸言酸语,也没有与她们为敌的打算。我安慰自己就当是干了份性质特殊的工作,皇帝是老板,嫔妃是同事。
这些日子里我也多少也能看出来皇帝与容妃大概是有过一段情的,宠幸我也不过是与她置气。作为一个被殃及池鱼的工具人,我也只能祈祷他俩早日和好,最好把我忘了去。
容妃还是每日都邀我去煮茶,她还收集了许多能帮女子助孕的名贵的药材,全都送到了我的宫里。
我只当古人对子嗣有执念,也不好拂了容妃的好意,只是在四下无人时,将汤药全部喂给了院子里的牡丹。
我摸著肚子,算了算这个月葵水的日子,感叹着哪怕有颗避孕药也不至于这么提心吊胆。
是的,我一点也不想生孩子。
不过想想这么多年皇室如被诅咒了一般的单薄子息,也就放下心来。
总不会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