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情感侦探吗?
情感侦探,就是调查或挽回即将破百的婚姻的职业。
作为一个情感侦探,这就是我受人之托接触宁秋雨的目的。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件 Case 而已!也仅仅只是一件 Case!
沒想到,我深深地爱上了她。
我在选择女朋友还是宁秋雨之间左右为难。
最終,我选择了宁秋雨。
她也發現了我的欺騙,身上散發一股腐屍的氣味,慢慢靠近我…
1
這個世界有許多離奇古怪的故事以及傳說,做情感危機公司這行,真的什麼人都能遇上。類似恐怖故事的傳言也多多少少會耳染目睹些,特別是關於公司前輩黑熊的死。
我以為自己一輩子應該都不會遇到怪事,作为一个感情演员的新手,接到的案子普遍都很简单,属于老手不屑去做的。直到公司的经理找到我,硬是把宁秋雨的 case 塞过来时,我才感到头痛。
黑熊这位前辈我很佩服,冷静有耐心、而且从来不会失手。只要原配给的钱到位,他简简单单就能骗取小三的感情,再把对方从原配老公身边弄走,可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死在了前天早晨。
死因虽然警方说是心肌梗塞,可敏感的我还是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特别是公司里对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活靈活現。认为黑熊是玩弄女人心太多,被某个自杀的女人诅咒了。
對此,我不以為然,總覺得這件事一定有內情,恐怕不單純。所以我接手的時候很矛盾,但最近確實也需要錢,所以便沒有推辭。因為我有個談婚論嫁的女友,臨到結婚了還沒湊足彩禮。而且女友根本不知道我幹的是這種勾當。就算是最後一單吧,搞定手上的案子,聘金就夠了。
當晚,我找了个长久不用回家的理由,买了大量杯面和饮料住进了黑熊住过的高档公寓。这是一套三十多平米的小户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子上还摆放着黑熊生前对宁秋雨的调查资料。我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得皱起眉头。
宁秋雨的生活过于健康和固定,对这样的人而言,想要贸然插入对方的生活,会很困难。女孩每天早晨五点五十五分准时出门跑步,回来时会顺手买早餐。她九点十二分步行去学校,由于公寓就在她就读大学的后边,所以只需要十分钟。午饭在学校吃,下午有课就上课,没课便回公寓。她的朋友不多,在学校说得上的话同学也不多。不过她人长得漂亮,自然追求者很多,但她全都通通拒绝了。總的來說,她为人很低调。廢話,当了别人情妇,确实也不敢在学校嚣张。
委托人的丈夫平时会在礼拜五晚上来公寓,陪她两天,礼拜日晚上九点准时离开。不过最近他似乎知道妻子已有所察觉,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来过。
我打開筆記本,计划着应该怎么跟宁秋雨接触。一夜很快过去了,我穿上高档的休闲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的五官很不错,帥氣,有一股令人爽心悦目的阳光气质,这外表很受小女生欢迎,大学时女友就一直倒追我。等我陷深了才知道她家有收彩礼的风俗,所以搞到现在还没结婚。
說實話,干这一行的没有不帅的。只是每个人的结局,都不怎么好。或许真的像业内风传的那样,这是个缺德的行业。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我出門,蹲点守着宁秋雨的出现。这个清新的女孩跑步时,我就在后边悄悄跟着,不时地吃两口手中的肉包。
突然,我觉得有什么视线在窥视着自己,等我连忙转头望去,只见一只黑猫正蹲在绿化带中,一眨不眨地瞪着我。黑猫的眼睛很锐利残忍,甚至看得我心里直发悚。都说猫邪气,看到那双眼睛,真的不能不信。
我有些发慌,但还秀逗地走过去对猫说:「餵,跟你打个商量。不要那么瞪着我行不?我把肉包子送你吃。」
说着将包子放在了地上。貓咪「喵喵」地小聲叫道,咬了幾口,但看我的眼神依然很恐怖。不,與其說是在看我,不如說是在看別的什麼東西。只不過是我剛好擋在了它的視線前。可周圍,根本什麼都沒有。
妖異的貓瞳讓人頭皮發麻,就在這時,有個柔柔的女聲從身側傳來:「哇,好可爱的猫!」
我嚇了一跳,这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跟踪的目标,女孩宁秋雨居然正蹲在自己右边。她,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至少参加过三次公司反侦察培训的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你也喜欢猫吗?」女孩一边观察着黑猫,一邊問我。
「嗯。特别喜欢。」我立刻点头。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正是接触的好机会吗?
「我也是最喜欢了,公寓里都养了好几只呢。」宁秋雨笑眯眯的,她伸出手想要摸黑猫,可那只猫却仿佛遇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背上的毛顿时竖了起来,对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还猛地用爪子在她的手上抓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向后一窜,逃得无影无踪。
三根血淋淋的伤口留在了女孩白皙的手背上,宁秋雨似乎没感觉到痛,还傻愣愣地看着猫消失的方向。
「你受伤了!」我关心道:「去医院看看吧。」
「小伤而已,我被猫抓习惯了。」女孩客气地摇摇头。
「这可不行,得了狂犬病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我自然不放过,坚持带女孩去了附近的诊所简单包扎了一番,打了狂犬病疫苗。其后我们很自然的,互相留下联络方式。
晚上,我回到了公寓,乐得嘴都咧开了。没想到第一天工作就得到了决定性的进展,看来这件 Case,不难搞定。
事情的进展确实像如我想象的那般顺利,我跟宁秋雨的进展很快。女孩很纯很干净,她黑黑的眸子望着我的时候,总是会让我滋生出一股罪恶感。这样的人居然是别人的情妇,实在是很难相信。
但是我却不得不信,因为我的手里有厚厚的一叠关于宁秋雨资料。她出生于很贫寒的家庭,家里实在没有办法支持她读完大学。于是她决定自力更生,用肉体换取读大学的机会。委托人的丈夫很喜欢她,送了她很多东西。不过宁秋雨对钱并不看重,她需要钱,但是生活却十分简朴。
这样一个矛盾体,让人有些痛心,也有些失落。女孩对我装出来的富二代身份并不感兴趣,也从不用我的钱,她看重的只是接触的第一天我对小动物的喜爱。我很羞愧,自己哪里爱什么小动物,讨好她、利用她的喜好、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得到那笔不菲的奖金。
有時候,我都觉得自己真的很肮脏。宁秋雨的眼神纯净的恍如盛满水的玻璃杯,折射过阳光,将我心里的负罪感和肮脏无限放大。交流接触了一个礼拜后,我在女孩身旁时,居然恐惧地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想起自己的女友。
跟女友相比,似乎宁秋雨更吸引人。我的心渐渐地陷进去,这让我很无奈,明知道陷进去绝对不行,可女孩偏偏是个硕大的泥沼,让我无处可逃。
不知不覺間,我跟宁秋雨在一起十多天了。我们一起看电影、听歌剧,吃飯,约会。宁秋雨常常会很开心的笑,她喜欢用头枕着我的大腿,或者让我枕着她软软的大腿。
交往第十三天,她约我去她家。
我明白,最重要的时刻终于来了。
2
不錯,情感侦探都有个公司发的晴雨表。据说是资深心理研究师编撰的。如果目标人物请情感侦探去了自己家,那么拐点就出现了。所谓拐点,便是成功趋势率高于失败率。
我买了九十九朵玫瑰,敲响了宁秋雨的家门。女孩穿着围裙,满脸红晕的开门,从我手里接过花,用自己小巧的鼻子深深的闻了闻:「好香。」
我被女孩请进门,这个一居室的公寓虽然小,但是整理的井井有条。由于是精装房,所以家具家电早已经配齐了。宁秋雨的装饰很有品位,简朴的小饰品将房子装扮的特别温馨。我坐到沙发上,而女孩又去厨房忙碌了。趁機,我环顾了下四周。
31 大樓,不远处的落地窗外闪烁着灯红酒绿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徐徐行驶着,像是蚂蚁般爬行。客厅紧挨厨房的位置是用玻璃隔出的卫生间,在黯淡的走廊灯照耀下,散发着迷幻的光芒。玻璃卫生间没有贴防窥膜,从外面可以很清晰看到里面。我心里有些发紧,突然意識到,之前的每个礼拜六和礼拜日,委托人的丈夫都会来公寓里陪宁秋雨。那个秃顶的小老头铁定会用色迷迷的眼睛看着玻璃卫生间内的一举一动,不论她在卫生间里洗漱、就厕、还是洗澡时,都会被小老头一览无余。
真是恶心!不知为何,我觉得很气愤,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似的恶心愤怒。
餐桌就在落地窗前,透过厚厚的双层钢化玻璃,可以看到脚下众生深夜的忙碌。宁秋雨做了丰盛的饭菜,关了灯,点燃一根蜡烛。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暧昧的气氛里。
女孩邀请我坐到餐桌前,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但是都各有心事。我纠结于宁秋雨和自己女友之间的问题,也感到自己越来越受眼前女孩的影响和依恋,于是充满了对女友的负罪感。
我的视线不由得乱窜,突然看到女孩的背后那片白色的墙壁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是影子,而是某种污迹或者斑点。我轻轻地揉了揉眼睛,斑点似乎清晰了些。那东西看起来恍如大片不小心泼上去的水,但我卻覺得,它更像是一个跪倒在地上,没有头的人。斑点犹如女孩的身躯,仿佛间,越看越像宁秋雨。
是幻觉吧!
我移开注意力,精神集中了点,望向餐桌对面的女孩。宁秋雨不知何时沉默起来,她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仿佛有话想说。我心里明白的很,就连女孩的想法都一清二楚,应该给她打一针强心剂了。
於是,我握住了她的手,用炙热的语气道:「秋雨,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吧!」
女孩犹豫了片刻,决然地说:「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我装出意外的模样。
「请你听完后冷静一点,如果还想要跟我交往的话,我就跟你交往,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女孩没有表情,只是缓缓的望向窗外:「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干净,我其实很脏,很肮脏。」
其后,宁秋雨将自己当情妇的事情说了出来,语气中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平淡。就似乎她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别人一般。对于女孩的这段经历,我十分了解,但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亲口说出来。历来感情侦探执行任务时,都会让小三觉得自己是傍上了钻石王老五,并没有插足别人婚姻,目标人物总是一个比一个装纯洁,哪里会将那段罪恶的历史说出来。可宁秋雨不但说了,还说的非常详细,她一丁点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有真诚和淡淡的无奈。
我心痛得厉害,大吼一聲:「不要说了。」
公司发的晴雨表里并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标准答案,我觉得自己矛盾得让人生厌。
「不過,遇到你后,我已经跟他挑明了。他不会再来找我!」宁秋雨喝了一口红酒,眼睛望向我:「这样的我,你还能接受吗?你还想跟我交往吗?」
我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借着欺骗别人生存,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只是一件 Case 而已!仅仅只是一件 Case!虽然晴雨表里没有答案,但是自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拆散委托人的丈夫和小三吗?所以,还是应该按照公司流程做。
我心虚的抬起头,看着宁秋雨漆黑漂亮的眸子,輕聲道:「我不在意。」
「那,可是你说的哦。」宁秋雨没有哭泣也没有笑,「是你说要跟我交往的。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欺骗了,我会全心全力的爱你,如果你不爱我了的话,请告诉我,我会毫无怨言地自己离开。所以,请别欺骗我!」
「嗯,我绝对绝对不会欺骗你。」我點頭,这也是公司给的标准答案。
「拉钩!」女孩伸出右手小指,等我也伸出指头时,她却以很快的速度狠狠一口咬住了我的小指头。
「好痛!」我叫了一声。一排整齐的牙齿印出现在了我的小指头上,很深。
「这可是我宁秋雨的专用章,如果你欺骗了我的话。」女孩可爱地舔了舔嘴唇,「就算做鬼,我也会来找你喔。」
「嗯,我等著。」我笑嘻嘻的,不以为然。
我喝了许多红酒,昏沉沉的。女孩借口头晕,毫不害羞地脱了衣服去洗澡。玻璃卫生间中,水蒸气和女孩完美的躯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让我完全把持不住了,甚至将公司的规定抛到了脑后。
我的心脏狂跳,慢慢地走到卫生间前,推開門。宁秋雨娇媚地看了我一眼,两人深情拥吻,不久後,整个房间渐渐升温……
等第二天一早,我從夢中醒來,看到怀中甜笑着的宁秋雨时,心沉到了谷底。完成,看来自己真的陷进去了。公司和女友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3
纸永远都包不住火,再天衣无缝的事情都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只是我沒有想到,那个时间来的那么快。
在跟宁秋雨交往的十九天,我已经完全将公司的规章制度抛到了脑后。我住在了宁秋雨的家,甚至想要跟女友摊牌。
那天,我跟宁秋雨在步行街幽会,女孩跑去帮买饮料。就在這時,要死不死的,女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女友叫小瞳,漂亮知性,我一点都不能否定她对自己的爱。女友蹦跳着从后背扑到我的身上,嘻嘻哈哈的笑得很开心。
「工作很忙吗?」小瞳不顾大街上的喧哗和人来人往,将嘴凑到我的耳畔边问:「都十多天没有回家了。怪想你的。」
「还要忙一阵子。」我做贼心虚的四处瞅了瞅。
「你在看什么?」女友问。
「快下来,我正工作呢,怕被领导看到。」我答非所问。小瞳『嗯』了一声,绕着我转了几圈:「你似乎有些心虚,不会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怎么可能!」我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也對,你这人有贼心也没贼胆。」女友点头,「不打扰你工作了,我继续跟姐妹逛街,记得打电话给我。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礼物本小姐都买好了。還有,快点回家。」
小瞳脸上保持着开怀的温馨笑意,让我心里发慌。她轻轻吻了吻我的脸后,就離開了。这让我松了口气,但是整个人都难受得厉害。我十分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段感情。全世界每天都有许多人都在偷情,每个人看似都很愉悦,可我从没想过,原来偷情是这么难过的事情。
该结束哪段感情呢?究竟该选择小瞳还是宁秋雨?临近做选择的时刻,我居然依旧没办法决定。虽然明白再这样下去,只会令自己在错误的深渊越陷越深。但是到底哪一边才是对,哪一边又是错呢?没人有标准答案。
宁秋雨端着两杯饮料回来,她甜甜地笑著,將其中的一杯遞給我。女孩似乎沒有看到剛才的一幕,這令我又鬆了一口氣。
約會完,我們回了家。我一直都在掙扎,腦海裡不斷回憶過往。有女友的,但更多的卻是關於寧秋雨的。突然發現,這個剛接觸了十九天的女孩,竟然在我心中佔據了大部分位置。
果然是该去找女友摊牌吗?
31 楼的公寓中,宁秋雨在厨房做饭,她的菜很不错,特别是肉类,有一股外边根本吃不到的特殊味道,很刺激味蕾和胃口。
宁秋雨摆好饭菜,一边吃一边看着我,就像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兴趣。
「你看我干嘛?」我问她。
可女孩却问出了一句险些让我瘫软的话:「今天步行街上跟你很亲热的女孩是谁?」
我的筷子停在了空中,没想到宁秋雨还是看到了那一幕,而且还忍到现在才问出口。这份忍耐力,真是令人头皮发麻。思來想去,沉默了很久,终于觉得自己不该再骗这个单纯的女孩。于是我顿了顿,决定全盘托出:「那是我女友,叫小瞳。」
宁秋雨垂下眼皮,沒有說話。
我的心一橫,將自己的職業和追求她的前因後果都徐徐的說了出來。期間,我一直都觀察著女孩的表情,可寧秋雨偏偏什麼感情波動都沒有,只是靜靜地聽我說完,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她的臉上,彷彿有面具。
「就這樣?」女孩問。
「誰沒有錯的過去。可是我已經決定…」我非常忐忑,急忙追加解釋,想要表達從今以後跟她在一起的決心。
但是寧秋雨並沒有給我機會,只是說:「你讓我跟你交往那天,我就說過,自己最恨被騙我,不论原因是什么!」
她說完,就面無表情地起身走進了廚房。
我觉得四周的气氛很压抑,冰冷的空气流淌在皮肤上,压得人喘不过气。随着宁秋雨的离开,我有股很不舒服的错觉。突然,房间里的灯猛地熄灭了,落地窗外传来的灯光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妖异。
「秋雨!」我冲厨房叫了几声,女孩没有回答。我觉得应该让她单独冷静一下,于是没有再哼声。安静等待了一会儿,女孩依然没有出来,我不知为何有种不对劲儿的错觉。
摸索着寻找餐桌边上的电灯开关,按下去后,灯并没有亮起来。难道是保险跳闸了?我掏出手机调出手电功能,向厨房走去。
狭小的厨房中并没有宁秋雨的身影。我很意外,刚刚明明看到女孩走进来的,可现在居然找不到人。这间公寓一居室一目了然,除了厨房外,能够隐藏的地方就只剩下小卧室了。可在卧室里,我依然没有找到宁秋雨。
难道她气得出了门?但是并没有听到开门声。而且,我能够感觉到,女孩应该还留在屋子里,因为有股视线若有若无地正窥视着自己。我找遍了整个房间,宁秋雨完全不知所踪。我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感到诡异,明明一个大活人走进厨房,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回客厅,我站在中央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喊道:「秋雨,我知道錯了,你別嚇我。出来吧!」
虽然不知道宁秋雨躲在哪里,不过我可以肯定,她一定躲了起来。
「我知道你需要冷静,那我先走了,你想通了再给我电话!」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有了离开的心。黑漆漆的公寓有股阴冷的风不知从哪里窜来窜去,弄得我毛骨悚然。走到大门前,用力扭动门把手,可无论如何,用多大的力气,门都拉不开,锁像是锁死了,门也像被焊住了。
就在我焦急的时候,猛地,一股腐烂的酸臭味传入了鼻孔。恶臭来的突然,毫无防备的我恶心到胃酸翻腾。我疑惑地捂住鼻子,循着那股味道找了过去,手机的灯光照射在餐桌上,等看清了桌上的东西,頓時,我大吐特吐起来。
餐桌上精美的食物已经变了模样,一块块腐烂的蔬菜伴着不知道什么肉,那些肉呈现深绿色,黏黏的,许多粘液还连在一起。红酒杯里的红色液体也不像红酒,而是别的散发着怪味的东西。
莫名想起宁秋雨第一次遇到我时说过的话,她说自己喜欢猫,她的公寓里也养着好几只。可是同居了那么多天,却从没有见过她公寓里有猫。看着餐桌上的肉,我突然意识到那些猫去了哪里!
我一边狂吐一边向后使劲儿退,不知不觉就退到墙边上。臭味更加浓烈了,无数难闻的气味像是凝固了般,从右侧传了过来,那里只有一架冰箱。我下意识地将冰箱门拉开,脸瞬间变得煞白,脑袋也如同电击似的没有了意识。
只见冰箱里,冻着一具没有头的女孩尸体。女孩穿着熟悉的家居裙,皮肤因为冷冻而泛出异样的光泽,随着冰箱门的敞开,一张学生证飘了出来。
上边赫然是熟悉的女孩熟悉的淡笑,那么的恬静和美丽。学生证上写着令我颤悚的名字——宁秋雨。
4
任务被取消了,不是因为宁秋雨的尸体被发现。而是因为委托人的丈夫在出差时被发现死在了位于上海的别墅里,具体怎么死的,警方没有公布,但是尸检的死亡时间令我感觉有些恐怖。
正是 8 天前,也是宁秋雨第一次邀请我去她的公寓,向我摊牌、说包养自己的人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那天。廢話,一个死掉的人,怎么会再来找她!
宁秋雨的尸检结果同样令人恐慌,居然是一个多月前。我想不明白,自己交往了接近二十天的女孩究竟是谁。毕竟宁秋雨在一个多月前就被塞进了冰箱中。那,跟我恋爱、接吻、跟我說話、亲密接触的女孩,究竟又会是谁?鬼吗?
一想到這裡,我便感到头皮发麻。公司裡對這件事也風傳得很厲害,都認為我跟死去的前輩黑熊遇到了鬼,甚至說黑熊就是寧秋雨的鬼殺害的。
殺掉寧秋雨的人很快就調查了出來,包養她的富商沒有嫌疑。事實有些可笑,女孩是在富商深夜走後,被入室盜竊的小偷看到了她熟睡裸體的美麗模樣,於是起了淫邪的心,將寧秋雨先姦後殺,最後塞進了冰箱。
富商因為察覺到了妻子的懷疑,而沒有再回過寧秋雨的公寓,他到外地出差,他的妻子委託了情感危機公司調查第三者。一連串的事件,導致寧秋雨的屍體直到現在才被我發現。
那麼,寧秋雨死掉的一個多月,是谁扮演了她的角色。正常的晨跑、正常的上学、正常的购物恋爱呢?或许没有人会知道了。警方也迷惑不解,于是准备抓捕了小偷后就结案。那个被通缉的小偷很快便有了消息,他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惨死在了家里,死前的表情惊恐无比,难以用笔墨形容。
至今,宁秋雨的头还没有找到。隨著小偷的死,估計也永遠沒有找到的希望了。
事情似乎告了一個段落,該懲罰的人懲罰了,該死的人死了。我再也不敢幹情感偵探這行,拿了薪水和獎金後連忙辭職。
但是事情,對我而言,遠遠沒有結束。甚至可以說,才剛開始而已。因為在我身旁,逐漸發生了許多怪事。
首先是我的右手小指头,那个被宁秋雨咬过的地方,本来已经消失不见的牙齿印在某一天醒来后,突然又浮现了出来。我嚇了一跳,用邦迪粘住隐藏起来,可心中老是觉得不舒服,若有若无的感到小手指痛得厉害。第二天扯掉邦迪后,我的心都恐惧到发冷。
右手小指,居然腐烂了起来,一股股恶心的恶臭味从腐烂的地方传播开……
怪事,远远不止这一点!更可怕的是,我开始每晚都睡不踏实。总是做梦,梦到宁秋雨卡住自己的脖子,又或者咬住自己的手指头,用腐烂的脸看着自己。用指甲刮着玻璃的声音问,为什么要欺骗她。
我开始害怕夜晚,害怕夜幕降临。一到晚上我就会神经衰弱,惊恐无比。我的反常被女友小瞳发现了,追问了几天,我才犹豫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女友狠狠地扇了我几耳光,将我踢出了房门。
我悔不当初,在家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经过一个晚上,小瞳再次拉开了门:「知道错了?」
「嗯。」我像只没人要的落水狗,可憐巴巴的,一边跪在地上,一边抬头望着女友。
小瞳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一直在跟女鬼交往?」
「我,我也不知道。那件 Case 总觉得透着邪气。」我脸上露出惊恐。
「让我看看你的手。」女友拉过我的手,揭开邦迪,一股腐烂臭味立刻传过来,小指头上的肉腐朽得厉害,有些地方已经能看到骨头了。
「痛吗?」她看起来有些心痛。
「刚开始还痛,现在麻木了。」我挠挠头,实在没胆量看自己的伤口。
「那个女鬼说如果你骗了她的话,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不定她已经找上你了!」小瞳冷静的想了想。
「我也觉得她就在附近,一到晚上我就覺得有股惡毒的視線在窺視我,弄得我神經緊張,氣都喘不過來。」我心虛的朝四周望瞭望。
「走吧,我們出去。」小瞳將邦迪貼了回去,拉著我就朝外走。
「去哪裡?」
「既然你觉得她是鬼,那就想一些其它方法,擺脫她!有鬼,就有驅鬼的人。我們到附近的寺廟和道觀找找。」
小瞳带着我去了周边十多个道观和寺庙,驅邪的儀式弄了許多次。還買了一大堆據說開過光的菩薩、鎮鬼的紙符等等,看起來很有威懾力的物件。
回到家後,太陽已經逐漸下山了。小瞳讓我在家裡的客廳坐著,拿出紙符把整間公寓不論房間門、牆壁還是窗戶,都密密麻麻地貼了一圈。然後她拍拍手,滿意地看著泛黃的紙符像是爬滿地蜘蛛網般將所有空間充斥的水洩不通,這才休息了一下。
我的視線裡全是紙符,這些紙符上統統都有玄妙至極的古怪文字,這令我的心稍微安了一點。
「小瞳,謝謝你。」我感激地對女友說。
女友冷哼了一聲:「別以為我就真的原諒你了。」
「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会加倍的补偿你的,永远只爱你一个人!」我发誓道。女友不置可否,也沒有說話,只是叹气。
「重新找份工作吧。」小瞳丢了一本工作黄页给我,轉身進了臥室。 我知道今天依然只有睡沙发的命,认命翻开黄页,也觉得自己该找份稳定的工作了。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对面墙壁上的时钟发出干巴巴的节律噪音。深夜来临,这种本应该细微的噪音显得特别刺耳。
突然,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阵怪风,四面八方的镇鬼纸符全都被吹得扬了起来。我猛地感觉手中的黄页似乎变重了,而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低頭一看,顿时吓得胆都快破了。
5
只见黄页上无数的黑色文字像是陷入了空间漩涡,最后组成了一张人脸,那是宁秋雨的脸,它用翻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大叫一聲,恐慌地将手里的黄页扔到了地上。厚厚的黄页正面朝地,书页翻动着,没几秒便停了下来。
停下的那页静静悬停在正中央,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笔直竖立在空中。宁秋雨的鬼魂穿着白色的家居装,挣扎着想要从书页里爬出来。我大叫,只觉得自己是死定了。
听到我尖叫的小瞳从房间里冲出来,看到我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黄页,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女孩果断地将黄页捡起来,扔到厨房的天然气炉上,拧开打火开关,黄页顿时燃烧起来。
我软塌塌地跪倒在地上,紧紧抱着走过来的女友的大腿,大口大口的喘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真没用,一本书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小瞳揉了揉太阳穴,环顾了满屋子的鬼画符和菩萨像:「看来这些买来的东西根本就没用。」
「宁秋雨肯定是想拖我下去陪她。」我怕得整个人都缩在沙发上。
小瞳很气愤地说道:「今晚别睡了,在互联网上找找出名的通灵人或者驱鬼者,求他们想想办法。」
难熬的夜晚好不容易才流逝殆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小瞳带着我去了几户人家,他们都是网上吹得很厉害的通灵人士。我们用尽了俩人的存款,通灵者给我做了几场法事,每一个都信誓旦旦的说,鬼已经被驱除了,绝对没问题。
可是一到夜晚,宁秋雨的鬼魂就会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钻到我的身旁,想要殺了我。我不敢睡觉,一到晚上就喝咖啡,我疲倦不堪,生不如死,整个人变得瘦骨如柴。
我们俩花光了所有钱,只要见到庙宇就烧香拜佛,听到有驱鬼者就去求助。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驱鬼符咒和物品,但是足足过了大半个月,一点效果都没有。虽然小瞳看不到宁秋雨,但经常在我身旁看到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也十分相信宁秋雨的存在。
无尽的折磨不断地延续着,我觉得自己根本就逃不掉,就连小瞳都已经接近崩溃。就在這時,小瞳跟我说,从上班同事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人。
「同事跟我说,对方叫做夜不语,对古古怪怪的东西很有研究,或许能够帮我们。」我坐在旁边,看着小瞳身边放着的《夜不语诡秘档案》。
小瞳用公司的电脑给那个叫夜不语的家伙写了封电邮,我的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畢竟,对方只是一个作家。
晚上,我仍旧紧缩在沙发上,浑身都恐惧的发抖。看起来像是个精神崩溃,病情十分严重的神经病。
做了晚餐,小瞳照习惯打开电脑,有新邮件的提示音立刻传了出来。小瞳点开,立刻惊讶地坐直了身体,把我拉到她的身边。我沒想到,来信者居然就是那个叫做夜不语的作家,他的信很短。
「小瞳,你好。首先帮我问候你家的混蛋男友,他是我遇到过的最窝囊最混蛋的雄性,没有之一。其次,我要表明自己的观点,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神存在的。你的男友之所以被鬼缠,要么是因为负罪感产生了幻觉。要么别有缘由。
鉴于你信中对男友的描述,我判断,他会产生负罪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所以,问题肯定出在他忽略掉的地方。既然根源来自那个叫宁秋雨的女孩,那么就应该彻查她的一切,去她生活过的地方,去她的老家看看。这个世界上能产生超自然能力的因素很多,或许在她的生活范围里,能够找到答案!再不行,就将她的尸体从殡仪馆里偷出来,烧掉。」
我看完信,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很多东西。確實,自己一直以来都觉得是宁秋雨的鬼魂作祟而去寻求超自然方面的帮助。可是我却将宁秋雨本身给忽略了,问题出在她身上,那么答案自然应该在她身上去挖掘。思维的误区,真的会害死人。
将想法跟小瞳说了说,她也深以为然,我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我一直都在逃避,去那女人的家看看也好,说不定真能找到救命的线索!」我充满死气的眼睛爆出了求生的欲望。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火车去了宁秋雨的家乡。她家很偏僻,在城市最肮脏最破旧的地方,脏兮兮的家只有十多个平方米,她的父亲瘫痪在床,母亲正坐在房间的一角打零工赚辛苦钱。虽然我知道宁秋雨家境不好,却从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差。从宁秋雨美丽的脸上,从来看不到贫穷的模样,只有恬静和散发着粒子的微笑。
我和小瞳借口是宁秋雨的好友,在这个狭小的家中搜索了一番。宁秋雨没有自己的房间,她从生下来就住在房子右侧的角落里,那儿只有一张床以及一个小柜子。床边的墙上贴满了女孩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和证书。东西很少、一目了然,我俩依旧一无所获。
失望的准备离开,或许是不愿意睹物思人,临走时宁秋雨的母亲将女孩临死时随身的遗物送给了我俩。我拿在手里感慨万千,宁秋雨的遗物也不多,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最显眼的估计便只有一根用红色的绳子串起来的一块泛着异样光彩的古玉。
我突然想起,似乎自己记忆里的宁秋雨,总是在脖子上戴着这块古玉,就连洗澡都不离身。
见我看那件古玉看得发呆,宁秋雨的母亲解释道:「这东西是她小时候花了十多块钱从附近工地上的工人手里买来的,不值錢。那天工人挖工地时挖到了一个古墓,这古玉就是随葬品中的一个物件。」
我和小瞳离开了那个贫穷到让人心酸的家,宁秋雨的尸体至今都还摆在警方的停尸间里,因为没有钱拉去殡仪馆。再也没有其它办法,我俩东借西凑了一笔钱,将女孩的尸体送去了火葬场。
看着火化炉里熊熊燃烧的尸体,耳畔传来宁秋雨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看了看手中的遗物,嘆了口氣,鬼使神差的将古玉从袋子里拿出来,揣进兜中,然后手一扬,剩下的遗物划过一道抛物线,掉入焚化炉里,焚烧殆尽。
從那天起,我突然精神了起来。宁秋雨的鬼魂,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渐渐地恢复了精神。或许没有烧毁的宁秋雨尸身,真的就是怨气的来源吧。
有時候,我和小瞳都会如此想。
事情到現在,总算是全部结束了。但,結局,真的能如此莫名其妙吗?
尾聲
一年後,我和小瞳结婚了,被灌得醉醺醺的我走进打扮的十分喜气的洞房,我摸着妻子的身体,小瞳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笑嘻嘻的抱了过去,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妻子的头部位置动了动,然后滚到了床下。那东西有皮球大小,毛茸茸的,连着许多毛发一般的丝线。
昏暗的燈光下,红色的光芒将房间中的一切染得血红。我猛地感到溫馨的氣氛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懷中的妻子依舊沒有動彈,而且她的身體冰冷的厲害。
我低頭一看,頓時嚇得屁滾尿流的跳下床。小瞳,已經死了。她屍體的頭部位置光禿禿的,沒有了頭。我整個人都如驚弓之鳥般不知所措,對於妻子的突然死亡,根本來不及傷心。
我只是感到很害怕,怕得要命。
就在這時,不久前掉落到地上的东西缓缓滚到了我的脚旁。我下意识的望去,只看了一眼,心脏就超负荷般,再也无法动弹。
那赫然是一颗头,头颅上有熟悉的妖异笑容和冷漠的眼神。那,正是一直没有找到的宁秋雨的头!而那个被我留下的古玉,正被她牢牢咬在嘴里!
(完)
作者/夜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