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府嫡女,生來高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還有一位芝蘭玉樹的未婚夫。
有一天,我的未婚夫帶回來一位姑娘,她聰明活潑,古靈精怪。
開口便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这样跳脱的奇女子,很快就吸引了一眾男子的注意力,其中包括了我的未婚夫。
聽見這些傳聞,我只是笑笑,直到未婚夫將身邊的暗衛派給了她。
那暗衛看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變得寵溺,那女子朝他撒嬌,喊他七大哥。
當晚,我摔碎了瓷器,赤著腳走過那片殘破的瓷片,直到鮮血淋漓。
那可不行啊,我的東西,怎麼能被別人奪了,搶回來就是了。
1
我是相府嫡女,生來高貴,熟千書,識萬卷,稱得上這內城的佼佼者,更別提我還有一位芝蘭玉樹的未婚夫。
只是這芝蘭玉樹的公子,幾天前掉進了土匪窩,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死了的時候,他又回來了,還帶著一位姑娘。
那女孩穿著一身粗麻布衣,拉扯林言訣的袖子,一雙眸子滴溜溜地轉,小鹿般靈動。
林言訣朝我鞠了一躬,和我講:「沈小姐,阿靈是和我一起被擄去土匪窩的,多虧她,我才能從那兇殘的土匪窩中安然脫身。」
瞧瞧,称自己的未婚妻为沈小姐,而對一個來歷不明的姑娘卻那樣親熱地叫阿靈,才相處幾日,便這麼如膠似漆了。
我垂下眼,沒說話。
那姑娘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移開了目光,她拉了拉林言訣的衣角。那親密的動作,看得我瞇起了眼。
她身前是偌大的府邸,巍峨的雄獅各踞左右,肅穆宏大得讓人屏氣。
半晌,我擺擺手,笑道:「既然是阿言的救命恩人,就安排一間房住下吧。」
何灵跟着林言诀往别院走,她忍不住轉頭看。她知道這是誰,林言訣和她在土匪窩共患難時,不只一次提起他的未婚妻沈清寧。
他說,她美麗端莊,高貴聰慧,只是實在刻板無趣,不像她這樣,靈動得如同山間小鹿,腦子裡是他從未見過的奇思妙想。
她今天穿著一件天藍色的長裙,更襯得黑髮白膚,硃唇勝紅砂,這樣的美不似凡間能有,倒像極了那九重天上的神女。
何靈忍不住低下頭。美麗她比不上,但她有無盡的才華,數不清的詩詞,林言訣還會是她的。何靈拉緊了林言訣的衣角。
2
這些日子,皇城的消息不斷傳進我的耳朵,多數是關於林言訣帶回來的那位何姑娘。
聽說她參加了詩詞宴,大放異彩。吟出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樣的絕世名句。
七步成詩,出口成章,寫盡了江南水鄉的纏綿,吟誦了沙漠荒煙的悲涼,於是她一躍成了這內城的第一個才女。
又聽說我的未婚夫林言訣,和她走得很近,除了他,和她走得近的還有,當今的五皇子,三皇子,甚至還有太子。
除此之外,有人窺見她的房間,夜晚總會進出一個白衣男子,瞧有點像當今的武林盟主。
侍女春梨和我說這些事的時候,我正小口地抿著茶。這雪山頂收集來的雪蓮,泡茶果然別有一番滋味,微苦卻不澀。
我朝她笑笑說:「隨她去吧。」我對她不關心,只要不危害我的利益,我不想去管這些破事。
只是因為風頭太盛,何靈被一個賊人擄了去,雖然她最後,還是被完好無損地送了回來,但那些男人們擔心了。
這些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這賊人能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擄走何靈,可見他的武功之高強。
他們派了暗衛來保護她,但何靈嫌身後跟著一串人,沒有隱私,最後只留下了一個暗衛,那是林言訣的暗衛──暗七。
暗七,他天生為黑夜而生,幾乎掩蓋在深深夜色裡,來無影,去無蹤。只是,他也被這位新奇的姑娘吸引了。
殺手的眼裡沒有殺意,他注視著她的身影,眼神慢慢變得柔和。他會護送何靈去買西街的糖葫蘆,買東街的綢緞,願意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知道這個消息的夜晚,我正在把玩一套從西域送來的瓷器,美麗的瓷器沒有一點瑕疵,精貴地擺放在綢緞上。
我和侍女說:「把林言訣叫過來。」
林言诀果然来了,即使他正在陪著何靈看花燈,但是相府嫡女的命令是不可違抗的,相府的權利太大了,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笑著問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吗?」
他抬頭看我,又很快低下頭:「不知。」
我将那套名贵的瓷器摔在了地上。瓷片四散,濺過他的臉龐,手臂,劃出一道道血痕,他顫抖了一下,沒動。血從他的身上流下,滴滴答答。
我偏頭問他:「你为什么要把暗七送给何灵?」
他猛然抬头,嘴唇張合,卻沒說出什麼話。
我從絨毯上走下,地上是破碎的瓷片,我赤著腳,從它們上面踏過,任由它們割開我的腳,留下一道道猙獰的血口。
我知道他會來的,他總是會來的。那黑色的身影,就這樣降落在我和林言訣的中間。
他的身材優美而頎長,那張臉冰雕玉琢般精緻美麗,他生著一雙桃花眼,只是眼中寒氣生生將那風流封了八分。
他穿著黑衣,和窗外的墨色幾乎融為一體。我朝著他走了幾步。
我的腳已經被紮得血肉模糊,我就那樣站在其中,朝著他張開手臂。
「暗七。」我說,「抱我。」
他漆黑的眼眸看着我,疑惑而不解,他問我:「沈小姐,为何这样?」
我知晓他要问什么,為何弄傷了林言訣,又弄傷了自己,為何又對他如此執著,以至於像個瘋子。
我笑彎了眼,上前撫摸他的臉,輕聲道:「我對你一見鍾情啊。」
跟在何灵身边的暗卫不见了,林言訣把暗七召了回來,於是男人們派了新的暗衛。但何靈不願意了,她哭喊著要原來的暗衛。
林言訣帶著她來找我的那天,我正在刺繡,針線翻繞,在盤面繡上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金色的尾羽,紅色的髮冠。
何靈站在我面前,她哭紅了眼,那雙靈動的眼眸腫得核桃大小,看起來有些滑稽。
她和我對視,緊緊地盯著我說:「沈小姐,能否放過暗七,那是我的暗衛。」
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看起來很害怕,卻還是努力地對視著我的目光,好一副堅韌不拔,自強不息的模樣。
我本來不想理她,只是她的話讓我很不開心。我放下針線,朝她笑道:「何姑娘,暗七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暗卫呢?」
不知哪里刺痛了她,她上前兩步,疾言厲氣:「林言訣把他送給我了,暗七跟著我的這些日子很快樂,很開心,他在你身邊不會開心的,況且他是個與你平等的人,不是你的物品!」
林言诀的反应很快,他連忙把何靈往自己身後拉,他果然是很了解我的。
可惜,他慢了那麼一步,銀色的鞭子如蛇一般,在那條藕白的手臂上抽出一道猙獰的血痕。
何靈痛呼一聲,栽倒在了林言訣的懷抱中,血在她的袖口映出一道曼妙的巨大血花。
我執著鞭子看她:「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教訓我。」
何灵抬头,怨毒地看著我:「我要你死!」
这一鞭子,將把我推向黑暗的深淵,她的愛慕者們會前僕後繼地,為她肝腦塗地,赴湯蹈火。 可是那又怎麼樣,她永遠是個廢物,她穿越而來,卻困於情愛,她偷詩詞,卻引以為傲。
以前是廢物,現在還是。我輕柔地撫摸著鞭子:「拭目以待。」
3
黑夜降臨,濕冷的風從庭院吹到長亭,又悄悄飄進了屋內,凍得人直打寒顫,我把棉被裹緊了一點,只露出一個腦袋。
有腳步聲自門口來到我的床邊,溫熱的氣息那樣熟悉。我知道他是誰。暗七靜靜地站在我的床邊,和黑夜融為一體,只有那雙漂亮又明亮的眼眸,讓人望上一眼,就忍不住沉淪。
「沈小姐,請放過阿靈。」他單膝跪地求我,脊背依舊挺得筆直。
我起身,來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他生得太好了,也難怪何靈不願意輕易放手,即使她已經有了很多的男人。
但為什麼要跟我搶呢,我只有一個暗七,她要這天下的哪個男人我都無所謂,即使是金鑾殿上那位,但暗七不行。
「沈小姐?」暗七看着我,眸子疑惑又懵懂。他似乎沒怎麼和女子接觸過,只是輕輕地觸碰,耳朵已經紅了一半。
「你想讓我放過她,可以。」我的指尖劃向他的衣襟,「但有個要求。」
我的暗示很明显,傻子都能懂。暗七也懂了,他垂著眼,漫長的沉默,連剛剛那潮紅也褪去不少。
「沈小姐,你是千金貴體,暗七隻是一介俗民,配不上。」他的聲音很好聽,白玉落珠盤,清竹蕩水波。
我勾著他的衣襟,他胸前的釦子被我勾散了幾個,露出大片結實的肌肉,因為常年習武,遍佈縱橫交錯的刀疤。
我和他對視,誰也不讓誰,他看著我的眼睛,無聲地拒絕著我。我看著就笑了,他跟初識的時候一樣,看似冷漠寡言,隨波逐流,實際心中自有一片自己的桀騁堅持。
米白色的蠱蟲在黑夜裡泛出光,細細的小小的,扭動著,擺出奇形怪狀的姿勢,我握著玻璃瓶看他,道:「看來你不想答應,那何女孩可能活不成了。」
月明星稀,寒夜深深,我低頭吻他桃花般的眼,和眼角那顆漂亮的小痣。他的身體很燙,連帶著我微涼的身體也開始暖和起來,我把臉抵在他的胸膛,軟聲細語,我比任何人都熟悉他的身體,包括他自己。
暗七閉著眼,任由我吻上他的脖頸,他大概是覺得屈辱,為了自己的心上人,委身於另一個女人。
到最後一步,他驀然睜開眼,啞著聲問我:「为什么是我?」
我望进他的眼底,看見一個艷色的我,散亂的髮髻,如同山間精怪,攝人心魄。我輕輕地撫摸他的臉:「只能是你,只有你。」
4
自從那一鞭子後,何靈沒再來找我,但她的名號越來越響,直到傳入了金鑾殿裡那位的耳朵。我乘著馬車駛向內城,去参加皇后的百花宴,一路上有不少破败的房屋,北街尤其多。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孩子蜷缩在路边,饿得如枯木一般干瘦,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婴孩,甚至孱弱到哭都哭不出来。
他们爬到达官贵人的马车下,跪拜磕头,祈求一点点粮食,只是马车匆匆往前去,百辆华美的马车,沒有一輛為他們停留。
靡靡仙音從內城傳出,可以想像那載歌載舞的場景,城內是奢靡享樂的皇親高官,城外是水深火熱的餓殍,一牆之隔,萬般不同。
我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春梨,道:『春梨,把這些分下去。」
一个屠夫磕着头,為他的幼妹求一點吃食,他跟著身邊的人磕了很久,久到他们的额角鲜血淋漓,久到石街的地上染了血。他们快要绝望了。
這時候,一辆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从马车里下来一位侍女,她打开布包,精美小巧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屠夫得到了一块桃花形状的糕点,他紧紧地拽住了。
马车的帘子被吹开,露出里面的人,青丝如瀑,肤色如雪,比那雪山上的雪更洁白美丽,皎皎如明月,高悬于空中。他对着那马车遥遥一拜。
百花宴上,何灵也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五皇子和三皇子,五皇子阴沉,三皇子风流,两个人寸步不离,守门神似的跟着何灵。
她和初见的时候很不一样,初見時,她还是柔弱可怜的孤女,现在却比皇亲国戚的架子更大。 我看见皇后藏在袖子中的指甲生生掐进了肉里,太子妃虽然是笑着,笑意却没达眼底,五皇子妃更是发狠地戳烂了手里的绣帕。
她们是该发狂的,她们的儿子,丈夫,此刻跟在一个不知身世,与各种男人纠缠的孤女身后,忠诚得像狗一样。
何灵于他们之间抬头,与我对上了目光,恶意地朝我一笑,我回报她善意的笑容。
我知道她要报那一鞭之仇,她还想抢回暗七。
果然,我来到太液池边,她就跟了出来。
我让她看池中央枯败的荷花,花期早已结束,连那根茎也由内而外腐败发烂,一如这个庞大却摇摇欲坠的王朝。
何灵站在河边,她发红的眼睛盯着我,道:「把暗七还给我,賤人,賤人,不过是封建时代的一个产物,凭什么和我争男人!」
我没回答她,低头看新涂的蔻丹,艳丽得出奇。
我想到昨晚我还用这指甲,在暗七背后抓出一道道痕迹,他发狠地撞,我顺势咬破了他的嘴角。
「不还。」 我朝她挑眉,看着她倒退,跳进了太液池里,然后呼救,一氣呵成的演技,她不賺個貴妃當還真是可惜了。
五皇子一馬當先,跳進了池裡,將何靈撈了起來,她奄奄一息地靠在五皇子懷裡,那黑髮白衣沾了水,虛弱可憐。五皇子把她抱在懷裡,安慰著她,五皇子妃站在遠處,面如死灰。
「不怪姐姐,是我抢了沈姐姐的才女头衔,如果不是我,沈姐姐还是第一才女,她討厭我也是應該的。」她哭泣著,將梨花帶雨發揮到了極致,惹得一眾男人心疼不已。
五皇子抬頭,很快地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轉向何靈,他同我說:「沈清寧,你和靈兒道歉。」
太子也来了,他給何靈披上了一件衣服,才轉頭看我:「沈家小姐,道歉。」
我漫不经心拨弄着手上的银镯,問他們:「你们觉得是我推的?」
没人吭声,一片死寂。我笑起來,摀著肚子笑得不能自已,然後上前兩步,抽出了鞭子,一腳把倒在五皇子懷裡的何靈踹出來。
鞭子抽打在她的背後,她發出淒厲的慘叫。我和他們講:「瞧,我要害人,她現在已經死了。」
何灵倒在地上,发出细细密密的呻吟。
五皇子冲上前去抱住她,嘴裡念著,灵儿没事的,沒事的。他太激动了,以至于走的时候没注意到前面的五皇子妃。
他把她撞倒在了地上,膝盖擦在了一旁的碎石上,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忙忙地抱着何灵找大夫去了。
太子看著我,眼里透着一股冷意,半晌,他拍拍手,道:「孤以前竟不知晓,沈家嫡女是这样一个疯子。」
我朝他莞尔一笑:「殿下谬赞。」
这场百花宴办得很失败,五皇子抱着孤女进了寝殿,却把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晾在了原地,而太子,未来的储君,不顾风度地跟着自己的弟弟冲进了寝殿。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叫何靈的孤女,她自土匪窩裡出來,無依無靠柔弱可欺,卻引得三位皇儲為她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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