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時候,室友為了三千生活費,答應了給鬼代孕。
那雇主還給她說,只要生出來,另外獎勵一萬。
結果室友在七月十五難產死了。
一個月後,我們寢剩下的三個女生都開始噁心嘔吐…
1
起初孕吐的時候,室友鐘巧巧是以為是我買給她的早餐不乾淨,咒罵著將豆漿潑到了我臉上。
滾熱的奶白液體順著我的頭髮往下滴,燙得我哆嗦了一下。
我不敢爭嘴,忍耐著蹲下來收拾。
鐘巧巧繼續在我頭上罵,罵我手腳笨,腦子呆,一點都不如死去那個蔡春花。
說完後,她似乎想到蔡春花已經死了一個月,又悻悻閉上了嘴。
「重新出去給我買,買我滿意為止。」
我咬著唇,手微微顫抖:「可我沒錢了。」
「沒錢?沒錢想辦法啊。」
打掉下來的包子和饅頭落在地上,我一個個撿起來,包子上沾了液體,滑膩發軟。
地上就是蔡春花死的地方,之前撒的硃砂粉,變成一片黑膩的紅,全沒了。
她死了,我就成了接替的欺辱對象。
蔡春花死得慘,渾身赤裸,臉上蒙著紅色塑膠袋,詭異又窩囊,但又沒有他殺痕跡。
最後校方把這事壓了下來,說她是提前返校,不是開學時間,學校沒啥責任,又給了蔡春花家裡一筆錢便意外和解了。
但我知道不是意外。
蔡春花死是因為鬼借孕,我牽線的。
我爸生前有給我說過,橫死早喪的人這輩子要藉孕消債了卻因果,專門找活女和鬼媾和。
做成了那可是積福又發財的好事。
事定之後,女方會有一個不低於三千塊的大紅包,酬勞另算。
這對我們這些窮學生來說,那是好幾個月的生活費,一筆巨款。特別是貧困交加的蔡春花,更是巨款中的巨款。
所以我當時找到她,她立刻答應了這樁買賣,辦好了我也能拿到一筆可觀的介紹費。
但是,我沒想到,她竟然將說好要保密的事告訴了室友鐘巧巧。
這下,她自己死了,我介紹費沒拿到,卻被抓住了把柄,不得不成了鐘巧巧的新狗腿子。
2
我出門,看著手上的包子,拿紙擦了一下,飢餓讓我兩口吃了下去。
包子是辣馬鈴薯絲餡,紅紅的,像沒煮熟的肉。
我使勁屏住呼吸嚥下去,卻還是一口沒忍住,全吐了。
一早上的早餐錢,全浪費了。
我呆呆站在花壇邊。
說窮,我並不比蔡春花好多少。
我爸死後,所有的錢都在後媽手裡,債都在我身上。
現在我只有三個月寬限期,要是還不上就會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那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我一度想到了裸貸甚至跟鐘巧巧出去“工作”。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爸的手機有人傳訊息問鬼借孕的事,我才看到了希望。
我知道這種鬼借孕。女方得要命硬,很硬那種。
我們寢室命最硬的就是蔡春花。
她是山裡考出來的,肚子裡被打胎打了兩次都沒打死,長滿繭的手掌一道斷橫紋。
當時我找到蔡春花,允諾她事成後有三萬的報酬。
蔡春花立刻答應了。
她當時還說算命說她這輩子能賺大錢,起碼五萬,沒想到現在就有機會了。
我又問她怕不怕鬼,她抖著嘴唇說鬼有什麼好怕哩,她又沒害鬼鬼也不會害她。
結果,沒想到鬼卻要了她的命。
想到這裡,我忽然一個哆嗦。
人的一輩子,氣運和財運都是有限的。蔡春花鬼借孕這次的確賺了五萬:學校的補償金正好就是五萬。
3
我把胃吐乾淨了緩了好一會兒,又去食堂和樓下小賣部都各買了一份豆漿。
奶白的豆漿裝在杯子裡,我盯著看了一會兒,往裡面吐了一口口水。
然後才重新拎著回去。
鐘巧巧已經起床了,她胡亂洗了個臉,正在化妝。
我們仍住在這個寢室,是因為學校要壓這件事。
但就算這樣,也在寢室撒了硃砂,給我們發了壓驚紅包,還減免了宿舍費。
來做事的居士曾提醒不能見血,但鐘巧巧攢下來的髒內褲還是到處亂丟,最近她剛剛來了姨媽。
一看就是血。
這些都叫我洗,特別噁心。
我看著鐘巧巧用劣質化妝品描眉畫眼,那張臉面皮青薄,腮骨橫突。
這樣的人,是沒什麼福報的,一看就是窮命。
但耐不住鐘巧巧會裝,在外面撿化妝品盒子和名牌袋子然後假裝自己的,騙過了好多人。
我忍著噁心,將豆漿遞過去。
鐘巧巧在鏡子裡看了一眼,突然指著我吐口水那杯說:「這杯豆漿,給你喝了。」
她似笑非笑:“怎麼?不想喝?你不是挺饞嗎?”
啪的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厲害啊,都會吐口水了。」
我的臉火辣辣痛,她怎麼知道的?
來不及多想,她用力抓著我衣領一推,我摔在地上,豆漿撒了一地。
她又踢了我好幾下,才蹲下來拍了拍我的臉,說給我一個機會,只要我把豆漿舔了她就原諒我。
要是不願意的話,她伸手拿著手機笑嘻嘻晃,相簿裡面是我和蔡春花的對話截圖。
「說你聰明吧你又蠢得要死。宋悅,你怎麼不想,蔡春花那麼窮怎麼可能買得起手機,她天天拿誰的手機跟你聊聊? 」
我心裡頓時絕望。鐘巧巧站起來又踢了我一腳,我的鼻子溫熱,有什麼東西在湧出。
七七之內死地不能見血的。
我伸手想去摀鼻子,被鐘巧巧一腳踢開手。
「喲,不服?宋悅,別說我沒提醒你,你這個月的遮口費明天到期了,先想想辦法吧。」
4
等鐘巧巧出了門,我擦了把嘴坐起來,卻終於忍不住哭起來。
以前蔡春花受罵的時候,只覺得可憐,現在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不過十之一二。
鍾巧巧說要我每個月給兩千的遮口費。
她要錢是為了整容,她總覺得自己臉大,想去削臉。
這個賤人覺得她削了臉就能跟蔡春花一樣好看了。
可我哪裡有錢?
我哭著哭著忽然從靠窗上舖的簾子裡傳出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能不能別哭了。我在看書。」
我瞪了一眼那個自詡好學生的室友。
這個人最會裝樣,我問她:“剛剛是不是你告的狀?”
李美熙想說話卻皺眉似乎聞到什麼,忽然作嘔。
她刷得拉上了床簾。
緊接著簾子後面傳來了乾嘔聲。
那聲音牽動我的胃,我頓時也跑到廁所吐了。
等吐得苦膽汁都要出來,我才扶著洗手台坐下。
從昨天開始的微微低燒、嘔吐,我們三個的症狀一模一樣。
啪嗒的一聲,一塊紅色的肥皂掉下來。
這是蔡春花的肥皂,她死以後,她那些曾經被我們看不起的東西,其實被我們三個瓜分了。
都別裝了,這個寢室就是個窮鬼寢,各個都窮得要死,又各個有自尊。
肥皂砸在我手上,明明是乾的,肥皂上面有個清晰無比的手指印,竟是男人的手印痕跡。我驚悚然一驚,直接將肥皂丟了,肥皂掉進了廁所那個黑的洞。
咕咚咕咚,就像蔡春花窮得發慌時的口水聲音。
5
蔡春花是個窮鬼裡面墊底窮的黑窮美。
窮得吃飯都是喝免費湯,沒打過車,沒去過商場,連電梯都沒坐過,第一次去圖書館就被困在電梯裡。
開學第二個月,學校組織了助學金評選,那時大家都不知道底細。
班長說覺得有困難的同學都上去說,於是這個說自己家裡有殘障證,那個說生活困難低保戶,個個都有證明。
蔡春花老實,本來要上去卻還是下來了。
她跟我說,那些同學很難,還是先給他們吧。自己可以勤工儉學。
我當時就覺得她很蠢。
那次我們寢一個都沒上去,越窮越小心越要臉越裝有錢。
結果拿了助學金的幾個同學第二個月就拿錢買了漢服和 AJ,還爭論貧困生就沒有資格獎勵一下自己嗎?
蔡春花看到都傻了。
第二年的大家學聰明了。
這回蔡春花也上去了,但是第一名最後被鐘巧巧得到了,因為她承諾要請全班一起去長見識。
鐘巧巧拿著這筆錢和她在校外認識的「成功人士」大男友帶著大家在慢搖吧玩了一晚。
全班基本上都去了。
蔡春花那天也喝了一杯酒。
她沒酒量,但聽說那一杯酒要幾十塊,她還是捏著鼻子喝了。
「不能浪費東西。」她流著眼淚說。
鐘巧巧哈哈大笑,罵蔡春花土鱉,又單獨叫了一箱,說老子有錢,喝一瓶,捨不得啊有本事都喝了。
蔡春花喝好多,兩個臉蛋特別紅,特別好看。
我說過了,蔡春花,其實挺好看的。
那天扶著她回卡座路上至少三個人問她要微信,一刷刷都是目光看著她。
後來回寢,鐘巧巧因為這事不高興好久,覺得自己被搶了風頭。一直到後面,鐘巧巧得了新男友的一雙很貴的高跟鞋才過去。
不!這事沒有過去。
我忽然想到,當初寢室現場少了一樣東西,蔡春花辦事時的喜鞋。
當時都以為是媽媽拿走了。
現在想想,蔡春花媽媽當時看到裸體的蔡春花,臊得連盆子箱子都沒要拿補償就走了,怎麼會帶一雙用紅筆塗紅的爛喜鞋?
而且,蔡春花死的時候,紅面(塑膠袋)蒙臉,都沒有揭蓋頭,鬼成孕這事也許根本沒成!
如果沒成,她怎麼會因為鬼借孕的事撞邪死去?
6
我的心一下砰砰狂跳起來。
當初借孕這事需要一個陰氣又安靜的地方。
我和蔡春花租不起飯店的尾房,又不敢去野墳,想著這女寢最陰,開學前又沒人。
就跟她說好七月十四回到寢室,十五開始做事。
但是她為了賺點開荒保潔費提早了幾天回去。
結果開頭還回我訊息,第二天人就沒了。
現在想來,鐘巧巧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事,那蔡春花的死說不定跟她大有關係!
畢竟,她那麼嫉妒蔡春花。
蔡春花雖然膽小又固執,但養白了以後長得不錯。
鍾巧巧每每恨不得直接將人家的臉抓下來貼在自己臉上。
看看吧,蔡春花死了,她那個搖擺不定的男友立刻對她又好起來了!甚至見到我都會打招呼,以前可不是這樣。
我越想越覺得可能。
只可惜,當初在寢室看到出事現場的宿管半路回家車禍死了。
而蔡春花她媽也一場大病沒了。
我跪在廁所門口,砰砰磕了三個頭:「蔡春花,你在哪裡?如果你真的有靈,你一定不能放過害你的人啊! 」
7
我磕完頭,當天傍晚鐘巧巧肚子就痛得厲害,去學校外的中醫館看。那個老中醫問了症狀,又給她把脈,把著把著就露出微妙的表情,問她有沒有結婚,打算什麼時候要小孩。
鐘巧巧當時就火了說對方瞎,自己哪裡像已婚婦女,老中醫才說,她是懷孕了。
鐘巧巧說不可能。
她回來讓我買了驗孕棒。
我和另一個室友李美熙也一人一根。要我們一起測。
「你們不也吐了,不也有點發燒嗎?我要是懷孕,你們也一樣! 」
結果測出來,我們都傻眼了,三個人都是兩條槓。
但我和李美熙連男友都沒有,我們怎麼可能懷孕?
鐘巧巧雖然有,但她說她都每次都吃了緊急避孕藥的,也絕不懷。
而且大姨媽還沒完。
我越看心越涼。
寢室裡陰森森,涼氣從腳下冒起來。
李美熙呆呆看著結果。
鐘巧巧不以為意,她大姨媽還在呢,她眼睛一轉給她男友小剛打電話要錢。
電話那邊小剛哥一副不認人:「放你媽的屁,老子上回跟你出去玩是開學前一周,三個人都在憑什麼就說是老子的! 」
我耳朵豎起來,開學前一周?
不對啊,那時候鐘巧巧不是跟蔡春花一起嗎?
鍾巧巧立刻關小了聲音,委委屈屈撒嬌說要小剛哥負責。
小剛哥哼:“你還要怎麼負責?不是給了你一個手機了嗎?”
掛了電話,她火氣很大:「渣男。窮鬼!一個爛手機錢夠?老子沒懷孕也被氣孕了! 」
我的脊背越來越冷,就像是有人在後頸脖子上吹冷氣。
我說:「有沒有可能,我們就是懷孕了。但是,是鬼胎。」
8
她們聽了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
我輕聲問:「你們忘了蔡春花怎麼死的嗎?」鐘巧巧哼了一聲,毫不避諱:「她不是意外死的嗎?搞那個什麼借孕,自己在寢室玩遊戲把自己嗨沒了。」
我也不避諱了,說蔡春花的鬼借孕儀式也許沒完成,但她是燒了八字穿了喜服的,剛好當時又是鬼節,鬼氣森森。
這一個多月裡,我們都睡在裡面,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鬼進來將我們當替身。
我提醒:「你們忘了蔡春花頭七那天晚上,我們睡得特別死,早上寢室的味道很難聞。」
她倆一下都不說話了。
那晚上大家都做過一些不堪入目的夢,早上醒來我渾身難受,腿特別痛。
當時沒多想,現在想來,脊背發冷。
「蔡春花這是恨我們啊。」我顫聲說,「她肯定幫那些髒東西引路了。誰害了她,她都記得呢! 」
鐘巧巧頓了兩秒,卻噗嗤笑起來:「煞筆。鬼?真要有鬼也沒那麼多有錢人了?有鬼我怎麼沒看到? 」
她伸手戳我腦門:「裝神弄鬼,你故意轉移話題是不是?是不是聽到我說錢心虛,又想拖延時間?你欠我的遮口費明天可到期了! 」
我顫抖了一下,鐘巧巧捏著我的下巴:“你要還不起,也不是沒辦法,你不長得也挺好的嗎? 」
她眼裡露出惡毒的光。
我看著她:「你別忘了,今天是蔡春花的七七。要是我們真的代替她懷了鬼胎,今晚她一定會回來拿娃的。」
9
鐘巧巧罵我神經病。
她說別的不說,就算有鬼,蔡春花也進不來,門口有鬼門檻,門上貼了血雞毛。
另一個室友照例在床上看書,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我不該再說,只能繼續幫鐘巧巧服務,給她放好鞋子,將鞋尖對齊上了床。
九點多的時候鐘巧巧還是忍不住給她男友打電話:「剛哥,你別掛啊,人家真的想聽著你的呼吸聲睡覺,嘿嘿,在睡覺了啊?人家的被子又香又軟,要不要一起蓋呀——大姨媽啊?快完了……”
對面掛了電話。
鐘巧巧罵了兩聲,又給她其他備胎打電話,結果知道她現在還在大姨媽,都沒理她。
很快寢室熄燈了,一片黑。
鐘巧巧正在傳訊息,手機沒電了,她罵罵咧咧要我把手機給她用。
“見鬼了,怎麼這麼冷?沒下雨就降溫了。」
四周一片死寂,月光慘白落在窗口,很快又被烏雲蓋住。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砰砰砰三長兩短五下。
和蔡春花小心翼翼的敲門聲一模一樣。
我頭皮一下炸了,顫抖了一下。
鐘巧巧沒回過神,不耐煩叫我:「大晚上誰啊,媽的,宋悅,你去開門。」
我沒敢動,我想打了一個關鍵點,顫聲說。
「等等,今天是蔡春花的七七…不能開門! 」頭七回魂,七七入地。
10
鐘巧巧吐了一口口水:「蔡春花,蔡春花,你特馬蔡春花上身了?不是我看不起她,慫人成鬼也是慫鬼。我數到三,你最好開門,一、二……”
等我顫巍巍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竟是個穿著裙子的高個子女人。
頭髮蓋住了臉,開門瞬間就擠了進來。
一說話卻是個男的。
正是鍾巧巧的男友剛子哥,他喬裝進來的。
鐘巧巧驚喜極了:「哎呀,你剛剛不是在開車嗎?怎麼突然來了?討厭,又給人驚喜。」
剛子哥低頭先看地上的鞋,看完了,他嘿嘿笑了笑,吭哧吭哧爬上了床。
而就在這時,我猛然看到,他的背上似乎還掛著個東西,隱約像個女人,那身影……太像蔡春花了!
微微佝肩和纖長的脖子!
我哆哆嗦嗦縮回被窩,嗓子一下卡住,渾身篩糠。
來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是不知道今晚她能不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那邊床上的鐘巧巧誤會我們心癢難耐,故意得意弄出更大的動靜來。
她跟剛子哥撒嬌:「哎呀,今天你好沉啊。」
剛子哥說:「不沉壓不住啊。」又是嘻嘻哈哈的笑聲。
然後是剛子哥的聲音:“是在這裡嗎?”
不知道他摸到什麼,鐘巧巧癢得呵呵笑:「幹嘛?」嘰嘰咕咕的笑聲和說話聲不斷。笑著笑著聲音消失了。
接著是撕扯聲。
這鐘巧巧真是毫無顧忌啊。
手機震動,是李美熙傳訊息。
「宋悅……那邊床上好像不只兩個人。」
接著又是一條:「我好像看到蔡春花了,在鐘巧巧的床上。」
我腦子一下炸開,轉頭從被窩偷偷看過去,什麼也看不到。
「大概看錯了?」我想迅速結束這個話題。
李美熙見我不信,過了一會兒竟將手機拿出準備偷拍給我看,結果沒想到是晚上,手機自動開了閃光。
明晃晃的一下,整個寢室都閃了一下。
一下子,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
整個寢室一片死寂。
這一回,鐘巧巧沒有罵人,也沒有說話。
她旁邊的男人倒是直接坐了起來,陰森森的月光照進來,那個男的……沒有影子。
11
幾乎同時,我和李美熙都同時用棉被遮住了臉。
寢室還是很安靜。
然後,是剛子哥怪異的腔調:“怎麼找不到呢?”
這腔調,不就是蔡春花的腔調嗎?
噗嗤,噗嗤,又是什麼撕扯翻找的聲音。
我半個腳都軟了。
「剛剛你看到了嗎?那個披頭髮的……」李美熙又微信問我。
我立刻將電話調整成靜音。
「別怕。我爸說,鬼是一種狀態也可能是一種意識。就像是波粒二象性一樣,你不觀察它就在你身旁,你一觀察,它就沒了。總之,不要當它是一回事。它們只能騙人的…”
「是蔡春花回來了是不是?那該怎麼辦?」我安慰她:「你不用怕,你和她又沒有過節。」
李美熙這次回得很快。
“那如果——有呢?”
她倆怎麼會有過節,蔡春花這個人膽子小,總說吃虧是福,要團結同學,就像個委屈包,誰都可以說兩句。
而李美熙不說她,她是班上出名的好人,因為這個人設得了不少優秀學生的投票。
她兩個沒有什麼衝突。
也不全是,我想起了,蔡春花在的時候,李美熙沒得過獎學金,她每次盯著蔡春花學習的眼神都很惡毒。
畢竟,室友的懶惰感同身受,室友的成功讓人心如刀絞。
李美熙發了一張圖給我,是我和蔡春花聊天截圖。
也是鐘巧巧的手機威脅我的截圖。
我一下反應過來:「蔡春花出事那晚,你也在?她用的其實是你的手機? 」
「嗯。那幾天我也提前回來了,她用過我手機。」
我就知道!鐘巧巧那麼摳的人,怎麼會捨得給蔡春花用手機?
難怪鍾巧巧不欺負李美熙,看來李美熙提前幫她找了霸凌對象。
看我沒回,李美熙又說:「我也不想的,但你知道鐘巧巧那人…”
“那晚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對面的老舊的床梯吱吱呀呀,彷彿有東西正要從鐘巧巧的床上下來。
我的心一下攥緊了。
“快說!不然一會我幫不了你!快!”
李美熙再也沒有平日的清高樣子。
12
她傳給我的訊息內容很簡單,卻讓人毛骨悚然。
那晚上,她一直都在。
從蔡春花佈置好準備脫衣服進行鬼借孕的時候就在。
但她只愛學習,向來不管這些事,所以只在自己床上背單字學習。蔡春花哭的時候,她背單字。
蔡春花瑟瑟發抖的時候,她也背單字。
半夜的時候,門開了,但來的不是什麼男鬼,而是好幾個男人。
那些個男人趁著睡著的蔡春花沒意識,就一個接著一個痛痛快快欺負了她。
那時候,李美熙也在背單字。
她的心裡只有一件事,學習。
“我是什麼也沒做。」李美熙很無辜問我說,「這個也算是我的錯嗎?而且事後我也沒有收她的電話費啊!」
「什麼都沒做?你就一直眼睜睜開看著?她再怎麼也是和你朝夕相處的室友!你居然就看著?」我快速打字,“那為什麼事後你也不說清楚!”
「我怎麼說?我沒有證據。蔡春花自己偷喝了鐘巧巧留的飲料,裡面有藥睡著了……那些人都戴了套,而且結束的時候蔡春花分明沒死,她只是說肚子痛。她是第二天死的。突然就死了的! 」
有什麼東西快速從我腦中閃過。
我冷笑一聲:「你覺得這些話蔡春花能信嗎?你也是兇手!幫兇!」
一大串文字發過來:「你又覺得你好在哪裡呢?現在為她打抱不平?她吃虧被欺負的時候,你不也是明哲保身嗎? 」
李美熙意猶未盡,頭像一直出現“正在輸入”。
“你忘了她最開始是怎麼被鐘巧巧搞入坑的?你那時候不也旁觀嗎?”
蔡春花入坑是早晚的事,她太老實了,又太窮了。
蔡春花大一剛來的時候,她的清潔用品帶了一個肥皂。
特小心翼翼用,洗臉洗頭洗澡洗衣服都用這個。
她說是因為考上大學特別買的,以前在家都是用的皂角和洗衣粉之類的。
鐘巧巧當時就笑出聲,覺得蔡春花蠢又弱。
但讀了半年大學,蔡春花漸漸養白了,口音也少了些,竟然出乎意料好看起來。
班上好幾個男生喜歡她,鐘巧巧嫉妒得要死。
她知道蔡春花很窮,開始就假模假樣說可以先借錢給她應急,遲點還行。
蔡春花要寫欠條,鐘巧巧自己拿了欠條出來,讓她簽就行。
這是個大坑,陷阱。
老實的蔡春花很快就成了債務人,然後只好聽鐘巧巧的。她只好嚴格守著鐘巧巧的規矩,當狗腿子,還動不動就被威脅要債。
所以她一心想著快點還錢,只要還完錢,也許就可以結束。
但直到她死,這利滾利的錢也沒還完。
13
李美熙頓了一下:「我都給你說了,現在說怎麼辦? 」
我回覆她:「很簡單。鞋對內,鬼上床,只要你現在把鞋子一正一反,什麼東西都上來不了。」
訊息發過去,那邊安靜了一下。
然後我聽見被子窸窸窣的聲音,是李美熙在掀被子,準備弄鞋子。
但隨著她的動作,安靜的寢室響起了更讓人恐懼的聲音。
嘎吱嘎吱的床的聲音停下,有什麼東西真的下來了,然後穿上了鞋子,啪嗒啪嗒,很慢很慢的走路聲。
是蔡春花的塑膠硬底拖鞋的聲音。
聲音一點一點向我們靠近。
我一瞬間頭皮都炸了。
那個聲音很慢,聲音是剛子哥的,但是腔調是蔡春花的:「美熙,悅悅,你們在哪裡?我回來啦! 」
沒有回應。
聲音又說:「我跟人家說好了代孕欸,走得急落下點東西在這裡,我剛剛看了鍾巧巧肚子裡沒有誒。在你們那裡嗎?要是沒有孩子,人家不給結帳的。」
有東西噗嗤一聲破了,就算是密閉的被窩裡,也湧進了血腥味。
蔡春花怎麼知道鐘巧巧的肚子沒有,除非,她打開肚子看過!
那麼剛剛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
我渾身僵直,一動不動。
手機還在進訊息,但不是李美熙的,而是鐘巧巧的微信,她轉發了一則訊息在我們群組裡。
今天晚上十點多,在濱江路發生一起惡性車禍,司機重傷卻消失,熱心市民在二十分鐘後發現報警,現在還沒看到司機,有人懷疑是掉進水里,有人懷疑酒駕跑步了。
那個司機,正是剛子哥!
我聽見了李美熙倒吸涼氣的聲音。
看來剛子哥早死了,才會被蔡春花附身,然後從當初他爬上來的水管繼續爬上來進寢室,蔡春花這是將鐘巧巧對她所做的事情重新做了一次。我使勁吞了吞口水。
外面蔡春花的聲音更近了。
“你們不說話,那我就上來了哦。嘻嘻。」
她的腳步緩緩朝著李美熙那邊走過去。
我微微鬆了口氣,只要她過去,我迅速出去,還有機會。
而這時,我的電話一下閃了起來,是李美熙,這個惡毒的女人,她竟然打電話給我!
媽的,幸好我提前調了靜音!
這個惡毒的女人,平常都是一副愛學習老好人的樣子,其實心底最毒嫉妒心最強了!
她自稱是“學霸”,说自己高考失利才来了我们这个学校。
但她考试都进不了专业前五,每次都考不过蔡春花,甚至到现在连六级都没过。
要不是蔡春花没了,她恐怕今年也拿不上奖学金!
我刚刚庆幸了不到一秒!
一曲高歌突然从我的手机喷薄而出!
我整个人都炸裂了。
忘了,电话静音,但是微信语音不会啊!
“李美熙,我草你妈。」
14
下一刻,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向我床头响起。
「原來,是在这呢!嘿,悅悅,你不乖。”蔡春花的声音带了钟巧巧的腔调,“不是说好了,关灯以后不许说话吗?忘了规矩啦!”
这个规矩是最开始我们入住的时候,蔡春花作为寝室长记录下来的。
規矩是鐘巧巧定的。
但是所謂的關燈是指鐘巧巧的燈關以後。
她有個充電的小檯燈,每天玩夠了洗臉上床,她就會和她的那些哥哥男友之類的打電話,一個接著一個,一邊打一邊笑,有時候視頻,折騰完等一兩點,她就要睡覺了。
而在她睡醒之前,寢室裡不能有一點聲音。
除非等到她重新开起了她的小台灯。说是谁要是违反规矩,都会被收拾。
第一个也是唯一被收拾过的,就是蔡春花。
那次蔡春花在寝室跪了一下午,膝盖都青了。
然后钟巧巧说看她表现好,免了她今天的利息,也不会打电话给她妈催债。
蔡春花当时感激。
但她不知道,這件事還被鐘巧巧拍照發到朋友圈,說是有窮鬼偷東西,她大方原諒雲雲。
雖然沒有拍頭,但是大家一看就知道是誰,可憐蔡春花沒有手機,被議論了一個學期,甚至還有噁心的男生來給她一張票子,摟著她想“幫助她”,要她一起出去玩玩,蔡春花的名聲就是這麼毀的。
然後有人問我和李美熙是不是真的。
那次我沒吭聲。
李美熙說了一句:「隱隱約約有聽過。」
這大概也是蔡春花第二次助學金也沒評上的重要原因。
現在,蔡春花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的同時,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了我的被褥,涼氣透進來,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手緩慢使勁拉被褥,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使勁拉回來。
那手又使勁,我也在用勁。
但她的力氣更大,那被褥漸漸被撕開了,呲啦,呲啦…
陰森的月光漸漸露出一點縫隙,青色的光落在我前面一小塊縫隙中。
披頭散發的剛子哥,哦,不,是蔡春花,一手拉著我的被褥,一手想要伸進來摸我肚子。
因為我屏住呼吸,她不能确定我准确位置。
只能模模糊糊在前面摸。
“在哪里?悦悦,你在哪裡,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的。嘻嘻。就像你不害我一样。”这时候我才看到,她一只脚没了,下半身都是血肉模糊。
身上也带着烧焦的痕迹。
这痕迹仿佛天然带着味道,我感觉自己鼻腔快要痒起来,一个喷嚏正在酝酿。
“悦悦,你在哪,我摸不到啊。摸不到啊。」她的聲音漸漸尖厲起來,那扭曲的臉上漸漸漲紅,就像是窒息:「你別不出氣啊,不出氣好難受啊。啊呼啊呼,出氣啊。」
我一隻手已經按不住鼻子,只能鬆開手 全部摀住嘴。而就在這時,我看到她的後面,光著腳的李美熙正要跑。
我再也忍不住,一支手機砸過去。
李美熙:“哎喲!”
同時,我巨大的噴嚏也打了出來。
15
李美熙也摀住了嘴。
但是她抖得篩糠一樣,而蔡春花向她轉過了頭去,下一刻,她就尿了。
我看到斷腳的蔡春花興奮得骨頭在發抖:「嘻嘻,看到了,美熙,你在這裡啊。」
李美熙媽呀一聲,直接撲上去想開門。
但門上了鎖,她根本打不開。
「美熙,我剛剛問了鐘巧巧,她說借錢控制我的主意,都是你出的誒。
「還有那次聚會,也是你跟她說我勾引她男友,她才會一時糊塗,成全那幾個男人的壞主意,她跟我道歉了好久,他們也跟我道歉了好久。但我覺得,沒什麼誠意欸。
「美熙,你不是說要跟我當朋友嗎?你怎麼跟她說你最討厭我了,说我那么蠢居然学习那么好,仗着有张脸就勾三搭四。
“她还说你跟她说,我看起来就很老实,一定很有意思。所以你专门留在寝室帮我拍照。照片呢?我看看。」
蔡春花歪头:“怎么个有意思法啊?”
她伸手,前面的李美熙一下尖叫起来。
“宋悦!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
氣息暴露了她的位置,而恐懼壓低了她肩上的火。
所以蔡春花一下按住了她的肩膀。
「蔡春花,春花,春花!你聽我說,你要算帳找她啊!是宋悅!是她為了那介紹費,她明明知道是鍾巧巧那邊介紹的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鬼借孕!她也是幫兇,幫兇! 」
我罵道:「亂說!沒有鬼借孕大家怎麼會懷孕?雖然是鍾巧巧介紹的生意,但鬼借孕是真的。我是為了幫春花,而且介紹費我一毛錢都沒拿到! 」
李美熙顫聲反駁:“什麼鬼借孕,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是鐘巧巧騙人的。她就是為了討好她男人,為了抽成拿錢故意編的!都是她的錯!是她啊! 」
「但是,這個主意不是你出來的嗎? 」
我話音剛落,原本還有些遲疑的蔡春花另一隻白骨粼粼的手就像雞爪,猛然抓向了李美熙的肚子。
血腥味一下湧出,李美熙尖叫一聲,用盡全力去推蔡春花,卻只是從她臉上抓出一顆掉落的眼珠子。刺鼻的血腥味中,蔡春花忽然咦了一声,收回了手。
她歪着头看李美熙。
「哎呀,真有了,但不是我的那个。」
李美熙身体缓缓软下去,倒在自己的污秽中。
16
蔡春花转头看我,我也看着她。
我的手上全是红的。
都是朱砂。
她突然笑起來。
“干嘛不杀了她?”我问。
蔡春花说:“杀了不够。她肚子裡剛好有兩個位置,這輩子我想要一個身體健康的母親,我看她不錯。」
我轉頭看著李美熙的肚子。
對惡鬼來說,倒是個投胎的好機會。
有的孩子天生就是來討債的。
她蹲下來,將一個透明的魂體塞進了李美熙的肚子。
「兩個位置,一個給鐘巧巧,一個留給我,真好。」
“你就不怕她打了吗?”
「嘿嘿,人的一輩子,氣運和財運都是有限的。她命里只有两个孩子,打不了。」
我問:“她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蔡春花咯咯笑起来,眨了眨空洞的眼眶。
我一下反應過來,蔡春花头七那天晚上,我們睡得特別死,早上寢室的味道很難聞。
而头天晚上,钟巧巧热情叫我和李美熙喝过饮料。
我颤抖着手摸向自己肚子。
蔡春花咯咯笑道:“看来我要的宝宝在你这里啊。」
她嘻嘻笑着走过来。“宋悦啊,把它给我吧,给了我,我就能完成协议去拿钱了!我缺钱,我真的很缺钱啊。」
我看着她越来越近,那张变形的脸靠过来,我向后退,但我的身后就是床,布满灰尘。
阴森森的月亮照进来。
我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的李美熙,看到了肚子血肉模糊气绝身亡的钟巧巧。
噗嗤,手洞穿了我的肚子。
“我本以为,我们还算是朋友。”我对蔡春花说。
她的脸控制着刚子哥脸做出了苦涩的表情。
“在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你教我洗头要用洗发水,教我怎么充值,怎么上网,你帮了我很多,你一點也不嫌棄我,總是幫助我,你知道我的秘密, 我的生日, 我把你當我最好的朋友啊。但是, 為什麼你要幫鐘巧巧欺負我?那個鬼借孕,你說好的,是幫我的。」
「我幫了你, 你得到了五萬塊錢。你忘了嗎? 「我看著她, 「人的一輩子, 氣運和財運都是有限的。你的命中只有這麼多, 拿到手了, 一輩子就到頭了。但多出来的命和气运还有点用。」
她的脸露出疑惑的表情, 手在我的肚子里搅了一下。
“你……”她的脸猛然扭曲起来。
我微微笑起來, 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鬼手在我涂满朱砂的手上冒出了烟。
“我爸是个瘸子, 从小在殡葬行业干活,熬了三十多年,后来有了我,我從小身體就不好, 出生時候就該死的,我媽給我爸說保小, 保小,一定要保住。我爸就用他的命和運來養我, 漸漸家裡好起來, 但人的一輩子, 氣運和財運都是有限的。我爸身體越來越差,最後娶了後媽, 但還來不及幫我續他就沒了。臨死前,他跟我說,以後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好在有了你們,今年的命我應該夠了, 明年的應該換個好點的寢室了。
「對了,忘了說,那不叫鬼借孕, 那叫鬼借運。」
這世上的人, 活著的都是只知道藉鬼的運, 只知道要鬼保佑他們, 誰管過鬼願意與否呢?
「但你不一樣, 春花,我說過會幫你, 所以我還是會幫你一次。「我用力, 將她從還魂屍體上拉出, 然後走過去,塞进了李美熙肚子。
这下整整齐齐。
“看在蔡春花面子上, 命里给你留五万块钱,等你花光了,一辈子可就没了哦, 省着点。」
月亮明晃晃。
地上的人颤抖了一下。
肚子里那团气息已经消化差不多, 整个人也有了生机。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明天,要想好表情, 好好哭一下,不過這回,可以换个有钱的坏家伙的寝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