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数日不见,身体虚弱很多,但眼神依旧犀利。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手腕真的有点疼。
时砚冷眼看着绑匪,開口:“我沒有,你问她要——”
“笑话,你一个老总,一百万拿不出来,骗谁呢?”
说难过,倒也有一点点难过。
朋友 1:“果然是渣男!”
司命:“黎黎,三分鐘後,跳下去。」
我:「好嘞。」
说完在绑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往前迈了一步。
他们傻了,小聲說:“你别想不开啊,我们不真杀,你回來。」
我站在天台上,风呼呼作响。
下面时砚冷静得可怕。
我问司命:“用说什么遗言吗?”
“下辈子再也不见。」
好。
我點點頭,立定跳远。
时砚沉沉地说了句:“黎黎,回去,别往前走了。」
我像是没听见一样,深呼吸,做心理建设。
“不疼的,是吧……”
司命:「不痛,障眼法而已。」
我臉色蒼白,两腿打战。
閉著眼,听着司命倒计时。
10s,9s,8s,7s……
突然,腰上一紧。
我愕然睁眼,发现腰上出现个黑黑的暗影。
不遠處,姚婉站在时砚身后,目光冰冷。
“黎黎!坚持一下——还没到时间——”
然而姚婉不给机会,狠狠一拽,我便像个失重的冬瓜,头朝下栽下去。
风吹得嘴皮子张成了鼓。
我口齿不清地咆哮着:「渣男,下辈纸再也八件!”
砰!
世界寂静。
7
天界,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跌跌撞撞爬到电视机前,“我的业绩……”
司命笑嘻嘻地说:“恭
喜啊,上升五名。」
我老泪纵横,抱着他号啕大哭。
“好吓人啊,我跳楼的时候,脑子都不转了。」
他拍拍我的头,“还好我反应快,给你拽回来了。」
“那摔成烂泥的是……”
“冬瓜而已,放心,地位低的小仙都看不出来,不用担心姚婉坏事。」
我鬆了口氣。
朋友们凑过来,“这下,你领导总不能骂你了吧?”
“未必,”司命冷笑两声,“你们忘了,她身上还背着死咒,要倒霉一阵儿。」
次日,我脸色苍白地从厕所里跑出来。
“我好像……怀孕了。」
众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我,随即爆笑。
“黎黎,你挺会讲笑话啊……哈哈哈哈哈上哪找的男人啊。」
“时砚啊。」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生殖隔离,懂吧。」
我把试纸摆在面前,大家对着两道杠,沉默了。
司命皱眉,“离谱。」
我被他们送到了人事处。
掌管编制的小仙登录系统,在新增人口一栏,看到了消息提醒。
「哦,還真有一個。」
她瞅瞅我的肚子,“刚怀?前方左转人口关系登记,第二个窗口交钱。」
这下我人傻了。
司命托着下巴,表情嚴肅,“怪不得,我总觉得剧本走向有点奇怪。」
他表情很难看,“因为三个主角,都不是人。」
「……」
我心头苦涩,「所以,时砚也是个神仙。」
「嗯。」
一向好脾气的我,顿时咆哮起来:“我还要满天庭给孩子找爹?司命,你好坑啊!”
他安慰我:「沒事,神仙生孩子,跟拉屎没区别,也没有任何风险,就当你为人口增长做贡献了。」
「再說,你不想有个孩子给你跑业务?”
我想了想,“倒是也行。」
當天,我乐颠颠地领了一堆奶粉洗衣液回家。
不过好景不长,第二天,我坐在“姻缘办”里,問:“为什么又是我?”
领导笑眯眯地说:“你年轻,经得住折腾,要我们几个老骨头天天往冥界跑,我们也遭不住啊。」
我皱成了苦瓜脸,“我害怕。」
“害怕什么?”
“都说阎王很凶。」
去年支援的时候,每个回来的同事提到他,都会瑟瑟发抖。
“没得选,回来给你加薪。」
“还有你那几个朋友,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我的心情顿时好转,咧嘴一笑,「嘿嘿,也去。」
“听说冥界新开了个酒吧,里面有帅哥蒙着眼睛跳舞。」
「哇,都这么开放了吗?”
我聽著,嘴角不自觉地咧起。
听说治好“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帅哥。
當晚,我沉浸在和帅哥抓手指的快乐中,像个开心的兔子,跳来跳去。
「姐姐,要被丝带捆手腕吗?”
我咧嘴,“好耶……”
帅哥刚解下丝带,视线突然直勾勾盯着我的身后,短暂几秒钟后,反悔了。
把丝带围在了我朋友手腕上。
我迷惑地举着手,“哎……我,说好了是我的……”
他鬼畜地看着远方。
我清楚地识别出,那是一种对老板的恐惧。
於是,也顺着望去。
昏暗的光线里,我看见时砚坐在主位上,蹺著二郎腿,冷冷勾起唇角,对着我张了张嘴。
“黎黎,好久不見。」
8
我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他。
几个黑衣人把我从人群里拖出来,架到时砚面前。
他轻敲着酒杯,语气温和:「好巧。」
「好巧,你也死了。”我老老实实跟他打招呼,“上次让你受惊了吧。」
时砚笑起来,声音清冽,「是啊,你变成的冬瓜摔得粉碎的时候,让我……十分惊讶。」
我心提溜起来,看来他品阶比我高,甚至比司命还高,能识破他的障眼法。
可以想象,他在现场,目睹一个可怜兮兮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后,突然变成冬瓜一跃而下,有多荒唐。
“哦……这个……”我挠挠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說完,一轉身,撞在黑衣人连成的人墙上。
朋友发现了我的困境,凶巴巴地冲过来,“小子你哪条道上的,她是天界来的,还是孕妇,少一根头发丝,有你好果子吃。」
时砚原本还懒洋洋看着我像个鹌鹑似的,抱头鼠窜,这下眼神彻底变了。
语气轻轻:“孕
妇?”
我后背一凉,面对他的步步逼近,跌跌撞撞后退,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健康的时砚真的好嚣张。
用皮鞋轻轻踩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俯身,語氣溫柔:
“黎黎,你揣着我的崽子,跟小帅哥玩绑手腕,玩得挺开心啊……”
我慌不擇路,「你、我、我是给阎王办事的,你收敛一点,黑道已经行不通了……”
时砚单手把我拎起来,面无表情地丢进车里,“撤。」
有生之年,我竟然在地府,被人绑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捆我,上了車,就在闭目养神。
我悄悄掏出手机,给地府的朋友打了电话。
“餵?”
“我被绑了,快让你领导来救我。」
朋友一愣:“领导不在啊……”
“什么时候在?”
“哦!看到他的车了!报地址,和绑匪特征!”
我絮絮叨叨跟她讲了一堆。
車門打開,就听她高亢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报告领导,天界支援小队成员黎黎被人绑架,绑匪乘黑色车辆,人一米八八以上,穿深蓝色西装,口音本地人,长相帅气——”
我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看着时砚睁开清冷的眼眸,听完,对着我露出一丝笑容。
我呆呆地,在电话里问朋友:“你们领导,叫什么名?”
“时砚。」
对面的正主,咧嘴一笑,仿佛看到了阴森的白牙。
「不好意思啊,你被阎王绑架了。」
9
“说说吧,怎么想的?”
审问我的,是时砚。
罪名是:感情骗子。
房间里光线昏暗,他拉松领带,靠得很近。
說話時,我似乎能听见他牙齿咬合的声音,轻易就能切下我的耳朵。
大家都说他脾气不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好法。
可能吃人吧。
我吓得直哆嗦,“你别恐吓我,我是有编制的老实人。」
“老实人办这事儿?”时砚将袖子挽至小臂,阴恻恻地问:“黎黎,你把我当狗遛啊?”
我的眼睛里倒映着时砚那张冷峻的脸,咽了咽唾沫。
他彎腰,笑著看我,“你这是什么眼神?”
救命,健康的时砚,突然好会撩人。
我紅著臉,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眼见我快吓破了胆,时砚轻叱道:「沒出息,醒醒神,帶你去吃飯。」
这是我第一次来地府,以前都说,这片地界阴森森的,不吉利。
其實,人家早就建成了高楼大厦,并不比天上差。
时砚领着我进了一家餐厅,點完菜,我蔫哒哒地委顿在沙发里,右眼皮直跳。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时砚说:“最近我有些忙,可能陪不了你,不过你可以找秘书带你在地府转转。等我忙完这一阵儿,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我严肃道:“我可不是来摸鱼的。要扣工资。」
时砚笑道,“我不说,他们谁敢说出去。」
“可不兴这样,拿工资就得办事,不能偷懒。」
时砚盯着我,只是笑,没再接茬。
目光就跟淬了火似的,烧得人脸皮发烫。
下一秒,電話響了。
领导的消息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工作失误,扣工资。
“为什么!”我急了。
忙忙叨叨一年,突然工资没了。
我吃什么啊……
“上次集齐的业绩单不见了,是你负责整理的。」
“那不应该是配送员的问题吗?”
“怪你自己倒霉。」
我盯着手机上为数不多的余额,一种名为怒火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倒霉。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呢?
姚婉给我下了死咒,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怎麼了?”
时砚见我脸色不好,問了句。
哦,他不问,我还想起不来呢。
都是因为他。
他也不是啥好人。
不过我没工夫跟他掰扯。
司命说,只要挖到姚婉的根,吞下去,死咒就能解。
我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想跟一个小花精计较,可现在不一样了。
工资被扣光了,事情变得严重起来。
真不好说,下一次,会不会是年终奖。
“姚婉呢?”
我压着怒火。
时砚当即说道:“我死的时候,她还没死,不过我可以找人查。」
「不用了。”我塞了两口,用纸巾随意擦了嘴,起身,“我亲自去。」
“黎黎,你——”
我
腳步一頓,权衡利弊后,拎起小挎包,抡圆胳膊,愤怒凿在他肩膀上,“渣男!”
时砚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在他发怒前,我风一样跑出去。
10
前几天司命不知道从哪搞了个定位系统,可以根据受害者,反向追踪加害者。
他把我身上的死咒信息录入了系统
很快,姚婉的定位传到了手机里。
竟然在商场。
大螢幕上,贴着她的海报:女明星强势归来!
合着到了地下,她还是干老本行。
商演的地址不远,步行几步就到了。
刚走到附近,就听见姚婉正态度倨傲地朝着工作人员发脾气。
“不是说要把时先生的行踪告诉我吗?”
「抱歉啊,姚小姐,领导说他忙着谈恋爱,最近请假了。」
“谈恋爱?”姚婉眯起眼,突然洋溢出一个笑容,「對啊,忘了,他知道我要回来。」
說完,心满意足地坐在化妆间里,叮嘱化妆师:“给我画漂亮点。」
突然,她通过镜子,看到了我的身影。
先是神色微僵,继而不耐烦道:“她怎么在这儿?鬼差怎么办事的,孤魂野鬼也能随地乱跑?”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背着小挎包,走到姚婉面前,“我是来找你讨债的。」
“什么债?”
“你不用知道。”我脾气极好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单子,压在粉饼下,“希望你能按时出席。」
姚婉嗤笑一声,「我沒聽錯吧,你是在跟我要……丧葬费?生前斗不过我,死后能有什么本事——”
见我要走,姚婉突然起身,一把拉住我的頭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找牛头马面来,给她捆走!”
我被拽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平息的火终于蹿起来,一口咬在姚婉的另一只胳膊上。
吵闹声惊动了外面的记者,他们一窝蜂冲进来,架起相机,来了场现场直播。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小鬼打人啦!”
化妆师呲哇乱叫,一头撞在衣柜的棱角上,昏了過去。
牛头马面到时,我正被姚婉压着打。
“住手!”
姚婉喘了口粗气,拨开凌乱的头发,狠狠啐了我一口,“你们怎么办事的,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對不起啊,姚女士,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这就——”
姚婉起身,露出躺在地上惨兮兮的我。
牛头马面突然就住了嘴。
毕竟我来支援地府的时候,曾经跟他们打过照片,头顶上还有工作证,只有公职人员能看得见。
我吐了吐头发丝,「抱歉啊,你们谁能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牛头马面一改刚才对姚婉的客气,语气严肃起来。
“姚小姐,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怎么了?做笔录吗?行啊,地狱还空着吧,把她丢下去。」
马面语气发冷,“您殴打驻地工作人员,同时还进行现场直播,劇情惡劣,需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姚婉骄横跋扈惯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见时先生。」
我从地上坐起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我先说好,我不和解,而且,赔偿金得加倍……”
“你什麼意思?”
姚婉冷着脸问。
我摸了摸头,隐藏的工作牌,终于选择性地亮起。
驻地办特批工作人员——黎黎
在姚婉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我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天庭来的。」
11
姚婉被关进去了。
同時,赔偿款自动从她的账户划到了我的账户。
“黎黎,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朋友看着我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忧心忡忡地问。
“我吗?”我抬手,擦了擦,淤青顿时消失不见。
「假的,没伤着,就是丢了点脸。」
她后怕似的拍拍胸口,「那就好,万幸你没事,不然时老板会宰了我的。」
我耳朵一动,“为什么会宰你?”
朋友表情一僵,住了嘴。
我看著她。
她也看着我。
我突然爆起:“好哇!你个叛徒!早跟他勾结上了!”
朋友抱住我,“嘘……嘘……他给的太多了……”
剩下的日子几乎没什么风浪。
我照旧辛勤劳动,数着讹来的赔偿金,美滋滋地过日子。
只是工作实在不好干。
最近下来的人急剧增多。
经常加班到深夜。
朋友瘫坐在办公椅里,“真是倒霉,遇上死亡高峰。累啊……”
我托着腮,敷衍地嗯
了聲。
“黎黎,你不對勁。」
朋友凑过来,“是不是想时老板呢?”
「對。」
“啧啧……”
“我在想这么多亡魂,他一个月赚多少钱。」
「……」
还记得很多年以前,我还小的时候,跟着领导来过一次。
当时没干什么活,单纯就是她害怕把我一个人丢在天上,我饿疯了,跑人间捡垃圾吃。
那一年也是很辛苦的一年。
街上挤满了亡魂。
领导站在地头,嘆氣:“众生皆苦哇……”
原来是大疫三年过后,又遇见了大地震。
其实我的工作,是保证人类能够繁衍下去。
而时砚的工作,则是保证人类能够顺利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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