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納妾。」
姜恆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在跟二妹、三妹、四妹打馬吊。
手上摸了一張爛牌,正想發作。
忽想起姜恆每月都會給我五十萬兩雪花銀做零花,身為一個懂事的妻子,我立刻換上一副溫柔賢良的臉孔,轉身笑著回他:
「很好,可以,沒問題。」
薑恆意滿離。
可能覺得虧欠我,他送來五萬白銀,讓我幫忙操持納妾之事。
這事油水有多多,看老二老三老四羨慕嫉妒恨的模樣就可見一斑。
1
「得了,沒辦法,今日這牌我沒空打了,我請雪玉去幫你叫小五來。」
我火速丟下手上這張爛牌,一把推倒牌面,順手再把牌桌攪了攪,拍屁股走人。
二、三、四妹氣得直瞪眼睛。索性很快我的女僕雪玉就把老五帶了過了,四個牌癮大的女人很快就打得熱火朝天。
我已經為薑恆納過五個妾,迎新人入門的事,我已做得熟練。
為確保薑恆滿意,我讓心腹去查老七的訊息,最好是帶上祖先十八代那種。
有前六個姨娘的經驗在前,心腹很快就有回信。
蘇沫,村裡一枝花,擅種田。
我心裡立刻有了主意。
列,那就把後花園那塊收拾出來,為她和姜恆舉辦一場田園風的露天婚禮。
果不然,到了納新人那天,老七非常滿意,坐在滿是稻花香的花園裡,感動流淚。
薑恆很高興,第二個月直接把我的零用錢加到八十萬兩白銀。
2
新人進門,我要喝她的茶。
雪玉來報,叫我去大廳喝茶時,我懶在榻上用粗金簪逗貓,聞言愣了一下。
「啊?入門都一個月了還記得要給我敬茶?」
雪玉頷首,「是,七姨娘已經在大廳準備了。」
我不禁有幾分感動,「走吧,正好有點渴了。」
如果茶水裡再加兩塊冰,這暑天裡喝下去,簡直不要太舒爽。
知我者七姨娘也,茶裡果然加了冰塊。
一身素衣,站在大廳中央的老七,與其他穿著五顏六色的二三四五六顯得格格不入。
我暗自將她打量一番,果然是個我見猶憐的嬌嬌兒。
只是不知怎的,這嬌嬌兒卻喜歡種地。
我既喝了她的冰茶,那也不能白喝。
大手一揮,對老七說:「從今天開始,後花園裡那塊地就交給你了! 」
老七驚喜地瞪大了眼睛,更顯得嬌俏可愛。
「主母,真的嗎? 」
老七對那片土地愛得深沉。
我點點頭,招手讓她上前來,愛憐地為她逝去額上熱出的細汗。
「喜歡嗎?」
老七羞怯點頭,眼裡是止不住的歡喜。
「姐姐,你是除老爺之外,第二對我好的人。」
我暗道,薑恆這老二,找小妾的眼光是真不錯。
老七比之前的二三四五六都要楚楚動人。
這白裡透紅的健康小臉蛋,真摸得我愛不釋手。
3
每月十五。
薑恆都會固定到我院裡和我一起用晚膳。
這晚,看著我這桌滿漢全席,姜恆不知怎麼的,有點食不下嚥。
我有些不捨地放下手中筷子,回味了一下唇齒間殘留的肉香,關懷備至地柔聲問:
「夫君,可是飯菜不和胃口? 」
作為一名合格的妻子,夫君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夫君高興我就高興,夫君不高興我就要第一時間哄他高興!
姜恆抬頭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
「飯菜很好,只是江南商舖那邊出了點小問題,不日我便要動身啟程前往江南。」
「沫兒剛入府不久,我有些放心不下她。」
姜恆投來一個暗示的目光。
我腦子裡飛快過了一遍府中女眷姓名,愣是沒想起來有個叫沫兒的。
雪玉看出我的茫然,假借倒茶的動作遮掩,在桌上寫了個七。
哦!
我想起來了,是老七啊!
我懂了。
「夫君放心,府中一切有我,老七那邊我會照顧好,你只需在外專心料理商舖便是。」
薑恆感動地握住我的手,「夫人,辛苦你了,還是你最體貼。」
我面上笑得羞澀,順勢依偎進薑恆懷裡,「夫君。」
每月八十萬兩白銀做零花,便是讓我跪下來叫姜恆親爹也成!
4
「夫君,一路走好。」
「路上註意安全。」
「常郎,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妾會日日想念你的…….」
我領著二三四五六七,站成一排,揮手依依不捨地與姜恆告別。
姜恆沖我點了點頭。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將家中一切都託付我了。
我亦沖他頷首。
示意他放心,一切有我。
一聲「駕」後,薑恆輕騎快馬,領著隨從管事們下江南。
二三四五六見他走遠,有樂開花的,有惆悵的,也有默默抬袖拭淚的。
姜恆這人心雖花,給錢卻從不吝嗇,這些妾室對他也有幾分真心實意,見他走了,難過不捨也很正常。
唯獨老七,呆愣愣地站著,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想她才剛進府,正是新婚情濃蜜意時,走上前安慰她。
「沒事,姜老二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若是你覺得寂寞空虛,可來我院裡找我,我們共推牌九如何? 」
老七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問我:「姐姐,牌九是什麼? 」
「自然是可以消除煩憂的靈丹妙藥!」
我還未開口,就被老五這個賭鬼截下話茬。
她如狼見了羊般衝上來,拉著老七就往我院去,「小七啊,來,五姐手把手教你…」
餘下幾個再也沒空傷感、開懷,桌子一張,一窩蜂往我院裡衝,搶座位。
我走在最後,但因我才是這後院老大,老二不情不願地把位置讓開。
四人組齊,我先丟下一張「二筒」。
美好的一天正式開始。
5
八月初,下江南二月有餘的薑老二回來了。
作為一名合格的妻子,我早早就得到夫君歸來的準確時間。
初二午時一刻。
我準時帶著二三四五六七出現在碼頭,笑迎夫君歸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船上走下來一個穿著烈焰紅裙的胡姬。
小七登時就白了小臉。
看那胡姬挽在姜恆手臂上的白嫩無骨小手,我就知道這女子與姜恆不是一般關係。
而是二般關係!
姜恆根本沒注意到新被他娶進來的小七失落慘白的小臉,親暱地捏了捏那胡姬的臉蛋,對我說:
「這位是南州花魁紫嫣姑娘,最善舞樂。」
「紫嫣,見過夫人。」紅衣女子盈盈一拜,露出一道白皙的天鵝頸。
又是一個人間尤物。我暗嘆。
身後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響,我回頭看去,老三一把摔了要給薑老二的接風酒,狠狠剜了紫嫣一眼,氣沖沖地轉身。
「老三——」
我欲叫她回來,不要跟錢過不去。
老三頭也不回地走了。
「嗚嗚嗚」的啜泣聲從身旁傳來。
我回頭看去,小七已經委屈巴巴哭成一個淚人。
我不禁抬手扶額。
薑恆,你這個渣渣!
只是面上還得沖薑恆款笑道:「夫君一路辛苦了。」
6
來了新人,姜恆又要我來安排。
我內心雖然心動,但還是毅然拒絕。
姜恆似是沒想到我會拒絕,百忙之中抽空跑過來質問我。
「李翠花,你這是什麼意思!紫嫣可曾得罪了你? 」
我「哼」了一聲,背對薑恆坐在梳妝台前,擺弄我的金飾們。
銅鏡內的薑恆明顯一怔,隨即莞爾一笑。
「李翠花,你居然吃醋了! 」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我天大的秘密,哈哈哈笑得像個二傻子。
我心道,又拿捏了。
作為一名合格的妻子,丈夫要納妾,我身為主妻,怎能無動於衷?
不過這吃醋也是一門技術。
醋多了不好,醋少了也不行。
吃多了,就像是老三,作天作地,把月銀當成沒了。
吃少了,就像是老五,對姜老二無動於衷,讓他感覺自己身為男子、身為丈夫的尊嚴掃地,現在被罰到鄉下思過去了。
我這樣就剛剛好。
姜老二果然難掩得意之色,過來作勢哄我。
他先誇我貌美心善,又說知道我掌管後宅辛苦了,要補償我。
「說,想要什麼?只要哄得夫人高興,便是金山銀山也使得! 」
作為全國第一首富,姜老二在給錢這方面,是我覺得他最像個男人的地方。
我故作羞惱地橫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哄我吧,有了新人忘舊人,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是是是,我不是東西,行了吧? 」
姜恆要哄起女人來,那是真能舔。
我猜摸著火候差不多了,才勉為其難說:「那就要太平銀樓裡李師傅新打出來那對翠玉鑲金釧吧。」
「你放心,老八的入門儀式,我定給你辦得妥妥帖帖。」我補充。
薑恆意滿離。
走前還在我臉上香了一口,說他今晚來找我。
我笑笑,目送他走遠,馬上讓雪玉把我的薄荷香拿來。
「這裡噴噴,那邊也噴噴,去去油。」
我拿扇掩鼻,姜老二膩得我想吐。
7
想到姜恆晚上還要來找我。
我命心腹把紫嫣姑娘叫過來。
哦,不對,現在是老八了。
「老八啊,姐姐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覺得你是個美麗的姑娘。」
我摸著老八那纖弱無骨的細腰,羨慕不已。
真是一把好腰。
老八許是以為我是把她叫來跟前訓話的,強裝鎮定的臉上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到底是年輕,年輕真好啊。」我看著她那能掐出水來的臉蛋,由衷感嘆。
老八身子狠狠一抖,「撲通」跪下。
把我都整不會了!
「主母才是貌若天仙,紫嫣比不上夫人一根頭髮絲! 」
天啊,老八這小嘴是抹了蜜嗎?
我回身對著等身高的西洋鏡照了照。
鏡中女子一身綾紫羅裙,滿頭金紫珠翠,卻都不能壓住她大氣明艷到極致的五官。
端是華貴天成,人間絕色!
「還好還好。”一般一般,全國第三而已。
我摀嘴輕笑一聲,做作的樣子看得雪玉渾身惡寒。
「老八你快起來,我們府裡不興跪,日後見我你淺淺欠身即可。」
我將愕然的老八扶起來,讓僕人端來一個盤子遞給她。
「這是?」紫嫣一臉迷惑和慌亂。
我把盤子上的紅布揭開,內裡是西域舞服,輕紗製成,薄如蟬翼。
西域舞服配胡姬,再也沒有比這更適合的了。
薑老二,我看你還不美死!
我看著老八驀然瞪大的眼睛,「懂?」
紫嫣搖頭。
我:「不,你懂。」
紫嫣瘋狂搖頭。
我:「你只管讓姜老二離不了你就行了,嗯呢? 」
紫嫣戰戰兢兢叩謝我恩,「紫嫣必不負夫人囑咐托。」
聽見這話,我長舒了一口氣,讓雪玉去叫二四六湊桌子。
今晚本夫人要快樂通宵!
8
我沒嚐過什麼是宿醉。
但一夜通宵,卻體驗了一把手腳不聽使喚的感覺。
我這窈窕身姿,歪歪斜斜幾次上茅屋都差點跌倒。
好不容易在丫鬟婆子們的驚叫聲中完成洗漱,雪玉送走二四六,回來扶我上床榻,準備休息時。
老七哭唧唧地衝了進來。
「嗚嗚嗚,姐姐你要為我做主啊! 」
老七一個滑跪出現在我榻前。
那哭成核桃的臉猛然湊近,將我嚇一跳。
我勉強定了定險些飛散的魂魄,柔聲問這可憐兒:
「我的嬌嬌兒,你怎哭得這般傷心,說出來,是誰欺負了你,姐姐為你做主! 」
老七哽咽說:「是、是夫君! 」
哦,是他啊。
那抱歉了。
金主爹爹是我在這府中唯一不敢動的人。
只我也不忍嬌嬌兒這般哭下去。
將她拉到榻上,排排躺著為她做心理疏導。
「老七,你聽姐姐跟你說,這男人呢,並不重要,沒他咱們不會死,可這銀子啊,咱們沒了它那是萬萬不行滴……」
我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
半晌身旁都沒聲音了。
側身一看,老七咬著手帕對我說:「夫君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早就已經暗自發誓,此生只忠於他一人,與他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可是,今見他與那胡姬在一起,我的心好疼…
「姐姐,我相信夫君只是一時花心,等他膩了那胡姬,一定還會回到我身邊的吧?我要等他,等著他回心轉意……」
蘇沫那雙哭紅哭腫的眼裡已經沒有淚,空蕩蕩,就像是她進了水的腦子。
旁邊伺候的女僕們各個聽得紅了眼。
無情男人負心漢,通通不得好死!
我自己寵出來的嬌嬌兒,我又如何不心疼。
只是,我得救她啊!
在眾丫鬟婆子震驚的目光下,我一腳將蘇沫踹下床,怒喝道:
「去,給我到花園多挖幾根野菜醒醒腦! 」
我曾翻閱醫書,此戀愛腦,唯有野菜這一味解藥可治得。
蘇沫難以置信地看我一眼,嗚嗚嗚哭著跑去挖野菜了。
9
過了幾天。
我帶著姜老二新買來的翠玉鑲金釧去花園看老七。
只見老七頭帶布巾,身著粗布衣,正蹲在牆角,手持小鋤頭挖野菜,十分專注。
我來到她身後她都沒發現。
我輕咳一聲提醒,她才受驚似的轉過頭來。
見是我,她一把丟下鋤頭,抱住我的腿說:
「姐姐,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已經清醒了,真的! 」
「當真?」我請她說來聽聽看錯在哪裡。
老七扒拉著我用金線繡的羅裙說:「男人是狗,說走就走! 」
我點點頭,悟性還不錯。
「既然清醒了,那就起來吧,回你的院子去,我已經讓下人為你準備了美酒好菜,華服珠釵,好好打扮打扮。」
我輕撫著手腕上這對新金釧,語重心長地對她說:
「我們女人啊,天天打扮是給自己看的,男人眼瞎,他們根本看不懂我們的美。」
卻還以為懂得女人心。
我在心裡呸了一聲,罵的就是姜老二這個疑心病重的渣渣。
只是這人就是罵不得。
我心裡才剛念了姜恆兩句,後腳他貼身小童就來了。
「夫人,老爺要見你,似乎有急事,還請您速隨小的來。」小童一臉焦急道。
我心頭狐疑,大白天薑恆能找我幹嘛?
面上不動聲色,跟著小童來到書房。
一進門,姜恆衝小童使眼色。
小童退下把門剛關上,姜恆扶額長嘆。
「夫人,江南商舖遭遇叛軍掃蕩,已經全賠了。」
他抬起頭來,一臉滄桑。
向來光潔的下巴居然也長出了鬍渣,一副深受打擊的頹然之態。
我聞言心頭一驚,疾步上前拉起他的手臂追問:「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薑恆眼中急速劃過一抹異光,愧疚地對我說:
「夫人,姜家即將破產,眼下家中還剩下不少銀錢,你我夫妻一場,大難臨頭各自飛,你速帶銀錢回娘家去吧,我不想你跟我一起吃苦。」
薑恆此話一出,我就覺得怪異。
再仔細一掃他的神情,便覺全是破綻。
薑家乃是齊國首富,就算江南商鋪全毀,也不至於破產啊。
再有便是,姜恆何時對我如此有情有義過?
真要破產了,他會讓我拿上餘下家私回娘家逍遙?
我不相信!
作為一名合格的妻子,我怎能在丈夫艱難時落井下石,棄他不顧?
我眼中落下淚來,「夫君,我不走,你我本夫妻,我自當與你患難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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