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修理工,一次上門修管道時,目睹了殺妻全過程。
兇手要我跟他一起拋屍,不然就拖我下水,關鍵我還無法擺脫嫌疑。
妥協後我發現屍體「復活」了…
1
今天我上門服務的這家只有女主人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女人一直調笑著跟我聊天,身體還時不時地往我身上蹭一下。
原本只是一個簡單的疏通水管,我心不在焉地倒騰了許久。
此時的我,還沒意識到這耽擱的時間會讓我陷入地獄。
還沒等我修完,門外突然響起了粗魯的敲門聲,把我嚇了一跳。
剛剛還笑嘻嘻的女人瞬間變了一副面孔,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聲音,整個人都在發抖。
「你快躲起來……先躲起來!」她語無倫次地把我往主臥裡推擠。
「我!我為……」還沒等我發出疑問,女人惶恐又祈求的眼神就把我的話塞了回去。
我恍惚地順從了她的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主臥床底下了。
女人啪嗒啪嗒跑去開門,打斷了瘋狂的敲門聲。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女人似乎率先問了一句,聲音也嬌滴滴的。
我看了一眼表,三點十分鐘,確實不是正常下班時間。
「看看你是不是又偷人了。」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挺年轻,還帶著一絲慵懶,只是說出的話讓我心裡一驚。
「怎麼會,你总不能就因为怀疑我就提前下班吧?」
「就?怀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午又给哪个野男人打了电话。」
「我跟我闺蜜打电话呢,你怎麼總想這麼多。」
……
敢情这家男主人控制欲这么强,我強忍著床下灰塵的陳舊味,心生不滿。
上天啊,如果要懲罰我,就讓法律來制裁我,而不是捲入這種亂七八糟的家務事。
聽著交談聲距離我越來越近,我竟然有些發怵,身體不自覺地往裡面縮了一下。
突然,一雙穿著黑襪子的大腳出現在了主臥門口,伴隨著一聲質問:「那你说这是什么?」
糟糕,是那个工具箱!
事情发生得有些出乎意料,我還來不及收工具箱。
「這是……我讓物業送的工具箱,我想試著修水管。」
「真的吗?」男声似乎还掺杂了些笑意,又往房間裡踏了一步。 聽到這裡,我身體沒忍住抖了一下。
「真的!」
「老婆,說謊可不好。」
床底特别窄,視線內,我只能看見男人和女人的腳在那個工具箱旁邊。
他倆的爭吵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
我開始後悔剛剛為什麼要躲起來。
這下要是被發現,我八百張嘴都說不清楚。
轉念一想,可能是女主人本身確實不單純,所以第一個反應就是讓我躲起來。
「你夠了!」女人的音調突然拔高,「你為什麼總是這樣,我真的受夠你了,我要和你离婚!」
「你说什么?」男人的语气骤变,「你再說一遍。」
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感受到了一股陰冷。
「我說你就是個瘋子!」突然看到一隻手伸向工具箱,從裡面掏出一個釘錘。
是女人的手!
2
爭吵停止了,空氣裡留下推攘喘息的聲音動靜。
隨後就是一聲悶響,「噗通」一聲,女人直愣倒在了我眼前。
她沒了動靜,一大攤血在地板上如毒蛇般蔓延開來。
我腦袋一片混亂,一時間甚至忘了呼吸。
男人的腳站在那裡停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感受到了窒息他還沒移動。
我不敢大口地喘氣,這是,杀人了……
眼前的女人身体突然移动了一下,隨後猛地被拖了出去。
拖曳時留下的血跡觸目驚心,我顫抖著抬起手又看了下手錶,整個過程甚至不到五分鐘。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我的認知還停留在我只是來修水管。
剛剛那女人拿釘錘是想殺了她老公嗎?現在的狀況是她被反殺了。
我想到了整件事的開始,只因為上午普普通通的一個預約維修電話。
當時公司裡的兄弟都去工作了,我被安排值班。
座機響了一下立刻掛了,過了一會兒,又響了。
客戶女主人在的興安社區離這裡比較遠,照理說他們修水管應該找不到這邊,我當時還覺得有些奇怪。
還沒等我細想,客戶就急忙地定了下午的時間掛了電話。
等我到了的時候,才發現這裡還算是高檔小區,進門都得門衛給業主打個電話登記。
真 tm 高大上,巨大的落地窗從二樓一直落到一樓,用白紗般的窗簾虛掩著。 房子很大也很乾淨,角落還有一個巨大的冰櫃,這冰櫃都能裝下一頭牛了吧。
「美女你看起來還蠻眼熟的。」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找她講話,她當時還笑著回頭看,眉眼裡似乎充滿魅惑。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她就不對勁,她不是在看我,似乎在看我身後的門。
我在心裡有了個模糊的猜測,可也只是猜測,目前最緊急的情況並沒有解決。
我该怎么悄悄溜走……
被这个疯子发现的话我估计也得死,现在只能先赶快报警……
反应过来后我慌忙去摸裤兜,因為活動空間小,從來沒感覺過掏手機這件事這麼艱難。
該死的灰塵就趁這時候飛進了我的鼻子,我強行憋了好一會兒,但是沒忍住。
完了……
果然,外面剛剛還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眼看著那雙穿了黑色襪子的腳離我越來越近。
此時手機的觸感讓我燃起了一線希望。
不管了,先報警!我掏出手機就是一通亂播。
「報警的話,你就死定了。」
一张人脸赫然出现在床底缝隙的外面,嚇得我失聲尖叫。
3
男人把我從床底下拖了出來,搶走了我的手機。
以為他會對我做什麼,但他只是站在那裡,一臉冷漠地靜靜打量我。
那眼底的寒意,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聽聽剛吵架的音量,我想像中很壯碩的兇手竟然只是個很帥的瘦高個。
這就是人面獸心吧,我望著他那標誌的五官,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不由毛骨悚然。
「你想幹什麼?」我聽得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雖然在床底下想像無數次把這個男人打倒的畫面,可真正面對面時,我的身體還是沒出息地發軟了。
這可是剛剛殺掉自己妻子的瘋子。
也許是我可憐地強撐著最後那點氣勢的樣子太慫包了,他竟然笑了。
笑得很冷,冷得我又忍不住打一哆嗦。
「過來幫我收拾屍體。」
「什么?」男人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凭什么帮你?」
「就凭你是帮凶。」
男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我什麼時候成幫兇……了?」恐懼變成憤怒,我也追了出去,被客廳地上的屍體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剛剛男人的態度讓我差點忘了自己正處於一個兇殺現場。
女人的血在客廳一片素色的場景中十分札眼,目擊者和兇手對峙著,這場面出奇地詭異。
「你只要從這裡走出去,你就清白不了。」
男人不慌不忙地从隔壁房间里拖出来一个大型行李箱,我立刻知道他要幹嘛了。
把人裝進行李箱拋屍,這一面我也只在電視劇裡看過。
男人站了起來,沖我示意了一下,要我過去。
見我沒動,男人攤開手,「要嘛加入,要么死,你選一個。」
这下腿彻底软了,我噗通一下跪著地上哭了起來。
「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就一修水管的,啥也沒有就這條爛命,你放我走吧…」
我稀里糊涂不知道说了多少乱七八糟求饶的话,男人緩緩走過來。
「我也沒辦法,門口有監控,你逃不掉,我也逃不掉,就讓你做個選擇而已。」
「而且,」男人露出一副非常難過的表情,「從一開始你選擇過來就逃不掉了。」
「什么?」我隐隐约约知道他想说什么,卻又不敢確定。
男人指了指那個大行李箱,「這個東西根本不是我準備好的,是這女人為我準備的。」
「原本我以为她只是冲动想杀了我,直到我看见行李箱和……」
男人用手指了指我「你。」
心中的猜测被眼前的男人说出来,我愣在原地,冷汗一下就出來了。
我從頭到尾都是被女人勾引的工具人,她本來就策劃好殺了丈夫,在門口安裝了攝影機,摸準老公的秉性,屆時她成功後裝可憐讓我以為她就是失手殺人,我無論報警作為替罪羔羊,還是幫她處理屍體都是難得的好幫手。
只不過現在事情的發展完全反轉,而我的情況也更加危險,面對一個女人,也許我還有別的選擇空間,可面对这个疯子……
我狠声试探着说道:「反正逃不掉,報警自首也未嘗不可,就說失手殺人不行嗎?我可以幫你作證。」
男人冷笑一声:「你想坐牢吗?」
我疯狂摇摇头,然後男人豎起兩根手指,「那你現在有兩個選項。」
「一,幫我處理屍體,咱倆什麼事都不會有,她沒有親人,而她跟我結婚以後就跟外界沒什麼聯絡了,」男人頓了頓,「到時候我報個失蹤,網路攝影機拆了,沒人會知道她去了哪裡。這是我最推薦的選擇。」
「二,你報警,兇手就是你,因為釘錘是你的。」
「那锤子上面也有你的指纹!」我反驳道。
「我完全可以說是你企圖強姦我的老婆未遂還失手殺了人,我只是搶過來你手中的釘錘正當防衛。畢竟…我在你後面進屋。」男人邊說著邊步步逼近,我仰視著他,壓迫感遍布了全身。
一時間我竟沒有找出他的破綻,他提出的選擇似乎也變得很合理。
似乎無論怎麼選,要保全自身,我都只能選擇加入。
此時我已經喪失理性無路可退,只能麻木地將裝著屍體的行李箱抬上自己的麵包車,狼狽地逃離了現場。
4
出發前,男人交代我要把行李箱埋在西邊的小樹林裡,一個電壓房旁邊。
那一片沒什麼人煙,當孤魂野鬼都沒伴兒,心裡不由更可憐這個被反殺的女人。
這個男人實在可怕,就凭他那即使杀了人却依旧如此冷静淡定的态度,他一定不简单。
刚刚其实我隐约觉得他还有没说出的第三个选项,那就是即使杀了我,他也不在乎。
此时已经快下午六点了,秋天的天暗得比较快,我一路都在尽量穿梭在没有监控的小路,越往深处走,兩旁飛馳而過的樹杈看著就越像人,我舉著方向盤的手有些酸,總覺得後車廂有動靜。
不会还没死透吧?
我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隨即安慰自己一定是太過緊張的錯覺。
我重新整理紛亂的思緒,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除了男人口中的監視錄影,還有門衛處的登記,已经放回我工具箱的钉锤,去小区沿途的监控,上午女人打的电话。
我的痕迹遍布都是,一旦引起警方开始调查,我指定脱不了关系。
「你只要把尸体埋到这个地方,你知,我知,我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男人的话在脑海里又复读了一遍,我一踩刹车,手心冒汗。
被騙了。
我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已經忘了,現在再回想男人的話,發現他一直在誘導自己做出他想要的選擇。
而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殺人罪嫁禍給我。
如果我當時選擇報警,我會被冤枉和被殺的幾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現在監視和線索都在男人手裡,一旦他反水,我說什麼都是狡辯。
和當時莫名其妙躲床底一樣,我從未如此恨過自己後知後覺的反應。
我生氣地猛拍方向盤幾下,喇叭聲迴響了幾聲,我才赫然發現麵包車已經進入小樹林。
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周圍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我只能先把行李箱搬下來。
手一軟,行李箱從車上滑下來,重重掉到地上。
即使知道裡面是屍體,我心跳也漏了半拍。
我蹲在地上盯著行李箱,強迫自己想個對策。
可以把屍體埋在別的地方,行李箱清洗乾淨還回去,這樣就算那孫子藉著監控說我把他老婆殺了裝行李箱,我也可以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藉了個行李箱裝工具。
不行,凶器就是釘錘,我脫不了乾系。
那乾脆換個地方埋,找不到屍體死不承認就是了。
不行,警察一定能根據我的行程找出來。
我苦惱地薅著頭髮,不斷在腦海裡否定自己新的想法,無論怎麼想,我好像真的甩不掉這燙手山芋了。
不然還是帶著屍體乖乖去報警吧……我沒殺人,运尸体也只是被胁迫的,警察肯定会相信我的。
就在我自言自语时,行李箱突然一震,我发出了一天之内的第二次惨叫。
5
「这是哪里?」满头是血的女人问道,在面包车后车灯微弱的红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原本我拉开行李箱拉链时是既兴奋又害怕。
兴奋的是这女人要还活着,倒是可以让我摆脱现在纠结的困境,害怕如果她真的已经是尸体了,那不就是……
如今她说了话,我才确定这女人还有口气。
「我们先去医院再说吧!」我伸手要将她抱起来,却被她摇摇手拒绝。
“我沒事,」女人扶额缓缓坐起来,「我伤得不是很重,他只是把我敲晕了。」
「那也要先去医院,我再帶你去派出所報案。」我看人還活著,極力想要挽回被動的局面。
但女人非常敏銳地察覺出了現狀:「你这是要把我抛尸吧?」
「我是被你老公威胁的!他说门口有监控,我如果不照办就拉我下水……」
女人摇摇头,氣若遊絲地說,「他這是要嫁禍給你。」
「我知道。」我冷冷地看向女人,「我也知道原本是你想杀人然后嫁祸给我吧?」
见女人没回答,我又返回車裡去拿毛巾。
「先去醫院吧,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碰到你們這對夫妻。」
「不用去医院,」女人接過毛巾,把臉上的血擦乾淨,「我說了他只是把我敲暈。」
我停下动作和她四目相对,瞬間汗毛直立。
「你的意思是他本來就沒想直接殺了你,而是透過我……」後半句話被我吞了回去。
怪不得那男人要誘導我去拋屍,就算是嫁禍,只憑那些線索我也不一定被判定為殺人。
但如果我中途沒有停下來,女人中途沒醒,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這個女人活埋,那就是百分百殺人了。
想到這裡,我猛地踢了一下腳邊的腐葉,心裡更加窩火。
「媽的,老子活這麼久,还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耍!」
我抬头望向女人,她還穿著那身性感的睡衣,脖子和手臂處的皮膚白皙得似乎有些透明。
女人緩緩走出行李箱我耳邊說:「你帮我个忙,我帮你摆脱嫌疑。」
6
我大概能猜到她要我帮什么忙,所以没有立刻应声,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那家伙肯定以为我已经被你活埋了,准备明天报警呢。」
「报警?」我还真没想到这孙子胆子这么大。
「因为人是你杀的,他只是一个回家发现妻子倒下,被偷襲後報警的丈夫,」女人的眼中頗有些玩味,「而就如你自己能猜到的那樣,主要一報警,這牢你就坐定了。」
她口中的那个「被我杀的人」就是她自己,但現在她坐在這荒無人煙的小樹林裡與我對話,場面真的是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所以我想要你幫我一起殺了他,只要不見屍體,失蹤了也沒人會發現,我絕對比他更可信,」她把胸部靠得更近,「擺脫了他,我就自由了,你想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
和那孙子一样的说辞,我都被氣笑了。
「我憑什麼相信你,你最開始不也是想嫁禍我! 」我擺擺手,要拉她上車,「而且你這不是沒死嗎,正常去警局报案,他这也属于故意伤害罪,够你摆脱他了。」
听到我的拒绝,女人瞬间眼泪汪汪,「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你以为我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今天也见识了,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他软禁我,不让我接触外界,只要我接触男的他就会发疯,而且我察觉到他早就想要杀了我!」
「他占有欲这么强,怎麼會想殺了你? 」問出口我才發現自己的關注點有些奇怪。
「他買了保險,受益人是他自己,那數額……還不小。」
他想骗保?
「他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和钱,我不過是他的所有物,他從未把我當人看待過。他想怎麼樣就怎樣,我必須滿足他的想法,他現在想讓我死,那我就得死。」
「从我看到保险单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必須得擺脫他,報警沒用,他在外面是個完美無瑕的好老公形象,除了讓他死,我別無選擇。」
「我真的不会跟那家伙一样骗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自由……」
听着女人越来越绝望地哭诉,我一時有些失語。
幫?還是不幫?我開始猶豫起來了。
如果不幫,這個女人又著實可憐,即使這次她成功逃脫魔爪,可能之後真的「失蹤」。
但如果幫了,我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會不會讓我第二次成為背鍋俠。
分析的過程中,一些細節開始浮現,我猛地轉頭看向女人。
「你说那疯子故意给你留了口气等着我活埋了你是吗?」
女人眼角还挂着眼泪,有些迷茫地點點頭。
我的眼神瞬間冰冷,質問道:「從他回來,一直到把你敲暈,我都躲在床底下,照理說他應該在處理『屍體』之前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
7
女人鬆開我的手,神情也開始慌張起來。
看到她的反應,我越發堅信自己的想法,加重語氣:「照理說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會知道怎麼嫁禍我,那他又是怎麼在敲暈你的時候把握力度的,应该在察觉你的杀意后直接把你杀了吧?」
所以,在家的那場搏鬥,很可能就是他们俩在作秀!
「你其实一直没晕吧,為了確保我不會真的把你活埋了。」他們肯定是猜到我巴不得人還沒死,這樣我就能擺脫麻煩。
「你!你和那疯子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啊?」我看着女人那心如死灰的表情,感觉有些欲哭无泪。
女人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被敲晕了,那家伙也是真的想让你活埋我,只是……」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也被他骗了,一开始确实是我提出和他一起演出戏。」
「那家伙真正的老婆不是我,是我的妹妹,前兩天自殺了。」
「我怀疑就是那家伙干的。」女人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她臉上的血漬已經乾得差不多了。
聽到這裡,我已經覺得自己在做夢了。
「什麼意思?」
「保险是我给我妹妹买的,買的時候很早了,當時本來沒想那麼多,也没跟其他人说。」女人的脸垂在暗处,我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保险受益人如果死于非命,会一大笔赔偿金,这笔钱就会赔偿给我们这些家属,但如果她是自杀,那么保险也就失效了。」
「我妹妹去世后,我就跟那家伙说了保险的事情……」女人吞了口唾沫,向我投来祈求的眼神,「然后和他设计让你成为杀害我妹妹的凶手,这样我俩都身为家属,钱到手就可以平分了。」
我隐约感觉出一丝不对劲,却很快被阵阵寒意取代。
女人没有等我问什么,繼續說道:「原本的计划是我『杀』了他,就跟你之前面临的选择一样,只会给你抛尸的选择,但你拋的屍體不是我跟他兩個人的。」
女人又哽咽起来,「而是我妹妹的屍體。」
「可是你没想到那畜生临时变卦了,把你敲暈,還想藉我之手活埋是嗎? 」我開始替女人接著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給自己分析,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妹妹的尸体又在哪里呢?」
「妹妹原本被我们放在冰柜里的,這樣驗屍,死亡時間是可以後移的。到時候我們再選擇不解剖屍體,就可以……」那樣的話,他們一報警,我也坐實了殺人毀屍的罪名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回想起了他家客廳那個龐大的櫃。
「但是現在我妹妹的屍體不見了,他應該已經埋起來了。」
「他这次是想把我灭口,可能已經知道我的真實目的了。」
說完,女人像是被卸了百斤重擔,身體一軟,絕望地癱坐在地上,止不住地流淚。
我盯著女人顫抖的香肩,一而再再而三的謊言被我拆穿,我覺得她可能也沒招了。
「你的真實目的,就是真的想殺了他吧,然後還能藉我之手擺脫罪名,警察調查起來能查出你妹妹的死跟那瘋子有關係,運氣好最後你還能拿到錢。」
这俩人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嘆了口氣,無論如何,我都是無辜被捲入其中恩怨的。
我尋思生氣也沒用了,既然已經有所牽扯,不如撈點好處,折中取利。
「可我現在不會替你頂替罪名,你錢也拿不到手,拿什麼讓我幫忙。」
女人突然抬起头,月光在她淚汪汪的雙眸裡打著漩渦,讓人忍不住憐惜,「我說過了,你想要我幹什麼我就能做什麼。」
我顺势把手搭在她白嫩嫩的大腿上。
「沒問題。」
「那就成交。」
8
照女人的說法,那瘋子一會兒一定會趕往他讓我拋屍的指定地點。
「我跟他說保險單在我房間櫃子裡,如果他看見了這會兒應該往這邊趕了。」
「为什么?」问出口时,我心裡就有了大概的答案。
「因為我沒把保單放在那裡,為了防止他反水,」女人咬緊牙關,「沒想到他還真反水了。」
「原来你还留了一手。」
我不得不佩服女人想要复仇时的心机。
「我也在賭博,他既然給你指定了地方,說明我妹妹也很有可能被他埋在那裡,他一旦報警,一箭雙雕。」
我點點頭,女人以防萬一沒有把保單真正給男人,所以他現在一定要來阻止我活埋。
真是非常危險的賭博,一步算錯自己的命也丟了。
去往指定埋屍體的地方不能開車只能走路,我扶著女人一路往上爬,聽見她累得直喘氣。
「我一個人去就夠了,你沒必要一起來。」
我一时有些怜香惜玉,覺著她剛受頭部創傷,這會兒爬山別中途再出點什麼事兒真死了,那我也就得不償失了。
「我一定要替妹妹報仇……」說完女人的眼神又由絕望轉為堅定,我一時間終於搞清了心裡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兒。
既然那麼愛妹妹,想替妹妹報仇,為何不自己悄悄殺了他,非得把我牽扯進去,就是為了既能殺了對方又能拿到那麼多錢嗎。
「你很缺錢嗎?」我忍不住問出了口,即使知道剛剛已經問過一遍了。
女人苦笑道:「我和妹妹一起經營的公司破產了,妹妹走了,我不想和她的公司也消失,就想到了那筆錢,用來讓我妹妹付出的心血起死回生。現在看來……都無所謂了。」
我心里正感慨着,女人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們已經到了那個男人指定的地點,一個小電壓房寂靜地矗立在那裡,房子前方還有一小塊平地。
屍體要是埋在這,確實不容易發現。
沒有工具進行挖坑埋屍這要挖到猴年馬月,我意識到這一點,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身後傳出腳步聲,沒想到那瘋子來得這麼及時,我立刻把從車上拿來的刀子遞給女人,示意她躲到電壓房後面。
我心裡預期的是盡量和男人談判,這樣既能確保避免殺人又能解決問題恰到好處。
男人沒一陣子就從樹林裡鑽出來,看到我的一瞬間竟然愣在那裡了。
附近有風吹動樹林沙沙作響的聲音,場面一時間很尷尬。
「『屍體』呢?」男人裝模做樣地打破了沉默。
我愣了一秒,搖搖頭,也明知故問地回應:「你怎麼來了?」
「額,我就是过来确认一下,『尸体』埋得怎么样了?」看着男人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在那里装的样子,我竟觉得很有意思。
「人跑了。」我指了指身后上来的路,「你没给她砸死,她就跑了。」
「人跑了?」
我聳聳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活着对我更有好处,所以我放她跑了,对你似乎是个很大的威胁呢。」
月光很弱,男人的手机电筒照得我眼睛不舒服,所以我也看不清他具体什么表情,只是他那波澜不惊懒洋洋的腔调依旧让人恼火,「你还真是天真,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是。」我老实交代,「她让我帮她杀了你。」
面对此情此景,我甚至开始有些得意:「我知道她不是你真老婆,你真正的老婆是她妹妹,而你是想要你老婆的保险单所以才赶过来的吧,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男人突然打断我,「什么保险单?」
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女人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狠狠地捅了男人一刀。
9
那是把普通工作小刀,但是女人是冲过来的,而且男人并没有防备。他还是吃痛地跪了下来,结果给了女人再一次捅他机会。
她像疯了一样一刀一刀捅向男人的致命处。
男人张着嘴瞪大双眼,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事情都发生的太快了,我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女人在他胸口处又狠狠补了几刀,然后和当初的男人一样,冷漠地抬头看我一眼:「你跟他废什么话。」
女人的神情完全变了,俨然不像刚刚还柔弱得随时能倒在我身上的感觉。
原来这俩都是疯子,只是看谁更疯谁就赢了。
我吓得瘫坐在地上,尴尬地想缓解氛围。
「你干嘛突然冲上来,吓死我了……」我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又在发抖。
女人并没有回应我,她只是站在那里发呆,一直保持着低头看尸体的动作。
白裙子在昏暗中随风飘荡,乍一看她像个披头散发的厉鬼。
缓了半晌,女人弯腰从男生手边捡起什么,是一把锃亮弹簧刀。
「他刚刚想杀了你,我再迟一会儿,躺在这儿的就是你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事情的发展虽在意料之中,还是让我吓得不轻,只能继续坐在地上调整呼吸。
可女人却表现得不慌不忙。
从刚和女人开始对话时,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滋味如洪水般漫了上来。
「刚刚听他的意思……似乎不知道什么保险单啊……」我缓好气后,小心翼翼地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次女人又沉默了好久,然后坐在我对面阴森森地盯着男人的尸体,半天从牙缝里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词。
「蠢貨。」
「什么?」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女人的视线最终落到我身上,冷笑道,「我说你是蠢货,根本没有什么保险单。」
我完全糊涂了,什么叫没有保险单,那这一切……
「你们原先是想要保险单的钱才决定嫁祸给我,可是这家伙反水了,而你恰好想要替妹妹报仇,只不过被我识破了你的计划,你决定放弃拿保险单的钱找我帮忙杀了他。」
「但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保险单,那你们在干什么?」
男人尸体在地上躺着,待会儿埋在这里就是一场完整的谋杀。
如果没有保险单,把我牵扯进来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有保险单,这个男人刚刚又怎么会过来,又怎么会想杀了我?
一百个问号在我心里冒了出来,随着恐惧和愤怒一起沸腾。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你想听个故事吗?」女人答非所问。
還沒等我回應,女人就自顾自说起来。
(女人视角)
10
我有个妹妹。
我们关系一直特别好,上大学的时候,她刚谈恋爱就把她的男朋友介绍给我把关了。
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甚至到结婚前我都还挺欣赏她这个男朋友的。
毕竟谈了七年的恋爱都很恩爱,这个男人也表现得很正常,非常的礼貌得体,温文儒雅。
可谁能想到一个变态能隐藏七年。 幾年前,我和我妹妹一起创业开了家公司,后来她准备结婚后,就突然跟我说她要退出。
妹妹当时跟我说,长期的工作让她身体不太好,她准备先退出公司好好备孕。
当时我没有多想,以为她真是调养身体要生孩子。
每次我去看望她,一家人也都挺和谐正常的。
我真的很笨啊,一直到妹妹死了我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明明她袖子里隐藏的有伤痕,我不晓得揭开来看看。
明明她总是拒绝我外出的邀请,却总以为是她不愿出门变宅了。
我怎么就是没想到她被家暴软禁了呢?就连她闭门不出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总是以太忙为借口忘记定期去看望她,总是被妹夫拦在门外却从未有过丝毫怀疑,直到她去世前半年的时间里,我甚至都没有跟她见过一面。
在整理她遗物的时候,我才看到她的绝望。
我怎么就从没意识到呢,赚那么多钱有用吗?
我真的特别后悔。
看见她日记最后几页的时候,我哭了,她绝境时甚至只能向一个修水管的工人求助。
手机被男人没收,所以她当时绝望到献身给那个工人时,只是为了求他保护自己去警察局。
多么离谱的请求,那个工人还真同意了,但更离谱的是,那个混蛋居然完事后提起裤子就跑了。
而我妹妹当时真的以为自己终于要被救了。
你猜我妹妹的日记藏在哪里?藏在我最后一次去她家时落下的包里,因为只有我的东西,那个变态才不会去翻找,也就不会被发现。
那个变态一直不让我妹妹接触外界,心情不好就打她。
最后发现他独自占有多年的玩偶被玷污,发了疯一样竟然逼迫她自杀。
你说这么离谱的事情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妹妹一个多月前就死了,被安葬在我们老家。
妹夫跟我解释妹妹是因为被强奸才自杀的,我一开始竟然还信了。
他还跟我说一定要复仇,要杀了强奸妹妹的那个畜生。
没有什么保险单,我妹没在冰箱里也不需要什么嫁祸,一切都只是为了悄无声息地杀了那个修水管的工人。
掐准时间给那个工人打电话让先他过来。
然后合作演一出戏,伪装我被杀害,诱导那个工人进行抛尸,等到了这里,我再伺机动手把他反杀。 就用修水管的工具,听上去很简单吧。
谁会想到凶手在箱子里呢?
我确实也没被敲晕,整个过程都是清醒的,连血都是假的,不然还真有可能被活埋。
但我知道了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变态,所以我两个都要报复,我要毫无痕迹地让他和那个修水管的都付出代价。
我先用手机给妹夫发一个救命表示行动失败,让他赶过来。
这个抛尸地点是我告诉他的抛尸指定地点,修水管工想要抛「我」尸的地方,实际上是他的葬身之处。
那个修水管的还挺聪明,知道中途放弃,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计划。
在妹夫赶过来的过程中,我假装诱惑他,再把他骗去指定地点,我知道他不会报警。
对于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三言两语就能骗得他团团转。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局外人,殊不知他才是要被收割的猎物。
我骗他那个变态是为了保险单想杀了我,卖身献钱想求保护求帮助,我还真是捏准了这家伙的尿性,一听到钱和女人,脑子都不转了。
真是蠢货。
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帮我妹妹一把呢?
变态妹夫是一定要死的,他赶过来看见猎物竟然没死,肯定会亲自动手。
我本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我改变主意了。
似乎就目前的局面看来,我也不想当黄雀了。
11
故事戛然而止,周围再次陷入死寂。
聽到這裡,我的背已经湿了一大片,黑暗中一阵阵阴风吹得我四肢麻木。
我知道那个要被「猎杀」的修水管工人就是自己。
就像被施了魔咒,我動彈不得,一整个头皮发麻。
「伪装成尸体让我抛尸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
「是的。」
「所以这一路上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是的……除了我妹妹的死和想杀了那个畜生。」
女人很平静地回答我的问题,仿佛坐在那儿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
「……」我不知道称绝还是该说什么。
这一系列操作,就连我的察觉和反抗都被这个女人算计在内。
不對,她不是算计,她是随时都在拿捏我和她口中的那个变态。
而我原以为自己是局外人,却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瓮中之鳖。 「她叫杨凡,就住在你单位公司旁边那个公寓里,你还记得吗?」
女人打断了我的思绪,声音依旧冷淡,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身上。
我记得那个女孩,确实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当时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以为她是以带她去派出所威胁我要钱,所以提上裤子扔了几百块钱就跑了。
「我……」我想说记得,可如今的局面,记不记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记得也正常,我调查过你,你没少干这种事儿吧。」
黑暗中,我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听出了她言语中的鄙视。
「但凡你有点底线,也不至于被我骗吧。」
「对不起……」我徒劳地吞咽一口唾沫,「就算现在杀了我,你妹妹也回不来了,真正的凶手也死了,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就要你死!」
女人的怒吼让我整个人都懵在原地。
「就是你!就是因为你没有帮她,还害得她被丈夫杀了!」
她突然狠戾地冲上来,那把刚杀了人的刀子也直挺挺刺过来,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重心不稳疯狂向后逃,想站起来反抗,却被女人一把压在身下。
我死死掐着她的手腕,让她没办法继续动手,有几滴眼泪落到了我的脸颊上,温温的,风一吹就凉了。
無論如何,先保命要紧。
我趁她感伤的时候赶紧抢过那把工作刀,翻身压在她身上。
女人的力气终究还是要比我小,正面应付她就没了招数。
我举起那把刀想要威胁她,却始终下不了手。
怪不得第一面那么眼熟,我盯著這張臉,更觉毛骨悚然。
「對不起。」我开口道歉,但是这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女人眼里闪着光,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刚刚故事还没讲完。」
「我改变主意了,虽然依旧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套路,但我不想当黄雀了。」
她話音剛落,我就听见山下传来警笛的声音。
「你报警了?」
「對啊,我知道我打不过你。」
我条件反射起身要逃,被女人一把拉住。
「我也是螳螂。」
「什麼?」
一瞬间一股风袭来,随即席卷而来的是脖子处被割开的刺痛。 我惊恐地看向女人,她不知何时捡起来了我刚刚丢下的刀。
此时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反应了。
她大笑着,把我的手握在刀柄上,又刺进她自己的胸膛,神情里满是释怀。
「因为不可原谅的人,還有我。」
温热的血液包裹住我握住刀柄的手,把我定格在原地。
脖子上滚烫的血液也喷涌而出,我瞪大双眼倒在了女人的身上。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而我们都是螳螂。
(全文完)
作者:解忧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