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聲突然在工業園區上空響起:
30min 後可能爆發殭屍危機,請各位聽清楚遊戲規則,獲勝者將獲得 5 千万奖金……
工人伸手猛地一推身边的同事。
被推那人躍出大門的上半身瞬間消失不見,下半身被及腰截斷,血淋淋的落在地上…
1.
中午 12 點,冰冷的無機質金屬音在園區上空響起。
「序號 Nous 已降臨,歡迎各位玩家。
遊戲規則僅宣讀一遍,請認真聆聽:
後可能爆發喪屍危機。
2.殺害同類可在被殭屍感染後獲得復活機會,殺戮成功次數與復活成功次數相同,但請注意被同類殺害不可復活。
3.每日需完成殺戮任務,24 小時內結束同類生命或成功殺害殭屍數量=0 的玩家,將會被自動清除。
5.沒有救援,逃出園區即被抹殺。
6.最終獎勵:殺害同類數量與殺害殭屍數量相加最高者,將獲得 5 千萬獎金。
規則宣讀完畢,恭祝各位逃出生天,贏取獎金,30min 倒數計時將從現在開始。」
机械音消失的瞬间,我的四肢從靜止狀態恢復如常。
游戏?丧尸?同类杀戮?我还在现实世界么?
车间内喧哗声四起,有人試圖向外撥打救援電話,哭嚷著沒有訊號。
不遠處一名叫周翔的員工猙獰大笑起來。這笑聲讓我的心緊了緊。
突然,有人在窗戶旁大喊。
「你們看大門外!」只見整個園區不知何時已籠罩在濃重的黑霧之下,園區外則是無邊的黑暗,一眼望不到盡頭。像是不知名怪物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園區內發生的一切。
這時依稀可見兩個身影出現在園區東門。
一人拿著樹枝走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將樹枝丟出門外。
卻沒有任何反應,如水滴落入大海。
就在此時,他身後的男人伸出右手,猛地一推。
不!似乎聽得一聲慘叫,繼而氤氳的血花爆開,湮濕了大地。
被推那人躍出校門的上半身消失不見,只有下半身被及腰截斷,掛著血淋淋的組織落在地上。
一瞬的靜止後,車間內炸開了鍋。
規則第二條:【殺害同類可在被殭屍感染後獲得復活機會,殺戮成功次數與復活成功次數相同,但请注意被同类杀害不可复活】
规则第五条:【沒有救援,逃出園區即被抹殺】浮現在我腦海。
顯然這人是利用第五條規則來驗證遊戲的真實性。
規則屬實,則遊戲為真,他可以利用第二條規則在殭屍危機中獲得 1 次復活權。
我低頭看表分針才轉動四圈,就有人揭掉了人皮。
臉上的血成為面具,文明對他不再有任何約束力。
就在我思考遊戲規則時,身後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聲。
2.
只見周翔揮舞起切割機朝人群襲來。一名女工沒來得及閃躲,此刻腦顱破裂,鮮血淋漓躺倒在地。
“你干什么!”
喊话的是肖扬。
他是新來的實習生,臉蛋俊俏,平日從不管閒事,此刻眉宇間卻滿是怒色。
週翔活動活動肩膀,冷笑道:“看不出來麼,我在殺人。」
“怎么能杀人?!我们可是同事啊!”
“一群蠢货都听不懂游戏的规则么?丧尸要来了,现在杀人可以在丧尸危机中复活!杀的人最多还有钱拿!”
此話一出,空氣驟然凝結。
週翔得意大笑,奔向人群,將刀片抵在小個子廠工林家棟脖頸前,距屍首分離只差毫釐。快速旋轉的銀色刀片突然止息。是蕭揚慌忙拔掉了電源。
我拿起操作台上的螺絲釘,在手心顛了顛,揚手擲了出去。螺絲釘貼著周翔頸側皮膚分毫不差地擦過。
若我想,釘子就會紮中他的頸動脈。
週翔懵了,吞了一口口水,雙腿抖如篩糠,色令內荏道:「媽的!誰敢動老子?!」週翔說著邊將林家棟放倒在地,踩在他脆弱的脖子上。
林家棟鼻涕眼淚亂流,嘴裡的求饒聲嗚咽不清。
「是我。”“洛青!你不要过来!不对!把你手中的笔扔掉!”
我是射箭的好手,週翔對我的恐懼一點不比地上的林家棟少。
「我無意殺人。」
“这小子的命在我手中,你敢弄我我就弄死他!”
我舉起雙手,盡量平和道:「現在是還有 19 分鐘殭屍危機要爆發,我們不能陷入遊戲的圈套。找出資源才是當下更重要的事,你說呢? 」
这是缓兵之计,而且……有一個可怕的猜想,需要周翔幫我驗證。
「…行,那你現在出去找吃的,要是帶不回東西,这些人的命就全都是我的复活卡!”
我環顧四周,「我們有十幾個人,只靠我一個人,帶回來的東西絕對不夠我們支撐七天,你们有谁愿意跟我去?”
有人扭头看车间墙壁上的钟表。
分針指向 14,只剩 16 分分鐘。
眾人不約而同後退,躲避我的視線。
他們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恐懼與羞愧交織。
看來相較與 14 分鐘之後爆發的殭屍危機,他們更能接受與周翔這名殺人犯同處一室。
行吧,我祝你們好運。
就在我準備出發時,肖揚攔住了我,語氣堅決:
「我跟你走。」
3.
最後有三個人前往超市。
週翔換了個人劫持,讓林家棟跟我們一起去找物資。
因為他的母親是林家商超的老闆。
趕往超市的路上尖叫聲四起。
園區已然成為地獄。
抵達食堂時,只有林家商超一家超市開門,門口一片狼藉,人物運動。
林家棟的母親佝僂著脊背癱坐在超市門口,破舊的衣衫上佈滿腳印。
顯而易見,這裡發生過暴力掠奪事件。林家棟一言不發地扶起林母。沒時間浪費,我們幾人閃身進入超市,搜刮剩餘的物資。
除了飲用水與高熱量食物,我還順手拿了幾個美工刀、剪刀以及棒球棍分給眾人防身。
離開林家商超時,已是。
這裡的物資所剩無幾。
對面幾家超市門前,一些員工正在暴力開門。
回去的路上我們遇上打劫。
我如法炮製地恫嚇領頭,他們才心有不甘地離開。
林母腿腳不太利索,耽誤了回程的速度。
索性相距不遠,我們最後在 分趕回了車間。
臨進車間前,肖揚將我拉至角落。
他從背包中拿出十幾個飛鏢。
「這是我在超市找到的,應該比釘子好用。你藏好,不要被周翔看見。」
「多謝。」
我将其中两枚贴身放置,剩餘的則放在口袋和背包中。
4.
。
車間裡瀰漫著血腥味,躺倒的屍體變成五具。
另外兩個員工的衣服染上血色。
四個鮮活的生命在倒數的催促下淪為他們的保命符。
而此刻周翔正挾持著一個女員工站在車間的角落,背靠牆壁。
他語氣狠毒:「把東西丟下,然後你們滾出去,这里现在由我说了算!”
看着林母在一旁悲恸地哭泣,週翔又姦笑道:
「林家棟這個弱雞還有他老母親,這些老弱病殘可以留下,我可以留他們到最後一天。」
我默不作声,只是緊緊盯著鐘錶。
秒針啪塔啪塔穩步前進。見狀周翔也轉頭看表,暴躁道:「洛青!老子跟你說話呢,你看手錶做什麼? 」
5、4、3、2、1。
秒針最終走向 12。
金屬音再度響起:「喪屍危機,正式開啟。」
語畢,週翔和另外兩個員工眼球飆升,臉色瞬間灰青,藍色血管自脖頸處向上蔓延,關節軀幹不可自抑地抽搐起來。
他們在以飛快的速度殭屍化。
果真如此!周翔居然真的变成了丧尸!
无法抑制的怒气自我心底身发!
这个游戏简直视人命如草芥,甚至利用人性讓我們自相殘殺,最终陷入自酿的深渊!
“为……什——”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們已徹底淪為殭屍。
胸腔發出非人的咆哮聲,顎關節噴張,伸出雙臂朝周圍同學奔去,灰色雙瞳寫滿進食的慾望。
同時,咆哮聲和尖叫聲在園區各處響起。
原本被挾持的女員工張皇逃竄,卻被周翔一把抓住肩膀。
周翔埋頭之時,我抽身上前,沒有一絲猶豫地將美工刀刺進他的大動脈。
這一刀,我用盡全身力氣。殭屍的血濺我滿臉,還帶著腐臭的溫熱。
另外兩個殭屍被其它人合力幹掉。
車間裡除了一地屍體,還剩下 9 活人。
將前後門上了鎖,我癱坐在角落,腦中回想著上午發生的一切。
怪不得遊戲規則第一條【30min 後可能爆發殭屍危機】有「可能」二字。
殭屍不是憑空出現的,正是那些在 12 點半前先下殺手的人變成了殭屍。
也就是說,這個遊戲有最優解:
大家如常生活,沒有濫殺,也就不會出現殭屍。相反,只要有一人舉起鐮刀,一點點惡,就足以燎原。
將園區變成屠宰場的人,正是我們自己。
殺人如此簡單麼?明明遊戲沒有降臨前,我們日復一日地工作生活。
究竟是什麼,驅使了人心中的惡。
想到這裡,我渾身發冷,一陣後怕──週翔濫殺之時,我曾經真的動過殺心。
他死了,就不會有更多人被他濫殺,以他一人性命換更多人的性命,很合理。
但若我真的舉起名為正義的鐮刀,成為審判罪人的法官,砍掉周翔那顆多餘的、罪惡的腦袋,变成丧尸的人是否会多我一个呢?
罪人会变成丧尸,舉起鐮刀的法官呢,会不会也沦为丧尸?
我不知道,但我絕不會以自己的性命去揣度這個遊戲的惡意,所以我活到了現在。
但無論如何,手握鐮刀的人,從來都不是人類。
望向園區外無盡的黑色,我陷入沉思。
5.
車間內的沉默沒有維持很久。
副班長吉良在幾名員工的推擠下站了出來,拿起曾經握在周翔手中的切割機,語氣凝重:「你們現在出去,而且要把東西留下。」他這話說得很沒底氣。
其實我理解他們,無非是忌憚我的身手。
反正在哪裡我都有自保的能力,和這些人待在一起反而危險。
我看向蕭揚和林家棟。「你們呢?待在這裡還是跟我一起走?先說好,我不會負責你們的生命安全。」
肖揚 1 米 8 多的個頭窩在我身後,重重點頭,「跟你走,當然跟你走。」
我将他脑袋推开,心說這人自打遊戲開始簡直換了個芯。
又看向林家棟,他殷切地點頭。列,雖說沒一個能打的,但至少腦中清醒。
我衝著吉良點頭,「晚上我們再離開,不是商量,是通知。」
吉良沉默半晌后带着众人坐到车间另一侧。
兩方人馬,涇渭分明。
晚上 11 點,吉良在眾人的催促下開口,「食物留下,你們可以離開了。」
“一半,多了沒有。」不是我仁慈,主要是我們搶的物資是 10 餘人的分量,都帶走不便行動。
吉良皺著眉頭正欲張嘴,我突然瞧見角落裡一個高個子壯漢企圖從身後靠近肖揚。
蠢貨,非得把局面搞得這麼難堪。“咻——”
掷出的飞镖擦过男生右侧脸颊,血液順著齊平的傷口蜿蜒而下。
壯漢面色驚恐,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落地。
肖扬捡起匕首和飞镖,飞快闪身至我背后。
林家栋和林母亦是如此。
气氛剑拔弩张。
“现在我只留给你们四分之一,人心不足蛇吞象,再耍小聪明,我们可以试试谁能拿到全部物资。」
壮汉脸色不忿,“吉哥!他们太过分了!我们人多,把他们全都——”
“闭嘴!”吉良怒斥。
「抱歉,四分之一就夠了,之後我們會自己出門找物資的。「吉良黑瘦的臉頰上難掩愧色。
愧疚么?
大可不必,這種多餘的情緒只會害了他。
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6.
我打算再找一間工作坊做庇護點。
現在是深冬,外面天寒地凍,根本過不了夜。
我們一行四人沿著牆邊小心翼翼地前進。
可是整個三樓沒有人願意給我們開門。
就在我探身打量前方狀況時,身後響起易拉罐折疊扭曲的聲音。
丧尸的嘶吼声一点即燃!
“跑!”
我们被丧尸逼得原路返回,跑到原來的廠房門口時,裡面沒有任何開門的跡象。
我們只好繼續向前跑。
這時四樓樓梯間也衝下來幾隻殭屍。
我沒有閃躲,深呼吸,迎擊衝在最前面的殭屍。手起刀落,兩隻嚎叫的殭屍瞬間再不能發聲。
「往哪裡跑?!」肖揚急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去二楼!”
行至二楼楼梯间,卻引來了一樓的殭屍。
烏泱泱一群殭屍擠在樓梯道上,向二樓狂奔,堵住我們的退路。
“快去走廊上!”
可是走廊终有尽头。
走廊盡頭的殭屍翹首以待,身後的殭屍越追越近。
廝殺間我回頭看了一眼──無數殭屍填滿整個二樓道,一樓的許多殭屍也被聲勢吸引,有幾隻異常迅猛的殭屍踩在其它殭屍的肩背上飛奔而來。
嘶吼聲近在咫尺。
前后路都被堵死!
将飞镖掷向就要抓住林母头发的丧尸,我不甘地望向四周,企图寻找一线生机。
“这里!”
嘶吼声中我听见一道清明的人声!
是 207!这里有人!
207 的门被打开一个缝隙,我将肖扬等人塞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进去。
丧尸随即蜂拥而至。
車間裡原來的員工紛紛上前,用大型器械堵住搖搖欲墜的門板。
所有人屏氣凝神全力抵著器械。……
深夜,門外的嘶吼聲終於消歇。
我起身朝 207 的五人感謝。
這五人中,一名幹部模樣的中年男子說話很有分量。
他語氣溫和,自稱姓李。
他還找來幾冊書報,讓我們撕了鋪在地上,說是這樣會保暖些。
我和肖揚等人在教室裡尋了避風的一角,安妥下來。最後一絲意識消失前,我隱約覺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可是我太累了。
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我閔上雙眼。
我並不知道,眾人熟睡之後,一雙泛著藍光的雙眼悄然睜開。
7.
第二天上午。
我是被人踹醒的。
艱難睜開雙眼,我伸手想揉揉腫脹的腦仁,卻發現自己雙手背縛。
這是我又一次被威脅。
肖揚、林家棟以及林母與我一樣,都被人綁了,嘴巴還被塞了布條。
而我們入睡時枕著的背包全都被 207 的人搜刮了去。
他們現在正一人一把美工刀,商討如何分配物資。
是我大意了。
估計昨晚中年男子遞來的書報上滴有安眠功效的藥物。
我扭頭看表,已經 了。
而肖揚、林家栋以及林母手上还没沾过血!
规则三的每日杀戮任务还不完成他们就都得死。
這時我才想起昨晚入睡前掠過心頭的異樣:
207 的五人衣著都乾乾淨淨,沒有半絲血污。
要是他們殺過人或殺過殭屍,衣著絕對不會如此乾淨。
他們和肖揚等人一樣,要是再不動手,就會被抹殺。
看來對他們來說,殺人比殺殭屍容易。
真是可笑了,5 對 5。
他们救我是真,但想杀我也是真。但是不好意思了,我的命没那么好取。
我冲肖扬轻轻做了个“飞镖”的嘴型,他立刻会意。
当即佯装反抗吸引众人的注意。
中年男人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壮硕青年,青年随即对肖扬拳打脚踢。
肖扬痛呼起来。
我趁机取出那枚贴身放置的飞镖,小心翼翼地磨着捆在手上的麻绳。
麻绳被割断时,我连忙开口转移中年男子的注意力。
“李先生,既然想要我们的命,作何心软,不趁我们昨晚熟睡时做掉我们。」
中年男人嘴角扬起一个自以为慈悲的角度,伪善道:“多活一会儿也是一会儿啊。」
我輕笑,“李先生,看在你们昨晚确实救了我的分上,我再問你一次,没有任何退路了么?”
中年男人不安起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让你去死。」
说着我迅捷起身,将手中的飞镖掷了出去。
飞镖牢牢地钉在中年男人右手手心,他尖叫着捂着右手后退。
我闪身接过美工刀,退至男人身后,将美工刀抵在男人大动脉上。
中年男人连忙求饶:“好说!一切好说!都别动!王彪!你们都别动!”
原来打肖扬的青年叫王彪。
但王彪并没有听中年男人的话。
他慌不择路地拽起看起来最弱的林母,用刀抵着林母的脖子。
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一边扭头看表。
。
分针毫不留情。
这时肖扬已用我扔给他的飞镖割开绳索,起身去解林家栋的绳索。
207 剩下三人惊慌失措,涕泗橫流。
他们就像待崽的羔羊,预见到死神即将挥下的镰刀。。
我放开了中年男人。
林家栋挣脱开绳索,盯着林母流血的脖子,目眥欲裂。
但王彪已失了智。
他闭上眼高喊:“是你们逼我的!”,然后举起美工刀刺向林母细弱的脖颈。
“不!”林家栋痛呼。
可是终究迟了一步。
林母捂着噗噗流血的伤口,望着眼前的儿子,眼角含淚,破碎的字眼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家栋……——”
随即躺倒在地。
肖扬拿起匕首递给林家栋。
他接过匕首,红着双眼冲向呆愣着跪在原地的王彪。
同時,机械音响起:
“第一天结束同类生命或成功杀害丧尸数量<1 的玩家,即刻清除。」
“崩——”是肉体炸开的声音。
中年男人与躲藏在角落里的三个少年,此刻皆爆体而亡。
王彪似乎是被刺死了。
林家栋瘫倒在地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我却没太多感触。
这个游戏只用了一天,就让我的心如此麻木。
但是看着此刻悉心安慰林家栋的肖扬,我如墜冰窖。
明明他没来得及完成杀戮任务,为什么他没有死。
8.
第二夜凌晨,我们抛了个坑,将林母埋了。
我们打算再找个车间休息。4 人在 207 爆体而亡,那里已经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了。
途中肖扬和林家栋都拿上武器,尝试着击杀丧尸。
林家栋蜕变得很快,动作凶猛,招招都带着戾气。
肖扬挥舞着棒球棍,尽量不拖后腿。
但最终我们还是被一群丧尸困在树上。
附近肉眼可见的丧尸纷纷靠近,在树下涌动着。
丧尸越聚越多,甚至有堆积尸墙之势。
我冷眼瞧着身旁颤抖着的肖扬,这家伙演技也太好了吧?
如此绝境居然还不忘表演。
肖扬看着我一脸无措,清澈的双眸里满是不解。
就在我思考要不要将他推下去喂丧尸之时,另一棵树上林家栋的声音响起:
“洛青,肖揚,待会我会跳树,给你们争取一点时间。」
此刻这个小个子男生的语气很是决绝。
“不行!”肖扬急切道。
怒吼招致树下丧尸癫狂的回应。
他抖得更加剧烈,却还是继续道:
“不可以!怎么可以让你牺牲!”
按下对肖扬的怀疑,我打破林家栋不切实际的想法,
“丧尸啃光你就是几秒钟的事,我们还没跑远,你就会咬上肖扬的屁股。」
肖扬和林家栋都一时无语。
我看着树下兴奋的丧尸,陷入沉思。
肖扬揉了揉蹲麻了的脚踝,迟疑道:
“洛青姐,我们都快死了,你和我說實話。
你方才……是不是想杀我。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周翔一样。”闻言我抬头看他。
原来肖扬的瞳孔是深蓝色的,静谧而温和,似一汪海水,能将人的魂魄吸了去。
我仿佛受到蛊惑,启唇道:
“为什么你——”
话没问完,就被园区东南角隐约传来的“滋啦”声给打断。
9.
树下的丧尸像是有理智般,纷纷望向东南角。
那是园区的广播站。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有些苍老的人声。
“喂喂喂,能听到么?
头一次用喇叭讲话,还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我是赵川祥,就是园区门口看门的老头。你们上下班都赵老头赵老头的叫我。其实我叫赵川祥……
哈哈不说玩笑话了,时间不多喽。
各位后生,我想对你们说,黎明前的黑夜最为苦痛,千万不要放弃!
如果你觉得一个人难以坚持,就去员工活动中心吧。
那里聚集了相当多的幸存者。
团结就是力量!只要我们所有人劲往一处使,这个游戏就不再可怕!”
說到這裡,广播中响起激烈的拍门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嘶吼声。
赵川祥的声音变得艰涩,
“后生仔们,老汉儿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
离开我想放一首歌,让我热热闹闹地走。」
激越的前奏之后音乐声响起,赵老头用乡音附和: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广播里丧尸的撕咬声、嚎叫声与歌声交织。老头没有哭嚎,他痛扯着喉咙,让撕心裂肺的歌声响彻园区每一个角落: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树下的丧尸纷纷离开,向广播站的方向奔去。
墨色的园区此刻忽有明光在四处亮起,白炽灯一闪一闪。
那是无言的告别与感激。
我揉揉眼睛,脑中闪入赵川祥笑眯眯地躺在椅子上晒日头的画面。
“英雄为我们开路了,走吧。」
10.
抵达员工中心的一路有惊无险。
又废了一部手机引开门口的丧尸后,一名执刀青年给我们开了门,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他自称丙坤,是员工中心的护卫队队长。
“进到中心后,首先需要上交食物与武器。其次,你们外来者……我说话直接些别介意,有些不老实,为了防止内讧,必须单独隔离。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每日的杀戮任务只需要在护卫队的监管下斩杀一只丧尸即可,严禁自相残杀。有违抗者,立即逐出中心。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他讲话温和,防范意识却足,时刻都紧握刀柄。
其实这规则不乏对外来者的敌意,不过制定规则的人显然是为了众人的安危考量。
毕竟外来者经历了游戏的初始阶段,见识过人性的黑暗,武力值也更高,确实是很大的隐患。我不由对员工中心的领头人有了三分好感。有这样的领导者,就不会出现滥杀,即便出现苗头,也能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一路波折我们也长了教训,不可能毫无防备,来之前就将剩下两天必备的食物和一些小型武器贴身放置。
索性冬天穿得厚,也没被搜了去。
丙坤靠近搜身时,丝丝缕缕的腥甜味钻入我鼻腔。
我不动声色地捏紧袖侧的飞镖,装作随意攀谈。
“丙坤队长身上是什么味道?”丙坤笑了笑,很是自然地答话。
“今天中午有人带回来一大盆猪血,在小厨房解冻时不小心洒我一身,是有点难闻吧?”
我也笑笑,“比我好闻多了。”我不杀人,身上满是丧尸血液的腐臭味,而人和动物的新鲜血液不臭,却腥。
不过他这个解释说的过去,我暂且放下疑虑。
去往三楼隔离间的路上,有人向我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们是聚集在一二楼公共空间的“原住民”,也就是游戏爆发前就待在员工中心的人。我们这些外来者浑身散发着腐臭气味、狼狈凌乱,身上或许还背着人命。
他们则衣着整洁,表情闲适,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还有人在借阅区读书看报。
至于每日的杀戮任务,有护卫队将丧尸准备好,等着他们补上一刀就行。
甚至连挡血的布都准备好了。
可以說,他们对外面的杀戮与血腥一无所知。如同生活在游戏爆发前。
只除了一点,每隔 10 米,就有保卫队的人值岗看守,及时掐灭任何诱发暴乱的火苗。像是尽职尽责的守卫者。
11.
一夜相安无事。
第六天清晨,一位年轻的女厂工来给我们送饭。
她长得很清秀,脸颊却红肿着,衣服凌乱不堪,靠近时身上透着股难言的气味。
“你的脸怎么回事?是谁下手这么狠?!”我不忿道。
她用托盘捂着自己的右脸,嘴唇嗫嚅着,只是沉默地摇头。
“我刚来这里,还不太了解情况,你和我讲讲,这里的人都怎么完成杀戮任务?”
这个问题让她紧张起来,十根纤细但泛着淤青的手指缠在一起扭捏着。
“护卫队的人每天都会抓丧尸……给大厅里的人杀,這裡,这里是不允许……杀人的。」
这回答和丙坤的话对得上,上楼前我也确实看到护卫队的人在组织人砍杀丧尸。
“那护卫队的人呢?”
她不自觉提起瘦小的肩头,怯懦道:“他们……他们也是如此。」
本想继续打听,外面却突然传来一连串斥责声,像是护卫队在训人。
她应激似的浑身颤栗。
我抬起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尝试安抚。
她却猛地将我手臂甩开,惊恐地喊出一句“不要!”
这声音惊扰了门外驻守的护卫队成员。
有人推门闯入,是个长相阴鸷的男人。
他上前拽住女厂工,“怎么那么长时间?送完饭就赶紧滚出来!”女厂工又是狠狠一抖,长而密的睫毛惊恐地战栗。
谈话被迫中止。她被推搡出门前深深看我一眼。
“给我老实点,别耍花招!”放完狠话,护卫队成员随即关门离开。
肖扬连忙凑道我耳边低语。“洛青姐,你刚才递给她什么东西啊?偷偷摸摸的也不怕护卫队的人发现。」
“飞镖。”护卫队成员进来后,我装作同女厂工握手答谢,趁机塞给她一枚飞镖。
“你为什么要给她飞镖,她不是护卫队罩着的人么?”
“罩?”我冷哼一声继续道“那帮人欺辱了她。」
不必再多说,肖扬的脸色几经变幻,推断出了大概。
“……艹,真不是东西。”沉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那我们还能相信——”
又是一阵喧哗声响起,我举起食指抵在肖扬唇瓣上。
12.
我将肮脏恶臭的外套脱掉,找了块抹布湿了水擦脸,轻轻推开门。立即被刚刚的护卫队成员发现。
他横眉倒竖,嘴中喷出几句粗鄙的脏话,作势关门。
「大哥,等一下!”我掐细了嗓子,装作不小心摔到在他怀里。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便奸笑起来,淫荡的目光在我的上半身游走,黏腻又恶心。“老子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娘们。”大手继而抚上我的腰侧。
“把你的臭手给我拿开!”肖扬怒吼。
我回頭,使了个眼风,让他别坏事儿。
护卫队成员抬眼看看肖扬,眼神里满是邪恶。“这是你马子啊?”又看看角落里一言不发但满脸阴沉的林家栋。“还是你马子啊?那就是你们俩一起上她喽哈哈哈,但现在——她是老子的马子!”说着就埋头朝我的脖颈处钻去。
肖扬早已按捺不住,伸手去掏腰侧的匕首。
“给我忍住!”趁护卫队成员低头的瞬间,我无声喝退他。然后伸手将护卫队成员散发着恶臭的脑袋提起来。
他有点蒙,脸上浮起暴怒。
我没给他怀疑的机会,双手抚上他胸口,连连娇笑。「哥,别这么急色啊,等我晚上……去找你嘛。」
他这才淫荡地哼笑起来,很是享受的模样,低头凑近道:“要是敢放老子鸽子,老子、弄、死、你。」
我同他那双阴毒的三白眼对视,作出花容失色的模样,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哥你可别吓我,人家可遭不住。」
这话明显取悦了他,他狠狠捏一把我的脸蛋,狞笑着转身离开。我菟丝花一般攀附上他的手臂。“哥~带人家去外面看看吧。」
他咧起嘴角,似在盘算我的话,片刻后抚上我后颈,肆意揉捻。「行,就让你看看,不老实的外来者,下场有多惨。」
13.
我们走出隔离间,护卫队成员在我耳边吐信般道:“愚蠢的外来者想在这里悄悄杀人拿奖金,哈哈,简直是异想天开,孙总是不会允许的,你知道那些蠢货什么下场么?”我配合地露出心有戚戚焉的神色。
他一扬下巴,“瞪大眼睛瞧着吧。”顺着他兴奋的目光,我终于见到了这里的领导者。
园区的副总经理,孙达。印象里他与人为善,御下有方,相当有威望。
此刻他站在一楼大厅正中央,身后立着丙坤与另外两名护卫队成员。
面前则跪着一名满脸乌青手脚被绑的外来者。虽然那人破了相,但我还是认出了他。正是曾躲在副班长吉良身后意欲谋害肖扬,抢夺食物的壮汉。
呵,如果是他的话,倒也不足为奇。
孙达清清嗓子,抬起双臂按下双手,举手投足尽是上位者不经意间流露的威压。
嘈杂声骤然消失,为他的发言让道。“你可知错?”孙达洪亮的声音穿透整个大厅。
地上的壮汉吐了口唾沫,不屑地瞧着孙达,挑釁道:“富贵险中求,我就不信孙总没有半点想法?”
孙达眉梢一挑,背过手愤慨道:“真是作孽啊!来人,把他抬起来!”
然后转过身朝向大厅里稍显迷茫的众人。“各位同志!在这里我很遗憾地宣布,因为我的失职,放松了对外来者的警惕,让他有机可乘,对中心内的幸存者痛下杀手——我们痛失了三位同胞!”
他讲话时情真意切,语气中的遗憾不似作假。
众人也随之哀嚎,痛斥着地上的壮汉。
孙达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气场瞬间沉了下来。“良好的秩序需要大家共同遵守。如此艰难情境下,一旦对此等作为姑息,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将严格贯彻此前大家共同通过的条例,将他逐出中心。今后他的生死,与我孙某人无关,也与在场众人无关。希望各位以儆效尤,尊重生命,敬畏生命!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共同通过游戏的考验!”
語畢,掌声经久不息。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殷切而又充满希望的表情,似乎一日后的胜利指日可待。
孙达没有沉迷在掌声中,而是沉着脸下令,放逐外来者。
大门隔绝了壮汉的哭喊尖叫,却引来了门外癫狂的丧尸。
孙达又命人将一楼大厅的落地窗帘拉开五寸。只见壮汉正拖着数只丧尸艰难爬行,一厘一毫地爬。
可他并没有死,丧尸啃咬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他杀过人,有复活的能力。可又能复活几次呢。
他身上附着的丧尸越来越多,最终一座小型尸山停在原地,吼叫着,进食着……
沒過幾分鐘,丧尸们扭动着脖子离开,却见不到壮汉的丁点尸骸,徒留一滩殷红。
“若再有人自相残杀!就是此等下场!”孙达慷慨有力的声音在员工活动中心久久回荡。14.
最后一日,凌晨三點。
闷闷的敲门声响起,一张字条乍然在门缝边出现。
我打开门向外张望,卻空無一人。
三楼的回型走廊阴森昏暗,尽头的老旧壁灯似幽幽鬼火。
我忽地想起白天孙达放逐外来者的场景。
当时整个三楼只有我一个外来者和一名监控我的护卫队成员。
按理说这种杀鸡儆猴的场面应当是做给外来者看的,结果观众却只有一二楼大厅的众人。
再者,三楼其它隔离间门外也没有护卫队成员的把守……
“写的什么?”肖扬轻声打断我的思路。我连忙将皱巴巴的纸条打开,上面的字迹丑陋不已。“骚货,走廊尽头的 319,一个人过来。”一看就是白天的护卫队成员写的。
“背面还有字。”角落的林家栋忽然张口。
闻言我将纸条翻转。
“逃”赫然一个大字,歪歪扭扭,却鲜红夺目,似是有人用指甲沾着血迹匆忙刮出来的。
将所有细节和线索在脑子里串了一遍,我深吸一口氣,将字条碾碎在手心,沉聲道:“打起精神,小鬼要来索命了。」
15.
三楼走廊尽头 319 門口。我静静地趴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玮哥你杀了这女厂工,打算怎么和丙坤交代。”我身体猛地一颤,攥紧冰凉的门把手。
“交代个屁!他算个刁!游戏马上就结束了,先快活了再说!”是熟悉的护卫队成员的声音。“对了!待会儿上门的娘们贼正点,一会儿哥们一起爽!”
“玮哥仗义哈哈哈哈……”粗鄙的浪笑声中,我推门而入。
跟我一起闪身进门的,还有两枚飞镖。飞镖扎进另外两名护卫队成员的喉咙,堵住了他们离世前的最后一声惊呼。
这是我在这场游戏中第一次杀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心软,我只恨自己没有来的更早一点!
我只恨不能将他们挫骨扬灰!
“草你妈的!老子早看你不对劲!那个臭娘们去递信的时候是不是给你通风报信了!”叫玮哥的护卫队成员匆忙提上裤子,急忙去拿柜子上的砍刀。
“咻——”
“啊啊啊啊啊!”飞镖命中他掌心,玮哥痛呼起来,神色狰狞又痛苦,惡狠狠地盯著我。“多亏了你自己把房间选在了走廊尽头,不论你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听见。”我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冷笑道。
然后看到了他身下的人。或者說,尸体,那名女厂工的尸体。她死不瞑目,年轻的脖颈上立着一枚银色的飞镖,像是她的墓碑。
我沒想到,最终结束她生命的凶器居然是我交付给她的。
多可笑。
“她死的痛快么?”
“痛快!这娘们想杀我,我从她手里夺走了飞镖!一下!刺啦一声!就扎了进去!你不知道,她死那瞬间,有多紧,老子他妈的舒服死了!”眼前这人双目充血,表情夸张,一幅癫狂模样。
我竟不知,他与丧尸,谁相去“人”更远。
“如此,原來如此。”我擦去眼角的潮湿,再一抬眼,眸底阴沉,双目泛着森冷寒意,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步步靠近他。每靠近一步,他身上便多一个血洞。
他终于害怕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向角落,黄色的液体顺着他腿根流下。
“姐!我错了……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给你钱,孙达分我的钱,我都給你,全都给你……”
我蹲在他面前,用他的砍刀抬起他的下巴。
“我不要你的钱,因為、我、嫌、髒。”语毕,我手向下挥去,砍断了他身下那物,与此同时用衣物死命捂着他的口鼻。痛不欲生的尖叫被硬生生吞了下去,他五官霎时青紫,额头上青筋暴露,浑身痉挛,脊背弓成不堪忍受的弧度。
我面无表情地观赏着他的丑态。在他说不清因为窒息或者疼痛死去前,松开了掩住他口鼻的衣物。
各种分泌物争先恐后地从他的五官中涌出来,他无意识地抽搐着,像一滩烂泥。
“杀……杀了……我……求你……”他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呵。”我将他抬至桌面,四肢分别固定住,嘴中塞进抹布。这是为了防止他自杀。
又在他手腕上滑下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
“好好感受吧,死亡来临前的每一分钟。」
阖上女厂工的双眼,我离开 319 回到隔离间。
却发现隔离间空无一人。他们两人呢?!
思索间,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久等了,洛青,跟我走一趟吧。”我扭头看去,是丙坤那张温和的脸。
16.
我被带到了任何人都禁止靠近的四楼。
四楼是一间巨大的回字型展览室,陈列着员工们在各种赛事中捧回的奖杯、合照以及文艺作品。游戏爆发前,我只来过一次这里,作为省级射箭冠军在这里接受了表彰。
此刻丙坤绅士地一抬胳膊,推开红漆大门,微笑道,「請。」
甫一踏进大门,铺天盖地的血腥气让我止不住地干呕。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我震惊到无法呼吸。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数不尽的尸体混乱地堆积在走道两旁,褐色的血液在地面蜿蜒流淌,在墙壁上开出妖冶的花。
这些尸体的穿着无一例外,皆血迹斑斑,狼狽不堪。
他们都是经历过游戏残酷的外来者。
我幡然醒悟。“我第一天在你身上闻到的味道,就是人血的味道。而三楼的众多隔离间里根本没有其它的外来者,他们全都躺在这里,所以也不必多费人手去监管。所谓的护卫队就是一群刽子手,豢养着天真无邪的人类,清除掉作为安全隐患的外来者,只待最后关头收剿绵羊的性命,将高额奖金收入囊中。我说的对么,丙坤队长?”
「啪、啪、啪……”走廊尽头传来稀疏的掌声。
孙达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而他身后,是被押解着的肖扬与林家栋。
“你说的没错,但还有一点。杀掉外来者不只是因为他们有隐患,难控制,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头也作数啊。”孙达大笑起来,眸子里闪烁着嗜血的疯狂,全然不复在众人面前的深明大义。
看着他的丑恶嘴脸,我忽然想到了萨特的一句话。“他人即地狱。」
尸山血海不是地狱,人心,即是地狱。永远和他人在一起,地狱便如影随形。
17.
“我想知道……赵川祥是你们的人么?”如果他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我可能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世界。
孙达闻言,笑声放肆。“哈哈哈当然不是,他就是个可笑的自我祭献者!不过我也得感谢那个老家伙,他居然主动提出去广播站广播,不少人都是听了他的广播才来到这里,然后——”他指指地上的尸骸,笑容很真心,“就躺在这里喽。」
還好,還好,这世界还没烂透。
我仿佛在濒临窒息前汲取到最后一丝氧气。
「好了,答疑结束了,你该上路了。”孙达面容冷凝下来,点头示意我身后的丙坤动手。
但就是他点头这电光火石间,孙达身后押解林家栋的护卫队成员看了丙坤一眼然后猛地上前!高举起砍刀,劈向孙达的后背!
“啊!——丙坤……你……你……怎么敢……”孙达不甘地瞪大双眼,苟延殘喘。
同一时刻!身后丙坤迸发出的凌冽杀机刺骨地向我袭来!
几乎是一刹那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陷入一场原始而血腥的厮杀。
【规则 2:被同类杀害不可复活。】
所有人,除了被丙坤背刺,下了牌桌的孙达,都在拼命地杀,不分阵营地杀!为了欲望!为了金钱!为了生存!杀!
转瞬间,我与丙坤已过了数十招。
我很清楚,我的近身格斗水平远在丙坤之下。
他像是顶级的猎手,慢条斯理地攻破我的防线,享受猎物濒死之前的奋力挣扎。
可我不能放弃。
死在这里,楼下近两百条生命就会白白葬送,成为高额奖金的兑换券!
就算流干最后一滴血,我也不会向这丑陋的人心低头。
我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刀,回击与抵抗已成为本能。
又是一次力量悬殊的交手后,丙坤一个飞踢向我袭来。
我不堪忍受,落在墙角堆积的尸体上。
我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的肖扬被众护卫队成员围攻,已是强弩之末。
那林家栋呢?看着我涣散迷离的眼神,丙坤得意微笑,缓缓向我走来。就是現在!
好不容易的远距离进攻机会!
我用力掷出了藏在暗袖中的飞镖!
可惜伤口让我失了些准头,飞镖只扎进丙坤的右肩。
那点伤害仿佛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痛苦,他的笑容愈发灿烂。
我艰难起身,想要尽全力再给恶徒一击,却被他无情压制。
似乎有那么片刻,我已经感受到死神的降临。
刀尖一寸一寸地沿着脖颈向下,离我逐渐冷却的心脏越来越近。
然后耳边袭来一阵怒吼,随即死神从我身上离开——林家栋不知何时来到丙坤的身后,牛犊一般顶着丙坤的腹部死命地向前冲!
“啊啊啊啊啊啊!”他一路怒吼,一路冲。
我从未得知,这个小个子男生有如此惊人的力量,以及赴死的决心。
他带着丙坤冲碎了廊道尽头的雕花玻璃,直直地坠了下去。
我扶着腹部跑到窗户前。
楼下林家栋躺倒在地,呛出一口血来,身上的丙坤却毫发无伤。丙坤想逃,可林家栋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丙坤的腰。丙坤用刀子去捅林家栋,林家栋没有忍耐,他将他的痛、他的恨全都嘶吼出来,满树的雀鸟被惊起。
周围的丧尸扑了上来,咬在他们身上。
丙坤发疯般在林家栋身上捅着,丧尸啃咬着,林家栋就是不放手,怎么都不放手。直到丧尸将他们淹没。
我听清了林家栋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媽,我来陪你了……”
之后的战斗,算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虐杀。
我在对面廊道的展柜中找到了曾经助我获奖的弓箭。
一箭、一箭、又一箭……
数不清多少名护卫队成员在我面前倒下。
有人向我求饶。
我輕輕搖頭,用飞出的箭矢宣判他的罪刑。
恶强大而无垠,仁慈却脆弱又虚无。
曾经我不愿杀人。
但现在我对冷血的正义俯首称臣。
我选择拿起武器,成为审判恶徒的法官。
第七日清晨的第一缕亮光穿透黑雾时,整个四楼,只剩下我和肖扬。
肖扬抚着伤口,瘫坐在尸体堆旁。
我俩相对无言。
這時,红漆大门被扣响。
18.
我披着一身的新鲜血液去开门。
门外的护卫队成员看清我面孔时瞳孔皱缩。
我错身给他让路。
他颤巍巍向里走了几步,看见了满地的尸骸,既有外来者的,也有护卫队的。
再回頭時,我已经架好弓箭瞄准他的喉咙。
他吞一口口水,缓缓举起双手,雙腿抖如篩糠,却还是尝试冷静道:“我们只负责在楼下看守,不清楚他们的计划,真的!”这是个聪明人。
“下面开始乱了么?”
“对!已经有人开始着急了,平时这个时候早已经开始安排杀戮任务了。」
“楼下还有几个成员?”
“5 个。」
5 个……就算再加上我和肖扬,怎么也无法在剩下的时间内安排两百余名幸存者顺利完成杀戮任务。
沉思片刻后,我镇定开口。「從現在開始,这里由我指挥。我要你去通知楼下的护卫队成员,尽量拖延幸存者,必要时采取暴力行动。」
“好!”
19.
第七日清晨。笼罩园区上方的黑雾越来越淡,预示着游戏接近尾声。
但员工中心内部却沸反盈天。这应该是这群天真的幸存者度过的最为煎熬的一个上午。
每个人都在经受着考验,焦灼的气氛挑拨着神经,稍有不慎,对生的渴望就会滑向深渊。我不得不出面镇压。
当我从红漆大门走出来时,楼下炸开了锅。
“她是外来者!我记得她!”
“孙总呢?让孙总出来说话!”
“什么时候进行杀戮任务,再不开始,游戏就要结束了呀!”……
“孙达死了,被丙坤杀了。”楼下霎时寂静,我繼續說:“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是想护你们安全,只是要在最后时刻了结你们的性命,瓜分高额奖金。”众人脸上闪过许多情绪,但很快就抛之脑后,命悬一线的关头,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性命。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还有杀戮任务要完成啊!”
“他们死了,我们怎么完成每日杀戮任务?!难不成让我们自己去杀丧尸?这不是开玩笑么?”……
“规则中不是说了?杀丧尸或者杀人都可以完成杀戮任务?”一石激起千层浪,吵嚷的众人霎时安静,纷纷戴上戒备的面具。
此时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一名年轻女孩的身后,行动间有银光乍现。我给楼下的护卫队成员递了个眼色。
他们迅速上前,将男子擒住,从他的衣物中搜寻到一把菜刀。
“啊!”人群中爆发小范围尖叫,以男子为中心,无人再敢靠近。
我举起弓箭,瞄准男人的大腿。“咻——啊啊啊!”男人尖叫起来,血液很快摊了一地。
“谁若刀尖向内,下场犹如此人。”鸦雀无声的寂静后,一个小姑娘怯怯抬头。“可我们……到底要怎么完成杀戮任务呢?”
“游戏结束前的三分钟,杀出去,自己的命——自己挣。」
“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会杀丧尸!我连鱼都没杀过呀……”
“这是要让我们送死啊!”……
我压下众人的反驳,声嘶力竭道:“各位!请各位想想自己年迈的父母,想想自己年幼的孩子,想想心里拼了命也要守护的那个人!若他们此刻也深处游戏之中,各位希望他们被如何对待?是怀抱着与你们再度相聚的希望却惨遭他人陷害——还是大家刀尖向外,一同杀出一条活路?!如果此刻选择自相残杀,遊戲結束後,你要如何面对自己?如何面对你的家人?!如何接受文明社会的审判?!”
20.
。肖扬和几个自愿请命的年轻人来到 4 楼回收武器,纷发给众人。
。我在高处射杀了一名企图谋害他人的幸存者。
。小型暴乱被镇压,一名年长的单亲母亲站了出来,声泪俱下地呼吁大家团结一致。。在场众人每 5 人收编为一个小组,每组至少包含一名年轻男性,众人开始学习击杀丧尸的招式。
。一只丧尸被放进大厅,模拟击杀丧尸的真实情境。
。又一只丧尸被放进大厅,两名护卫队成员向众人展示协作击杀丧尸的技巧。
。两位年轻女性成功合作击杀又一只被放入大厅的丧尸。……
。众人在左右两臂捆绑好绑带,我进行最后的动员。
“5 分钟后,我将离开员工中心,将这附近的大半丧尸吸引走。诸位要在最后三分钟内冲出去,寻找落单的丧尸,完成任务。挺过这 180s——各位就都是好样的!”
有人怒斥:“你这女娃呈什么英雄!没人要你逞英雄,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和我们杀出去!”看着众人担忧的面孔,我双手作喇叭状,朝楼下大喊:“各位!我才不是逞英雄——相信我!你们也必须加把劲,活下来!”
临出发前,肖揚攔住了我,語氣堅決。「我跟你走。」
“走个屁!呆在这里,等会儿痛痛快快杀掉一只丧尸,活着来见我!”
21.
原来被丧尸啃咬是这般感受。
出門後,成群的丧尸向我袭来,我凭着一腔孤勇冲了出去,一路狂奔,一路杀。
在所难免,被丧尸咬上肩膀。
蚀骨的痛楚让我想要跪地求饶,可是我不能停下片刻。
一旦停下来,就会被尸潮淹没。
我不是一人在奔跑,我背着两百余人的性命在与丧尸赛跑。刺骨的寒风刮过我的脸颊, 我跑过食堂、宿舍,最后爬上一棵高大的梧桐树。
身下的丧尸嗷嗷叫, 我只是盯着远处的员工活动中心。已經 了。
拜託。一定要出来。
秒针走了几格,员工活动中心的大门被推翻, 肖扬怒吼着带领众人杀了出来。“且,真蠢。」
嘴上虽然骂着, 我的眼眶却不自觉湿润。
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看见每个人都在拼命地砍杀,石块、菜刀、玻璃碎片、甚至大英词典都成为武器……
。最后一丝薄雾消散, 尸骸、血河、与幸存者沐浴在阳光下。
冰冷的无机质金属音在园区高空响起:“游戏结束,恭喜玩家洛青成功通关。现在进行游戏清算:恭喜您在游戏中成功杀害丧尸 89 只, 杀害同类 31 人, 相加总和位列第一,將獲得 5 千万的巨额奖励。序列号 Nous 即将撤离, 祝您生活愉快。」
最后获奖的人居然是我?我只求自保, 却杀了最多的人,多麼可笑。
22.
机械音消失的瞬间, 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
我的意识仿佛漂流在一片泛着深蓝色光芒的海面上。
这海面静谧而广袤, 似乎具有某种未知的巨大力量。探索之际, 肖扬突然出现在海面上空。此刻的他, 流畅的身体线条包裹在白衣之下, 深邃的眼眸中泛着静谧的蓝光, 那是一种无机质的光,其中蕴藏的巨大压迫感犹如实质。
那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高维生物对低等生物的傲慢与不屑。
“欢迎来到 Nous 的世界。”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仔細分辨,竟与肖扬的声线别无二致。
原来他就是 Nous原来我曾经的怀疑都是真的!
“你把肖扬怎么了?!”我迫切问道。
肖揚, 或者说奴斯的嘴角翘起, 眼神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兴奋与顽劣。
“我就是肖扬。」
“你胡说!这游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扬的目光忽而冷凝,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我, 令人不寒而栗。“人类愚蠢而无知,奴斯要对人类进行一场选拔, 你, 就是这场游戏中的优胜者。」
“奴斯是谁?”
“你可以理解成远优秀于人类的高维存在,奴斯之于人类,就如同人类之于智人。」
我现在无心深究什么奴斯, 更关心现实世界如何。
“那其他人呢?还活着么?都回到现实世界了么?”肖扬轻轻抬手,深蓝海面消失不见,代之以游戏爆发前我所在的车间。每个人都静止原地, 包括周翔、林家栋,以及所有在游戏中丧命的人。
之前发生的种种似乎只是一场体验感以假乱真的游戏。
“他们怎么不动?!他们还活着么?!」
肖扬嘴角噙着一抹笑, 眼神中有我看不懂的怜悯与嘲弄。“活着啊, 刚刚不过一场游戏,但接下來,他们将迎来真实的地狱。」
接着他纤长的手指施恩般一点,众人从静止状态恢复如常。
每个人表情各异。
或劫后重生般欣喜、或迷朦混乱, 或……充满仇恨。
曾经被周翔碎颅的女生此刻阴恻恻地盯着周翔。
下一秒。她率先夺走切割刀,眼神阴鸷而癫狂地奔向在角落里兀自悔恨的周翔。
“不要!”不要让真实而残忍的杀戮在现实世界上演!
話音剛落,我的意识就陷入了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