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要出声!有人进了宿舍!」
我疑惑地摘掉耳机,扭頭看向對舖的捨友,却发现宿舍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一個人影的輪廓清晰可見。
我腦中「嗡」的一聲,太過於害怕,我甚至发不出惊叫。
宿舍四個人,一個一年前就死了,一個今天剛回家,現在就剩下我跟郝青青。TA 不聲不響地就進來,到底是誰?
那个身影缓缓向前移动,我看著 TA 走到了郝青青的床前,然後彎下了腰。
郝青青的床鋪絲毫未動,她一定是裝睡。畢竟,是她先發現宿舍進了人。
黑色身影在她床前站了一會兒,突然又轉身走向了我這邊。
我頭皮一炸,趕緊閉上眼睛,也開始裝死。
但被窩裡的手腳卻不可抑制地抖動起來。
「啪嗒,啪嗒。」
黑暗中,極輕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一股涼意撲面而來,那個身影現在一定已經到了我面前。
我感覺得到,TA 幾乎都快貼到了我的臉上。
我不確定自己的呼吸是不是變快,睫毛有沒有因為緊張而顫抖,此刻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
TA 到底是誰? TA 要幹嘛?如果 TA 要做什麼,我和郝青青两个人反抗得了吗?
短短几秒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涼意倏地消失,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我壯著膽子,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看到那個身影已經朝門口走去。
我心中一喜,要离开了吗?
下一秒,手機劇烈震動起來,「嗡嗡聲」的震動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身影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我覺得自己全身血都要倒流了。
2
「啪!」
一聲脆響,宿舍裡驟然明亮起來,刺得我眼睛閉了閉。
「哈哈,你們兩個別裝睡了,是我啊!」
熟悉的嗓音,我和郝青青同時坐起身,原来是陆嘉禾!
郝青青没好气地把枕头扔向她,道:
「陸嘉禾,你大半夜的,要把人吓死啊!」
看到眼前真的是舍友陆嘉禾,我才放鬆下來,但是心臟還「咚咚咚」地猛烈跳動著,方才實在太可怕了,現在我還緩緩不過來。
「嘉禾,你這樣,真的會把人嚇死的。」
陆嘉禾吐了吐舌头,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但是你們也不想想,除了你兩位,也只有我才有鑰匙啊。」
郝青青疑惑问道:
「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暑假來臨,同學幾乎都離校回家了,我跟郝青青也打算明天就走的。
「別提了,大巴士走半道上遇到路面塌陷,一車人又被原路拉回來了。」
我定睛看向她,她全身上下竟然濕漉漉的,剛剛我察覺到的瘆人的涼意估計就是因為這個。
我下床遞給她一條毛巾,示意她擦擦臉上的水。
「外邊下雨了嗎?怎麼跟個落湯雞似的。」
陆嘉禾摆摆手道:
「我得去洗洗。」
然后她一头钻进了卫生间,嘩嘩的水流聲隨即響了起來。
我的手機還在響,方才都沒顧得上去看到底誰打來的。
原來是男友邵宇。
這個時間,他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不过这大半夜的,他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我狐疑地接了起来。
「林雪,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可要穩住啊。」
邵宇声音有些低沉,聽起來情緒不高。
「陸嘉禾今天回家坐的那班巴士,遇上了道路塌陷,車子側翻掉入河裡,一車人都被淹死了! 」
3
邵宇語速比較快,但說出的話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傳入我的耳朵。
我下意識想要反駁,告訴他陸嘉禾明明已經回宿捨了,怎么会被淹死呢?
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想起來,陸嘉禾走的時候明明拉了個黑色皮箱,可回來的時候卻是空手。
她的行李呢?
再联想到她全身湿透的样子,我頭皮一陣發麻。
我不死心地推開陽台門衝出去,藉著路燈,可以看到地面上很乾燥,抬頭看天,滿天星星閃爍,哪里有丝毫下过雨的痕迹?
六月的天气不是一般的热,我卻在一瞬間如墜冰窟。
電話那頭的邵宇還在說話:
「林雪,林雪?你別太傷心了,辅导员他们……」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已经没注意听了。
「啊——」
郝青青忽然尖叫起来,我猛地轉身,只見她一隻手指著衛浴門口,焦急道:
「水!怎么那么多水?」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衛浴門縫裡,正源源不斷地往外滲水。
「一车人都被淹死了!」
刚刚邵宇的话一遍遍回响在我脑海里,我感覺有些腿軟,卻還是硬撐著,將郝青青從床上拉起來。
郝青青一臉茫然,正要問我,我低聲打斷她:
「别说话!快走!」
可是卫生间就在进门处,我的手還沒搭上門把手,「吱呀」一聲,浴室的門就打開了。
4
陸嘉禾走了出來。
我嚇了個激靈,重重撞在門上。
正在用浴巾擦頭的陸嘉禾大聲叫道:
「下水怎么坏了?我洗完澡才发现水都漫出来了!」
郝青青朝里看了一眼道:
“我就說,好好的怎麼流了這麼多水。」
「不過,你俩这是要去哪儿?」
陆嘉禾擦头的手一顿,抬頭看向我,那聲音在我聽起來似乎有些不悅。
我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道:
「去跟宿管阿姨說一聲,讓她找人來看。」
「不用,再說這麼晚了也不方便,用陽台上的晾衣桿捅一下就通了。」
陆嘉禾把我俩拉了回来,又順手反鎖了門。
門鎖「喀噠」一聲,讓我的精神緊繃到了極點。
接著她到陽台拿曬衣桿,自己在衛浴裡忙活。
這時,我才注意到跟邵宇的電話還沒掛。
我摁掉電話,悄悄給他發了個訊息:
「陸嘉禾她半夜忽然回到宿捨了。怎麼辦?邵宇,我好害怕。」
「林雪,你別怕,找機會先出去或裝什麼都不知道。我今天的火車晚點了,我還在火車站,我现在就回学校去接你!」
邵宇的话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儿,我在床前緩緩坐下,思索該用什麼理由出去。
陸嘉禾忙完後,哼著歌去吹頭髮了,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郝青青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我裝作無意問道:
「嘉禾,你的行李去哪了? 」
5
陸嘉禾不假思索道:
「那麼大個子箱子拎著多麻煩,我直接寄存在車站了,明天走的時候再取嗆。」
「那你身上的水是怎么回事儿?」
「回来路上没注意,走水坑旁了,被一輛車給濺的,下次别让我再遇上它!」
我點點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又問她:
「我好像聽說,回你家的大巴车有一辆出事了……」
吹风机突然停了下来,陸嘉禾側頭直勾看向我。
我一驚,連忙低頭看手機,怕她發現我的異樣。
「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時氣氛有些僵。
「唉。」
陆嘉禾忽地叹了口气,幽幽道:
「這麼晚了,本來不想跟你說,怕嚇到你們,就是我那班車的前一班車,剛好碰上塌陷,直接側翻掉進河裡,那一車人,我估计都……」
郝青青一听也从床上翻身起来,驚蟄道:
「媽呀,這麼恐怖,那你岂不是差点就……」
陆嘉禾后怕地点点头。
郝青青拿起手機說道:
「這麼大的事兒,新聞上肯定報了,我看看。」
「大晚上的,別看了,做惡夢。」
听着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如既往我們在宿舍裡的樣子。
我開始懷疑剛剛邵宇的話了,有可能他看錯班次,得到的是错误的消息?
我打算再联系邵宇问问清楚。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林雪,你在嗎?我是邵宇。」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意外極了。
她倆意外,可能是不懂邵宇為什麼這麼晚過來找我。
我意外的是,火車站距離這裡車程最快也要半小時,邵宇是如何做到十几分钟就赶回来的?
不管了,至少他在,我就沒那麼害怕了。
我起身準備去開門,郝青青跳下床一把拉住了我。
「别!」
她颤抖着手把手机递给我,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天旋地轉。
「A 大三學生邵某,於今日下午在火車站二樓意外墜落,不幸身亡。」
文章里甚至配了一张事故现场的照片,雖然打了馬賽克,但是那熟悉的身形和衣服,就是邵宇無疑!
6
我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直接朝後癱倒,幸好背後是床。
此刻各種情緒交織,不知是悲傷多一點,還是害怕更多一點。
郝青青站在我身邊,也是滿臉惶恐,驚疑不定。 「砰砰砰!」
敲门声变得急促。
「林雪?林雪?快开门呀!」
陆嘉禾还在门口的镜子前梳头发,沒有註意到我跟郝青青這邊,她提高聲音搶先說道:
「邵宇,你這麼晚過來幹什麼?我們都要睡了。」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顿,隨即邵宇說道:
「嘉禾是嗎?麻煩你幫我叫醒林雪。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找她,她說了會等我的。」
陆嘉禾跟郝青青都看向我。
不用照鏡子,我可以猜到我現在的臉色有多蒼白。
我緊緊握住郝青青的手,極力控制自己,但一開口還是難免帶了顫音:
「邵宇,你從火車站回來怎麼這麼快?我剛睡醒,衣服都沒穿好呢。」
「火车站到学校,新建了一條路,所以我回來就快了啊。」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理由,但是…
我又忍不住看向郝青青的手机,照片上那件帶血的藍色短袖,還是我買給邵宇的。
我絕望地閉了閉眼,試探說道:
「邵宇,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突然覺得不太舒服,想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林雪……」
「求你了,先走吧,好嗎? 」
我哀求道。
陸嘉禾也點頭道:
「快走吧,快走吧,也不知道你怎麼進來,宿管阿姨都不管的吗?」
陆嘉禾话毕,門外沒了動靜。
好像走了?我跟郝青青對視一眼,眼中都是慶幸與後怕。
陸嘉禾對我和郝青青的異樣渾然不覺,照舊梳頭護膚。
郝青青平靜了半晌,方才開口道:
「嘉禾啊,你過來下,我跟你說一件事。」
陆嘉禾扭头问:
「什麼?」
郝青青刚把手机举起来,門外響起一陣叫罵:
「陸嘉禾,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丑女人!」
陆嘉禾最忌讳别人说她长相,當即變了臉。
憤怒的她幾步走到門口,扭開門鎖後一把拉開了門!
7
我和郝青青甚至來不及阻止。
「邵宇,你什么意思?」
邵宇一把推开陆嘉禾,向我跑來。
嚇得我跟郝青青發出陣陣尖叫,拼命往床角縮。
「你别过来!别过来好吗?」
「林雪,我來了,你別害怕。」
郝青青拿起床上的东西都朝他扔过去,哭喊道:
「就是你来了我们才害怕好吗?你快出去啊!」
陆嘉禾此时终于发觉不对劲了,她顧不得去追究剛剛邵宇為什麼罵她,走過來問道:
「你兩個這是咋了?怎麼一副見鬼的樣子。」
混亂中,郝青青的手機掉在了地上,邵宇和陸嘉禾剛好都能看到上面的新聞和圖片。
陸嘉禾不可置信地看向邵宇,臉上也出現了害怕的神色。
邵宇急了,道:
「不是這樣的,林雪,今天火車站的確有人發生意外了,但不是我,你看我現在就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啊。」
「可是那个衣服,還有標題裡的邵某,除了你还能是谁?」
邵宇哭笑不得:
「大學生撞衫太容易了,至於那個 A 大大三學生邵某,我猜測,應該是我的學生卡剛好被他撿走裝在身上了吧。現在那些媒體,警方還沒出定論,他們就敢不負責任地胡亂報道。」
我想起來了,今天下午,邵宇的確有傳訊息給我,說自己的學生卡不見了。
這麼看來,似乎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邵宇看我冷靜下來,直接拉起我道:
「林雪,跟我走!」
陆嘉禾刚刚一直没说话,此刻狐疑道:
「這大半夜的,你带她去哪儿?」
「家里突然给我打电话,讓我把女朋友帶上,所以我回來接林雪。哦,嘉禾,剛剛我說的話你別介意,我是太著急了,怕趕不上下一趟車。」
邵宇刚拉起我的手,我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甩開他的手。
「林雪,你……」
「邵宇,你也误会了!」
邵宇闻言脸色剧变,想抬手摀住我的嘴,卻晚了一步。
「嘉禾她沒事兒,出事的是她前面那辆大巴车!」
陆嘉禾皮笑肉不笑地问我:
「林雪,你的好男友说我什么了?」
我正要回答她,卻猛然發覺,陸嘉禾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著成片的斑塊。
我曾經在死去的捨友阮語屍體上見過,是屍斑。
8
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只是呆呆地看向陸嘉禾。
邵宇在我耳邊低語:“什麼都別說,趕緊走。」
掌心一片黏腻,讓我很不舒服。 不知道為什麼,萬分緊張的時刻,我還有空注意手上。
那裡出現了一大片刺眼的鮮紅,全部都來自身旁男友的手,血已經浸染了他整個臂膀,順著手臂流到手上,而且越來越多。
兩次巨大的衝擊徹底擊垮了我,我一把推開邵宇,拉著郝青青躲進了廁所。
「鬼……他们两个……都是鬼!」
「林雪,你冷静一点!」
「尸斑!还有血!」
郝青青皱眉道:
「什么尸斑?谁流血了?」
「林雪,你干什么?快出来!」
门外两个人开始拍门,我用背死死抵在門後。
「你沒看到嗎?陸嘉禾手上的屍斑,还有邵宇全身都是血!」
郝青青抬手在我额头摸了摸道:
「你在说什么啊林雪?你最近是不是停药了?」
她说的药是我的抗抑郁药物,最近我好像確實忘記吃了。
我搖頭,緊緊閉上眼睛,將她摟得更緊。
門外的叫喊聲越來越高,郝青青似乎嘆了口氣。
「林雪,你看我脖子上戴的這個,是我外婆給我的。」
我看向她的脖子,那裡有個綠色的瑪瑙石。
這個她曾經跟我們說過好多次,她家祖傳的,據說可以抵擋不乾淨的東西靠近,所以她一直當護身符貼身戴著。
「其實剛剛都是你的幻覺,嘉禾和邵宇都好端的,不信你跟我去試試。」
说着她就把门打开,我緊張地握住郝青青的手。
郝青青把吊墜取下來,對陸嘉禾和邵宇道:
「你兩個都摸一摸這個。」
二人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我親眼看著兩個人分別接過瑪瑙吊墜,吊墜沒有任何變化。
郝青青將吊墜伸到我面前道:「你看,好好的。」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陸嘉禾和邵宇,兩個人居然又恢復如常,哪有什么骇人的尸斑和血迹!
刚才……真的是我的问题吗?
「林雪,你停了藥,副作用可能有點大。」
我顺手拿了起来,有些不確定這個小東西是真的能分辨人鬼,還是只是郝青青為了安慰我故意編造的謊話。
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把吊墜握在手上的那一刻,瑪瑙從墨綠色,瞬間變成了血紅,紅到發燙!
9
這次,輪到他們三個變了臉色。
郝青青摀住嘴巴,哭了起來。
驟然間,撞擊聲、慘叫聲、爆炸聲似乎要貫穿我的腦袋。
我想起來了,七天前,發生了一場事故。
我痛苦地摀住腦袋,蹲了下來。
「對不起,林雪,我們三個…做了一場戲。」
邵宇满怀愧疚地说道。
「因為,必須你自己想起來,我們才能救你。」
我红着眼抬头,他們三個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郝青青為我解釋了來龍去脈。
七天前,我在去祭拜阮語的路上意外身亡。
據說有的人死後,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是會回到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繼續無知無覺地過下去。
但是,如果過了七天,死了的人還未清醒過來,那他就會永遠沉溺於這個虛假的夢境,再也無法解脫。
而今天,正是我的頭七。
「還好,你总算是想起来了。」
郝青青泪眼汪汪地说着。
是的,我想起來了,那场车祸很惨烈。
车子侧翻,有人掉进了河里被淹死,有人从车窗里飞出去被摔死,有人因为挤压窒息而死……
我抬头问道:
「既然你们早就知道我不是人,不害怕吗?」
陆嘉禾抱住我,柔聲道:
「傻瓜,我们是你的好朋友啊,怎么会害怕?」
邵宇悲痛道:
「都怪我,没保护好你。這一次,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困住。林雪,让我们帮你吧!」
郝青青和陆嘉禾都关切地看着我。
「因为你所以为的世界其实并不是完全真实的世界,只要你做出违背常理的事,你就能解脱!」
郝青青用手指着阳台:
「比如,从阳台上跳下去。」
我茫然又顺从地点头,像受到蛊惑一般,一步一步走到阳台。
我的手摸上了阳台,三双眼睛热切地望着我。
「跳吧,跳下去,就再也没有痛苦了。」
隨即,我哧哧地笑了起来,道:
「三位是觉得,我跟你们一样蠢吗?如果真是那样,你们也不会被我弄死了呀。」
10
我不屑的态度似乎惹怒了对面的三个……鬼。
刚刚还正常的三人瞬间变化成可怖的模样,凄厉地叫起来。
陆嘉禾的整个身体泡发肿胀,尸斑遍布全身。
邵宇脑袋上出现一个血洞,四肢以各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而郝青青,我歪头看向她,她整个胸腔部分都陷下去了。
「啧啧啧!」
我一一点着他们三个道:
「淹死的,摔死的,把肺挤没了的,哈哈哈!」
我拍手称快,这可是我的杰作啊。
七天前,我跟邵宇提议租辆车去市区郊外玩,刚刚拿到驾照的他欣然答应。
然後,我又邀请了陆嘉禾跟郝青青同行。
路上我让邵宇喝了下过药的饮料,他开车的时候就有些神志不清。
高速路上,车子油门被踩到 120 公里/小时,邵宇一个没注意,撞向了护栏。
车子在全车人的尖叫声中重重翻滚了几下。
三个人的安全带早被我做了手脚。
邵宇和陆嘉禾当即飞出车外,一个掉进河里,一个摔在地上。
而郝青青的安全带竟然没有完全失效,她撞在了我的副驾驶座后面。
我忍着自己的伤痛,控制座椅调节按钮,一直向后挤压,挤压,直到不能再后退。
那天,是我最畅快的一天。
「林雪!从头到尾,你都知道这是我们给你设的局吗?」
陆嘉禾张着血盆大嘴,怒不可遏道。
我嗤笑道:
「那个胆小鬼,怎么可能知道?而且,设计弄死你们三个的,也不是她啊。」
邵宇布满血迹的脸上出现了疑惑和惶然,問道:
「她?那你又是谁?不对,我们三个一直跟着你,不会错的!」
「呵,我是林雪,也不是。」
我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道:
「我是她身体里另外一个人,一个凶残、胆大、暴戾的林雪。」
郝青青还是不可置信地摇头道:
「怎么可能?你一直是胆小内向的……」
我猛地打断她的话道:
「是!在你们三个害死阮语之前,的确还没有我的存在!」
11
林雪是个极度自卑和内向的小县城女孩,阮语是个极度热情开朗的本地女孩。
本不是一路人的两个人,竟然成为了好朋友。
阮语鼓励林雪,去交朋友,去参加社团,甚至,去交男朋友。
可沒想到,男友和两个舍友的背叛,让林雪失去了这个最好的朋友,甚至,自己也成了帮凶。
「你……你都知道了?」
郝青青居然还有些心虚,都变成鬼了,真是心虚个鬼啊。
「别说那么多了!不管她是林雪,还是个什么神经病,咱们三个一起杀了她,让她也尝尝死是什么滋味!」
陆嘉禾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我微微一笑,拿出一件东西。
一阵绿光之后,陆嘉禾被狠狠弹飞,她尖声叫着掉落在地。
一颗绿色的玛瑙石在我掌心静静躺着。
郝青青大喊:
「那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
沒錯,郝青青的护身符,就在我这里。
「看來,你说得果然没错,真是个宝贝啊。」
我嚣张地看向郝青青。
郝青青被我刺激到,也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我精准地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惊呼声中利落地用一根红绳紧紧缠住她的手腕。
红绳一接触到她的皮肤,便深深嵌进她的血肉中,郝青青痛得高声哭喊。
邵宇和陆嘉禾想来救郝青青,都被我用玛瑙石制住。
我如法炮制,取出另外两根红绳也绑在二人的手腕处。
「啊——」
陆嘉禾甚至痛到下跪。
我冷笑,这可是我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只要一接触到他们的皮肤,必定是蚀骨钻心之痛,而且,越挣扎疼得就越厉害。
我将三根红绳的另一端握在手里,嚴肅道:
「好了,三位,好好来赎一赎你们的罪孽吧!」
話音剛落,整个寝室轰然倒塌,剧烈晃动中,我瞇了瞇眼。
再睜開眼,我们四个处在了一座墓园之中。
面前的一座墓碑上,写着六个大字:
「爱女阮语之墓。」
12
墓碑的照片里,阮语浅笑盈盈,如花般美好。
只可惜,她的年龄被永远定格在 21 歲。
我一把扯起陆嘉禾的头发,逼得她不得不直视阮语的墓碑,說:
「阮语对你那么好,她的衣服鞋子、保養品,都大方地跟你分享,而你呢,一个面貌丑陋、嫉妒心重的女人,只会恩将仇报!」
我又掐住郝青青的脖子道:
「好学生是吧?想拿奖是吧?那你倒是自己努力啊?见不得同学比自己优秀是吗?」
我越說越氣,对着邵宇的脸狠狠踹了过去,将红绳拉得更紧,恨恨道:
「最可恨、最该死的就是你!为了接近女神,先追我让我做你的女朋友,然后再利用我约阮语出去,竟然,竟然对她做那种事!」
邵宇痛苦万分,兀自狡辩着:
「阮语出事我也不想的!谁让她自己反抗得那么激烈!」
我双目赤红,脑子里又浮现出阮语失踪三天后被找到的画面。
林雪像疯了一样拨开人群,跪在已经僵硬的阮语面前。
她哭得声嘶力竭,默默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谴责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邵宇所谓的寝室联谊?为什么陆嘉禾说阮语有事先回家就轻易相信?为什么想给阮语打电话的时候被郝青青拦住就作罢?
警方对于阮语的死因给出的结论是意外坠崖。
自从林雪猜到了阮语可能死亡的真相,巨大的悲痛和自责日日夜夜在她脑中辗转磋磨,最後,居然衍生出了一个我。
我是林雪心底最深处的愤怒和反抗。
我出现的时候,林雪就沉睡了,我开始慢慢地去调查阮语死亡的真相。
这个过程中,男友和两个室友不免发现异常,林雪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因为阮语的死悲伤过度而患上了抑郁症和妄想症。
当我终于可以确定阮语的死跟他们三个人有着直接关系之后,我毫不留情地制定了杀人计划,并把日子选在了阮语忌日那天。
或许是我太过于强大,强大到压过了林雪真正的那个人格,我想出现的时候就出现,想沉睡的时候就沉睡。
他们三个试图迷惑的,只是林雪罢了,但是我,是绝对不可能上当的。
我强迫他们三个并排跪在阮语墓前,然后拿出一把榔头。
三个人眼中浮起害怕和绝望,陆嘉禾跟郝青青开始向我求饶。
我才不会有一丁点儿心软。
邵宇试图反抗,但是,此时的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在阵阵哀嚎声中,我敲碎了他们的胫骨。
「從此以後,你们给我跪在阮语面前,要永远、永远地忏悔!」
天际传来一阵铃声,我闭上眼睛喃喃道:
「该结束了。」
14
「该结束了!」
似乎有人在呼唤我,在清脆的闹铃声中,我睜開了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随后几个人殷切地靠了过来,我听到有人着急问道:
「林雪,怎么样了?」
头上的脑电帽让我很不舒服,我压下不快,做出一脸愧色:
「阿姨,對不起,我盡力了,可是他们三个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我的话。」
眼前的女人失望地「啊」了一声,向后跌倒,被她身旁的中年男人及时扶住。
「邵太太,这是国际上最新的技术,还尚未有人成功过,成功率本就……」
女人还是不死心,她扑在我面前,声泪俱下道:
「林雪,我求求你了,再试一次好吗?」
我蒼白著臉,还没来得及张口,女人身后的男人沉声劝慰道:
「医生说了,再试一次的话,林雪她自己可能也回不来了。」
我不甘心地说道:
「不,叔叔,我愿意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努力想办法把邵宇他们带回来!」
男人无奈摇头道:
「如果现在突然有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必须自杀才能回到现实世界,我也根本不会相信的。」
女人哀恸地看向我的左边,那裡,躺着三个人。
分别是邵宇、陆嘉禾、郝青青,此时他们脑袋上都戴着和我相同的脑电帽。
他们三个,在那天的车祸之后,都变成了植物人。
三家父母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救自己的孩子,当他们得知国外刚刚发明了一种最新技术,有望唤醒植物人,于是砸下重金邀请了整个医疗团队过来。
这项技术认为,植物人无法清醒,是因为在他们的精神世界,或者说梦境里,自己依旧好好生活着,和现实中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只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虚假的,然后自杀便能苏醒过来,返回现实世界。
这项技术的操作原理,是需要有一个人主动进入植物人的精神世界,通过高科技的介入,这个人有一定的权限可以修改植物人的梦境,以此让他们发现自己的世界是有 bug 的。
我是邵宇的女朋友,当他的爸妈把这些告知我之后,我自告奋勇去做这个唤醒邵宇的人。
呵呵,送上门的机会,不把握住我就是傻子。
15
「医生坦言,这个有很大的风险,他们的技术目前还不是很成熟……弄不好,你自己可能都醒不过来。」
邵宇的爸爸跟我实话实说。
「叔叔,邵宇他们是我在大学里最亲近和信任的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我愿意签署自愿协议,万一出事,后果我自己承担!」
邵宇爸妈当然还是希望我去试一试的,他们看到我如此坚定的态度,自然也没有再阻拦。
庞大精密的仪器启动一次极其耗时且复杂,团队又是三家一起掏光了家底才请到的,所以大家最终决定,将三个人的大脑相连,我同时进入三个人的梦境。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是个极其艰难的任务。
团队的一位教授郑重其事地告知我:
「我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你一定要认真听。你进入他们的梦境之后,时间可以由你来掌控。但是在我们的客观世界里,只能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多一分钟都不可以!所以你要格外注意。」
「闹钟响了之后,无论是否成功,你必须醒来。否則,你也会变得跟他们三个一样。」
我點點頭,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梦境。
梦境是他们的,但是,由我来操控一切。
我带他们重温了那场惨烈的车祸,不過這次,我让车子撞得更狠,直接导致他们三个当场死亡。
在他们死之前,我让他们知道,是我策划了这场车祸。
梦境中的三个人以为自己真的死了,冤魂不散,反过来给我安排了一个幻境,想置我于死地。
只可惜,这种小把戏只能吓吓林雪那个胆小鬼。
我,可是无所畏惧的。
而且,他们能做到的一切,都是我赋予他们的。
我特意为他们创造的忏悔之地,将彻底禁锢住三个罪人。
永遠無法解脫,也永远,无法再苏醒。
一年後,我毕业了。
哦,不,是林雪毕业了。
她谨小慎微,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成为了芸芸众生中极其普通的一个人。
16
「教授,已经一小时零五分了!」
「超时太久了,唉。」
額外的
陆嘉禾和郝青青热络地交谈着,林雪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床上看书,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我要不要跟她们主动说话啊,可是她们聊得那么热闹,我好像完全插不进去话。」
林雪脑中正在天人交战,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高个子美女走了进来。
「你们好呀,我叫阮语,以后大家就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啦。」
林雪看呆了。 「这个女生好漂亮,性格好像也很好的样子。」
阮语从行李中拿出很多进口零食,大方地分享给室友。
陆嘉禾郝青青二人笑着道谢。
躲在床上的林雪更纠结了,这个时候再去跟人家打招呼,好像显得是为了要人家东西似的,可是一直不理人家,也有点儿太不礼貌了吧?
林雪有时候真痛恨自己这社恐拧巴的性格。
「你一定是林雪,对不对?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关照!」
林雪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阮语已经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塞进了她手里。
林雪拆开一颗放到嘴里,微微笑了,好甜呐。
阮语学习好,長得漂亮,性子又随和,班里的人都喜欢她。
课后的两人小组作业,不少人都想找她组队。
「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已经有队友了,就是林雪。」
林雪意外地抬头,阮语笑得狡黠,冲她眨了眨眼。
林雪心里一阵暖流通过。
陆嘉禾跟郝青青像一对连体婴,干什么都在一起。阮语是本地人,时不时要回家,再加上林雪那软懦的性子,落单是家常便饭。
不过只要有阮语在,总会关照她。
邵宇发来表白短信的时候,紧张无措的林雪去找阮语出主意。
「邵宇人感觉还不错啊,陽光開朗,体贴细心,不过还是看你对他有没有感觉啦。」
林雪其实是个被动型人格,她不确定自己对邵宇的感觉是不是喜欢,只要是异性跟自己说话,自己都会紧张到脸红心跳。
最後,在另外两个室友的撺掇下,邵宇请全宿舍人吃了个饭,就算是跟林雪正式确立关系了。
只不過,没有人知道林雪心底真正的想法。
「谈恋爱好麻烦,和阮语能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更少了。」
大二暑假来临之际,邵宇提出两个宿舍来一场联谊。
「城南的风景不错,可以约在一起去爬山露营。」
林雪却有些犹豫,因为阮语明天就要和自己的爸妈去旅游,联谊活动要是没有阮语,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你是阮语最好的朋友,你试着问问她,万一她答应了呢。明天活动一切费用我来出,就当是咱们感谢她经常对你的照顾,怎麼樣? 」
林雪思索片刻,便去问了阮语的意思,没想到阮语却一口答应。
「咱们小雪组织的活动,我必须参加!」 林雪开心极了。
爬山那天,众人渐渐分散了,到达山顶之后,林雪才发现阮语不在。
「阮语刚刚接到家里的电话,先回家了。」
陆嘉禾说道。
林雪心中有点担忧,想给阮语打个电话。
郝青青一把夺走她的手机道:
「你还不相信我们吗?快搭帐篷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众人忙起来的时候,邵宇离开了好久,回来后脸色不太好。
林雪问他原因,他只说可能吃坏肚子了。
阮语死后的每个晚上,林雪都要失眠。
她整晚整晚地瞪着双眼,一遍遍回想。
要是那天没有邀请阮语就好了。
要是那天没有听郝青青的,给阮语打个电话就好了。
要是那天邵宇不见的时候,去找一找就好了。
要是……
林雪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似乎有无数个林雪,无数个嘴巴围着她滔滔不绝,她痛苦地捂着头,即便如此,她都不敢发出叫声吵醒另外两个人。
忽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林雪困到眼皮打架,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睡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谁在跟她说话:
「胆小鬼,你不敢做的,就让我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