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當天,我遇到了搶婚。
可被搶的卻不是我,而是我的新郎鄭宇。
搶人的,是鄭宇的前女友奚環環。
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我和鄭宇剛交換完戒指,司儀為了活躍氣氛,笑嘻嘻地問了下面一句。
「這對帥哥美女的結合,有人不同意嗎? 」
「我不同意!」一個高亢洪亮的女聲突然從門外傳來。
司儀愣了。
我也愣了。
而鄭宇,則突然變了神色。
話音落下,奚環環推門而入。
她穿著短袖牛仔褲,戴著白色頭紗,一步一步走上了台。
「阿宇,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愛你。她看著鄭宇的眼睛滿含熱淚,「我知道,分手前,我是對你說了很多狠話,但那……其實都不是我的真心話。」
「環環……」鄭宇呆呆地看著她。
「我自知家裡條件差,總是自卑地覺得配不上你,這種自卑在我們的相處過程中被我無限地放大,最終,我變成了最早放棄的那個人。
「可直到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我才突然意識到,什麼門第,什麼貧富,這些根本就不該阻擋真愛!
「今天這個舉動,我知道很衝動,很大膽,但我真的做不到繼續欺騙自己的內心了,我今天,只想大聲地告訴全世界,我是真的愛你! 」
說罷,她突然單膝跪地,掏出一個易拉罐拉環。
「還記得那晚,我們兩個坐在學校的台階上,共用一個耳機,聽了一整晚梁靜茹的《可樂戒指》。」
「你困了,靠在我的肩膀上,問我,如果你用可樂戒指向我求婚,我會不會答應。」
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這個答案,我今天給你。阿宇,這次,我來向你求婚。」
她抬起頭,高高地舉起易拉罐拉環。
「阿宇,你願意娶我嗎? 」
全場安靜。
鄭宇眼角發紅,愣愣地看著她。
不過幾秒鐘後,撲通一聲,他也跪下了。
「環環,」他微微笑,「求婚這種事,怎麼能讓女孩子來呢? 」
他接過奚環環手中的可樂戒指,輕輕給她戴上。
「求婚也是我來向你求。」
「阿宇!」奚環環淚流不止,衝入鄭宇懷中,「我再也不會推你走,再也不會和你分開了。」 台下的觀眾,到此刻,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不是那個鄭小公子談了十年的女朋友啊?」
「那個窮學生吧?」
「對啊,聽說鄭家不同意啊。」
奚環環「嘩」地站起,突然搶過司儀手中的麥克風。
「真愛不分貴賤,現在是 21 世紀了,我們相愛,就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們! 」她挺直了背,對著台下大聲說。
「現場各位,今天都是我奚環環的見證! 」
說真的,若不是今天我是鄭宇的準新娘,我……都想給她愛的勇氣鼓掌。
鄭宇看著她,用力點了點頭,轉頭對司儀說:「正好,你為我們做個見證。」
司儀:「啊?」
「我願意娶奚環環為妻,此生不渝。」
司儀為難看了眼被擠到了一旁的我。
這場婚禮,我們家也出了一半的錢,這司儀還是我媽從電視台托關係僱來的本地名嘴。
可名嘴見到這陣仗,居然也結巴了。
「這,這……這個……」他一邊看我,一邊給鄭宇使眼色。
但此時的鄭宇,眼裡只有奚環環。
司儀急得汗都出來了,頻頻看我,顯然是不知今日這事該如何收場。
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看向主賓席。
鄭宇的父母臉色鐵青,眉頭緊蹙。
我爸爸目瞪口呆,顯然對這件事還沒反應過來,我媽媽則摀著心口,表情痛苦。
糟了,我媽本來就有心慌的毛病。
我心中一驚,別的先不管,只想趕緊下台去看看我媽。
結果,奚環環好巧不巧後退了一步,踩住了我那巨大無比的大拖地裙擺。
我一個踉蹌,看著要向下摔個狗吃屎。
蒼天了。
真是沒有比我還慘的新娘了。
臉與地面親密接觸的前一刻,我猛地被人從後方攬住腰,華麗地轉了一圈。
睜開眼,救命恩人是個長相俊俏,穿著飯店服務生衣服的小哥。
小哥長著一張偶像劇男主角的臉,不疾不許地將我扶穩站好,連聲音都像電台主播般富有磁性。
「小姐,你沒事吧? 」
我轉頭看了看 2 米外深情對抗的一男一女,回頭看了下我媽,又看了眼台下拿著手機錄影的賓客。
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
這是公然搶婚啊!
我們荺家,在海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今天這事傳出去,我們全家還不得淪為整個海城的笑柄。
台上開撕不僅掉價,還太難看,但這事,必須當機立斷,扳回一局。
為今之計,只有以毒攻毒。
「這位小哥,」我反手拉住這位服務生小哥的袖子,咬了咬牙,「我給你 10 萬塊,你幫我個忙,現在是假裝搶婚行嗎? 」
「啊?」
「10 萬!」我怕他沒聽清楚金額,微微提高了些聲音,「就演個戲!搶我啊!她怎麼搶的我的新郎,你就怎麼搶我。」
他愣愣地看了我五秒。
「為什麼?」他慢慢問。
我真是急了。
這事很難懂嗎?
「你管什麼為什麼,這場婚禮我家花了一半的錢,你就演場戲,搶搶我,」我壓低聲音,「眾目睽睽,你要是不答應,我會很沒面子,你就當做好事,幫我賺個面子啊,10 萬塊啊! 」
這麼容易就可以掙 10 萬塊,我就不相信有人不動心。
「抱歉,」他淡聲,「沒興趣。」
乘火打劫是吧?
我咬咬牙,「20 萬。」
他愣了下。
「20 萬還不行?」
有點過分了吧。
「不是錢的事,」他悠悠轉頭,嫌棄地瞥了眼台中央深情對望的一男一女,「只是我是個正常人,不願意做這種掉智商的事。」
我:「……」
「不過,如果你只是為了贏回面子,」他笑了下,「我今日沒什麼事,見義勇為幫忙也不是不可以。」
說完這句話,他就單手插兜,一步步地走向了舞台中央。
不過耳語了幾句,司儀便如獲大赦,將麥克風交給他後,便匆匆下了台。
竄得簡直比兔子還快。
此時,台下正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起哄讓鄭宇和奚環環接吻。
真是接你大爺的。
「各位,請安靜。」
小哥的突然發聲,讓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哥們你也要搶婚嗎?」有人興奮地喊了一聲。
「這場婚禮真刺激!」有人又補了一句。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搶婚的奚環環,轉移到了這位服務生小哥的身上。
小哥目視全場,不慌不忙,莞爾一笑。
「各位,我只是作為這場婚禮的觀眾之一,想確認一下,今日的新娘,到底是哪位? 」
此話一出,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先看了看相擁在一起的奚環環和鄭宇,然後又看向了被擠在角落穿著白紗的我。
整齊劃一得像是在行注目禮。
我皺了皺眉,看向服務生小哥,不明白他這是在做什麼,讓所有人憐憫我嗎?
「瑤瑤,「鄭宇估計這才恍然想起今天跟他結婚的都是我,他鬆開奚環環,面帶歉意地向我走來,「對不起,我……」
「藺瑤!」奚環環突然衝了上來,擋在了鄭宇的前面,「你不要怪阿宇,是我,是我放不下他,所以今日才衝動做了此事,可是……我們真的是真愛,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他,可是,即便你和他結了婚,他的心裡沒有你,你也不會幸福啊。」
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
我捏了捏拳頭,正要控制不住開口罵人,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擋在了我的面前。
「這位女士,那麼就剛才你所說,你們早就分手了,你是今天突然放不下他的? 」
「啊?」奚環環不解地看向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服務生小哥,「當然不是,自分手後,我一直都放不下阿宇,我們是真愛…」
「所以這件事的邏輯是這樣的,」小哥點點頭,「你一直都放不下他,但這麼多天都忘了他,剛巧結婚當天想起來他? 」
「你在說什麼啊……」鄭宇皺眉。
「我只是覺得從邏輯上說不大通,」服務生小哥笑笑,繼續對奚環環發問,「在你們分手到前男友結婚的這段日子裡,你應該有很多機會,可以找到他表明心意,但你卻從沒有找他? 」
「這是因為……因為我之前很自卑……」
「所以你的自信是今天突然建立起來的?」小哥進一步問。
「我,我……」奚環環開始結巴,「因為今日他結婚,我才終於下定決心,我真的沒有辦法忍受他娶別人,所以才,才……」
說著,她看向鄭宇,「阿宇,我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鄭宇一看奚環環又要哭,忙不迭地開始幫她擦眼淚。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半,」服務生小哥看了眼時間,「即便你是今日下定決心,你也可以早些時候找到鄭先生,趕在婚禮開始前,做完你剛才的告白。」
「你只要在今天中午十二點之前的任何時間找到他,那現在我們所看到的這場鬧劇,便不會上演。但你並沒有這麼做,偏偏挑在了最適合的時間點,在婚禮進行到高潮時,披著白紗以最引人注目的方式出現,請問奚環環小姐,你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
「我,我哪裡有什麼目的?我就是真心喜歡阿宇……」
「喜歡的表達方式有很多種,那奚小姐又為什麼要選這種? 」
「我……」
奚環環「我」了個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呆呆地看著服務生小哥,腦子有些宕機。
台下也一片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台下一位大媽突然說話了。
「什麼真愛喲,都是心機吧。」
「現在的年輕人哦…」
「夠了……」鄭宇皺眉,服務生小哥,“她一個弱女子,你一個大男人,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失風度? 」
「鄭先生如果非要跟我討論風度一事……」小哥頓了頓,微笑道,“我認為,一個成年男性,起碼要有基本的理智和判斷能力,也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結婚並不是兒戲,想必舉辦婚禮前,你應該已經深思熟慮過自己的選擇,對嗎? 」
鄭宇:「我,我……」
奚環環突然大聲道:「你懂什麼?我們是真愛!」
「真愛確實沒有錯,」小哥淡笑,「但你們的行為影響了別人,甚至傷害了別人,還拿真愛來搪塞,未免有些對不起這個詞了。」
「有真愛做幌子,就可以沒道德嗎?你搶婚前,有沒有考慮過這樣做帶給別人的傷害,你的愛人是人,你的愛是愛,那別人呢?就活該受傷害? 」
他後退一步,與我並肩而立,眼神淡淡地看向奚環環與鄭宇,「就像你們說的,這個世界,不分貧窮富貴,人人平等,每個女生都是女主角,也沒有哪個人,活該做你真愛的背景板。」
「好!」我爸突然起身,帶頭鼓起掌來。
幾秒後,全場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
我轉頭,愣愣地看向身邊之人。
他依舊單手插兜,一臉悠閒地看向前方。
這小哥…
只做個服務生,真是屈才了。
經過一整晚我爸媽與鄭家的嚴肅交涉,鄭家將聘金全部退還了回來,包括我家陪嫁的紅色超跑。
其實鄭家和我們家,既是多年好友,也是密切的商業夥伴,聽說鄭叔叔痛揍了鄭宇,依舊不讓奚環環進門,還請鄭宇來給我下跪道歉。
如此這般,我爸媽看在往日情誼上,也只好嘆了口氣,沒再繼續為難他們。
我沒見鄭宇,覺得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再見的必要。
萬幸的是,我和他未在婚禮前領證,不論是法律和事實,我們從來都不是夫妻。
第二天,網路上出現了很多婚禮現場的視頻,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熱度。
我躺在床上,一則翻著評論。
評論區主要分為了三派。
一派在罵奚環環。
「跑到別人的婚禮上告白,還自以為深情,三觀不正的東西看多了吧。」
「以為就自己是女主角呢,根本不考慮女方家長和女方的感受啊,什麼人啊……」
「這女的一看就是個綠茶,連頭紗都提前準備好了……」
一派在罵我。
「新娘是不是第三者啊?」
「新郎明明不喜歡新娘,為什麼會跟她結婚啊? 」
「新娘,呵呵,狗咬狗吧。」
還有另一派在歪樓。
「五星級飯店的小哥現在都這麼高品質嗎?」
「哇,小哥哥的臉看不清呢,誰有高清版? 」
我關了手機,這件事後,在海城名媛的圈子裡,我怕是有一陣子,會遭人恥笑了。
我其實是個挺不會吵架的人。
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闖入了那天服務生小哥的臉。
他一定是個很會吵架的人…
如果…
如果他願意再幫我一次的話…
當天下午,我就開車去了海城大學。
海城大學是一所半開放式學校,校園裡有汽車道,火紅色的超跑行駛在校園裡,引來不少注目。
車子停在了經管院門口。
我手上拿著的,是我媽給我要來的服務生小哥的訊息。
海城大學經管院研究生,姓陸,電話 138********,品學兼優,家境不好,平時在飯店當兼職服務生。
我拿出手機,剛要撥號,就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從教學大樓走了出來。
而被好幾個人圍在中間的,居然就是那個服務生小哥。
真是天助我也。
在金色夕陽的照耀下,小哥比那天看起來更青春,更陽光,更帥氣了。
「陸洺,」身後一個看起來像是老師的人追上他,「勤工儉學的人員表,你別忘記報啊。」
「放心吧。」他笑笑。
「對了,宿舍漏雨,你這幾天是不是沒有地方住了? 」
他點點頭,「嗯,不行只能找個地方湊合幾日,學校說會很快修好……」他抬起頭,看到我,突然愣了下。
「藺……小姐?」
我沒想到他一眼就認出我,畢竟婚禮當天我的妝不是一般的厚。
「你好啊,小陸弟弟。」我上前,有些不自然地打個招呼。
「你是來……」
「哦,是這樣,婚禮當天謝謝你幫忙,雖然跟我之前的預期不大一樣吧,但還是很感謝你,」我從包包裡掏出兩捆錢,雙手奉上,「這是答應你的二十萬現金。」
他愣了。
「不用,幫忙純屬偶然。」半晌,他笑了笑,搖頭,「錢你收好吧,一個女孩帶著現金到處跑,可不太安全。」
我看了看四周的學生,悟了。
我這樣,估計會讓別人以為我們兩個有什麼不正當交易,為避免對他的清譽產生不良影響,我也沒再堅持,「那,我請你吃一頓飯嗎?你畢竟幫了我大忙,我不感謝你,於心不安。」
最後,他同意了和我一起出去吃頓飯。
「小陸弟弟,你喜歡吃什麼呀? 」坐在車上,我熱情相問。
「你叫我……弟弟?」
「啊,」我點點頭,「你不還在上學嘛,肯定比我小呀,對了,你是叫陸洺對吧?哪個字呀? 」
「步閒洺水曲,笑激太行雲。」
我:「啊……」
「三點水一個名字的名。」
「哦哦,這個洺呀,很少見呀。」
他笑笑沒說話,只是指了指前方。
「往前拐胡同里有一個麵館,咱們就在那裡吃吧。」
我看著這個面積不到十平公尺的小麵館,眼角都酸了。
陸洺同學,平時過得,應該很節儉。
我說讓他選個喜歡吃的館子,他居然將我帶到了一個人均 30 的蒼蠅館子。
兩人吃一頓飯的價格,還不抵我今天早餐桌上的那道鹹菜。
「那個,」點餐時,我不禁湊過去輕聲道,「你確定只想吃這個嗎?還有別的想吃的嗎?要不換一家吧,這家是不是…太便宜了。」 「有時候,並不是越貴越好,」他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笑笑,「你可以嚐嚐看,畢竟不過 60 元的試誤成本,嚐過不好吃,想換也來得及。」
他都如此說了,顧及他的自尊心,我自然也不好堅持。
只是沒想到,這家的面,還真是好吃,筋道有嚼勁,簡直堪比我以前吃過的各家米其林餐廳。
不過一會兒,門口就來了好幾人等位。
「生意這麼好,這麵館只做這麼小,實在是可惜了,」我邊吃邊感慨,「應該做些廣告,開些分店,做大規模才對呀。」
陸洺搖頭,「對老闆來說,這不過是他的一種選擇,也沒有什麼可惜不可惜,對錯之分。」
「可是做生意,不就是為了賺錢嗎?多開幾家店,就可以多賺錢啊。」
他笑笑,「這個麵館,以前其實開在我們學校,我和老闆聊過,他開店之初到現在,每週日都會閉店,帶老婆孩子出去玩,如果真的擴大規模,我想,他大概就不會有時間再陪伴家人了。」
他頓了頓,又看著我道:「其實,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好,不必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人活一世,不是為了取悅別人,去做大多數人認為對的事,更重要的是遵循內心,取悅自己。」
我裝作懂了的樣子,咬著筷子點了點頭。
正在此時,他手機突然響了。
「郭老師?有事嗎?對,你那裡也漏雨了?對,我是在找房子……嗯……還沒找到……好。」
「你在找住的地方啊?」他放下電話,我問。
「嗯,」他點頭,隨意道,「學校分的宿舍年久失修,夏天來了總是漏雨,所以我要搬出來一陣子,想在學校附近找個小房子。」
這樣啊…
「其實,如果你不介意,我家在海城大學後面那間公寓大樓,就有一間小房子。」
「啊?」他拿筷子的手一頓。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搬來我家住……」
他身體微微向後撤了撤。
我:「……」
「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我趕緊解釋,「就是你之前幫過我,你也不要錢,我呢,正好那個房子空著,可以藉給你住,不要房租,就是,就是,住在那裡期間,想麻煩你幫我做點事…」
「做點什麼?」他疑惑道,「家務事?」
「不是……我是想僱你……僱你做我的……」
我向前湊了湊,認真道: 「男友。」
陸洺愣愣地看了我半晌。
「僱我……當你男朋友?」
空氣一瞬間,好像突然安靜了。
安靜一分鐘後,我就後悔了。
雖說陸洺長得好,又有才,帶出去吵架肯定能贏,但他這種清高的才子,讓他演演搶婚都不願意,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住的地方折腰。
我真是腦袋生鏽了,才會對他說出這種話。
「那個,我開玩笑的。」我這人的優點就是知錯就改,絕不拖延,「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同意的,我就是說說,說說,你別放在心上。」
說罷,我怕他不相信,又趕緊補了一句,「住的地方我真的可以提供給你的,你如果不要那二十萬,那個房子就作為之前的感謝吧,你隨便住,然後我後面說的那些,我會再找別人的,你別擔心…」
「你還要找別人?」他突然問。
「對啊。」
「為什麼?」
我眨眨眼,不明白他問的點在哪裡。他不願意,那我不得找別人嗎?
他似乎覺得難以置信,「我當時幫你,是因為我看不慣搶婚者的行為,而你現在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
我愣愣地看著他,想要反駁,卻覺得他好像每句話都說得有道理。
此時,我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好巧不巧,是鄭宇。
也不知是螢幕上閃爍的那兩個字刺痛了我一直緊繃的神經,還是陸洺剛才的質問太過直接,心底的委屈突然就翻湧而起。
眼前瞬間成了模糊一片,我沒接電話,也沒回答陸洺的問題,只是抬起手,問服務生要了兩瓶啤酒。
我對瓶子就喝了起來。
陸洺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喝。
「小陸弟弟,你,你談過戀愛沒有? 」一瓶下肚,我臉頰已經微微發燙。
「沒有。」
「怪不得……」喝得有些急,我頭開始有些發暈,「你呀,不懂,你知道這世上最苦的是什麼嗎? 」
他沒說話。
他真是不愛說話。
但一說話就很可怕。
「是單戀啊……」我仰頭,又喝了一大口酒,「你知道單戀有多苦嗎?」
我抱著酒瓶,呆呆地看著前方。
「我從小就認識鄭宇,兩家大人關係很好,常常開玩笑,說以後要做親家…」 「小的時候,我們兩個一起上學下學,一起逃課,我幫他打架……兩人一起犯了錯,他也會幫我打掩護,自己都扛下來。」
「你還會打架。」陸洺輕聲。
我抽了抽鼻子,「你別看不起人,我打得可好了!我,我一直以為,我們長大一定會結婚的,直到他認識了奚環環……」
「你醉了。」他道。
我搖搖頭,「青梅到底不如天降。他高興地和我說他找到了真命天女,我那時雖然心裡有些難過,但還是祝福他的。
「他和奚環環,真的特別像言情小說的男女主,轟轟烈烈,分分合合,我其實挺羨慕他們的,而自從他跟奚環環在一起了,我也刻意與他保持了距離…
「他們最近一次分手,他喝得爛醉,卻一直打電話給我,我沒辦法,開車去酒吧接了他,將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他突然就向我求婚了。
「他說他和奚環環徹底斷了,斷得乾乾淨淨,問我願不願意跟他結婚。
「我其實剛開始也猶豫了,但他爸媽從小看我長大,一向很喜歡我。
「我爸媽雖覺得突然,但畢竟兩家相熟,也覺得挺好,鄭宇爸爸身體不是很好,這才急急忙忙辦了婚禮。
「你罵我的都對,我怎麼就這麼傻呢?結婚怎麼能這麼隨便呢,我就是個傻瓜嗚嗚嗚……」
「我那不是罵你。」他嘆了口氣,輕聲道。
也許是在酒精的刺激下,那些深藏在心的委屈,終於壓也壓不住了。
我坐在凳子上,仰著頭就開始哇哇大哭。
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我伸手想找紙,手卻不聽使喚似的,怎麼都搆不到。
身側的椅子,突然坐過來一個人。
我抬起矇矓的淚眼,定定地看著他。
「你說,我傻不傻? 」 我揪著他的袖子,執著發問。
「是有點。」他遞過來一張紙。
「你會不會安慰人啊?」我哭得更大聲了。
我越想越難過,「我確實沒有什麼優點,我只有錢,只有錢,人家說有錢能讓鬼…推磨,但我幹什麼都不順,二十萬現金…你不要,給你房子……也不住……」我越想越傷心,淚不停往下落。
腦子已經變成半團糨糊,臉上鼻涕眼淚被我胡亂抹著。
「我明天,明天……還得去再物色個人選,」我轉頭看向他,「你說,你說我還能在哪裡,找到個像你這樣的…」 我打了個酒嗝,掰著手指數,「又好看,又年輕……又會不帶髒字地罵人,帶出去能幫我吵架的……嗝……男友啊……啊……」
我閉上眼睛,滿心絕望地哭號,「我去哪裡找啊……」
「別找了。」他突然道。
「啊?」我睜開眼,懵懵懂地看著他。
他嘆了口氣。
「我答應你。」
第二天,我在海城大學後面的自家公寓醒來。
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宿醉的頭痛實屬難受,我抱著棉被發呆。
昨晚,陸洺是不是答應我了?
但他怎麼就答應了?
懵懵懂得地下了床,走到門口,卻聽到客廳傳來了我媽的歡笑聲。
「哎呀陸老師,你可說得太對了……」
陸老師?
「啪」的一聲,我把門推開,驚悚地看著沙發上相去甚遠的我媽,還有陸洺。
「媽?你怎麼來了?!」我又看向陸洺,「你又怎麼在這裡?」
「哎呀你個操心丫頭,」我媽看到我,健步如飛地衝過來,「昨天要是沒有陸老師送你回來,你喝成這樣可怎麼辦?還不趕緊向陸老師道謝。」
「啊?」
「啊什麼呀,快道謝啊。」我媽不滿地看向我,伸手就要按著我鞠躬。
「不用客氣的阿姨,昨天那種情況,就是舉手之勞。」陸洺起身道。
我媽無言地看了我一眼,轉頭向陸洺笑道:「這丫頭,就是有點遲鈍,您習慣就好,以後還要勞陸老師多費心,多多指教和照顧啊。」
陸洺笑笑,「放心吧阿姨。」
費心?
指教?
照看?
放心? !
我覺得本來就不太清醒的腦子,更迷糊了。
陸洺看了看我,終於解釋道:「我借住公寓的這段時間,會給你一個學習計劃,並監督你完成。」
「嗯。」我媽讚許點頭。
「三個月後,我向阿姨報告成果。」
「好,好。」我媽喜笑顏開,又繼續道,「陸老師,對她嚴格一點沒關係啊,我和她爸爸不會有意見的。如果您有時間的話,這三個月,幫我糾糾她的生活習慣啊什麼的也可以啊,我們可以加錢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媽,「媽你說什麼呢?」
「哎呀,」我媽輕輕掐了下我,小聲道,「難得遇到陸老師這種人才,我說了半天他才答應給你補習的,你啊可要好好珍惜,不許像以前一樣,把老師氣走啊。」
我:「啥?」
「我得趕緊走了,今天上午還好多事要處理呢。」我媽著急地收拾了下包,「你最近啊,就別回家住了,這三個月就在公寓跟著陸老師,好好提升一下文化修養,桌上有醒酒湯,一會兒自己喝了啊。」
「等,等……」
我話還沒問出口,我媽就匆匆走了。
我呆呆地轉頭看向陸洺,試圖釐清思路,「我媽剛才說,你,要給我輔導學習? 」
陸洺點點頭,「嗯。」
「為什麼?!」我不理解。
「這事簡單來說,是你媽媽雇了我當你的家庭教師,詳細點說,就是昨晚你醉得厲害,抱著我不肯撒手,非讓我跟你一起回公寓,我怕你家人著急,所以阿姨打電話來時,我就替你接了,今早阿姨就來了,然後我們就達成了一致。」
我依舊有些糊塗,「啥?啥一致?」
「你媽給了我學費。」
我:「我昨天還拿著 20 萬去找你呢! 」
「你媽給得更多。」
我:「……」
真是要哭了,「那,那昨晚你答應我的,我的……」
「答應你了,自然也是答應你了。」
「什麼意思啊……」我愣愣道。
「就是字面的意思。」他說完,又補了句,「所以你不需要再去找別人了。」
「你會住在這裡?」
「對,你借我房子住,就當作報酬,我先回去,收拾東西,今晚就搬過來。」
說罷,他向我伸出了手。
「荺小姐,接下來的三個月,合住愉快。」
我呆呆地伸出手,兩人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啪的一聲,起了一聲靜電。
當天下午,我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下從昨晚到今天的事,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陸洺,他其實想賺兩份錢。
一份我媽的,一份我的。
果然,如果有錢沒能讓鬼推磨,應該還是因為錢不夠多。
但我也知足了。
我一向不是個有好運的人。
高考差一分,掉到了第二志願,考研拼死拼活過了筆試,面試當天卻拉肚子進了醫院。
就連婚禮當天,都有新郎的前女友實力搶婚。
堂姐曾和我說,想快速走出一段關係,最好的方法就是火速進入另一段關係。
其實找個假男友撐起面子吵架什麼的,不過是一方面,我更想要的,是有個人,能陪我走過這段時間罷了。
也許老天爺這次終是看我太慘,才如了我的願。
結果我還是高興太早了。
午安,我下樓丟垃圾,一眼就看到了堵在公寓大樓門口的鄭宇。
「瑤瑤!」他看見我,立刻上前,「為什麼一直不接我電話?」
我看著他,幾天不見,他鬍子拉碴,黑眼圈也重了不少。
「咱們倆還有什麼見面的必要嗎?」我淡聲道。
「瑤瑤,你聽我說,」他拉住我胳膊,「這件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我也都認了……」
「可你能不能放過環環?」
我怔了下,「你說什麼?什麼放過她?」
「現在全網都是她在婚禮上的視頻,網友都在罵她,我們家已經努力在撤這些影片了,可是仍有行銷號不停地轉發。」
我愣愣地看著他。
「你覺得,是我在背後讓行銷號發這些? 」
鄭宇看著我,說出了我們相識二十年來,最讓我寒心的一句話。
他說,「不然呢?
「除了你還有誰呢?
「環環當天在婚禮上,已經夠難堪了,她真的已經忍受很多了。
「如今我爸媽不接受她,網友也在罵她,還有網友人肉她,她實在承受不住,又離開了,她現在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訊息,我真的很擔心她想不開。
「瑤瑤,你收手吧,你每天都過得很幸福,可是環環她沒錢沒勢,她只有我,你真的要逼死她嗎? 」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跟他自幼相識,他小時候膽子小,身體也弱,沉默寡言,父母做生意不在家,總是被大孩子欺負。
但我卻不一樣,我是院子裡打架第一名,父母的寵愛更是我最大的底氣。
媽媽那時總和我說,鄭宇內向,性格好,你們是好朋友,你外向些,要多護著他。
我一直牢牢記著這句話。
我替他打了很多次架,直到一次,隔壁院子的幾個大孩子趁我落單前報復,正當我寡不敵眾時,是鄭宇衝過來,保護了我。
那是他第一次打架,被揍得很慘,但還是牢牢護住了我。
那次,我們兩個最後打敗了隔壁院子五個孩子,兩人一起坐在院子裡的破磚牆上,喝我從家中偷偷拿出來的可樂慶祝。
一晃多年,昔日的男孩長成了男人。
他和奚環環戀愛期間,我主動與他保持了距離,因為我深知女生對這種事有多在意。
鄭叔叔和阿姨一直把我當半個女兒對待,我一直覺得,即便我和鄭宇不成戀人,我們也算半個家人。
即便不是家人,我們以後,也會是很好的生意夥伴。
答應他的求婚時,其實連我自己都分不清,這麼多年了,到底對他,是友情、親情,還是愛情。
可如今,他卻冷冷地對我說。
「不然呢。除了你還有誰。」
此刻,解釋似乎已不重要,更顯蒼白可笑。
「鄭宇,我只有一句話。」
「你愛信便信,」我斂下眉眼,一字一句,「你說的這些,我從來沒有做過。」
說罷,我就要走。
``於遙,事到如今,為什麼還不承認啊? ! 」他似是生了怒氣,攔住了我,提高了聲音質問。
“她不承認,是因為她沒有做過。」
我一瞬怔住,回頭,居然是陸洺。
他推著行李箱,慢慢走過來。
「又是你?」鄭宇皺著眉,「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不重要,」陸洺微笑,「鄭先生,在質問和發難之前,先準備必要的論點,是辯論成功的關鍵。你指責藺瑤散佈相關視頻,請問有證據嗎? 」
「這還需要證據嗎?」
「當然了,任何指責都是需要證據的。而且你如果仔細看那些視頻,稍微做一下簡單的數據統計就會發現,批評辱罵奚環環女士和懷疑藺瑤女士是小三的評論是對半的,如果真的是她在散佈視頻,她為什麼不控評?如果能讓評論一邊倒地去抨擊奚環環女士,不是效果更好嗎? 」
「這,這也許是她欲蓋彌彰呢?為了讓我,讓我……」
陸洺抿唇笑笑,「你說的確實可以是一種解釋,但是她並沒有這麼做的動機,因為她已經有新男友了。」
「什麼?」鄭宇瞪大雙眼。
我也瞪大了雙眼。
這,這就入戲了?
半晌,鄭宇似是反應了過來,「你,你難道,你們……」他的眼睛在我和陸洺之間看來看去,``於遙,他,他,你……」
陸洺都如此敬業了,我再不上場,就枉為雇主。
「這還看不出來?」我上前親密地挽住陸洺的胳膊,昂著頭,對著鄭宇一字一句,「他,是我的人。」
KO完畢。
鄭宇如被雷劈般站在原地,我和陸洺對視一眼,瀟灑轉身,進樓上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前,還能看到門外鄭宇發怔的身影。
電梯裡,我不動聲色地鬆開陸洺的胳膊,「那個,小陸弟弟果然是吵架能手哈。」
「過獎了。」
我實在是想誇誇他:「人們說的真是沒錯,流氓不可怕,就怕有文化的流氓,小陸弟弟果然就是……」我突然頓住。
陸洺緩緩地轉過頭,微笑看我。
「你在誇我嗎?」
我:「……」
趕緊轉移話題,我問他:「那個,你看過那天婚禮上的影片啊? 」
他點點頭,「看了。」
「那你有沒有註意到除了罵我和奚環環的,還有什麼評論啊? 」
「看到了。」他挑了挑眉。
「都是誇我的。」
我:「……」
我和陸洺進房間的同時,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她和我說最近要跟我爸出國一趟,會讓別墅的王姨過來照顧我。
王姨沒一會兒就來了,剛好這是個三房一廳的房子,我住一間,陸洺一間,王姨一間。
陸洺來的第一天,就在我們三人各自收拾東西的過程中,平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才出房間門,就看到陸洺站在客廳中。
「那個,喝水嗎? 」畢竟家裡突然多了個人,我還有些不適應,於是呆站在原地,沒話找話。
「早。」他轉頭,對我笑笑。
他已換下了昨天的衣服,穿了一件白色短袖 T,清晨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像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我不禁有些看呆了。
難道,這就是擁有年下弟弟的快樂嗎?
雖然只是僱的。
只是快樂之餘,內心卻由不得有些忐忑。
這真是我小小年紀就可以享受的嗎?我萬一迷失自我了可該如何是好?
還好有王姨在。
我转头看向王姨,殊不知王姨也在呆呆地看着陆洺,一臉阿姨笑。
我:「……」
「你现在是不是有时间?」他上前几步,問。
我木木地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他笑笑,返回房间拿了一个东西出来,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看了看手中菲利普˙科特勒的《营销管理》,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既然有时间,」他笑得温柔,「那就早点开始学习吧。」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我一個已經大學畢業兩年的成年人,為什麼每晚會被自己花錢僱來「同居」的「男朋友」逼著…學習? !
而且此種情況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周。
「小陸弟弟,」週五的晚上,我終於無法忍受,伸出顫抖的雙手攀上他的肩頭,「已經晚上十點了,咱們已經學了兩小時行銷學了,能不能讓我看十分鐘手機,就十分鐘……」
「已經兩個小時了嗎?」他放下書,驚訝道。
我痛苦地點了點頭。
「休息一會兒吧。」
我如獲大赦,高興不過三秒,就被他丟過來另外一本書。
《唐宋名詩讀本》。
「休息時讀讀詩吧,換換腦子。」
「……」
我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王姨,卻見王姨在偷偷地給陸洺錄小視頻。
我:「王姨你幹嘛……」
王姨立刻放下手機,一臉正經,「太太交代了,讓我拍點你們學習的畫面傳給她看,她要遠端監督。」
我:「……」
明明她剛才只是懟著陸洺的臉在拍,完全沒有在拍我。
「今天就到十點半吧,」陸洺放下書,對我微微笑道,「睡前不要玩手機,明天六点半起床,跟我一起去跑步。」
六点半……
不知為何,陆洺顶着一张温柔学弟的侧颜,说话也总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可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总让我仿佛回到了被中学班主任支配的恐惧时代。
也是怪了。
难道是我自己太??
我清了清嗓,刚想鼓起勇气抗议,就听王姨在旁边搭话:「劳逸结合,陆老师安排得真好,我刚才已经和太太说了,她说让小姐严格执行您安排的作息,您放心,我监督小姐,睡前就收了她手机。」
我:「……」
终于有一天晚上,陆洺学校有活动,我得了几个小时的闲。
赶到咖啡厅时,堂姐已经在等我了。
「听说你金屋藏娇了个海大的弟弟?」堂姐一脸坏笑。
「別提了。」我虚弱地坐下,點了一杯檸檬水。
她上下打量下了我,擠眉弄眼,「哎呀,你瞅瞅你這黑眼圈,你雖然年輕,但也要節制知道嗎? 」
「我也想啊!」我猛喝了一口冰水,簡直欲哭無淚,「可他不讓啊,一周七天,每天晚上,只要他在,一天都不能少…」
堂姐張大嘴巴,一臉驚蟄,「體力這麼好的嗎?他是體育生嗎?」
我搖搖頭,「不是體育生,但我也覺得他體力真的很好,你說他每天早上六點半雷打不動出去跑步,白天回學校上課,下午打籃球,晚上回來還要折磨我,一折磨就是兩個小時起,我想休息一天都不行,我,我……」
堂姐結結巴巴:「你說兩小時,兩,兩個小時? 」
我眼淚都快出來了,「可不是嗎?如果他回來得早,有時候三個小時都有! 」
真是快哭死了,說出來都丟人,人家別人找年下弟弟,都風光得不得了,我這哪裡是雇了個男朋友,我這就是請了個班主任啊。
真悔不當初,我怎麼就腦子抽抽去找了他。
堂姐同情地看了我半晌,然後輕輕地湊了過來。
「瑤瑤,他……还有其他同学吗?」
和堂姐哭诉一番后,她呆愣了一分钟,大笑了三分钟,拍着胸脯安慰了我半天,并承诺说过几天一定带我出去玩,顺带介绍几个体育生给我认识。
「對了,郑宇还在联系你吗?」
我搖搖頭,「我把他拉黑了,他后来也没再来过,那些热搜和视频,我们家和郑家都在花钱压,現在基本網路熱度已經過去了。」
「真是造孽,」堂姐嘆氣,「本來你們兩家關係那麼好的,又是一直默契配合的生意夥伴,整這麼一出。」
開車回公寓時,路過了上次陸洺帶我去的麵館。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陸洺腳上的鞋子,似乎被我吐酒時弄髒了。
掉頭去了商場,我憑著記憶與專櫃員工描述著陸洺那雙鞋的樣子。
「如果按照女士的描述,那應該是我們的限量款,售價 8700,全市當時估計也就到了十雙。」
我皺了皺眉,8700 一雙,還是限量款,對於勤工儉學的陸洺來說,肯定是不可能買的。
難道陸洺穿的其實是…山寨版? 這倒是有可能說得通。
前幾日在家時,我偷偷留意过陆洺的鞋子尺码,於是問道:「最近这鞋子还会到货吗?」
「可能下季度会有一批吧。」
「好,帮我留一双吧,我可以预付。」
结果才一转身,却意外在商场看到了一个熟人。
是奚环环。
她的身侧,是孙家的大小姐,孙艺。
我愣了一下,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要知道,海城玩具生意做得好的,主要有两家。
一個是我們藺家,另一個就是孫家。
只不過我們家的玩具都是原創的,有自家專利,孫家卻靠做國外高仿玩具起家。
我爸媽最看不慣盜取別人勞動成果的人,之前孫家想找我們,談什麼所謂的合作共贏,我爸媽都將其拒於門外。
而鄭家是海城最大的玩具代工廠,也是我們家最給力的合作夥伴,鄭叔叔和鄭阿姨對品質把關極嚴,為人正直,跟我爸媽是擺攤時就交心的朋友,自然也看不上孫家。
可是孫家這幾年,卻也用幾個新玩具打開了國內銷路。
我們家和孫家兩家如今算是旗鼓相當,在海城各佔一半市場份額,高端玩具我們更佔優,而平價玩具,則孫家更佔優。
兩家既然是這種關係,我與孫藝的關係,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只是我不明白,奚環環怎麼會跟孫藝到了一起?
這樓層的人並不多,顯然,奚環環也看到了我。
她神情一下子激動起來,快步走了過來。
``於遙,如今,你可是滿意了? 」
我莫名其妙,「我滿意什麼?」
「你趁我和鄭宇吵架,用利益蠱惑他和你結婚,結婚不成,又煽動全網來罵我,如今逼我不得不再次離開鄭宇,你還不滿意嗎? 」
「你在說什麼啊?別給人潑髒水好不好?」我瞪大雙眼。
她上前一步,``於遙,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你拼命想得到鄭宇的愛,卻使用了錯誤的方式,只能不斷地透過欺騙,傷害別人的方式,換取那一點可憐的虛幻的愛,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除了錢,還有什麼? 」
緊接著,她給我蓋棺定論,「你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不懂該怎麼愛人,你除了錢,一無所有。」
我真是忍不了了。
被逼著天天學習也就算了,唯一一次出門放風,還要被搶我婚的人指指點點說我不懂什麼是愛。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我氣得忍不住罵人了,「什麼愛不愛,錢不錢的,現在鄭叔叔躺在醫院裡,鄭宇滿世界在找你,你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干嗎?你趕緊聯絡鄭宇,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別總是拉上我。」
「還有那些視頻,根本就跟我沒有關係,你能不能搞清楚再过来指责人?」
「荺小姐,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孙艺突然上前,挡在了奚环环前面。
「环环是没你有钱,但不代表你可以随意侮辱她。」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没好气道。
「环环是我的朋友,」孙艺挽住奚环环的胳膊,「环环自从和郑宇在一起,忍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欺負,為了愛他,她全都忍了,如今你還這樣咄咄逼人,你自己想一想,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
附近逐漸有幾個人圍觀過來。
奚環環和孫藝你一言我一句,夾槍帶棒。
而我以一敵二,又著實不善吵架,逐漸便落了下風。
「算了,小藝。「奚環環低斂著眉眼,「她這種人,不會懂的。」
「也是,我們又何必對牛彈琴呢? 」孫藝悠悠道。
兩人以勝利者的姿態攜手離去,我則快被氣出內傷。
如果打人不犯法,我真想就上了。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是陸洺。
「我剛回來,家裡沒人,王姨說她今天晚上回自己家住,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在電話那頭問。
剛受了一個莫名指責,家庭班主任又來查崗。
心中陡然升起一團氣,可匯到鼻頭,卻成了酸澀。
「我不是故意出來偷懶的,」我抽了抽鼻子,「我剛剛遇到了奚環環,說了幾句話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怎麼了?」他問。
「沒事。」我撇著嘴,努力壓下眼角的潮意。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三秒。
「被欺負了?」他突然問。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明明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他一出口,我心底的委屈卻如洪水洩堤,翻湧而上。
我哇的就哭出來了。
「吵,吵架…吵,吵輸了……」我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話裡全是不甘心。
「你在哪裡?」他問。
「海城…時代廣場。」
「等我。」
20 分鐘後,陸洺來了。
「那人呢?」他問。
「走了。」我委屈巴巴。
他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摇头,「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其实没有什么吵架的必要。」
「你别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就是很没用,」我低著頭,「明明觉得对方没理,卻說不出來,看着对方把黑的说成白的,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像个傻瓜。」
他轻轻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噘着嘴不高兴。
「沒關係,你要真是想贏,下次吵架我幫你贏回來就好了。」
「可我也不能每次都靠你啊,」我嗡聲,「你能不能教我吵架?」
「吵架啊,」他笑笑,「記住一個關鍵點。」
「什麼啊?」
「抓住對方的邏輯漏洞。」他輕聲。
「就這樣?」
「對。」他遞過來一張紙。
「我怎麼覺得你像在哄我呢?」我皺著眉質疑。
「嗯,」他點點頭,「能想出來這一點,說明就不傻。」
「陸洺!」
「開玩笑的,」他笑了笑,「其實吵架贏了並沒有什麼,能讓對方從開始到結束都說不出話才是高手,慢慢來。」
他環顧了下四周,「今天時間還不算太晚,這樣吧,算是獎勵你最近學習努力,我們今晚在商場玩一會兒再回去吧,我請客,怎麼樣? 」
聽著雖然還像是在哄小孩,但能不回家學習,我陰霾的心情立刻掃清了一半。
「算了吧。」我搖搖頭,「你還得勤工儉學,別亂花錢了,我來。」
他倒也沒堅持,只笑道,「收錢辦事,一切聽雇主的,想玩什麼? 」
我左看右看,「電玩?」
「行。」
「不過,你這種好學生,會玩嗎? 」我一臉挑釁。
我拉著陸洺去玩那種街機遊戲,連著三次 KO 了他。
「你果然會打架……」他看著螢幕,悠悠感慨。
「是啊,如果打人不犯法,我剛才不會忍呢……」我哼了一聲,一轉臉,卻迎面撞上了一杯冰奶茶。
好冰!
「送我的?」我驚訝。
「嗯。」
「你怎麼知道我想喝這個?」我愣愣的地看著他。
「剛才路過這家店時,你一直在看。」
「可你什麼時候買的?」
他指了指螢幕,「剛才你打得興奮的時候,我在手機上下的單。」
我:「……」
「快喝吧,」他笑笑,「一會兒冰塊要化了。」
我點點頭,低頭咬上了吸管。
這奶茶,明明只有三分糖,卻好甜。
服務生放糖的時候,一定是手抖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陣歡呼聲,我和陸洺對視一眼,一起走到商場三層的玻璃圍籬處。
原來今天是 5 月 21 天,商場有活動。
樓下的中庭已擠滿了年輕的男女,人們都仰著頭,一脸兴奋地跟着主持人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嘭」的一聲,楼顶的大彩球从中分开,无数的粉色花瓣落了下来。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广场中庭的巨型屏幕上,缓缓打出一排英文。
我歪头看着屏幕,喃喃念出了声:
「Alone is not innate, but by you fall in love with the moment.」
我咬着吸管转过头,却猝不及防,与陆洺看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许是这商场内的灯光实在太过绚丽,他眸中映出的我,像是包裹了一层漂亮的光。
「陸洺。」我呆呆地看着他。
「嗯。」他抬起一隻手,轻轻帮我接住一片即将飞落在发的花瓣。
「我想知道……」
「什麼?」
「这句英文……」
「嗯?」
「是什么意思啊?」
他愣住了,随即竟扶着额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呀,我在求知呢!」我不满地捧起奶茶杯,咬了咬吸管。
漫天的花瓣接连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肩头,发梢,擦过了他微弯的眼角,高挺的鼻樑,笑着的唇角,落在了他手中的奶茶盖上。
``於遙。」他叫我。
「嗯?」
「明天开始,每晚……」他走近一步,轻轻低头。
他的眸中像含着一汪春水,我呆呆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
「再加一小时英语。」
什么叫作「祸从口出」,我总算是懂了。
不仅懂了,一個月後,我连「祸从口出」的英文都熟练掌握了三种说法。
「Out of the mouth comes misfortune.」
「Disaster emanates from careless talk.」
「Loose lips sink ships.」
「……」
早餐桌旁,王姨注视着摇头自语悔不当初的我,眼泛泪光,「太太说的果然没错,陆老师就是厉害啊,小姐如今作息规律,面色紅潤,容光焕发,知识渊博,出口成章……」
我微笑转头,「王姨,您的老花镜是不是该配新的了?」
王姨瞪大双眼,突然捂着嘴,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
「小姐不仅智商提升了,观察力都提升了,我最近正想去重新配一个的,陆老师真是神人啊。」
「小姐,」她擦了擦眼角,坐在我身邊,「小姐如今这努力的样子,真好啊,就像回到了三年前。」
我看着眼圈红红的王姨,思绪飘回到三年前。
那時,我考研过了笔试,面试那天却住进了医院。
明明前一天晚上为了谨慎起见,吃得格外小心,却还是莫名其妙得了急性肠炎。
病好後,我消沉了很久,放弃了再次考研,去了自家公司上班,接受了爸妈给我安排的市场部闲职。
公司里的人,明面恭恭敬敬叫我「蔺小姐」,有求必应。
背后则嘲笑我是个草包公主。
我为了证明自己,起早贪黑地学习公司业务,却在一次重要投标当天,被一个路过的人挤了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頭破血流,被送进了医院。
公司因此失了重要一单,我爸妈后来各种努力,才重新将那次的损失弥补回来。
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呢?可能就是在那之后吧。
少些追求,做个没脑子的富二代小公主,好好享受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有些人的天资和气运,是上天给的,而我,既没有那么优秀,也没有那么好运,還可能將黴運帶給別人。
努力有什麼用呢?努力了,沒運氣,還不是一樣。
何必總是難為自己,影響別人。
後來,我踏踏實地做起了富家小姐,再沒去公司上過班。
「王姨,」想到這裡,我輕聲,「我爸媽,他們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
王姨愣了下,「太太,太太也沒跟我說具體時間…」
「也是怪了。」我拿起手机,「以前我妈去国外,总要抽空去景点转转的,这次居然什么朋友圈都没发,也没时间和我视频,每次都是发语音和打字。」
「估计太太这次忙吧,毕竟现在这行竞争激烈啊。」
確實,如今竞争是很激烈。
爸妈一直想打通国外市场的销售渠道,这才总是出国,亲自和各路合作方见面商谈。
「小姐,」王姨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今天上午天气挺好,小姐要不出去走走?」
我看了看窗外湛蓝的天空。
「算了,」我笑笑,「我还是看会儿英语书吧,省得陆洺晚上回来考我,又皱眉头,像个小老头。」
可那天晚上,直到十点,陆洺都没回来。
這段時間,我已被动养成了十点半准时睡觉的习惯,到了十点二十,我的眼皮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打架。
王姨先去睡了,我抱着书看了会儿,终究还是没能挺住,直接窝在沙发里进入了梦乡。
不知過了多久,身侧的沙发突然陷了下去。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刚刚好对上陆洺看过来的目光。
「怎么在这里睡了?」他问。
「等你啊。」我打了個哈欠,微微撑起身,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毯子。
「不是告诉你今天学校有事吗?怎么还等在这里?」
「今日事今日毕嘛。」我活动了下肩膀脖子,「今天你让我看的书我看完了,你今天考完我,我就不用做噩梦了。」
「做噩梦?」
「對啊,梦见你手持五米大刀追着我砍,问我今天看书有没有偷懒。」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困了今天就睡吧。」
「你虽然是个学生,但真的很有老师气质。」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揪着毯子,「还是会用眼神杀死不交作业学生的那种。」
話音未落,我踩了一脚落在地上的毯子,手又本能拽了下毯子,然后站起身,把自己给……绊倒了。
陆洺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我。
我裹着毯子,在他怀中华丽地转了一圈。
此情此景此姿势,和婚礼那天一模一样。
只是那天的我,穿著婚紗,此時的我,却像个被裹住的蚕。
时间像是静止了,我看著他,他看著我,两人鼻尖几近相碰,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脸上不知为何,突然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晚上,吃饭了吗?」半晌,我蹦了几个字出来。
「還沒。」他睫毛在轻轻抖动。
「王姨留了饭,在厨房。」
「好。」
他将我扶正,我几下挣脱开了毯子,結結巴巴,「那你去,去热饭吧。」
「好。」
陆洺转身去了厨房,我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大腦一片空白。
我揪着毯子,有点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
然后想着想着,我就……又睡着了。
夢裡,似乎有人在轻轻摸我的头发。
这人薅我头毛也就算了,居然还边薅边叹气。
「我就是个老师啊,你怎么还没发现……」
「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却是陆洺正坐在我身边。
「沒事。」他摇摇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不重要。」
「回房睡吧。」
「嗯……」我半睡半醒地点点头,扶着沙发起身,卻一個不小心,碰落了我放在边上的手机。
我急得去接手机,手机看到我的脸自动解锁,直接显示了陆洺回来前我的聊天界面。
手一滑,我就把最新的一条未读语音点开了。
这一系列梦游般的死亡操作,直接导致堂姐的大嗓门响彻了整个客厅。
「瑶瑶啊,上次咱俩说的,姐姐给你找了几个海大经管院的体育特长生,超帅的,绝对比你那个什么陆洺强,明天下午六点半,咱们小泡泡酒吧不见不散!」
语音播放完毕。
我清醒了。
空气……好像,也安静了。
我就说自己是倒霉体质。
背后说了人一次坏话,就被现场抓包。
我做贼心虚地瞅了眼陆洺,却发现他表情平静,似乎并不在意生气。
「那個,这是我堂姐,她特别爱开玩笑,兴趣爱好也有点广泛,我其实内心深处并不赞同……」我试图蒙混过关。
陸洺點點頭,脸色如常,甚至肯定道:「嗯,多点兴趣爱好挺好的,你明天要出去玩吗?」
见我呆呆地,沒回話,他又笑笑,「那明天就休息一天吧。」
說罷,他便回屋去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说啥?
明天不用在家看书了?
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
困意一扫而光,我兴奋地打开衣柜,选明天的衣服包包首饰,乐了半宿没睡着。
谁料第二天,我就乐极生悲了。
妆画好了,裙子穿上了,堂姐一个电话打过来,说那几个男生放鸽子了。
「说院里有个教授突然叫他们补课,他们之前逃课次数太多,这次不去,教授会给他们期末挂科,你听听,这都什么理由?」
「连谎话都编得这么敷衍,弟弟果然都不靠谱!」堂姐气极了。
生气归生气,但出去玩是没戏了,我想了想,认命地拿起书,去了楼下花园。
天色越來越暗,路灯逐渐亮起,我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就着旁边的一盏灯,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書。
不知看了多久,我抬頭活動脖子,卻看到了陸洺。
他就站在大約五步遠的地方,手中拿著一個袋子看著我。
「陸洺?」我驚訝極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今晚臨時加了課?」
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鞦韆上,「已經八點了,結束了。」
「怎麼沒出去玩?」他問我。
「別提了。」我生气地给他讲了来龙去脉,「堂姐还说呢,怎么可能大学会有给逃课生补课的教授,他们肯定是在骗我们。」
「还是他们自己不靠谱。」他淡定地拧开一瓶矿泉水喝水。
我點頭,握拳,「就是嘛,哪有这样闲得无聊的教授?!」
「咳嗽,咳咳……」他不知怎么,似是呛到了水。
我本能伸出手,幫他拍背,繼續聲討,「你說如果真有這樣的教授,那教授肯定是心理變態。」
「咳嗽,咳咳……」結果他咳得更厲害了。
「怎麼回事啊?拍重了嗎?」我趕緊湊近問他。
結果他抬頭,我低頭,一個不慎,兩人的鼻尖直接碰在了一起。
心不知為何猛烈跳動了起來,我忽然起身子,別開視線,不自在地看向遠方。
「没出去玩成,遗憾吗?」他突然问。
「還,還好。」
他从袋子中取出一瓶啤酒递给我,「想去酒吧,是因为想喝酒吗?」
我愣愣地看着这瓶酒,「给我的?」
他點點頭,微笑道:「嗯,这个度数低,稍微多喝点也没事。」
我接过这个冰冰凉的酒瓶子,突然觉得方才猛跳的心,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走吧,」我冲陆洺眨眨眼,「回家一起喝。」
「好。」他弯着眉眼,眸中带笑。
两人拎着酒一起往公寓走,却发现公寓两部电梯都被占了,里面全是各种搬家的杂物,还有师傅在不停地往里面运放东西。
我和陸洺對視一眼,「看来只能等一会儿了。」
此時,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
「陆老师!」
叫住陆洺的,是楼下刚搬来的邻居,也是海城大学的一位女老师,叫郭如雪。
她是陆洺的……同事。
「陆老师可是我们学校最年轻最能干的副教授。」在楼下时,她这样说。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是我刚刚在电梯中偷偷查到的陆洺的信息。
「15 岁进少年班,20 岁保送研究生,26 岁成为海城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在校期间多次发表 SCI 论文,并在国际会议上做口头报告。」
那篇报道的题目叫《专访海城大学陆洺——实力与颜值并存的 90 后副教授》。
回到房間,我依旧呆呆的。
设想中的回家对酒当歌,变成了我问你答。
陆洺对我解释,他之所以那天会在酒店做服务生,是因为他的学生。
那个本该去打工的男生叫陆咏,家里父母都是残疾人,一直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维持生活及贴补家用。
我和郑宇婚礼那天,他突发了急性阑尾炎,是陆洺把他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陆咏一直求医生,说自己身体还能撑,问能不能第二天再做手术。
陆洺问了他,才知道那天是他在酒店打工的最后一天,如果他没去,就会被扣全勤奖。
陆洺本是替陆咏去与酒店协商全勤奖的事,却因我的婚礼办得太声势浩大,酒店急缺人手,酒店主管于是提出,如果陆洺可以在婚礼上帮两个小时忙,便不会扣陆咏的全勤奖。
所以那天,他才会出现在酒店做服务生。
他是海城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我却一直以为他是个买不起鞋的穷学生。
「所以,我妈也知道你是副教授,所以才会雇你帮我辅导?」
他點點頭,「對。」
「可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因為,」他笑笑,「以我作为老师的直觉,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
這話說得,太官方了。
可塑之才?我自己都不信。
但他不知道,我其实问的是,那晚,他为什么要答应我。
明明是那么荒唐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陆洺学校有课,早早就走了。
前半夜几乎未眠,我睡到十点才起。
刚吃完早饭,就聽到了敲門聲。
是郭如雪。
她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笑盈盈地看着我。
「你找陆洺吗?他去学校了。」
她搖搖頭,笑著說,「不是啦,我是想给我们家新买的小兔子找个伴。」
「陆老师说他养了一只兔子,很可愛,我今天没课,所以就把我家小兔子也抱来啦。」
我愣了一下,「你说兔子?我家没有啊。」
「没有吗?」她歪了歪头。
我搖了搖頭,「沒有,可能是他自己家养的吧。」
郭如雪看了我半晌,摸着兔子笑了笑。
「這樣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走之前,她与我交换了微信号。
郭如雪是个很爱分享生活的人,后面几日,透过她的朋友圈,我知道了一个自己所不熟悉的陆洺。
「今天陆老师上课时候又被女学生偷拍了,嘿嘿。」配图是讲台上的陆洺。
「教研组这两天累坏了,亲爱的陆老师点了好多好吃的,是知道我爱吃松鼠鳜鱼吗?(偷笑)」配图是一张松鼠鳜鱼的图。
「你中午吃的松鼠鳜鱼吗?」那天晚上,陆洺回来时,我沒忍住,问出了口。
他愣了下,笑道:「你怎么知道?闻出来了?」
「不是,郭老师发了朋友圈。」
「哦,」他低头看着材料,「是嗎?」
「有个国家级项目要申报,最近几天我晚上会回来得晚,」他走過來,坐在沙发边上看着我,「该看什么书我都给你圈好了,你先自己看,晚上别等我早点睡,我课表发给你了,就是可能忙起来没个时间,不懂的地方在我没课的时候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或者到学校里找我。」
我點點頭。
果然,他后面几天都回来得很晚,往往是我睡了他才回,我醒了他又已经走了。
這天下午,我接到了郭如雪的电话,问我能不能下楼帮她一个忙。
「好多杂志,辦公室放不下了,送貨師傅放下我就有急事走了,瑤瑤你在家的吧?可以下來幫我一起搬到電梯口嗎?求求啦。」
我下樓後,果然看到很多雜誌。
我幫她一起將雜誌抬進電梯時,注意到了最上面的一本。
這是海城大學的校園雜誌,封面是陸洺。
我拿起雜誌,打開那頁他的專訪。
前面都是很平常的問題,只有最後一問帶了些八卦意味。
「陸老師,最後一問是我們從網路上徵求來的,請問陸老師對未來的配偶有什麼要求? 」
我靜靜地看著著陸洺的回答,他只說了九個字。
「可以並肩前進的夥伴。」
這天下午,堂姐打電話,說我之前很喜歡的一部老劇,出了典藏修復版。
我拿著平板電腦坐在樓下花園的鞦韆上,一集一集地重溫。
我很喜歡這部劇,到男女主分開的劇情時,雖然之前已經看了很多遍,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誒?這不是瑤瑤嗎?」
我抬頭,是郭如雪。
她身後站著的,是陸洺和男生。
陸洺看到我,微微蹙了蹙眉,不過一瞬,便快步走了過來。
「眼睛怎麼了?」
「沒事,」我起身,“我看電視劇,眼酸了。」
他愣了下,無奈笑了,「什麼電視劇,看這麼入迷? 」
郭如雪也湊了過來。
「你在看這個劇呀,這劇很老了呀,你小時候沒看過? 」
「看過,」我點點頭,「因為喜歡,所以重溫下。」
「講什麼的?」陸洺問。
「講一對男女,在初雪當天表白,在冬天相戀的故事。」
「郭老師也喜歡看嗎?」那位學生問。
「哎呀,這種虐戀電視劇早過時了,」郭如雪笑著撥了撥頭髮,「賺小女孩眼淚的,長大後看,覺得小時候自己哭得稀裡嘩啦的,真傻,現在哪裡還有女生傻傻地信這個,是不是呀? 」
「這劇叫什麼名字?」陸洺轉頭問我,走近一步。
我一下子把平板關上了。
他腳步頓了下。
「就是挺簡單的故事。」我笑笑,「我因為喜歡冬天,所以也喜歡這部劇。」
「現在看這劇情真的挺無聊的。」郭如雪打斷我。
「為什麼?」陸洺問我。
「嗯?」
「為什麼喜歡冬天?」
因為我總覺得,比起其他季節,冬天是孤獨又溫暖的,這時候相戀的人,虽然穿着很厚的衣服,心却可以紧紧连在一起。
这才是最浪漫的。
小时候看剧的时候总在想,如果初雪那天,也有人能向我表白就好了。
我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因为即便答了,估计也会被他们嘲笑吧。
「王姨应该做好饭了,」我换了个话题,「你今天在公寓吃饭吗?」
「嗯,」他默了下,點點頭,「今天回家吃饭。」
「我早就听说王姨手艺很好诶,」郭如雪突然揽住我的胳膊,「瑤瑤,我能不能也去蹭个饭?」
我愣了一下。
「可能没做那么多。」
「這樣啊,好遺憾。」她笑笑。
吃過飯後,陆洺看到我放在桌上的书,問我:「书都看懂了吗?」
「還行,有些地方不太懂。」
他走过去,翻了翻书。
「那你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打。」他輕聲。
我抬頭看他。
「也不来学校找我。」他又說。
「哦,」我笑笑,「怕影响你嘛。」
我頓了頓,又道:「那個,我今天看平板時間長了,眼睛有點累,能不能休息一天不學了? 」
他愣了下,「好。」
我起身回了房間,背靠著房門,靜靜地站了很久。
剛才,郭如雪的朋友圈又更新了。
「既能並肩作戰,也可親密無邊。」
配圖是她和陸洺在辦公室的合影。
陸洺端端正正地坐著,面露微笑,郭如雪坐在一旁,將頭歪向他那側,滿臉都是幸福的模樣。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就像是魔怔了一般,總是控制不住地去看郭如雪的朋友圈。
既不按讚,也不評論。
就像個偷窺者。
我突然想起當初奚環環來到我們班的時候,她在台上做自我介紹,自信大方,魅力自內而發。
但即便那時看到鄭宇去追奚環環,我有那麼一點難過,也沒有像現在這樣。
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媽小時候總是鼓勵我,「一時落後沒有關係,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可是金子,是因為本來就是金子,所以只要出現,就會吸引人的目光,不是嗎?
第二天,我其實醒得很早,卻故意等陸洺走了,才慢吞吞地出了房間。
「小姐起来啦?」王姨正在收拾卫生,语气欢快,「刚才陆老师说,他从今天开始,晚上都可以回来吃饭了。」
她一边擦桌子一边继续道:「陆老师前阵子真是太忙了,做研究也是辛苦啊,他桌上那些东西我都看不懂,感觉好深奥的哟。不过晚上还是陆老师在热闹啊,他不在總覺得屋子裡冷冷清的,真好,今晚又能聽陸老師講課了,小姐也不用一個人看書了。」
我握著手機,手一滑,就點開了朋友圈。
郭如雪五分鐘前發了張麵包圖。
「自製小麵包,醜不醜?做今天的愛心早餐給某人合適嗎? 」
我抬頭,「王姨,陸洺在家吃早餐了嗎? 」
「啊?」王姨愣了一下,「沒有啊,陆老师走得挺早,说他去学校吃,让我给小姐准备就行,省得还要做两次。」
「哦。」我低下頭,喝了一口水。
「哎哟小姐,这是昨晚的水哟……」王姨马上过来将水夺走,「都冰冰凉了,喝了对身体不好呀……」
午安,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她让我代替她去参加一个晚上的商务宴会。
「媽,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都三个月了。」
我妈声音听着挺着急,「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今晚的宴会你一定别迟到,请柬我让刘特助今天下午给你送到公寓那边,你最近好好和陆老师学习,搞好关系,争取明年能考个他的研究生,我听说他的研究生出路都很好的。」
我不明白我妈怎么突然又提到这事了,而且陆洺平时教我的也不是考研的课程,「媽,你说什么……」
结果她急匆匆地就挂了电话。
午安,我收到了请柬,上面写的邀请人数是两人。
「刘特助,你和我一起去?」
刘特助摇摇头,「小姐,我还有工作需加班处理,怕是没法陪您,这是个非正式宴会,您可以找个朋友陪您一块去。」
晚上出门前,我和王姨交代:「今晚做自己和陸洺的飯就好。」
「小姐不是跟陸老師一起去嗎?」
我搖搖頭。
到了宴會現場,我按照我媽的囑托,代表父母見了一位知名電商的副總裁。
之前劉特助已經郵件寄送他我們家玩具的相關資料,這次正好他來海城出差,明天就走,爸媽趕不回來,所以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他见一面。
有些合作,见一面以后,就会比远程隔着视频要好聊得多。
只是我沒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郑宇。
一晃三月未见,郑叔叔如今病着,他看着比之前颓废不少。
他看到我,主动走上前来,「瑶瑶……」
上次他虽来无理指责我,但最后却也是被陆洺呛得哑口无言,未占到什么便宜,我嘆了口氣。
「叔叔好些了吗?」我问。
「时好时坏,他不愿意做手术,所以选的保守治疗,挺痛苦的。」他苦笑,「我妈忙着照顾他,也无暇顾及公司,所以今天就派我来了。」
「我前些日子去看过叔叔,感觉精神还是不错的,过一阵子我再去看看他。」
他勉强扯出个笑,「好。」
「那,再見。」我准备就离开。
「等下。」他突然拉住了我。
我疑惑回頭,他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鼓足勇气。
「瑤瑤,我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我笑了,「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婚礼上丢下我?对不起以为我鼓动全网骂你的爱人?还是你还有其他对不起我的?」
他愣了下,「我……」
「鄭宇,」我嘆了口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有些事情,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接受道歉,但我选择不原谅你,我们两家公司依然是好的合作伙伴,我们的父母依然是好朋友,但是我和你,」我頓了頓,「这件事后,就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那次我确实误会你了,」他急急地拉住我,「当时我情绪上头,仔细想想你确实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其实后来我没联系你,是因为感觉没脸见你,我做了太多错事,向你求婚,婚礼上又后悔,又跑到公寓去堵你,真的感觉自己都是个垃圾……」
「哎哟!」刺耳的女声突然从人群中传来,「这是谁呀?和别人家的男友拉拉扯扯,這麼多年了,要不要脸啊?」
郑宇动作一滞,我皱着眉看过去。
是孙艺和奚环环。
奚環環穿著一條銀白色的禮服裙,挽著精緻的髮,戴著一串鑽石項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價值不斐的味道。
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環環?」鄭宇愣了,「你怎麼……」
「阿宇,你和藺瑤在做什麼? 「奚環環看著他,眼圈微微泛紅。
鄭宇立刻放開我,「我什麼都沒做,你別誤會,我……」
「鄭大公子,」孫藝雙手抱胸,「你當然什麼都沒做,但不代表別人不想對你做什麼呀。」
說罷,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
我嘴角扯了扯,沒搭話。
「喲,這不是藺大小姐?怎麼……」話未說完,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你做什麼?」
我拉了把椅子過來,優雅坐下,疊著腿,「站累了,坐著吵。」
孫藝和奚環環疑惑地對視一眼。
「誰,谁要和你吵架了?我要问的是郑宇……」
「哦,那挺好。」我笑笑,「他不就在这里吗?你们可以带着他走了,慢慢问。」
「蔺瑶!」孙艺上前一步,「你别欺人太甚!」
「我怎么欺负你了?」我疑惑道,「我就坐在这儿,你倒是详细说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站着你坐着,有你這麼不尊重人的嗎? 」
「所以,你的邏輯是,面對不分青紅皂白上門吵架的人,我還得擺個水果盤迎接你了? 」
「你……」
「環環,「鄭宇突然沉聲,「別鬧了!」
「你說我?」奚環環瞪大眼睛,「為了她?」
鄭宇嘆氣,上前,「你別鬧了,藺瑤有男朋友了,我見過,是上次婚禮上那個講話的服務員。」
「服务员?」孙艺扑哧笑了出来,「鄭大公子,这您也信?那个人要真是她的男朋友,我从这里爬着出去哟……」
「瑤瑤。」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酒店大月亮灯下,陆洺站在围观人群之间,手上还搭着一件女士披肩。
他怎么会来?
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穿越人群,向我走过来,轻轻拉起我微凉的手,「說好等我的,怎麼就等不及自己先進來了? 」
在場的幾個人,孫藝愣了,奚環環愣了,鄭宇也愣了。
我:「什麼?」
他將披肩蓋在我的肩頭,「是不是不想穿披肩?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最近雨季,天氣冷,還是要護著點肩膀,要不著涼了該不舒服了。」
孫藝大叫起來:「这个宴会什么人都能来参加吗?保安呢?保安在哪里?」
陆洺没理她,只是专心致志帮我系披肩扣子,人群中却有一人认出了他。
「陆教授!」一个人小跑过来,驚喜道,「你就听他们说主办方请了你,还说怎么没见到你。」
「张总,好久不見。」陆洺微笑着与他握手,「本来出发了,结果女朋友的披肩我忘在家里了,所以回去拿了一趟。不過,」他指指我,「本来也是陪她来的。」
孙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郑宇拉着奚环环讲话,她甩开他的手跑了,陆洺则被一群人围着。
场面一时很热闹。
「之前我们给陆教授您发过邮件,不知您有没有看过,想让您担任我司的独立董事……」
「陆教授,我们也给您发过邀请,我们一直想在企业内部做一个培训,想特邀您莅临指导……」
「抱歉,」陆洺微微笑,「前段时间我比较忙,诸位的邀约,我改日定复,謝謝。」
这段小插曲随着陆洺的到来彻底结束,孙艺白着脸提前离开,而我在走前,专门去找了奚环环。
她在宴会厅的阳台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看來,应该是刚和郑宇大吵一架。
「怎么?来看落败者的笑话?」她看到我,扯了扯嘴角。
我搖頭,「我从来没想和你争个高下。」
「呵。」她冷笑。
「奚环环,」我上前一步,「我來,只是想提醒你,注意孙艺。」
「你来提醒我,让我注意自己的朋友?」
我嘆氣,「你应该明白,這個世界上可能會有童話,但生活不是童話。
「孫藝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跟她在一塊,但看在鄭家的面子上,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這世上也許會有無緣無故的好,但也有包藏禍心的好。
「幫你的人為何幫你,你腦子那麼聰明,理性地想一想,也许能想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也说不定。」
她沒說話。
我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出了会场。
陆洺在车上等我。
「今天谢谢你。」我坐上车,輕聲道。
「出来吵架,为什么没叫我?忘了?」他问。
「也没什么为什么。」我看着方向盘,小声。
他無奈道:「你雇我,不就是为了扮作你男朋友,帮你吵架?这种场合你不带我,你雇我有什么意义?」
我咬了咬唇,勉強抬頭看他笑。
「因為,三個月到了嘛,我聽郭老師說,你們學校宿舍也已經修好了。還有,你看,剛才吵架,你不在時,我好像也能吵得挺好了,對方都沒怎麼說出話來。」
「而且我以前,我不知道你真的是老師。」我看著前方,「我以為你是個生活困難的學生,想著給你地方住,能在金錢上給你一些幫助,然後我們兩個……也算是各取所需……我沒想過,你是副教授。」
他愣了下。
「我是學生還是老師,不都是我嗎? 」
「不一樣的。」
「我只是想玩一玩,」我輕聲,「但你如果是教授,就不好玩了,我真的最怕老師了。」
「躺瑤……」他愣了愣。
「其實你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我压力挺大的,也并不开心。」我頓了頓,「我只是想拿钱买点快乐,可是你在这里,我一点也不快乐。」
「陸老師,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我抬起頭,对上他微微错愕的目光,「三个月已经到了,我如今已不再需要你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到此為止吧,好不好? 」
陆洺搬走了。
那天之後,我再没回公寓,而是回了别墅住。
三天後,王姨回了别墅,说陆洺是第三天上午搬走的。
同时搬走的,还有郭如雪。
「小姐,」王姨小心翼翼,「陆老师这两天一直待在公寓,还总是看着书桌发呆,沉默寡言的,都有点不像他,他是不是在等你啊?」
我愣了一下,沒說話。
王姨看着我,嘆了口氣。
「小姐,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没给陆老师把这三个月的辅导费结清啊?」
我:「啊?」
王姨不好意思道:「哎呀,像陸老師這樣的人民教師,肯定比較清高嘛,所以我就猜是不是他不好意思開口要錢才一直沒走的,所以說提醒下小姐你…」
我搖搖頭。
「女孩收拾東西搬家總是很麻煩一些,他應該是在等郭如雪一起搬吧。」
「可是他們不是一起走的啊……」王姨是個閒不住的人,拿起抹布开始擦家具上的灰,边擦边说,「陆老师先走的,那位郭老师下午走的,我出门时正好看到几个男学生来帮她搬东西呢,對了,陆老师走之前,还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抬头疑惑看她。
「他问我好多年前,有个言情剧,讲的冬天一对男女相恋的故事,问我知不知道那部电视剧叫什么名字……」王姨笑笑,「你说我这把年纪,哪里还看什么言情剧,再說了,那么多年前的电视剧,就算看过也忘了,谁能记住名字啊。」
「是啊。」我也笑笑。
就這樣,我在家里待了整整一周。
周日早上,还没起,我就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瑤瑤,快去海城医院,你郑叔叔病情恶化了,我和你爸爸也在趕回去的路上。」
鄭叔叔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大好,而這次舊疾復發,又引發了一系列併發症。
我趕到時,鄭宇正守在加護病房門口,鬍子拉碴,眼眶微紅。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他哽咽道,「說這次很危險,不一定撐得過去。」
我爸媽是第二天趕回來的,不過三個月沒見,我却感觉他们老了许多。
他们和郑宇父母年轻时是过命的交情,以前摆摊时,有人抢劫,是郑叔叔自己挨了一刀,救了我爸妈的命。
我们一家陪了郑家整整三天,却并未盼来奇迹。
第四天上午,郑叔叔转回了普通病房,他的精神状态很好,话也很多,但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奚环环来了,她没再和郑宇争吵,而是拉着手一起进了病房,待了很久才出来。
他们说了什么,我並不知道,只知道那天病房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第二天,郑叔叔便走了。
阿姨說,他走得很安詳。
郑家的公司由郑宇正式接手,我也才知道,爸妈在过去的三个月,根本就没有出国。
我们家公司的系列新产品,因為一個業務員的「疏漏」,被孫家偷偷拿去,優先生產且註冊了專利。
為了生產這個產品,我家投入了很多成本,公司因此陷入了嚴重的債務和違約危機,鄭家也差不多同樣狀況,只是鄭家情況更差,如今連工人工資都勉強才發得出來。
我媽當時僱陸洺的本意,是想让我能考上他的研究生,这样即便以后公司倒了,我若有个更高的学历,也能找到个较好的工作养活自己。
而爸妈过去三个月,除了四处借钱,便是拜托各位债权人放宽还钱期限。
可即便這樣,短期內,這些錢,公司其实还是还不上的。
「只有一个办法,」我爸沉声,「愿赌服输,让孙家如愿以偿,收購了我們。」
「可我不甘心啊,」我媽抹著眼淚,「我們那麼多年的心血,怎麼能這麼便宜孫家那群小人? 」
「我們公司有很多老員工,都上有老下有小,」我爸搖頭,「咱們要對得起他們,如果公司破產,海城做玩具的就這麼幾家,他們一群中年人,孫家一定不會收他們,去哪裡再找新工作? 」
「可我真的不甘心……」我妈哽咽道。
「我也不甘心。」我說。
两人愣了,齐刷刷看向我。
「爸,媽,」我看着他们,認真道,「這次,让我试试吧,好不好? 」
一週之後,我来到公司上班。
我爸因着这三个月操劳过度,不得不遵医嘱卧床休养,我妈则留在医院照顾他。
我召开了自己到任后的第一次管理层会议。
说不紧张,是假的。
首先我面对的,就是市场部经理许梦之的发难。
「蔺小姐的方案我不认可。」会上,她悠悠地把材料丢到桌上,「這麼多年,我们都是按之前的策略进行的,现在忽然改变,会流失合作伙伴的。」
兩年前,我刚来公司时,就是在市场部。
那时的许梦之表面对我很好,可一次在洗手间,我却听到了她和别人吐槽。
「你说小公主?她会什么啊,老板让养在我这里,我就好吃好喝供着呗,别让她给我闯祸就行了,只是烦啊,占了我一个员工指标。」
想到此,我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也许会流失一些合作伙伴,但是同样会赢得一些新的合作机会,我们过去的销量可以维持稳定,靠的是几个大的合作商,但如果對方一旦中止與我們的合作,我們就會受到重創。」
「小合作商才能貢獻多少?100 個小的可能都不如一個大的,」她嗤笑一聲,「藺小姐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作紙上談兵?」
「我聽過紙上談兵,但也知道實踐出真知。」我淡聲道,「如今公司正值危機,且這個行業,前有標兵,後有追兵,大客戶也是大蛋糕,隨時都可能被競爭對手挖走,我的方案,不是要我們放棄大客戶,而是在保有大客戶的同時,不放棄中小客戶。」
「可我沒那麼多人手。「許夢之看著自己的指甲,「要不町小姐給我批些人來?」
「不用,」我將方案丟到桌上,“所有客戶,都由我親自帶隊。」
「小姐像是換了個人。」回到辦公室,劉特助道。
「是嗎?」我笑笑。
「很厲害。」他向我豎了大拇指。
他並不知道,我的手心其實早已濕透,連身子都一直在微不可查地顫抖。
那之後,我組了一個柔性團隊,從各部門抽調出了去年新招的年輕骨幹,和我一起挨個拜訪客戶。
為了更好地實現績效導向,我做出了調整薪酬結構的決定。
每天雞飛狗跳之間,質疑我能力的聲音卻也漸漸平息。
可這時,生產端又出了問題。
鄭氏的工廠要解除與我們的代工合約。
我趕到鄭家時,鄭宇和奚環環都在。
「瑤瑤,我如今沒有辦法因為我們兩家的關係而選你,」鄭宇道,「大難臨頭,只能各自飛了,我必須保住我家公司,只能選擇和孫氏合作,他們出價更高,可以短期內解決我們家的財務危機。」
「我也不是來跟你談感情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把股權出讓會有什麼後果,你要鄭氏改姓孫嗎? 」我拿出合約,「我就是來跟你談生意的,你和我合作,我有辦法……」
「我們主意已定,怕是很難談了,「奚環環打斷我,「或者我們兩個單獨聊聊?」
出了鄭家,劉特助立刻迎了上來。
「和鄭家的合作都先暫停吧,聯絡下外省的代工廠,最好是之前有過合作的,新的訂單都先給他們做。」我道。
兩人一同走下台階,突然後方跑過來一人,撞到了我的肩膀。
「小心!」劉特助嚇得就要衝過來扶我,我雖穿著高跟鞋,踉蹌了一下,但還是穩穩站住了。
回程車上,劉特助心有餘悸,「真是後怕,兩年前小姐不也是從階梯上摔下去的?這剛才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麼和藺總交代。」
我看著窗外的風景。
「刘特助,」我笑笑。
「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跌倒了。」
我會一步一腳印,穩穩地走下去。
公司一直有聘用海城大學經管院的寧教授當顧問,這天,劉特助幫我約好了時間,我拿著內部管理整改方案去請教這位教授。
「藺小姐有這般決心和魄力,實屬難得,但也要體認到,道阻且長。」他慈愛地替我滿上茶,「我與你父親藺總算是機緣巧合下相識,其實我之前提醒過他,管理企業,尤其是越做越大的企業,不光要講感情,更要樹立規矩,科學管理,但你父親是個性情中人,對元老員工多有不忍,所以此事也就一再擱置。」
他看了看我的方案,「我這幾年的研究重點,已經不在企業管理上,但我一個學生對這方面很熟,如果荺小姐願意,我將方案去除敏感訊息,拿給他看看,你覺得是否可以? 」
我自然是同意的,「實在太感謝寧教授了。」
出了寧教授的辦公室,沒走幾步路,我聽到有人在叫我。
回頭一看,居然之前見過的,陸洺的那位學生。
「荺小姐,還真是你,你是來找陸老師的? 」
我由不得一怔。
「陸洺他……在嗎?」
那學生摸摸頭,「陸教授八月就去美國了啊,他要在康乃爾大學做一年的訪問學者,你不知道? 」
原來他不在。
臨走時,我加了那位學生的微信。
他的頭像,是和陸洺的合影,背景和郭如雪當時發的那張一模一樣。
「這張照片……」
「我的頭像?」他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笑,「這是那天計畫申請結束的晚上,郭老師提議為了感謝陸老師帶我們做項目,每人單獨和陸老師合張影,陸老師是我的偶像嘛,所以我就設成頭像了,用來鞭策自己嘛。」
當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商場專櫃的銷售,說我之前訂的鞋子到貨了,問什麼時候可以去取。
「不好意思」,我說,「那雙鞋我可能暫時不需要了。」
「這雙鞋很搶手的,」銷售道,「您可想好啊,錯過這輪,再想買就買不到了。」
我默了下,「那我晚上去拿吧。」
下班後,我開車去了海城時代廣場。
取了鞋,我下電梯時,看到了那個中庭的大螢幕。
幾個月過去了,上面播放的,依舊還是當晚的畫面。
「Alone is not innate, but by you fall in love with the moment.」
我當時,並不是不知道這句話的字面意思,而是不懂,明明愛上了一個人,為什麼還會感到孤獨。
可現在,我一個人拎著一雙鞋,靜靜地站在這裡,內心深處的寂寞感翻湧而上,似乎周圍的繁華都與我無關。
我拿出手機,想了想,又放下了。
開車去了陸洺第一次帶我去的那個麵館,我要了一份招牌面。
明明面還是那個面,卻不知為何,總覺得沒有第一次好吃了。
有點苦。
吃完麵,我回了公司加班。
十一點多,我去洗手間,卻意外碰到了吳夢之。
她也在公司加班。
「荺小姐和兩年前比,真的變了很多。」兩人面對面坐在我辦公桌兩側,她輕聲感慨。
「我之前之所以質疑你,是以為你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我在這個公司二十年了,我對公司有感情,看不得什麼都不懂的富二代來禍害。只是我沒想到,我遇到的,居然是鐵腕公主。」
「吳經理淨笑話我。」
「不,」她搖頭,「我是從基層一點點靠自己幹起來的,我不服那些什麼都不懂的紈綺子弟,但我服強者。」
「荺小姐,哦,不,」她笑笑,「荺總,你真的很不一樣了。」
我也笑笑。
「也許,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好老師吧。」
那個老師說,我是個可塑之才。
因為遇到了他,我不想再仰望他。
我想自己長高。
雙十一的前一晚,公司做了直播,我和負責同事一直待到凌晨才收工。
一切收拾妥當,已經半夜兩點了,我獨自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看著這個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
有人在這時打了電話,我拿起手機,是奚环环。
她拎了兩瓶啤酒來找我。
「直播順利嗎?」兩人席地坐在落地窗前,她問。
「嗯。」我喝了口啤酒,「今天是光棍節,你來找我?可不太吉利。」
「鄭宇還在廠子裡,」她看著窗外,「他本來讓我回家休息的,但我路過你們公司樓下,就忍不住想上來看你。」
「看我?」我挑挑眉,「怎麼?雙面間諜不夠刺激,你還想尋求更刺激的? 」
她看著我,悠悠感慨:``於遙,你現在可真是牙尖嘴利,一般人是真說不過你……」
那天在鄭家,她叫住我,說自己可以去孫家,幫我找孫家偷我們玩具設計的證據。
「為什麼?」我當時問她,「我不覺得我們的關係有好到你可以為我的公司犯險的程度。」
她莞爾一笑,「我這個人,雖然窮,但最討厭被利用,尤其是利用我對付我最重要的人。」她看了眼鄭宇,「我也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鄭家,畢竟大家算是在一艘船上的。」
我們三人達成一致,對外,我和鄭宇會宣布暫停合作,而鄭家則會唱一場雙簧拖延時間。
鄭宇假意口頭答應孫家合作的事,鄭阿姨會想辦法拖著不簽約,而奚環環則會反利用孫藝,想辦法找到他們偷竊我家設計的證據。
「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其實是感謝你的。」她喝了一口酒,「婚禮上也好,後來宴會上也好,你和那位陸老師,都算罵醒了我。」
「我曾經真的很幼稚,」她邊喝酒邊掰著手指頭數,「你看,家境貧寒,長相不錯而且學習好,這不就是電視劇裡演的,命中註定的女主角。
「我把自己當作女主角,活在自己製造的幻想裡,滿腦子都是單純的戀愛,根本就沒有想過,孫藝會利用我這一點,來挑撥你們兩家的關係,達成自己的目的。
「我稀里糊塗地做了幫兇,還傻傻地當對方是好人,也傷害了對我最重要的人,真是個傻瓜。」
“能夠及時止損,就不晚,你如今為我們找到了很多有利的證據,我也很感謝你。」
「能得你一句肯定,也是難得。」她笑笑。「今天光棍節,你一個人過? 」
我無語,「光棍節不就是一個人過的?」
「其實我還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
「什麼?」
她笑笑,「我雖然承認,你現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強,我也承認我是戀愛腦,做過不少傻事,但是在感情方面,我全心投入,什麼都沒怕過。」
我轉頭看她,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我覺得你最缺的,恰恰就是我這個戀愛腦最具備的,飛蛾撲火的勇氣。」
她喝了口酒,「你其實早先就對鄭宇有好感吧,不然也不會那麼盲目地就答應他的求婚,可是這麼多年,你主動踏出過一步嗎?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回到幾年前,是你先去向鄭宇告白,去努力爭取一下,而不是主動退出,他又會選誰?
「既然是好東西,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如果你不鼓起勇氣去爭取,當然就會被別人搶走了。
「我聽鄭阿姨說,你和那位陸老師分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分手的原因,但以後你不管遇到誰,只要喜歡,就勇敢一點嘛,要知道勇敢的女孩,上天都會幫助你的。」
「言情女主角,」我笑笑,「可別在這裡餵我吃雞湯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笑了起來。
「所以,我們這叫不叫……一杯濁酒泯恩仇?她笑著舉了舉酒杯。
「少亂改古詩了。」我雖如此說,但還是與她碰了杯。
喝完酒,已是半夜三點,鄭宇開車來接奚環環,她走了幾步,猜摸是喝多了,突然停住腳步,轉頭衝我使勁揮了揮手。
「藺瑤!記得啊!勇敢一點!」 我笑笑,这人不去个电视剧里演言情女一号,真是屈才了。
走出公司大楼,寒風吹過,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原来外面竟然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这么早吗?
我边走边揉眼,却突然看到不远之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脚边,还有一个小型行李箱。
双脚像是被定在了地上,我愣愣地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
兩人四目相對,他抬腳,一步步向我走來。
「陸洺?你,你怎麼……” 我結結巴巴。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請假回來了。」他走到我面前,輕聲說。
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
雪花一片一片,飄落在我和他之間,街上沒車也沒人,天地從未如此靜謐。
剛才奚環環跟我說什麼來著?
勇敢一點。
再勇敢一點。
勇敢一點,上天都會幫你的。
幻覺也好,現實也罷,成功也好,失敗也罷,不如……就試試勇敢一次。
「陸洺,」我深吸一口氣,主動上前,「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你聽我說好不好? 」
他說,好。
「我之前就趕你走,並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
「之前那些話,都是違心的,你陪我的時候,我其實很開心,甚至那段時間,是我這兩年,最開心的幾個月。」
他靜靜地看著我,聽著我說。
「我趕你走,是因為,因為……」
我使勁吸了口氣,想給自己打氣,卻不小心吸進去一片雪花,控制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背上多了一隻手,輕輕地幫我拍著。
「不是與生俱來的, but by you fall in love with the moment.」
我愣了。
「當初你問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時,我還不能理解,這句話講的,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我轉過頭,怔怔得看著他。
「直到我去了美國,卻總是在工作時不自主地發呆,總是在想你在做什麼,有沒有被欺負,吵架有沒有贏,吵輸了有沒有掉眼淚,甚至在想,你掉眼淚時候,會不會突然有別的男人出現,關心你、照顧你,而你那麼單純,會不會被騙。」
「你說什麼……」
「這三個月,我在網路上看了很多以前一眼都不會看的電視劇,只因為那裡面有你說的冬天相戀的劇情,我一邊看一邊想,你喜歡的,到底會是哪一部,而那些我以前覺得無聊透頂的電視劇,似乎也變得沒那麼無趣。
「可是同時,我也會忍不住想,在你看來,我們不過就是三個月的僱傭關係,你如今吵架吵得好,公司也管得好,也許真的不需要我了,也許早就已經忘了我。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直到我查到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海城會有今年的第一場雪,想都沒想就買了最近的班機機票,我坐在飛機上,這才意識到,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不想哭,可眼角發酸,忍也忍不住。
「雖然你說不再需要我了,可是怎麼辦呢?我還是沒能忍住,回來了。」
雪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髮梢上,落在了這個城市的屋頂上,樹枝上。
周圍都是雪白的顏色,如夢境,如幻境。
「瑤瑤,」他看著我,「我很想你。」
這一夜,我和陸洺一起回到了之前的公寓。
客廳沙發上,兩人裹著一條毯子,電視裡放著的,是我之前看的那部電視劇。
「所以,你就是宁教授的那个学生?那我拿到的那份管理建议,大多数内容是出自你?」我惊讶道。
「嗯。」他點點頭,「我怕我直接问你,你不愿意说,我之前和你妈妈聊天,知道你们公司的顾问是我之前的导师宁教授,所以我就拜托了他。」
「畢竟,」他笑着摸摸我的发,「我觉得你可能是讨厌我的,因為仔細回想,我確實扮演的是個總逼你學習的反面角色。」
「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靠在他懷裡搖頭,嗡聲道,「面對像郭如雪那樣的,我就是沒有自信,覺得自己除了有錢,也沒什麼好的優點,而且當年鄭宇也沒選我,我想,也許你們都會比較喜歡那一種……」
可如今我才恍然明白,其实从来都不是别人没有选我,而是我因为害怕失败,自己先选择了退出。
几个月前的我,甚至没有勇气去问他一句,是不是对郭如雪抱有好感。
因为我怕问出口,自己就彻底输了。
不想受伤害,所以我选择了不断向后退缩。
「谁说你没有优点?」他将我的头转过来,「瑤瑤,你聰明,善良,能干,你就像啟明星,只要在夜空,便只能讓別人注意到你。你覺得誰能在這麼短的幾個月內,將一個負債累累的公司做到從內到外的改變?瑤瑤,你所做的,沒有人能做得到。」
我眼角一熱,將頭使勁埋進了他的懷裡。
「而且郭如雪?」他一邊摸著我的髮一邊皺眉問,「你说谁?郭老师吗?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只是临时借调到我们院的,我这边项目缺人手,她主动过来帮忙,下学期就走了。」
「可是她的朋友圈明明就有你的很多照片。」我抬起頭,嘟着嘴。
「朋友圈?」陆洺皱眉,打開手機,「她是我的微信联系人没错,但我好像加她时就没开放朋友圈。」
第二天,陸洺帶著我一同回學校,本是去拿一些他之前放在辦公室的材料,卻剛好看到教學大樓外的宣傳板上,寫著今天有寧教授的講座。
我跟他當天都沒事,便決定一起去旁聽。
陸洺果然是好學生出身,進教室後,二話沒說,直接拉著我去了第一排最右邊的座位。
兩人才剛落座,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
「陆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郭如雪穿着一件小皮裙,双眼发光地走过来,看到我時,微愣了一愣。
「陆老师是专程来听宁教授的讲座吗?我也是哦,」她笑着指了指我旁边的空位,「蔺小姐往里错一个呗。」
「抱歉郭老师,」陆洺抬头,語氣平淡,「那个座位,是我给女朋友占了放外套和包的。」
郭如雪愣在原地,脸色发白咬着唇。
陆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转头问我:「热吗?这个教室暖气足,你看你脸都红了,把大衣脱了吧,一会儿该出汗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确实有点热,可冬天脱这种紧身大衣也着实是件费力的事,陸洺幫我忙活了半天,才將大衣外套給脫下來擺放好。
再抬頭時,郭如雪已經不知何時不見了。
講座也開始了。
可這講座,我聽得實在是心猿意馬。
因為開講不過十分鐘,陸洺就偷偷地拉住了我垂在桌下的左手。
他的手心溫溫的,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偷偷做壞事的少女,心裡像是灌了蜜糖,臉上卻不住地發燙。
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也在轉頭看我。
四目相對,柔情如水。
「陸洺!」寧教授突然的點名令我渾身一個激靈,只見他一臉慈祥地看過來,「雖然你現在是副教授,但有了女朋友,來我的課堂,就可以不聽講嗎? 」
300 人的大教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我们两个身上。
学生的起哄声、口哨声立刻此起彼伏。
我嚇壞了,使劲想抽开桌下被他拉着的手,结果他攥得更紧了。
「我和陆老师其实不是很熟,碰巧坐一起的……」 我干巴巴地妄图狡辩。
结果起哄声更大了。
「我带你们陆老师这么多年啊,还是见他第一次上课,没有认真看着老师……」宁教授背着手,笑笑,「原来是脱单了。」
讲座结束后,陆洺拉着我进了教室旁边的教工休息室,锁上了门。
我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按在门上,一个温热的吻直接压上了我的唇。
这个长吻结束后,我睁着迷蒙的双眼看向他。
「沒什麼,就是听说我女朋友和我不熟,所以加深一下彼此相熟度。」他挑了挑眉,「现在熟了吗?」
我:「……」
又过了一天,我带陆洺去了公司。
我聘他做了公司的正式顾问,他则和康奈尔大学请假,说过了寒假再回去。
「你这样请假会不会不大好?」这天晚上,我犹豫问他。
「有什么不好?」他一脸无辜,「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不是很正常?」
「正经点。」我捶他。
「放心吧。」他点点我额头,「学术项目我有和美国的同事在远程做,不会耽误,而且你现在公司也在关键时期,我要是走了,也不放心。」
「你說,我真的可以吗?」我叹了口气,問他。
「瑤瑤,如果你不行,没有人行。」他拉着我的手,又笑道,「你要相信陆老师的眼光啊,我选中的学生,没有一个是草包。」
在陆洺的帮助下,我工作进行得更加顺利,他会为公司的发展提出中立的建设性意见,有了他的肯定,再加上公司内外的各种正向反馈,我更加有信心,发号施令也更加有底气,一边大刀阔斧地进行公司各项内部改革,一边深挖市场上的各种合作机会。
很多项目的推动,都有了实质性进展。
一月初,康奈尔的寒假却要结束了,陆洺也不得不走了。
我送他到机场,看着他过了安检,向他挥手时,却见他指了指手机。
一看,原来是我的卡上,收到了一笔转账。
521。
我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提示,傻乐了半天,打開了微信。
「陆老师?」
「嗯?」
「好土哦。」
那边半晌没回复,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你最近做顾问的钱,公司是不是还没有给你结?」
等了一會兒,他回了。
「我这个人土,我不要錢。」
「嗯?」
「我要人。」
冬去春來,天气逐渐暖了起来,爸妈如今已经完全放手,将公司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一边管理着公司,一边和陆洺谈着远距离恋爱。
陆洺仍然做着公司的顾问,在一些比较难抉择的事项上面,给予我中肯的建议。
當然,除了建议,他还会给我不停地发雪景。
康奈尔的雪,有时甚至会持续到来年五月,美国和中国有时差,陆洺说他想我的时候,就会去看雪拍雪。
我总是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发来的雪景照片。
久而久之,他干脆专门买了台单反,來學習如何專業地記錄雪景,也將照片投給了一個全美線上攝影比賽,贏得了一等獎。
他的那部得獎作品的名稱,叫作《For my love》。
四月初,我這邊一個玩具城計畫的投標到了關鍵階段,而對孫家偷竊我們自主研發玩具的證據也已收集完畢,委託了專業律師走法律程序。
五月初,我親自帶領團隊去述標,憑藉著幾近完美的策劃案和營運能力,公司拿下了海城最大的玩具城項目。
這一步,標誌著藺氏玩具開始了多元化經營,不再只依賴做玩具賣玩具,而是有了自己的主題玩具城,並逐步向文旅地產界進軍。
鄭家依然是躺家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之一,郑宇和奚环环领了证,但是没有办婚礼。
五月底,我们和孙家关于玩具专利权的争议案,经过多次开庭审理,我方胜诉。
此案被媒体报道,上了熱搜,在海城尽人皆知,孙氏玩具的信用一落千丈,毕竟没有人在知道此事后,还愿意给自己的宝贝用小偷做的玩具。
我趁着热搜,給藺氏玩具城遇熱了一輪,好幾個部落客去工地探班,推測這裡將成為海城未來兒童樂園界的翹楚。
公司的現金流量良性運轉,之前的債務逐漸還清,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出了公司大樓,我抬頭,看到了湛藍色的天空。 暖風吹過,海城的夏天,就要來了。
而我的陸老師,也要回來了。
转眼又是十一月,初雪这天,我来学校里找陆洺,他正站在一旁,看自己的几个研究生打雪仗。
「师母!」几个学生调皮地叫我,「一起来玩啊!你玩的话陆老师才会玩!」
我笑着从包里拿出手套,才刚刚戴上,却见陆洺已捏好了一个雪球,轻轻抛给了我。
我以为他让我拿着这雪球参战,却见他对着我,比了个手刀的姿势。
拍碎了雪球,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晶莹剔透的一团白雪中,藏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師母,快答应陆老师啊!」学生们笑作一团。
「他们都叫你师母了,」陆洺走过来,在我耳邊輕聲說,「荺總,众目睽睽,你要是不答應,我會很沒面子,你就當做好事,幫我賺個面子啊。」
四目相對,他眸中,除了一丝狡黠,居然有難得的些許緊張。
我眨眨眼,歪著頭故意慢吞吞道:「我今天倒是沒事……」
陸洺:「啊?」
我笑笑,「答應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
陸洺笑了,他當然知道,這是只有我們兩個,才能彼此聽懂的暗語。
他將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我的無名指上。
周圍學生的歡呼聲和掌聲迴盪在銀裝素裹的校園裡,往昔与今日似乎在重叠交印。
不同的是,当初那个需要人庇护,哭啼啼的被抢婚娇小姐,如今不再退缩,不再害怕任何事,会勇敢地向前走。
也许我们都不是完人,但却可以为了爱,努力将自己变成更好的人。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一个始于初夏,恋于暖冬的故事。
我想,这个故事,我们会一直一直讲下去。
陆洺和蔺瑶的婚礼,定在了一月。
不知為什麼,海城一月办婚礼的新人似乎格外的多,酒店火爆不说,连司仪都难定。
没有专业司仪总归有些奇怪,于是蔺母又找来了电视台的那位知名主播。
婚礼举办前一个小时,陆洺突然找不到他的新娘了。
「刚才新娘好像和司仪一起去休息室了,」有個飯店服務生告訴他,「好像是要對流程。」
婚禮流程早就定好了,陸洺心中疑惑,走回後台休息室,卻一眼就看到,自家新娘,正在壁咚司儀。
「荺總,」那司儀背靠著牆,看著有些腿軟,「我,我真的都記住了。」
「嗯,」藺瑤右手仍抵在牆上,挑了挑眉,「怎麼說?」
司儀舉起右手,「绝对不说请问有谁不同意今天这场婚礼,或者不同意今天这对新人的结合这种话,绝对照着稿子背,绝对不乱加词,绝对不问底下人的任何意见,如果遇到不请自来上台的,绝对一脚把他踹下去。保护婚礼,人人有责!」
「嗯。」蔺瑶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這一幕,陆洺忍不住笑了。
他轻轻地掩上了门,思绪却飘回到了两年前。
他和蔺瑶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婚礼上。
她是那场婚礼上的新娘,他是替学生打工的服务生。
她被人当众抢婚,没有上前开撕,而是拉住他的袖子,問他:
「這位小哥,我给你 10 萬塊,現在是假裝搶婚行嗎? 」
后来还加到了 20 萬。
他一开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后来才搞清楚,她原来是要在众人面前,挣回个面子。
陆洺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也许是这新娘让自己觉得有些有趣,也可能是那天他确实比较闲,他没答应抢婚,但是却接过了话筒。
他拿着话筒在台上讲话时,从未想过,这个娇滴滴的新娘,在未来还会与他有任何干系。
这件事过去后,他替陆咏拿到奖金,就走了。
谁知这新娘居然带着二十万现金,到学校来感谢他。
他看着她那招人的红色超跑和两大捆钱,哭笑不得,为了避免围观学生变多,便答应了与她一起吃饭。
两人坐在车上,他才恍然明白,她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陆咏。
当然这也无所谓,总之是吃过饭便不会再见的人。
他带着蔺瑶去了一家常去的平价面馆。
她开始的表情有些嫌弃,最后却吃得停不下来,还提出了一个令人更加匪夷所思的建议。
她给他房子住,雇他做男朋友。
他当时便愣住了。
她又赶忙说,如果他不愿意,也沒關係,她会去找别人。
他不知为何就有点生气。
老师的说教习惯上来,他想也没想就认真教育起眼前之人。
「感情并不是商品,结婚这件事情你不认真对待,找男朋友这件事,也不认真对待?你都不了解我或是别人,仅凭一面之缘,就雇人做你男朋友?我当时帮你,是因為我看不慣搶婚者的行為,而你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結果沒想到,用力過猛,把小姑娘说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陸洺其實不擅長對付女人的眼淚,想了想,覺得自己確實是說重了,於是又坐過去哄。
可是哄也哄不好。
她哭自己的單戀,哭自己的後悔,哭不知道去哪裡再請人當她的男朋友。
而她僱用男友的原因之一,居然是為了替自己吵架。
他幫她擦著鼻涕眼淚,感覺自己心頭,好像有地方,忽然軟了一下。
算了,他對自己說,好人做到底吧,這姑娘,如果自己不答應,她傻乎乎地去找別人,再遇到騙心騙身的壞人,豈不是太慘了。
那晚,折騰了好久,他才問出薔瑤公寓的地址和大門密碼,將她送了回去。
他背著她進電梯,內心嘆氣。
還好她先來找的是自己,要不然遇到個有壞心的男人,她这么毫无防备,可怎么办?
真是令人操心。
蔺母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刚把醉到不省人事的蔺瑶放在公寓的床上。
他帮她接了电话,自报了身份,并将晚上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蔺母。
「原来是陆洺老师,我们听说过您,」蔺母不好意思道,「我和他爸爸在隔壁市,今晚怕是赶不回去,阿姨今天家里有事也不在,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但是能不能请您帮她锁好门,或者如果您可以,能否今晚帮忙照看她一下,我们可以给钱的。」
钱他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就这么锁门走了,终归觉得有些不放心。
于是他便在客厅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蔺母来了,不仅带着钱,还问陆洺愿不愿意做蔺瑶三个月的辅导老师。
「既然您说瑶瑶想让您住在这里,」蔺母诚恳道,「您能不能抽点时间帮她做做辅导?她其实是个很上进的孩子,只是没什么信心,您和她多接触就了解了,学费您随便开。」
他其实是想拒绝的,但蔺母又说了另一番话。
「陸老師,其實我們公司現在遇到一些事,瑤瑤還不知道,我和她爸爸這幾個月都需要解決這些事情,公司的未來說實話…並不好說,既然瑤瑤能和您相識,我這次確實也存了私心,我希望那孩子能跟著您多學,這樣即便有一天她需要去自食其力,也有能力和學識傍身。」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特别能说服人的理由,与其帮她辅导女儿,其实他更能帮她的公司出些点子。
谁知蔺母居然拒绝了。
「陸老師,」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丈夫比较倔,其实之前您学院的宁教授,给过我们很多先进的管理建议,但我丈夫是个感情大于理性的人,这次的事情,我們先試試自己解決。但我其實最擔心的,還是瑤瑤,我們三個月不在,她剛被搶婚,我怕她一個人會胡思亂想,經不住一些風言風語,如果能跟著您學習學習,也算是能轉移轉移難受的心情不是? 」
可憐天下父母心,他想,也許這也算緣分吧。
他正好需要從宿舍搬出來,藺瑤就來找他了。
他沒要錢,答應了藺母借住在這裡的三個月,幫藺瑤做些學習輔導。
藺瑤醒來後,問他為什麼。
他想了想,覺得解釋起來太複雜,便告訴她因為媽媽給了自己學費。
他其實從未期待過這位嬌滴滴的大小姐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幾天下來,她的認真程度,卻大大超越了他的預判。
她雖然嘴上不情不願,但一旦學習起來,就很認真。
甚至白天給她留的作業,她都像小學生一樣乖乖做完。
他看得出來,藺瑤,其實是個好苗子。
她認真,於是他也更認真。
他想起了藺母那些話,於是教了她許多實踐中可以用到的知識,行銷、公司管理、危機公關,當然,还有吵架技巧。
那天她吵架输了,在电话里忍不住哭了的时候,他心中突然也燃起一团怒火。
二話不說,他就去了海城时代广场。
他一向是个护短的人,在學校裡,若是有人欺负他的学生,他也会帮忙讨回公道。
去商場的路上,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他的人。
那晚,他给她买了奶茶,陪她玩了游戏,花瓣飘落在她的发上时,他突然有一瞬的发呆。
为什么会发呆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後來,听说她要和体育生出去玩,他表面平静无波,關上門,内心却不知为何十足生气。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就她这种单纯的性格,还和男生出去喝酒,喝醉了出事怎么办?
他在这边生着气,可当事人那边,卻是一臉雀躍,他半夜睡不著去洗手間時,居然聽到她在房間裡又蹦又跳又唱歌,令他硬生生是憋出了胸悶氣短之感。
第二天,才到學校,他就去調了院裡的學生檔案。
經管院的體育生沒有幾個,他很快就鎖定了幾個重點目標。
也是巧了,他平常不點名,但會認臉,這幾個人有他的必修課,但應該經常逃課。
他不慌不忙地打了個電話。
「對,就這幾個學生,麻煩幫我通知一下,今晚六點半我要給他們補課……對,如果這次還逃課不來,期末就直接不及格。」
午安,藺瑤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張自拍照。
她化了個漂亮的妝,穿著白色公主裙,還戴上了小兔子耳環。
配文是“嘻嘻,準備出去玩。」
他正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几个学生和老师进来了,一个老师笑着问:「陆老师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回个笑,「家里有只小兔子,挺可爱的,在看她的照片。」
给那几个学生补完课,是晚上八点,他想了想,又给几人布置了一篇第二天一早需要交的小论文。
然后他就下班了。
走在路上,他又翻出了蔺瑶的那张自拍。
他扰了她的约会,虽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会不会很失落难过?
他不太想让她难过。
于是路过超市时,他进去买了一瓶酒。
小区花园里,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就像个美丽的月亮公主。
他将酒递给她,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再后来……他掉马了。
他那段时间太忙了,早出晚歸,并不知道郭如雪背着他,给了蔺瑶很多错误的暗示。
郭如雪对于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同事,他从未在意过这个人,自然也不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当他忙完时,蔺瑶已经开始有意躲着他。
得知她一個人去了那個宴會,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趕過去。
他怕有人會欺負她。
怕她會哭鼻子。
他匆匆趕到時,看到的卻是另一幅畫面。
藺瑤悠閒自在地坐在椅子上,與上次把自己氣哭的兩個人「吵架」。
一打二,她沒退縮,甚至還佔了上風。
出師了,他欣慰地想。
可隨之而來的,就是他被「解僱」了。 她说自己不再需要他了。
她说得很有道理,学校宿舍已修好,三月时间也已到,她已经可以和别人吵架不输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继续留下的理由。
八月份,他去了美国,到康奈尔大学做访问学者。
这是个半年前就定好的行程,可他去了美国,却总是想起蔺瑶。
一年後,她会忘了他吗?
还是已经忘了他了。
他通过宁教授了解到,她回到了自家公司,成了她父亲的代理掌舵人。
「小丫头有野心,」宁教授与他道,“說實話,面对这么一个烂摊子,勇气真是难得,我还是挺期待她最后能做成什么样的。」
不過幾個月,当初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已经不再是需人呵护的温室花朵,而变成了可以保护整座花园的女王。
那她还需要他吗?
他拜托了宁教授,如果蔺瑶那边有需要帮忙之处,能否告知他,他愿意助一臂之力。
宁教授挺惊讶,「小陆啊,你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啊?怎么这么操心这姑娘的事?」
他笑笑,「我和她……」
他頓住了,他和她,算什么呢?
好像什么也不算。
他开始找以前的电视剧来看,每看一部,他就会想,这是她喜欢的那部剧吗?
所以,她是喜欢这样的男主角吗?
康奈尔的雪季很长,每次看到下雪,他都会想起,她喜欢冬天。
进入 11 月,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查看海城的天气。
看到初雪预报的那一刻,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买了机票。
而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引以为傲多年的理智,原来是败给了爱情。
他要回去。
回去追回自己的小兔子。
……
音樂響起,思緒回籠,陆洺背脊挺直,看着穿着雪白婚纱的蔺瑶,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的新娘,好美。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送走了大部分宾客,陆洺一转头,却发现他的新娘,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转身折回礼堂,正巧他的堂哥陆湛迎面走了过来。
「哥,你看到我老婆了吗?」他问。
陆湛笑了笑,转身指了指,「在那儿呢,和我老婆在一起。」
陆洺顺着看过去,果然,蔺瑶正和他堂嫂尹澜澈坐在一起,一起在逗堂哥家的那对龙凤胎。
他唇角微勾,慢慢走了过去。
「宝宝真的好可爱啊。」他听到她问,「嫂子,怎么才能生出双胞胎呀?有什么秘诀吗?」
他堂嫂笑笑,「这个啊,因为我本身就是双胞胎,然后也怀了双胞胎,所以我想,大约是有些家族遗传吧。」
「好羡慕啊。」她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表情看着可爱极了。
他刚要走过去,却见她起身接了个电话。
「刘特助?好……先让他们把材料都准备好,后天一早邮件发我,这个事情要尽快定下来。」
语气干脆利落,总裁范十足。
陆洺心想,自己真是捡到了宝。
他的老婆,既是可爱到让人想呵护在掌心的小兔子,也是关键时刻,能够提刀屠龙的公主。
又可爱又飒。
「老婆!」他叫她。
她轉頭,提起裙子,蹦蹦跳跳地過來,仰著頭對他笑,「堂哥家的雙胞胎,好可愛哦。」
「是啊。」他笑著,拉起她的手。
「要去哪裡?」她眨著眼睛問。
他笑笑,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地道:
「回家,生雙胞胎。」
【完】
發佈於 2022-05-20 17:21 · 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