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副有正当理由的熊样,
「朝廷刚立,宫妃们都是臣子塞进来的人,你跟她们待在一起,不安全。」
你放屁!小宫妃们个个都是又温柔又可爱的,每个见了我都很有礼貌。
你就是爱看我没人要的小可怜样滑稽,所以才编这种瞎话来哄我。
我生他的气,又没实力打他十八大板,我决定从今以后把他当空气!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9
我单方面开始了冷战。
将军还是准时准点地每日都来,但是我不给亲不给抱不给举高高!
并排躺在同一屋檐下,将军在三八线的另一边翻来覆去,唉聲嘆氣,我铁石心肠,冷哼一声别过脸去,闷头不起。
然後,不知道从哪天起,我晚饭的桌子上开始频繁地出现碳烤小羊排,韭菜炒鸡蛋,蒜蓉小生蚝,就算是我再爱吃这些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呀!
我大為不解,把小厨房的厨子叫过来问话。
厨子是个胆小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只嗫嚅着说什么今年这些玩意儿生产过剩,宫里进了一堆,还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他可以换着花样做。
既然他可以换着花样做,那想必是会有所不同的,我不想为难一个小厨子,姑且就这么忍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我察觉到了异样。
我睡觉竟然开始流鼻血了!
我捂着鼻子仰起头往床下跑,一个没注意踩了将军,将军腿硬得跟铁块似的,我一下子脚底打滑就摔了,鼻血甩了将军一脸。
将军毫不在意,从枕下掏出小手绢给朕堵鼻血。
我此时确实需要人来伺候,便趴在他弹弹的胸肌上,擦着擦着,突然就觉得燥热得不行,我暗自唾骂自己不争气,竟然着了将军的道。
将军也不擦了,他放松身体,一副任君采撷的娇羞模样,
「你不想理我我就不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畢竟,苦了谁也不能苦自己,是不是? 」
将军言之有理,我就把将军给睡了。
那日之后我也不好再冷着将军,毕竟是主动把人宠幸了的,睡了人还不理人家,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我的舒服日子又恢复到了曾经的模样,吃喝玩乐斗蛐蛐睡美人。
判官答应我的生活每一样都还能对的上,跟以前当皇帝和大家闺秀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
除了这个崽崽。
只要这个崽崽生下来,就可以继续过我心心念念的幸福生活了!
直到有一段时间,前朝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一连几天没能临幸将军,一日青王突然夜闯寝宫,渾身浴血。
我吓得一个激灵,颤抖着嘴问:「莫非你终于还是被美貌所迷惑,砍了你哥来抢人?」
青王严肃的表情差点没挂住,他一把扛起我就往外面冲,一面跑一面快速跟我说什么前朝余孽来逼宫,将军让他将我带去安全的地方。
聽聽,前朝余孽,多么亲切的词汇,这是我的亲人来了!
是哪位大哥如此忠心耿耿竟然要帮我报仇?
不远处火光漫天,有一群拿着大砍刀的人把皇宫给点了。
我定睛一看,领头的不是太傅的大侄子吗?他小时候还跟我在池塘里光屁股玩耍过呢!
亲人呐!
我激动地一股大力从青王身上跌下来,兴冲冲地往他那边跑。
青王吓傻了,嗷嗷跟在我屁股后面追,我怎么可能被他阻止了去见亲人的脚步!
谁叫你说我没朋友的?瞪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就是我的朋友!
大侄子看见我一个弱女子笑成朵花似的冲过去,人都蒙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聲淚俱下,「亲人呐!」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有感染力,他周围的手下和皇家侍卫都吓得住了手,分成两波对峙起来。
将军满脸是血地出现,看见我在敌军手里脸都白了,剑尖指着大侄子,「放開她!」
大侄子终于从蒙圈中发现了我的重要性,把刀刃抵在我的脖子上,小声询问:「你谁啊?」
我也小声回答:「我是对面的媳妇儿。」
大侄子当时就激动了,挟持着我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我对大刀砍脖子有阴影,当即两股战战颤抖起来,小心翼翼捏着他的刀背往外挪了挪,「你威胁就威胁,别来真的啊。」
大侄子也很紧张,对我的话竟然没什么反应,将军惆怅地紧盯着我的脖子,深呼吸,「你想要什么?」
大侄子很硬气,厲聲道:「我要你的命!」
他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用力,刀也在动。
我吓得腿软,脖子疯狂往后躲闪,心道你这个要求也太难了,我在宫里兢兢业业奋斗了这么久都没达到的目标,你指望拿我威胁就能让他就范?
将军果然当他在放屁,閉了閉眼,缓声道:
「朕可以给你千金,对今天的事既往不咎,放你们所有人离开,只要你放了她。」
「我今天来就没想活着离开!」大侄子扯着脖子大喊,「我是来给小皇帝报仇的!」
我一聽,当即泪眼婆娑,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得如此悦耳的声音!
就算大侄子把唾沫喷到我身上我都不生气了,因为我竟然有一个为了给朕报仇连命都不要的朋友!
大侄子恨将军恨得要死,开始大声指责他对我的恶行。
他说将军滥杀无辜,残暴不仁。
我良善单纯从不干涉朝政,他不仅不放我一马,还把我砍了,挂墙头,辟邪!
他声泪俱下,说到动情之处把我都感动哭了,连连赞同地点头。
将军被他骂得面上无光,但是他依然义正言辞,说我身在其位不谋其政,酒囊饭袋漠视百姓就是个饭桶,砍了挂墙头可振民心聚民意!
瞧瞧这说的还是人话吗,我在他眼里竟然就是一个该死的饭桶!还死得其所!
我气得就要冲过去撕烂将军的嘴,大侄子没想到我比他还要气愤还要激动,一个没拦住就脱了手。
将军一喜,张开手臂想要接住我。
我愤怒地冲过去,给了将军一个念念不忘的大耳刮子。
将军蒙了,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左右,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晃过神来,他面容扭曲了,一把将我拉过去,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还不躲远点!」
我怒气上头,硬气得很,看他想把我丢在一边命人放箭,我立刻捡了把刀抵在肚子上,「放了他们!」
「你干什么?」将军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了,他把住我的手腕,眼睛都氣紅了。
这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气势。
之前还是在被挂墙头那次。
我死死抓住刀,吓得差点说不出来话,「不放了他们,我跟崽崽一尸两命!」
将军深深地望着我,我知道,他在生气,非常地生气,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硬气地反抗过他!
但是我绝不退让!大侄子必须走!
将军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他收了手,几个大侄子的手下被从侍卫队里推了出去。
大侄子没想到还能在报仇现场围观一出家庭伦理,他不服气一个女人多管闲事,想找些存在感。
我看出他的意图,大骂一声,「还不快滚啊!小皇帝国都亡了,才用不到你们这样的笨蛋报仇!」
大侄子可能伤到了,回头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手下们,终究是泄气地摔了武器,脚步沉重地离开。
我等人走没了,扔下刀,放心地舒了口气。
一轉頭,只看到将军失望眼神,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宫乱在我的胡搅蛮缠下不了了之,小宫女小太监们小陀螺似的转过来打扫血迹,个个噤若寒蝉,頭都不敢抬。
腥气漫天的气味令人作呕,我难受地揉了揉胃,突然就委屈地红了眼睛。
你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朕才对!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青王凑过来,嘆息一聲,「皇嫂,你这回真的过分了。」
我过分?我救朋友过分?他砍了我,还骂了我,我只给了他一巴掌过分?
我一点都不过分!我让青王滚开,自己跑回了寝宫。
寝宫门口出现了从没有过的侍卫,他们挡在门口,说皇上禁了娘娘的足,让娘娘好好反思。
我反思你个大头鬼!我揣翻了凳子。
10
可是那之后,寝宫真的开始变得冷冷清清,小太监小宫女被换了一批陌生的。
他们不再叽叽喳喳,一个个如丧考妣,小厨房做的饭都越来越难吃。
太医倒是偶尔还来,总嘱咐我多吃点,我也想多吃,但是那么难吃的饭谁会多吃呀!
最讨厌的是甚至有一天,太医注意到了我时长爱摆弄的盒子小玩具。
老头儿拿起小兔子和小老虎布偶嗅了嗅,又捡了风干的奶糖,问娘娘这些东西你哪里来的,我当然说是捡来的。
太医走了没一会儿,侍卫就进来把小玩具连带盒子一起抢走了,我偷偷爬墙头看他们把东西烧了个精光。
可惡。
我气得哭了好几天。
原来没一个对我好的人!
我自己在寝宫生了好几个月闷气,下巴都瘦尖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越来越少,肚子也不胖了。
将军一次也没来过,打扫卫生的小宫女小太监们还越来越少。
我趴在墙头又听到了小宫女小太监们的墙角,他们说皇后勾结前朝余孽失了帝心,被囚禁监视,以后肯定要这么孤独终老了。
我想,将军真太不是个东西了,生气归生气,怎么还能虐待老婆了呢!
終於有一天,我受不了了,偷偷在墙角刨了个洞往外钻,我要是这么被圈到死,还不如出去跟将军同归于尽!
到时候判官面前好好数落他罄竹难书的罪行,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对不起我是有多离谱!
可是我从洞中探出头来,还没来得及欣赏到一片自由的天光,呼吸到一口自由的空气,头顶就笼罩上了阴影。
将军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身后侍卫个个凶神恶煞,好像已经埋伏我多时。
将军面容生冷,似乎还在生气,他抬起我的下巴蹭掉上面的土,輕聲道:
「皇后都要生了,怎么还这么不爱惜身体,竟然亲自挖狗洞。」
他的眼神凉飕飕的,直看得我从天灵盖凉到尾椎骨,我就知道,我又惹他生气了。
我也真的超级生气的,这几个月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会儿梦见自己被将军剁碎挂墙上,一会儿又梦见将军抱着我亲来亲去,亲完之后又把我扔在一边剁碎挂墙头,如此往復,心情跌宕起伏。
刚想跑掉就被抓了,还这么吓唬我。
将军见我不搭话,抿住嘴唇,問:「你想去找谁?」
「我想去找你同归于尽!」我大喊一声。
将军很惊讶,他瞪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这么恶毒。
完蛋了,我的狼子野心被他知道,将军一定会把我剁碎挂墙上!
于是我就趴在土堆里吓哭了,将军嫌丢脸,想把我揪出来,我狗一样咬住他的手,一边使劲儿一边哭,咬出血来了都不撒嘴。
将军疼得手上肌肉紧绷,我开始掰他的手,可他的手劲儿真他奶奶的大,我这个窝囊废,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给自己报仇了。
我委屈死了!
将军无奈了,他挥退侍卫,只剩下我们俩,我就放开了哭,可劲儿地哭。
我哭着回忆起了我这辈子受到的所有委屈,背不上来被太傅打手板我委屈,偷偷跑出宫被摄政王训我委屈,佳丽们在我耳边唧唧歪歪吵得头大我委屈。
最最最委屈的就是现在,明明是将军做错了事,他还要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我!
「不过是关你一段时间,又没少你吃的喝的,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将军竟然还觉得我无理取闹了!
我猛锤了他手臂一下,撒开嘴,躲过他的手自己擦干净眼泪,「那你又凭什么生气,你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阴影吗!」
挂墙头那么大的阴影,他怎么好意思生我的气的!
将军被我凶得都气笑了,他嘆息一聲,揉了揉手腕,
「你以前总不爱理我,我以为你是怕我,那天你扇了我一巴掌看过来的眼神,我才发现你挺恨我,你說,我为什么生气?」
他那语气就好像我是个天下第一负心人一样,我冷哼一聲,将军又说他很难过,暂时不想看见我。
簡直可惡,你不想看见我不会躲着走吗?干嘛把我关起来!
我恶狠狠地,面容扭曲地,很勉强地说:「我不恨你了。」
咬过他那么多次,凶过他那么多次,还睡过他那么多次,我再恨下去,就有点尴尬了。
而且将军放了大侄子,那是我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唯一的好朋友。
所以将军还算是个好东西。
「那就好。」将军笑了,我發現,原来他还真是个美人,他還說:「既然你这么辛苦挖狗洞竟然是来找我的,我就原谅你了。」
美人还大言不惭道他最近很忙,一直在平定叛乱,我这么着急出来,一定是想他了。
真是放屁!我冷哼一声,将军就又笑了。
我被晃了眼,觉得自己又行了,开始提要求,我要出去,将军说不可以,我表示不理解不配合,将军便微微一笑,「因为皇后要生了。」
11
我一抿嘴,嘴唇颤了颤,终于还是艰难道:「不可能。」
将军微微一笑,「那就由不得你了。」
我还是被将军从洞里拔了出来,用外套裹了裹,风风火火地抱回寝宫,他一脚踢开房门,大喊道:「去准备热水,皇后羊水破了,请稳婆来!」
我被轻轻放到床上,不敢置信地看他轻车熟练地安排下去,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
「你不要搞事情,我根本没……唔!」
将军堵住了我的嘴,把我氧气抽干了差点晕过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要有一个孩子了!」
我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床上,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从我平坦的肚子里抱出一个孩子!
我根本没有怀孕!
我反应再迟钝,也是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要慢慢长大的,既然是要长大,怀孕的肚子也要一天天变大的。
但是我的肚子!自从不爱吃饭后就开始瘪下去了!
所以我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之前圆鼓鼓的小肚子恐怕、大約、十分有可能、是真的吃多了胖的。
将军跟太医一直在演戏,假装皇后怀孕,来掩护一个真正要出生了的孩子!
屏风外抬进来一张床,女人分娩时痛苦的哀嚎声声入耳,稳婆一直在安慰鼓励,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我侧首看过去,隐隐约约间只看到一片混乱的场景。
曾幾何時,我以为这些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怎么这么傻呢!竟然不相信判官的鬼话而信了将军的邪!
我没有大姨妈,我不会有孩子!
我甚至没有孕吐,做了那么多打胎的手段都没流掉,怎么就没想到崽崽原来根本就是没揣上呢!
我缓缓坐起身,看着将军激动的表情,一想到他一直心心念念期待的都是另外一个孩子,顿时心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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