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这毫无疑问是让沈明峥去送死。
我爹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谁知道沈明峥自己领命了,给我爹爹气个半死。
原因就是南絮跟他说只要他从战场得胜归来,她便劝说南丞相上奏请旨赐婚。
最終,在爹爹一派据理力争下,昏庸皇帝给了他八万兵马,爹爹又偷偷塞了五万。
皇后和南家见状又在粮草上做文章,谁知沈明峥还是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胜利。
三皇子派士气大振,皇后坐不住了,拿南絮当出气筒破口大骂,威胁她不能解决沈明峥,就请旨为南筝和大皇子赐婚。
南絮无奈,咬牙花大价钱搞了一种叫「游蛇」的罕见毒药,会让人终生双腿形如骨裂,无法直立,提前下在了给沈明峥喝的茶里。又自导自演了山贼袭击的戏码,趁机把他拽下山崖。
山崖不高,但南絮料定沈明峥肯定会把自己护住,这样一来难免伤筋动骨,正好给毒效做掩护。
屆時,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他是自己摔废了腿,不会往中毒上想。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说得大概就是沈明峥吧。
估计是打击太大,把孩子给吓着了,沈明峥一直喃喃着不可能你在骗我。
我挖了挖耳朵,不想跟他废话,摆手让小桐把人带了下去好生看护。
「按照字条上说的,后日她就会来找你喝酒,是不是真的,届时你一看便知。」
瓜子嗑完了,事也说完了,我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喽!
不睡饱明天哪有精神看好戏呢。
后日傍晚,南絮果然来了,拎着一坛自称是南丞相私藏多年的宝贝好酒,装模作样拉着我的手嗔怪。
「都怪陛下,把我和小时的婚期定在同一天,想喝喜酒都喝不成,我可一直都惦记着呢。來來來,正好今日休沐,小时把三殿下也叫出来,今天咱们一定要补上。」
合着我就是你们两人之间的工具人呗?
内心翻了个大白眼,表面上我还是一如既往,顺着她的话点点头,让小桐去喊沈明峥。
心里还有些打鼓,担心沈明峥不能接受现实,还在进行虚假的自我安慰,让南絮看出异样来。
好在恋爱脑今天表现不错,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见到南絮还是柔情的一句「小絮」。
南絮害羞地低着头,含羞带怯地瞥了眼沈明峥,嗔怪道:「阿峥你这般喊我作甚,给小时误会了就不好了。」
沈明峥当做没看到我,語氣冷淡,「误会就误会了,又如何。」
「哎呀!阿峥你呀,真的是,让我怎么说好呢!小时,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和阿峥只是幼时相识,又一起长大,有些情分罢了……」
呵呵。
如果我有罪,请让上天惩罚我,而不是在这看恋爱脑和大白莲矫揉造作。
酒過三巡,南絮开始想法儿支开我了,不然怎么下蛊呐。
作为第一舔狗的沈明峥立刻配合,嫌弃我打扰了他和小絮难得的饮酒作乐。
我闪,拜拜了您嘞!
不过离开归离开,看好戏不能少我,昨夜把瓜子嗑完了没来得及买新的,我装了兜花生坐在南絮身后的屋檐上,欣赏她心疼地讲述她发现沈明峥的腿是中毒的心惊历程。
刚听了两句我就想撸袖子打人了,这大白莲居然又把锅往我身上扣,说的话明里暗里都把下毒的人指向我李青时,说我为了李家要夺他沈明峥手里的兵权,我呸!
自打皇帝老头开始忌惮我们家,爹爹都恨不得赶紧辞官退隐,谁会为了那点兵权不要命。更别提他手里还有五万是我爹爹给的。
當然,她有一点说对了,我是个有野心的,嫁给沈明峥只是我的计划。
虽然这个计划出了点小纰漏,但还是成功的。
不过不是为了李家,而是因為,我有更想要的东西,手握皇权才能实现的东西。
南絮哭哭啼啼了半天也没舍得把解药拿出来,因為,她没有哇。
说起这事我就想笑,她下的毒是我幼时配出来的,买毒的地方是我家混蛋师父的,结果拿来毒害我的人,她是来搞笑的吗?
西柳楼的人来说时,我还不确定她要下毒给谁。
不过这毒不致命,想来她也不想杀了对方,大概只是想控制起来,或许以后还会需要解药做人情。
于是我特意叮嘱只卖毒药不卖解药,昨日南家的人前去自然是空手而归。
没拿到解药,南絮索性说这毒无解,还添油加醋了一堆毒效,就差没把我李青时要毒杀三皇子宣之于口了。
不过没有解药,她还是要下蛊。
腿废了不代表人也废了,历史上不是没有残废皇子登上帝位的先例,皇后要确保万无一失。
该演的戏都演完,估摸着气氛差不多了,南絮开始劝酒,把那坛两文钱的地摊货说成上好的梨花醉,什么对沈明峥的腿有好处,她知道是中毒后特意找来的等等,吹得别提有多神。
我都要看不下去了,这人磨叽不磨叽啊,再不下蛊,福兴楼的栗子烧鸡就要卖光了。
南絮下蛊的手段也很拙劣,对着院门惊讶一声,「阿峥,那是什么?」然后迅速把早就藏在手心里的蛊毒扔了进去。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好歹也是个反派,怎么这智商总让我感觉赢了她是欺负小孩。
沈明峥对她的小九九心知肚明,哄着南絮放下手里的酒杯,顺着她的话给她也倒了一杯,两杯酒摆在桌子上,沈明峥看向我这边。
「李青时,你以为你翻墙上瓦本殿下看不见吗?名门闺秀的礼仪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特么……忍。
「那你又不让我进去,我有什么办法……快到晚膳了,我让他们准备了荷叶鸡,你来跟我一起吃吗?我们都没一起吃过饭。」
这一番话我说的委屈又含情,含情又小心翼翼,活脱脱一个不受宠爱又相思入骨的深闺怨妇,优秀的我都想给自己竖个大拇指了。
沈明峥翻了个大白眼,嫌弃地让我有多远滚多远,用词之恶劣难以想象,我怀疑他是仗着我不能回怼再报之前的仇。
这一闹成功吸引了南絮的注意,沈明峥趁机换了酒,蛊毒自然进了南絮的肚子,终于搞定,皆大歡喜。
栗子烧鸡,我来了!
啃完烧鸡回来,沈明峥就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我拽进了书房。
书房里还有一人,是他最信任的军医钟离。
南絮用过的酒杯放在桌上。
「你是对的,那杯酒里真的有蛊毒。」
这语气还有点小难过,可怜的恋爱脑,从此心中没有白月光了。
「你知道怎么解我腿上的毒。」
沈明峥这话是陈述句,料定了我能帮他。
看来脑子里也不全是小絮嘛!
我翻出早就写好的字据,「啪」地拍到桌子上。
「帮你没有问题,我有要求,我们立字据为证,同意就画押吧。」
这是混蛋师父教我的。
空口無憑,合谋办事一定要立字据,避免引起利益纠纷。
不过他把这玩意叫合同。唔,怪怪的。
字据很简单,我帮他解毒登上帝位,条件是继位者必须是我的孩子。
沈明峥沉默了许久,「如果他不够资格呢?」
「我不是宋知意,我的孩子,亦不会是沈明钰。」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效仿皇后。」
皇后及其家族控制皇帝,全力支持草包太子沈明钰,为的是外戚掌权,垂簾聽政。
这是朝中众臣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绝不会牝鸡司晨,李家,也不会参政。」
「记住你这句话。」
「放心。」
我和沈明峥正式达成合作,游蛇的毒解起来需要辅以针灸之术调和一段时间,才能保证恢复后和原先一样。
我每隔三日为他施针一次,顺便听他讲朝堂的局势。
现如今大夷的军队已经打到雪函关,这是天璃国御敌的第一道大关,百年来从未破过。一旦被破,无数城镇和人民受苦不说,对军队的士气会是一个致命打击。
本就堪称群龙无首,再失了士气,兵敗如山倒,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让沈明峥出面应下这场战事,却不是为趁皇后的意,而是要把丞相一派手里那点军权要过来。
皇后和南家当然不乐意,最后硬逼得沈明峥立下军令状,若是守不住雪函关,要他自刎于阵前。
这群人自信站不起来又中了蛊毒的沈明峥此战必败,却漏算了我。
所以說,有時候,消失在人群里很重要。
萬眾矚目,反而是一种危险。
我的计划就是,沈明峥坐镇指挥,我去上阵杀敌。
并非我自大,论武艺我自信连当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爹爹可能都胜不过我。
爹爹幼年教我习武时就常说我在武学方面是天纵奇才,若是个男儿身定能闯下一番事业。
我不服,为何女儿身就不行。
我偏要以女子之身屹立于沙场之中,万军之上,让天下人都知道,何为女儿。
边关战事吃紧,我和沈明峥领完命便即刻启程,爹爹也联合了其他支持沈明峥的朝臣一起为我们稳住盛京,确保粮草供应。
临行时来了两个厚颜无耻的人,太子沈明钰和太子妃南絮。
我不看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无非就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我们卖命,他们镀金,赢了功劳归太子,输了甩锅给我们。
沈明峥扭头问我的意思,我欣慰的点点头,这次没有恋爱脑,很好。
不过人家是带着圣旨来的,我们当然也不能拒绝,只是撑不撑得住,就看他们了。
我下令昼夜不息全速前行,雪函关那边的守卫不多,能撑到现在都是占了地理优势,再没有援军,破城是迟早的事。
这下可苦了南絮和太子,先是因为一路颠簸上吐下泻不断,又嫌弃干粮难以下咽。
特别南絮蛊毒开始发作,时不时就抽风两下,叫声凄惨,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被太子虐待了。
带着这俩祸害,行军速度都慢了下来,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偏生这两人还不自知,觍着个大脸过来要求给他们开小灶。
肖尘过来报告时我被惊呆了,手一歪险些扎偏穴位给沈明峥送走。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让他们自己做去,问就是没有,要不赶紧往回滚。」
我翻了個白眼,这俩人着实刷新了我对厚颜无耻的认知。
不消一会儿,南絮就西子捧心地来了沈明峥的军帐,蹙眉感叹自己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休息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她倒没夸张。
幾日不見,南絮简直瘦成了骨头架子,雙眼無神,嘴唇發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说是大限将至我都信。
不愧是混蛋师父搞出来的毒,真是太恶劣了。
沈明峥面露不忍,眼底也带着些许心疼。
毕竟是喜欢了数年的人,纵使又被算计又被下毒,心里那点情分一时半会也难消掉吧。
感情还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有时我看着沈明峥,也会想起他得胜归来策马入京时的风华。
說到底,不是还对这人有感情,只是放不下心里的幻想。而偏偏,幻想只有这人能满足。
不过我和他不同。
我知道幻想终究是幻想,明知不可能而为之,是自寻死路。
沈明峥安慰了南絮几句,南絮扭头走了,走时眼底还带着没藏好的恨意。
这样过了两天,太子终于忍不住了,想起自己身份最高,嚎着嗓子要原地休息,沈明峥问我的意见,我一向喜欢直来直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他还不是君。」
沈明峥会意,直接让人绑了太子和粮草扔到一起,到南絮时犹豫了,我也不跟他废话。
「要腿还是要人,你如果选她,我就当你不治了。边关受苦的战士和百姓要是知道他们在为这种贵族和皇室牺牲,肠子都悔青了。」
能不能有点大局观念,這都什麼時候了。
当真是妇人之仁!
解决了两祸害,行军速度总算跟上,我和沈明峥带着援军和粮草到时,雪函关已经岌岌可危。
关门外,大夷四皇子拓跋烈和着擂鼓叫阵,句句不离沈明峥。
不知从哪里知道他双腿尽废的事,言语间尽是嘲讽,听得人来气。
肖尘第一个忍不住,拿起战锤就要冲出去拼命,我也没拦,有意让他试试拓跋烈的本事。
这人武艺脑子都比肖尘要强,不一会儿肖尘就挂彩而归,大夷得了胜,更加猖狂,欺我天璃无人,要激沈明峥下去。
所幸沈明峥的脑子在战场上是够数的,差人挂了免战牌,先同我商量起对策来。
这次大夷那边集结了四十五万精兵,我们带了十五万,再加上雪函关这边不足一千地守军,只要天时地利与人和,要赢也不难。
趁夜色我派部分人马在雪函谷两侧设伏,这是大夷进军雪函关的必经之路;第二日开战又命肖尘正面迎战,诱敌深入,我则带三万精骑从后方包抄,瓮中捉鳖。
不出所料,这场战打得很顺利,肖尘佯装不敌带领军队后撤,拓跋烈因为沈明峥的腿伤自信追击,在雪函谷中计,仓促后撤又被我带人堵住去路。
我长枪挽花,打的痛快淋漓,不消片刻便生擒拓跋烈。
有了他做依仗,大夷军队接连后撤,一个月时间便退到了边关以外。
经此一役,我在军中威信大涨,一跃超过了沈明峥。
先前和我对战过得肖尘更是头号狗腿子,俨然把原主忘到了九霄云外。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无非就是议和,只是和谁来议,那得我说了算。
我让拓跋烈修书一封传给大夷可汗,告诉他们太子需为沈明峥才答应议和。
老可汗也看不上沈明钰,加之事关儿子生死,连夜派人把话递到了璃京。
皇后知道这事后摔碎了一宫的东西,活生生气出一脸皱纹。
南絮身上的蛊毒发作越发频发,沈明峥破天荒地跑来求我帮她治,他还念着南絮之前对他的好,虽说是算计的,但确实给了他温暖。
嗯,就挺痴情。
我当然不会让南絮死,既然她给了我沈明峥这份大礼,不让她看到结局怎么行。
不过给她治,就纯属痴人说梦了。
回去的路上,我听着南絮的惨叫声心情颇好,十个瓜子儿都嗑不出一个坏果来。
「沈明峥,要不是我告诉你,现在承受万虫噬心之痛的就是你了。」
「……她,确实是我幼时唯一的温暖。」
「算计的温暖,也是温暖吗?」
我嘆了口氣,得亏遇到我,不然就这死心眼的程度,早就被南絮害的一穷二白挖野菜去了。
晚上扎营休息,我照常给沈明峥针灸完回自己营帐,刚一进去就感觉不对劲,再回头已经晚了。
纤细的银针刺入肌肤,我登时站在原地不得动弹,火气瞬间上来了,狗東西,竟敢暗算我!
「好久不見,怎么小时儿还这么粗心大意,又被为师暗算了。」
云景湛悄无声息出现在我面前,伸手捏了捏我的小圆脸,露出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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