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欽結婚五年,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陸太太,行為得體,做事妥帖,甚至被八卦雜誌評為「賢內助 NO.1。」
大家都羨慕我找了個好老公,卻不知道這段婚姻裡,我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這五年,他永遠是那般不冷不淡的模樣 x,而我,也慢慢磨平了當初追逐他的熱烈愛戀。
我知道,在他心中,我終究不是那個人 x。
那個讓他意難平的人。
於是,我提了離婚,搬離了家。
可一周後,卻被他堵在了新家門口。
「離婚?」他看著我,眼圈通紅,「蘇冉,你再說一次? 」
1
今天下午,鄭秘書傳了訊息。
「太太,陸總今晚有應酬,大約 10 點半到家。」
我看了一會兒手機,回了個:「好的,謝謝。」
10 點半。
他那時候應該已經吃過飯,我只需要在浴缸裡放好水,將換洗衣服放在浴室就可以了。
做好這一切,剛好 10 點一刻,我想了想,給廳裡留了盞燈,便去睡了。
迷迷糊糊之間,似乎門口有開門聲。
浴室水聲嘩啦,幾近入夢之時,身側突然凹陷下去。
溫熱貼著我微冷的背,我迷迷糊糊地轉過頭,他的吻則精準地落在我的唇上。
「怎麼這麼早就睡?嗯?」他在我耳邊吐著熱氣。
「有些累。」我推了推他,沒推動。
算了。
盡興之後,已是深夜,他沉沉睡去,我卻有些睡不著了。
起身為自己倒了杯紅酒,我獨自坐在客廳,望著牆上的婚紗照發呆。
到底,什麼時候提離婚好呢?
2
我和陸欽,是大學認識的。
那時,他是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子,家世好,學習好,長得帥,簡直是完美無缺的存在。
我對他心生愛慕,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那時的我,真是什麼都不怕,臉皮也厚,只可惜追著他跑了兩個學期,做了很多傻事,卻依舊沒有打動他。
還記得那是個下雪天,我親手織了圍巾,站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他,卻等來了他一句冰冷的「蘇冉,你別再來找我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曾經也不服輸過,以為這不過是他拒絕我的托詞。
直到一次偶然,我見到了他的心上人,林遇。
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將大衣脫下披在她的身上,低聲軟語地哄著哭泣的她,輕柔地摸著她的髮。
還有,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印上的那個吻。
我才知道,原來陸欽,也會對人溫柔,也會患得患失。
只是那個人,不是我。
他和林遇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學校,天之驕子與貧困生的戀愛,令林遇飽受爭議和議論。
他為了護她,甚至想辦法禁了學校論壇。
只可惜,這般轟轟烈烈的愛戀,最終還是沒能完美結束。
陸欽和林遇分手的原因,陸欽從未對我提起過,但聽說是因為陸欽讓林遇畢業就嫁給他,但是林遇不願意。
她說自己不願意做依附男人的女人,要自己去闖出一片天。
不少人看過他們兩人在校園裡爭吵的模樣,就這樣,吵架好,又吵架,終於在林遇決定回鄉去做鄉村老師的那一天,他們分手了。
半年後,陸家和蘇家有個計畫合作,我和陸欽,又有了交集。
因為項目,完美又重新熟悉了起來。
現在想想,我可能,算是乘虛而入吧。
我依然像幾年前一樣,對他很好。
我會在他應酬時提醒他少喝酒,也會親自煮粥給他帶到公司。
三個月後的一個雪夜,他在公司樓下看到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我,突然走過來問:
「蘇冉,你就這麼喜歡我? 」
我木木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是啊,我是一直很喜歡他的。
他笑了笑。
「那……要不要跟我結婚?」
3
剛結婚時,我也是對這段婚姻充滿熱情的。
甚至可以說,過去五年的大多數時候,我對這段婚姻,都是充滿熱情的。
因為我喜歡他。
我也曾天真地以為,他之所以向我求婚,是因為他也喜歡我。
所以即使他很少回我訊息,即便我需要透過秘書知道他的行程,即便我們除了例行的夫妻生活,好像再無更親密的舉動,都未曾磨滅我對他歷久不變的愛戀。
我知道他很忙,所以我從不添亂。
即便病了,我也一個人去醫院。
直到那天,我不小心翻出了一個盒子,裡面的一份文件顯示,他持續幾年,都在匿名給一個鄉村小學捐款。
而那位鄉村小學的女校長,為了感謝這位匿名的好心人,每年接受捐款後,都會手寫一封信作為感謝,請相關機構代為轉交。
那些信,整整齊齊,碼放在箱子裡,甚至沒有多餘的褶皺。
而那個鄉村小學的女校長,是林遇。
4
第二天起床後,我在廚房做早餐,陸欽突然走到我身後。
我嚇了一跳,回頭看他,「你今天要在家吃早餐嗎?」
他點點頭,「嗯。」
我為難看了眼手中的食材。
以前,我是總會備好兩份早餐的,不論他是不是在家裡吃。
因為他在家裡的時間太少了,每次可以一起吃飯的時光,我都珍惜無比。
但最近,我都沒再做兩人份了。
總覺得,有點浪費糧食。
「那……你先吃這份吧,我一會兒再做自己的。」我將手中煎好的蛋捲裝盤給他。
他看著盤子,微微怔了下。
「你趁熱吃吧,我先去化妝,今天早上要陪奶奶去見劉太太。」我將牛奶也放下,轉身就要走。
「冉冉。」他突然拉住我,欲言又止。
我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有事?」
他一把將我拉到懷中,我猝不及防,差點跌倒。
「最近是不是有點累?」他看著我問。
累?
是有點累。
因為總想著離婚的事,有點心累。
「我今晚沒什麼事,聽老鄭說…公司附近新開了米其林餐廳,是你愛吃的粵菜,要不要一起去? 」
我怔了下,和他確認,「你……今晚有時間?」
他點點頭。
「有多久?」
他笑了,摸我的耳垂,「有很多。」
很多?
我一下子高興起來,「真的?」
他笑笑,「當然。」
「太好了,那晚上我去公司找你。」我從他身上跳下來,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他有時間,真是太好了。
那就意味著,今晚……終於可以好好談談離婚的事了。
5
然而,晚上,我還是沒能等到陸欽。
他失約了。
下午五點,我剛要出門,就收到了鄭秘書的訊息。
陸欽臨時有事,無法和我一起吃晚餐了。
這樣失約的事,五年內發生過無數次,我早已習以為常,便將衣服換下來,準備自己一個人的晚餐。
吃過飯,我坐在窗邊,呆呆地看著天色逐漸轉黑,拿起手機,百無聊賴地刷起了短片。
然後,我在一個本地熱門影片中,看到了陸欽。
他不是一個人。
還有林遇。
兩人相向而坐,背景是陸欽公司的一層咖啡廳。
這名部落客應該是陸欽公司的員工,她在影片中興奮道:「來看看我們公司的福利,下班都能偶遇大 BOSS 和著名的教育工作者林校長在一起喝咖啡,林校長本人比電視裡還要好看呢,好想上前要個簽名啊! 」
影片的發佈時間,是五分鐘前。
評論區裡,一水的都是讚美之語。
「帥老闆和美女教師,好養眼,好羨慕博主! 」
「美女,你們公司還招募人嗎?我也想在現場。」
我默默地看了半晌,關了手機。
原來,陸欽失約,是因為林遇。
不知為何,明明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陸太太,我卻覺得,他因為林遇失約於我,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即便嫁給他五年又如何呢?
在他心裡,我和林遇,也許壓根就沒有可比性。
6
九點半,我終於等到陸欽回來。
「晚上吃的什麼?」他走過來,坐在我身邊,竟難得關心我的晚餐。
我沒回答,只是默了下,輕聲問他:「今晚你有事,是因為林遇來了嗎? 」
他愣了下,似是有些吃驚,又有些隱約的生氣,「是誰和你說…」
我搖搖頭,「沒誰,我刷影片看到的。」
半晌,他輕嘆了一口氣。
「沒告訴你,是怕你多心。」
「你放心,我和她什麼事都沒有,我之前有給她那所學校匿名捐款過,不知被誰走漏了風聲,她帶著電視台過來表示感謝。她時間比較緊張,所以我就配合了幾個採訪。」他在我身邊坐下,「我和她在公司咖啡廳見的,很多員工都在場。」
「冉冉,」他摸著我的髮,「我們結婚五年,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對不對? 」
「嗯。」
「明天我應該還能空出時間,咱們去吃那家粵菜……」
「陸欽。」我突然打斷他。
「我其實不喜歡吃粵菜,是因為你喜歡,我當初為了能和你多在一起吃飯,才這樣說的。」
他愣了下。
「我們結婚五年,我愛吃什麼菜,你知道嗎? 」
他沒說話。
他當然不知道。
他也從來沒有想知道。
幾個小時隱忍的情緒瀕臨爆發,我按下朝他大喊大叫的衝動,但還是問出了那句刻薄的話:
「所以,你記得林遇愛喝黑咖,愛吃可頌,卻不知道自己妻子愛吃什麼嗎? 」
「蘇冉,」他皺起了眉,「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我們可以談,但不要把林遇牽扯進來。」
果然,我只不過說了一句話,他就受不了了。
「今晚,我有話和你談。」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他。
「陸欽,我們離婚吧。」
7
空氣大約安靜了一分鐘。
「蘇冉,」陸欽向後靠了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離婚這種事,不是可以隨便說的。」
「我知道。」
空氣又安靜了。
半晌,陸欽掐了掐眉心,語氣無奈:「剛才或許是我語氣不大好,但我不過和林遇見了一面,你就要鬧著跟我離婚? 」
我咬了咬唇,感覺好像他搞錯重點。
「如果我真要出軌,也不會用這種方式,我的做事方式,你我夫妻五年,你應該是了解的。」
是,我確實是了解他的。
他若是想做一件事,一定會做得天衣無縫,而他想做成的事,也肯定會周密佈局,保證成功。
可是,他了解我嗎?
他愛過我嗎?
今晚看到影片後,學生時代面對林遇的那種自卑感又捲土重來,事實擺在眼前,只要和林遇站在一起,陸欽他,永遠不會看到我。
可一個成年人,如果這時候還糾結愛不愛的,未免可笑了。
「我只是覺得結婚這麼多年,我們其實不合適,你也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我們哪裡不合適了?」他似是氣笑了,自然而然伸過手來,「五年來,你一直做得很好……」
「可我不想繼續做下去了……」我避開他的手,向旁邊挪了挪。
陸欽的手滯在半空。
「離婚協議我已經…」
「蘇冉,」他突然打斷我,「林遇的事我解釋過了,我也和你保證不會跟她有任何其餘牽扯,你還要怎麼樣? 」 他沉聲,「如果你非要揪著今晚的事不放,那就真是無理取鬧了。」
我未說出口的話被他噎了回去。
「哦。」看來今晚是談不成了。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善,等了會兒,他又軟了語氣,摸了摸我的髮,「別鬧了,嗯? 」
說罷,他就起身去洗澡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張口輕聲道:「我晚上吃的毛血旺。」
他腳步一滯。
那才是我最喜歡吃的菜。
8
「不吧?你說啥?離婚?」第二天,我哥蘇祁看完我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兩眼瞪得像銅鈴。
畢竟我和陸欽結婚以來,陸蘇兩家合作加強了許多,我想了想,既然要離婚,還是提前知會下我哥會比較好。
「雖說一開始你們結婚他有點被迫的性質在裡面吧,但我看你們兩個婚後不是一直都挺恩愛嗎?陸欽對你也挺好啊……」我哥邊說邊揮動高爾夫球桿。
「你說什麼?什麼被迫性質?」
「……」
「哥?」
「就是吧,」我哥哥捏了捏眉心,似乎後悔自己一時嘴快,「五年前不是陸家需要一大筆錢週轉嗎?當時我看你蠻喜歡他的,天天往他那兒沒日沒夜地跑,所以陸欽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小小地暗示了那麼一丟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哥哥。
「你……暗示什麼了?」
我哥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
「那個,我和他說,要是咱們能結成親家,那資金肯定我是會幫忙的……」
我待在原地,只一剎那,全身的血液冰冷凝固。
「妹子?」我哥擔憂地看向我。
「還有呢?」我指甲掐進掌心,「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哥欲言又止。
「哥,我都要離婚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你們結婚那天,陸欽的那個前女友來過……」
我愣愣地看著他。
「她說想見陸欽,但當時我怕節外生枝,就說你們兩個如今很恩愛,陸欽應該不會想見她,把她打發走了……」
他摸摸頭,「因為當時在場也有陸家的人,所以陸欽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啊。
我以為他之所以會向我求婚,是因為也有一點點喜歡我的。
可原來這場婚姻,是他為了公司,為了陸家,忍辱負重的結果。
五年前雪夜裡的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蘇冉,你就這麼喜歡我?
喜歡到用這種方式,逼我跟你結婚?
所以他娶了我,但卻在我和他之間,生生地劃出了一條鴻溝。
他從不允許我越界。
剛結婚時,我總是喜歡傳訊息給他,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問他週末要不要出去玩,甚至是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都迫不及待要跟他分享。
但他很少回复,有事也只會讓秘書聯絡我。
慢慢地,我變得話少了,也不再隨便打擾他,甚至主要的聯絡人,都變成了鄭秘書。
我們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他也會在我耳邊溫柔軟語,一遍又一遍叫我「冉冉」。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們恩愛的證明。
但我曾經提過幾次要孩子,他雖沒否定,卻依然每次將措施做得極佳。
現在想來,怕是他從來沒想過要跟我要孩子吧。
畢竟,我只是「陸太太」。
僅此而已。
昨晚,他問我,他保證不會和林遇有任何其餘牽扯,我還要怎麼樣。
是啊,他們兩人,在我們結婚那一天,本來是有機會重新開始的。
因為我,他們又一次錯過了,甚至可能永遠錯過了。
我這個「罪人」,還要怎麼樣呢?
但我當初喜歡他,並不是想要這樣的。
他和林遇在一起時,我雖然羨慕她,也從未想過要做第三者,更別提拆散他們。
我喜歡他,是希望他好的。
但他卻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懲罰了整整五年。
9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卻不知不覺,走到了陸欽的公司樓下。
包包裡還放著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我想了想,給鄭秘書發了訊息,告訴他我到了公司,來找陸欽。
我想離婚。
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走到一層大廳,我卻見到了林遇。
她正微笑著和前台說話,聽到腳步聲,回頭也看到了我。
她比影片中看著要更瘦一些,比學生時代黑了一些,明明穿著普通的外衫和牛仔褲,卻渾身都散發著自信、成熟和穩重。
「好久不見。她對我點點頭。
我和她一起去了一層的咖啡廳。
「沒想到在這裡還可以吃到跟以前學校咖啡廳味道一樣的可頌和黑咖,真是懷念。」她眉眼彎彎,「學生時代,真好啊。」
她主動和我聊了這幾年所經歷的事。
她確實很優秀,當年回鄉當了鄉村教師後,幫助了當地許多失學的兒童,如今學校已經走上正軌,她也成了名人。
「你真的很了不起。」我由衷稱讚。
她笑笑,「這種事情,人們只看到光鮮亮麗的一面,其實當年,我也曾堅持不下去過。」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其實,你們結婚當天,我曾經來找過陸欽。」
我端杯子的手瞬間變得冰涼。
「我那時仗著被愛,肆無忌憚,任性地做出了分手的決定,傷害了他……但回去真正做了鄉村老師,才發現理想和現實的差距真的很大。
「很多事情,都比我想像的難得多。
「我曾經很多次都堅持不下去,在我最崩潰的時候,曾想放棄一切回來找他,卻聽到了你們要結婚的消息。」
「我很抱歉。」我說。
她怔了下。
「我並不知道你那天來過。」
她低下頭,沒說話。
「我準備和陸欽離婚了。」我看向她。
林遇募地瞪大了眼睛。
「別開玩笑了,」她突然笑了,「這些年,我常常能在媒體上看到你,人們都稱讚你是完美陸太太。」
「是真的。」
「我可以問一句嗎?」半晌,她輕聲道,「你……為什麼要離婚?」
我搖搖頭。
還能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累了。
我也多想能有個人,能讓我仗著被愛,肆無忌憚地任性一次啊。
10
正在此時,咖啡廳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冉冉!」
我和林遇同時回頭。
是陸欽。
他快步走過來,走近看到林遇時似乎微怔了一瞬,又皺眉看向我。
「怎麼突然來公司了?」
看著他的模樣,我一下就明白了。
他大抵以為,我今天是專程來找林遇麻煩的。
「阿欽。」林遇也站了起來,「是我又冒昧打擾了,我這邊有幾個教育公益項目,就上次跟你說的那個,今天剛好我有些時間,所以想跟你聊一下。」
「好,我請秘書帶你上去。」說罷,陸欽便叫來了站在門口的鄭秘書,帶著林遇離開了。
我以為他會跟著一起上去,誰知道他卻仍站在原地看著我。
我有些不解,難道他是要支走林遇,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我秋後算帳?
這偏愛得……也太過明顯,太不分場合了吧?
沒辦法,我只好先做解釋:「陸欽,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他已走近一步握住我的手。
「臉色這麼白,手也冰涼。」
11
四周陸續有路過的員工看過來,還不時伴隨竊竊私語。
我突然,就反應過來他如此反常的行為是為何了。
我和陸欽很少在這種私下場合共同露面,他大概是怕我不分場合對林遇發難,所以先支走了她,再在員工面前跟我秀個恩愛,以免傳出什麼對林遇不利的謠言。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也要離婚了,幫他和林遇演一演,也沒什麼不可以。
再者,他心情好,離婚也能談得順暢些。
想到此,我便抬起頭,露出了標準得體的微笑。
「我沒事的,你放心好了,你和林校長還有事情要談吧,你快忙吧,我先走了。」
說罷,我抽出手,拿起包包就要走。
結果他卻攔住了我,皺眉問:「你去哪裡?」
我:「……」
他將我拉近,突然伸手覆了上我的額頭。
「有些低燒,我送你去醫院。」
12
被陸欽不由分說拉上車,我其實覺得很無語。
本來以為他只是找了個讓我離開公司的藉口,誰料他卻真的開車帶我去了醫院。
「沒什麼事,體溫正常,就是她這低血糖,多久了? 」醫生問陸欽。
陸欽怔了下。
「有幾年了。」我自己回答。
「家屬還是要多關註一下哦,要常給她備點糖,」醫生邊寫病例邊道,「這可大可小,除了心悸乏力,嚴重時也會導致昏迷的。」
陸欽點點頭,「好。」
「沒事的醫生,」我其實覺得有些小題大作了,「我自己常年隨身都帶著糖和餅乾。」
看過醫生,我本來想早點走,結果陸欽卻纏著醫生,問了很多注意事項。
好像突然對低血糖這件事很有興趣似的。
出了醫院大門,前往停車場的路上,陸欽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
去醫院折騰一圈,我倒是頭真的有些暈,坐上車後,便從包包裡翻出一顆柚子糖,拆了糖紙,放進了嘴裡。
車裡空氣很沉悶。
我乾脆閉上了眼。
不知開了多久,車終於停下了。
「到了?」我迷迷糊糊問。
「紅燈。」
「哦。」
空氣安靜了半晌,他突然輕聲問:「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
我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在問什麼。
「身體不舒服,應該不只這次吧,」他將車停在了路邊,「以前為什麼不跟我說?」
「說了呀。」我輕聲。
「什麼?」他怔了下。
「剛結婚的時候,有一周你每天都回來很晚,週五那天我低血糖,躺在床上傳訊息,問你能不能早點回來,幫我買些糖。」我笑笑,「你沒有回我,估計現在也忘了吧,畢竟那時候我傳的訊息太多,忘了也很正常。
「還有一次,這個你應該記得吧,我們一起接受雜誌採訪,記者不小心碰落了我放在沙發上的包包,結果包裡各種糖和零食都掉了滿地。
「你那次挺不高興的,採訪完後專門跟我說,以後不要在包包裡放那麼多沒用的東西。」
為什麼沒有說呢?
因為你從來沒給過我在你面前撒嬌的機會啊。
而我,又怕自己的任何小缺點,都成為讓你厭惡的藉口。
你不喜歡糖和零食,我就放在包包的夾層中,不再讓你看到。
你不喜歡嬌弱,我就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成熟又自立。
「冉冉……」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其實找了川菜館,本想今晚想帶你去吃的,「他手似乎有些微微顫抖,「可你身體不舒服,今晚我們去吃點輕的吧,好不好? 」
我搖搖頭。
「我想回家吃點粥,你不用陪我,趕快回公司吧。」
「冉冉,我今晚有時間。」他堅持。
我免不了好心提醒:「可林遇還在公司等你。」
「那種事副總談就行。」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所以……你今晚真的有空?」
他點點頭,「嗯,有空。」
「那……」我想了想,「你既然有空,那我們直接回家吧,好不好? 」
他點點頭,眸中閃過一絲喜悅,「好,回家。」
我的心情也一下子愉悅起來。
「那等回家後,我們就好好談談離婚的事。」
13
後面半程,陸欽都沒有說話。
他其實是個挺敏銳的人,從昨晚到今天,我想,他應該已經明白,我說的離婚,是認真的。
到家後,我平靜地把離婚協議書拿了出來。
他看著這份協議書,眸中神色越來越冷。
「誰給你做的這份協議書?蘇祁?」
我愣了一下。
「沒有誰,是我自己。」我頓了頓,「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應該把每一個點都想到了,離婚對你和陸家都沒有什麼影響,我只帶走自己結婚時帶來的嫁妝。」
「如果你還有想加的部分,你可以加,我們可以商量。」
他突然苦笑了下,「一個月?離婚這件事,你已經自己想了一個月? 」
「我知道你忙,所以想盡量準備周全,再和你說。」
我頓了頓,又道:「這樣,我們可以快一點,也不耽誤你時間…」
“我不同意。」他將協議書推了過來。
我愣了一下。
「你對哪條不同意?」我翻開協議書,糾結道,「是股權這條?這個我已經做了最大讓步,再少我怕我哥那邊……」
他突然伸手,將協議書按住。
“我不同意離婚。」他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地。
四目相對,他的表情似乎很認真。
「為什麼?」問完後,我卻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五年做得還行,所以怕你下一任妻子做不好被人非議,其實你不用擔心,這種事,雖然挺費心神的,但只要她願意上心,就能做好。」
想了想,我又去書櫃裡拿出五個本子,「這些本子裡,記錄了社交和應對媒體的許多注意事項,還有不同場合能說、不能說的話,該穿什麼衣服。你放心,這些我可以都交接給你未來的新太太,日後如果她需要幫助,也可以隨時來問我。」
「冉冉!」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似乎還帶著隱忍的怒氣。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把我們的婚姻當成什麼?又把我當作什麼?你的一項工作嗎?」
我沒說話,只是轉頭看向了窗外。
怎麼可能只是一項工作呢?
正是因為太珍惜這段婚姻,為了給他做好「賢內助」,所以才會這樣努力啊。
可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冉冉,」他嘆了口氣,拉過我放在桌上的手,「你要知道,我們不是工作關係,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可我們除了同床共枕,沒有一點像真正的夫妻。」
他怔了下,「我們……」
「我們每個月一起吃飯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我和你發的信息,甚至比不上和鄭秘書的零頭。」
「我雖然不知道別人家夫妻是怎樣的,但我知道,我不要這樣的婚姻。」我輕輕抽出手。
「陸欽,其實這段時間我仔細想過很多,這段婚姻裡你沒什麼錯。
「當初追你的人是我,想跟你結婚的也是我,這五年,你沒出過軌,也沒苛待過我,公婆也對我很好……是我,一直對這段婚姻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日子這麼過下去,確實也不是不行,可我覺得,人生在世,我們還是應該和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
「畢竟,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你也會更開心吧。」
他愣愣地看著我。
「自己喜歡?」他突然問,「你覺得我喜歡的人是誰?」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但不管是誰,林遇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會是我。
14
第二天一早,我搬離了家,住回了我婚前買的一間公寓裡。
前一天晚上,我們安靜對坐了幾分鐘,陸欽起身接了通電話,就離開了家。
一晚都沒再回來。
離婚協議書被他帶走了,我想,他應該是同意離婚的。
畢竟對他,也沒什麼損失。
我左手的結婚戒指,是陸欽五年來送我的唯一禮物,我走之前,摘下了戒指,將它放在了床頭。
才收拾妥當,就接到我哥的電話。
「不是,陸欽怎麼一大早就打電話問我你喜歡吃什麼糖? 」我哥聲音無奈,「啥情況啊?這婚你到底是離還是不離?」
我愣了一下。
「離。」
「……」
「哥,」我想了想,問,「咱家是不是有個小傳媒公司,營運得不太好? 」
我哥嗯了一聲,「好幾年了一直不獲利,我打算及時停損,不做了。」
「那……」我舉著手機,看向 26 層窗外廣闊的藍天。
「給我吧,好不好?’15
傍晚時分,我破天荒地收到了陸欽的訊息。
「今晚的酒會,我接你一起去。」
我看著手機,覺得有些恍惚。
這種資訊,明明以前都是鄭秘書寄給我的。
「不用了,我自己去,走離婚程序這段時間,我就不住家裡,搬出來了。」
那邊再也沒有回覆。
確實,這才符合常理。
可一小時後,我下樓準備開車時,卻看到了陸欽。
他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整個人看著有些疲憊,眼裡也有血絲。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頹廢的模樣。
「你怎麼……」
他眸中似是劃過一絲光亮,快步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卻猛地頓住。
「戒指呢?」他問。
「我摘了。」
「為什麼不戴?」
「我們都在走離婚流程了,不需要了吧。」
「蘇冉!」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我還沒同意離婚!」
我不明白,眨著眼看他,「你沒同意?你昨晚沒說不同意啊?離婚協議書你不是拿走了嗎?」
他看了我半晌,似是無奈地將我拉近。
「沒說不同意就是同意?誰教你的這個邏輯?」
「冉冉……」半晌,他抵著我的頭,輕聲嘆息,“我不想離婚。」
16
陸欽說,他不想離婚。
我之前曾設想過離婚路上的無數個絆腳石,比如我哥,例如陸欽父母,例如財產分配。
可偏偏從未料到會敗在了第一關。
他不想。
我簡直急了,「為什麼不想?怎麼會不想呢?這難道不是對我們都好的事嗎?」
他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卻被一陣按喇叭聲打斷。
原來是他的車擋了別人的路。
沒辦法,催促之下,我只好先隨他上了車,一起去酒會。
結果才坐進副駕座位,我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本來乾乾淨淨的後座,堆了一個又一個粉紅色繫包裝袋。
他一向討厭這些花俏的東西,就連家裡裝修,都是冷淡風,所以在這裡看到這些袋子,連我都覺得過度違和。
「我買了你愛吃的糖……」他邊開車邊輕聲說,「副駕抽屜裡也都放了,以後你不舒服或單純想吃,都不用避著我。」
說罷,他又補充了一句,「家裡各處我也放了。」
「陸欽……」
「我找了兩個不錯的川菜和湘菜師傅,以後有什麼想吃的菜,辣的也好,甜的也好,我都陪你吃,我也會學著做。
「我以後會盡量早點下班,回家陪你吃飯。
「週末你有什麼想做的事,看電影,去樂園,我都陪你去。
「那些社交應酬,你不想去就不去,不必勉強自己。」
「如果讓你在意的,是林遇的事,我也可以解釋。
「公司這些年確實一直在做教育公益,但選哪一所學校並不是我決定的,而是辦公室綜合考察後所做的選擇,會選到林遇那所學校,我也沒有想到,我甚至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知道你可能看到了那些信,其實那些信一直是辦公室收的,我並沒有比你早看到幾天,只是因為老爺前一陣子不知從哪裡知道了感謝信這事,於是我讓辦公室整理好,想在週末拿回老宅給他看看。」
「可頌歌和黑咖,」他嘆了口氣,「現在公司咖啡廳的員工,之前在學校咖啡廳工作過,他後來失業了,我就讓他來這邊工作,林遇以前在學校咖啡廳打過工,所以他還記得她,也記得她的喜好。」
「我也許那晚態度不好讓你誤解了,但我覺得她真的只是一個過去的人,和我們兩個沒有關係的一個人,甚至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陸欽……」
「冉冉,」他停下車,打斷我,「你別急著拒絕我,聽我說完。」
「我昨晚想了一整夜,在這段婚姻裡,我確實做得不夠好,但是我可以改。」
「知錯就改,還是能有一次機會的,對不對? 」
17
一直到了酒會現場,我都有些恍惚。
和眾位太太禮貌寒暄後,我想透透氣,便去了陽台。
誰知卻在這裡見到個熟人。
唐琛,我的青梅竹馬。
我走了過去。
「喲,這不是人人誇讚的陸太太? 」他看到我,笑著挑眉,「好久不見。」
嘴那是那麼不招人待見。
「你還好嗎?」我知道,他是唐家的私生子,去年又因為打架進去過,在唐家的處境並不大好。
「挺好的。」他掏出一根煙,遞給我,「來一根?」
我猶豫了下,「算了。」
「戒了啊?」
「萬一被拍到,還得公關。」
「切,真無趣。」他指了指陽台外的大片樹林,「要真有人藏在那裡偷拍,我就把整片樹林給你吞了你信不信? 」
我撲哧笑了,確實心中也有些煩悶,「算了,來一根吧。」
「這才對嘛,剛才見你那副模樣,我還以為你憂鬱了呢。」
我笑笑,「你最近,還是沒有工作嗎? 」
他無所謂地嗯了一聲。
「唐琛,你要不要考慮來我的小公司? 」我知道,他其實一向很有設計天賦。
「嗯?什麼狀況?陸太太如今也需要出來工作?」他挑眉。
我懶得跟他拌嘴,拿起手機,將公司資料發給他。
「公司還在重新起步階段,工資不高,但我希望你能來。」
「知道啦。」他掏掏耳朵,目光卻突然越過我,看向門口。
我轉過頭,是陸欽。
我第一個反應,是本能地想把煙掐滅。
陸欽並不抽煙,也不喜歡煙味。
他走過來,皺著眉看了看唐琛,又看向我。
「怎麼學起來抽煙了,對身體不好。」他輕聲。
唐琛看看我,又看看陸欽。
「你不知道她會抽煙?」唐琛突然出聲,「她五年前就開始抽了啊。」
陸欽身子一滯。
「兄弟,」他走上前,笑著拍了拍陸欽的肩膀,「你們結婚有 5 年了吧,你老婆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該不會還不如我了解吧? 」
18
唐琛走了,留下了黑臉的陸欽和…我。
「那個,」我只覺得頭痛,「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結婚剛開始時要學著應付那些太太們,還有媒體,有時候壓力太大,怕說錯話,整宿睡不著,所以一個人在家時會抽一些…」
結果解釋完,他的臉色更不好了。
想了想,我又補充道:「這裡剛才我和唐琛看過,不會有人偷拍,所以你不必擔心會有公關問題。」
「你以為我擔心的,是有人偷拍到你抽煙的樣子嗎? 」他突然道。
我愣了一下。
不是嗎?
他嘆了口氣,「冉冉,我讓你很失望,對嗎? 」
我默了下,其實不太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失望嗎?
當然是有的。
曾經有多麼盼望,自然有多失望。
可是失望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如今都下定決心離婚了,還說些無畏的指責做什麼呢?
我搖搖頭,「沒有的,而且我如今社交上也沒什麼壓力,也不怎麼抽煙……」
「所以,你的壓力,可以和唐琛說,不能跟我說嗎? 」
我愣了一下。
如果非要說的話…
「什麼都可以說嗎?」我問。
他點點頭。
「我現在唯一的壓力,」我抬頭,認真道,「就是,就是咱們的離婚程序能不能走得順暢。如果能快點,就更好了。」
陸欽的臉,更黑了。
我也很無語,明明是他非要我說的。
半晌,他拉起我的手。
「只有這個,不行。」他說。
「冉冉,只有離婚,不行。」
19
從那以後,陸欽,似乎變了很多。
我在新公司上班時,總是能收到他的各種禮物。
糖果,鮮花,各種做好的飯菜,當然,還有時不時就會出現的……他本人。
公司裡的年輕人不知道我要離婚的事,言語間都在誇贊,說我的老公會痛人。
只有唐琛,自從我來了我的公司,每次看到陸欽送來的東西,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邊笑還邊搖頭。
一個月後,公司要製作一個投標材料,我拉著唐琛,為一個小細節,加了好幾天的班。
完全搞定的那一刻,我鬆了鬆肩膀,看向唐琛,發現他也是如釋重負的模樣。
他以前做事,總是吊兒郎當的,我從未見過他如此認真的樣子。
我就笑了。
唐琛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過來。
我笑著解釋:「突然覺得,我好像意外挖到了個寶。」
唐琛輕笑了下,「是我紆尊降貴,來幫你的好嗎? 」
「好好好。」我拿他這脾氣也是沒辦法,站起身,「走吧,這麼晚了,要不要請你吃宵夜? 」
「那當然好啊,不過難道今天沒人來接你嗎? 」他頓了頓,看向門口,攤手道,「你看,我就說嘛。」
我轉頭看過去,門口站著的,是陸欽。
唐琛懶洋洋地收拾了包包,衝我擺擺手,「先走了,記得欠我一頓宵夜。」
我點頭,「知道啦。」
唐琛走後,辦公室裡,就剩下了我和陸欽。
他沉默地走過來,手裡還拿著保溫便當盒。
「吃飯了嗎?」他輕聲問。 「吃過了。」我回答。
一陣安靜。
「陸欽,我覺得……」
話未說完,我整個人突然被他一拉,直接落入了他的懷中。
他緊緊地抱住了我。
「陸欽?」我不自覺地全身僵硬,「你,你怎麼了? 」
他沒說話,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牆上的鬧鐘滴答滴答地走著。
「我吃醋了。」
半晌,他輕聲道。
「冉冉,我吃醋了。」
20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陸欽會抱著我,說他吃醋了。
「之前你問我,為什麼不同意離婚。
「你知道為什麼嗎?是因為我沒辦法去想像,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模樣。
「就像剛才,我站在門口,看你對他笑得那麼好看,那麼開心,我心底的醋意根本止都止不住。
「我明明知道,你和唐琛不會有什麼,但我還是嫉妒得快要發瘋了。」
我靜靜地被他擁著。
「陸欽,你也問過我,為什麼想要離婚,對吧? 」
他的身子一滯。
「我當了五年的陸太太,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丈夫,可回頭卻發現,我把自己弄丟了。
「陸欽,我不想做陸太太了,是因為,我想做回蘇冉。
「我想為自己而活。」
我輕輕拉開他,「五年了,我們好聚好散,好不好? 」
他搖了搖頭,眼角發紅。
我默了下,側身從他身旁離開。
誰料,他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老婆……」
我身子一滯。
「就一次,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
他的手心很燙很燙。
「行啊。」我輕聲說,「到年底前,如果你能卸任陸氏總裁,我們就不離婚。」
他愣了下,「什麼?」
「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他默了下。
「冉冉,這個條件,對我太苛刻了……」
我搖搖頭,抽了抽手,他卻依舊不放。
「只有這一個條件,其他都不可以。」
半晌,他鬆開了我的手。
「我知道了。」他說。
21
「卸任?」我哥驚訝了一瞬,隨即大笑搖頭「不可能的,陸欽要卸任了我把頭扭下來給你當球玩。」
「我知道。」
陸家的情況,其實比較複雜。
陸老爺有兩個兒子,即陸欽的大伯和陸欽爸爸。
陸欽爸爸與陸家其他人不同,不喜歡從商,而是一名天文物理學家。
所以一開始,陸老爺子本意是要把公司給大兒子一家的,但誰知陸欽的兩個堂哥不爭氣,六年前惹出了點麻煩,於是,陸欽便接手了陸氏。
但兩個堂哥終究不服,這幾年,也沒少在公司裡作妖,對總裁之位虎視眈眈。
手心手背都是肉,陸欽自小並不住在陸家老宅,和陸老爺的關係多少沒有兩個堂哥親近,而老爺子年紀大了,有時也會是非不分。
陸欽的父母都是科學家,其實對於他在陸家立足,並幫不上多少忙。
五年來,他是費了多大力氣才坐穩了那個位置,我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一定不會卸任的。
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在我說過那些話後,陸欽就再沒有找過我。
三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我全心投身工作中,公司的經營終於也有了好轉的跡象。
唐琛和其他員工很受鼓舞,我能看得出來,這些日子,他也變了不少。
12 月 31 號,公司辦了個小小的年會,大家一起聚餐唱歌,我哥也來了。
年會上大家都很高興,我哥哥也很興奮,又唱又跳,平日形象全無。
晚上十一點,大家一起從 KTV 出來,剛巧下雪了,幾個愛鬧的便就地打起了雪仗。
對面,一個商場大螢幕上,正在播出電視節目。
我哥站在身後嘰嘰歪歪個不停,一枚雪花落在了我的睫毛上,我揉了下眼,再看,卻在那螢幕上看到了陸欽。
他依舊挺拔帥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
「請問陸總,此次突然卸任陸氏總裁,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
陸欽淡然一笑。
“沒什麼特殊原因,想休息一段時間…」
「陪老婆。」
22
我愣愣地看著螢幕。
轉過頭,我哥也一臉呆滯,與我目光相接後,他抬起右手,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正在此時,我的手機響了。
「餵?」
「在哪裡?」電話那頭聲音溫潤如玉。
「市中心,鐘樓。」
「我半小時到。」
「陸欽……」
「冉冉,要守約。」
他的語氣,前有未有的堅定。
「等我。」
23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我在鐘樓下,見到了陸欽。
他踏雪而來,雪花不斷落在他的肩膀上,髮絲上,朦朧,如夢似幻。
「沒必要吧?」兩人相對而站,我低著頭輕聲說,「你卸任了,以後再也回不去了怎麼辦? 」
他搖搖頭,輕鬆大笑。
「回不去就回不去。」
我別過頭,「五年的心血,說不要就不要了。」
「真任性。」
他眉眼一彎。
「所以,你有在擔心我,對嗎? 」
他又走近一步。
「所以,我還是有希望的,對吧? 」
「陸欽……」
他伸手遞給我了一沓紙。
是那份離婚協議書。
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這三個月,我一邊辦理卸任手續,一邊想了很多。」
「冉冉,我卸任了,但我並不想用此強迫你繼續這段婚姻。」他頓了頓,「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字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卸任……」我更不懂了。
「商人可不做虧本生意,」他笑笑,「我想拿卸任這事,換別的,好不好? 」
「換別的?」我呆呆地看著他。
他伸手,幫我撥開發間的雪花。
「換一個我們重新開始的機會。」
他低頭,我抬頭,四目相對,他的眸中滿是未曾見過的溫柔暖意。
「換一個…我重新追求你的機會。」
24
12 點 59 分,我在協議書上簽下了名字。
從此,我再不是人們口中的那個「完美陸太太」。
只是蘇冉,是我自己。
鐘樓敲響了新年的鐘聲,我和陸欽一起抬頭,看向漫天飛雪。
「新年了啊。」我感慨道。
「是啊。」
「那麼……」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向我伸出了手。
「新年快樂,蘇冉。」
「我是陸欽。」
我看著他,笑了。
「新年快樂,陸欽。」
我也伸出了手。
“我是蘇冉。」
25.額外的
鄭秘書總覺得,陸總離婚後這兩年,自己好像沒有輕鬆多少。
因為陸總依舊很忙。
只是以前的陸總是忙著工作,現在的陸總在忙著…約會。
而且鄭秘書總覺得,陸總和太太在辦理完離婚後,好像關係比以前好了。
就好比現在,他來商場給陸總送車鑰匙,結果就看到商場中庭的軟座上,陸總正將太太抱在懷裡,輕聲軟語地哄著。
「你別弄啦。」他聽到太太輕聲抱怨,還看到太太甩開了陸總的手。
可陸總一點沒生氣,只是繼續揉著太太的發,「那我給你吹吹。」
「你別管我。」太太還在鬧脾氣。
「不管你明天眼睛要腫成小包子了,」陸總語氣依舊溫柔得可怕,「那回家我給你拿雞蛋滾滾好不好?」
鄭秘書心中嘖嘖兩聲。
肯定是陸總做了什麼惹太太不高興的事。
結果下一秒,他就聽到太太的抽泣聲:「就是怪你,非要帶我來看這部催淚電影,就不該來看……」
不是,看電影?
只是因為看了個催淚電影?
鄭秘書覺得自己……有點自閉了。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陸總居然點頭承認,而且語氣寵溺得可怕。
「是,是,都是我不好,那罰我幫你敷一整晚眼睛好不好? 」
「你想得美。」太太輕哼。
「那我給你剝顆糖吃好不好?」
「……」
鄭秘書覺得,接下來的虐狗場景,自己再看下去,會有自戳雙目的衝動。
他默默地退到五米之外。
畢竟,以前的陸總和太太,可不是這樣的。
他們結婚五年,陸總話很少,而太太,也總是很沉穩、安靜。
兩人在外人面前,是一對「完美夫妻」。
可鄭秘書卻知道,其實陸總和太太,並沒有那麼親密。
連他這個外人都能感覺出來,陸總和太太的婚姻,是有點問題的。
他曾聽說,陸總大學時談過一個女朋友,後來那女生在陸總剛接管陸家,最需要人幫忙陪伴的時候,為了自己的理想,離開了陸總。
陸總好像因為那段感情,受到了挺大傷害。
人總是有自我保護的傾向,一次受傷後,就害怕再次受傷。
鄭秘書那時總是想,會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陸總對於這樣好的太太,卻始終無法交付真心。
可是他又覺得,陸總其實心中是有太太的。
那時候,陸總經常工作著,就會突然抬頭問他:「太太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他如實報告後,陸總會點點頭,然後繼續工作。
有一次,他鬥膽建議:「陸總,您要不要傳個訊息給太太? 」
但陸總只是看著手機愣了半晌,卻最後也沒拿起手機。
也許是長久的相處模式已成了習慣,即便連他這個秘書都看出了陸總對太太的依戀與日俱增,但對於陸總自己,卻好像和太太,還始終維持原本的相處模式。
鄭秘書總覺得,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
果然,一天晚上,陸總從家回公司時,看著很是失魂落魄。
「老鄭,」他的聲音很輕,「你說,如果妻子突然要離婚,她會是說著玩的嗎? 」
鄭秘書心中大驚,「也……不一定,我老婆總鬧著要離婚,吵架狠了結婚證書都撕過兩次,但往往第二天我認認錯,她消了氣,也就忘了。」
只見陸總眸中閃過一絲期待的光亮。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覺得太太並不會是將離婚隨便說出口的人……」
這句話的殺傷力有點大。
只見陸總眼裡的小火苗,剛燃起來,就「啪」地一下,滅了。
那晚,陸總在辦公室坐了一夜。
好像就是從那天開始吧,陸總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陸總開始問他哪裡有好的川菜廚子,會問他和妻子平常怎麼相處,會問他這樣那樣以前完全不會在意的小問題,也會開始毫不掩飾地關心太太,主動打電話給太太發訊息。
甚至太太出去工作,陸總也總是去看她。
鄭秘書對此很是欣慰。
陸總,知錯就改,很不錯啊。
但他沒料到,兩人還是離了婚。
他更沒料到,兩人離婚後,又談起了戀愛。
陸總卸任了總裁一職後,更是將全部精力放在太太身上,太太工作很忙,陸總就天天去送吃送喝,車接車送。
最後太太實在煩了,對他說自己不跟無業遊民談戀愛。
於是,因為太太,陸總離開了陸氏,又因為太太,陸總回了陸氏。
鄭秘書知道,太太其實是故意這麼說的。
連他都覺得,陸總離開陸氏太過可惜,更何況是陪著一路走來的太太呢?
只是談戀愛後的陸總,心眼著實有些小。
就比如那天,太太突然傳了封訊息,說一會兒自己要來趟公司拿東西。
鄭秘書好心,趕緊告知了陸總。
誰知陸總居然不高興了。
「我三小時前給她發了訊息,一直沒回,」他皺眉道,「為什麼她會傳訊息給你?」
鄭秘書無法,只好呵呵乾笑。
他其實很想懟一句的。
「要知道太太以前給我的信息,可比和您多了。」
但他不敢,作為一名打工人,他只能獨自吞下淚水,順便再給太太發個訊息,委婉提醒她回下陸總的訊息。
鄭秘書本以為,他們會很快復婚。
但一晃兩年過去了,兩人似乎都不急。
直到第三年的新年前夕,鄭秘書加班離開時,發現總裁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陸總這兩年很少加班,所以他以為是忘記關燈,便走了過去。
結果才剛推開一絲虛掩的門,就看到陸總背對門,手中拿著稿子,緊張地在背著什麼。
他的左手邊,放著一個戒指盒。
鄭秘書輕輕掩上門,從落地窗看下去,外面下著雪,而公司門口,一個小小的婀娜身影剛下了車。
他笑笑,覺得自己又不小心知道了不得的秘密。
轉身去搭電梯時,他又回頭看了眼總裁室。
「陸總,加油啊。」他輕聲說。
祝你成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