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很少出现在他公司,也不太过问这里的事。
陈逐星盯着我的高开叉,扯了扯領帶。
我輕咳一聲。
可陈逐星先说话了。
「如果是为了乔氏的事,那你就先回去吧。」
我頓了頓。
他的态度居然这么坚决。
陈逐星正在跟我冷战,我早该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
幸亏我早就准备好了苦肉计。
从包里掏出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我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
「陳逐星,對不起。」
「我們離婚吧。」
我眼里含泪,装作不忍地移开目光。
「我没钱了,也不想以后当你的拖油瓶,我不舍得我爱的人跟我一起吃苦。」
其實,就算不是乔义山命令我过来,在这么艰难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来的人也只是陈逐星。
大概是我第一次这么放软了语气和他说话,也可能是我的演技实在是太差劲了。
陈逐星盯着我看了会儿,忽然将我扯进怀里。
他另一只手捏着离婚协议书,語氣不善:「和我离婚,跟我割席,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喬頌,你的钱怎么也有不管用的一天?」
說到最後,他嗤笑一聲:「为了激我,连『我爱的人』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
我別過臉去,心跳如擂,手心也渗出了细密的汗。
被他拆穿之后,我很緊張。
拿着这张离婚协议书来的时候,我也是在赌。
从小在乔义山身边长大,让我学会了很多残忍的道理。
其中一条就是——
无论和谁
談判,都要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
所以,就算对方是陈逐星,我也会习惯性地抱有怀疑的态度。
他忽然湊近我,环在我腰间的手也缓缓收紧。
我撞进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却溅起一丝灼热。
終於,陈逐星慢条斯理地开口:
「帮你可以。」
「不過,你准备拿什么谢我。」
9
想了想,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
過了會兒,他却闷笑一声:「喬頌,又想这么含混过关?」
陈逐星哑着嗓子,眼神幽暗。
他明明很喜欢这样的,这一次却不同了。
我不由得有些懊恼:「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手指擦上我花掉的口红,耐心解答:
「学学怎么对我用心,乔颂。」
「像妻子对待丈夫那样,而不是一个猎人对待已经到手的猎物。」
忽然,陈逐星凑过来,又亲了亲我的嘴角。
「對了,上次你挑的餐厅又贵又难吃。」
「这次记得有点新意。」
10
陈逐星所说的,正是那次吵架之后,我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订的餐厅。
那家餐厅是南城最豪华的,自然价钱也是最贵的。
毕竟是想要求和,我认为我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刚开始的气氛还算融洽,但当我无意中提到孟琛成了我的合伙人之后,陈逐星彻底拉下了脸。
「喬頌,你就一定要跟孟琛这种人渣搅和在一起?」
我也来了火,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较真。
「孟琛人是傻了点,但做生意的时候脑子很清楚,我只是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陈逐星深吸一口气,极力隐忍着脾气:
「你愿意跟谁合作都是你的自由,唯独孟琛不行。」
「一个人连品性都不过关,你怎么敢和他共事?」
我心里也不痛快:「我和你解释过了,当时我跟孟琛只谈了三个月的恋爱,根本没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往。」
「我只是觉得,要是孟琛……」
陈逐星忽然话锋一转:
「喬頌,如果我說,因为我在乎你,所以我会介意你和孟琛的关系。」
「你……会为我改变决定吗?」
他像是交出了自己全部底牌,只为了赌我一次
让步。
但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你在道德绑架我?」
我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你的占有欲,我就要放弃最优合作伙伴,去迁就你的爱?」
「我是不会同意的。」
陈逐星霍然起身。
「喬頌,当初你先来招惹我,又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是不是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你到底有没有心?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这架吵得我实在是上头,直接摔了刀叉。
「我怎么不爱你了?不爱你的话,我干吗答应你的求婚,又干吗来这么好的餐厅请你吃饭?」
陈逐星失望地闭上双眼。
「是我錯了。」
「我永远揣测不到你的真心,或许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真心。」
我们再次不欢而散。
所以……妻子和丈夫之间,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陈逐星的话让我有些茫然。
我自诩什么都懂,偏偏这个问题难住了我。
我的脑海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婚姻的美好回忆。
十岁那年妈妈离家出走之后,乔义山就很少回家,经常睡在他外面的女人那里。
只有一个管家阿姨,給我做飯,哄我睡覺。
突然有一天,那个阿姨被辞退了。
原因很簡單。
夜里我发了高烧,第二天病得厉害,没法去上学。
阿姨于心不忍,帮我请了假,被乔义山知道后,却直接被扫地出门。
我哭得嗓子都哑了,跪在乔义山的脚边,求他不要这样做。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就连爸爸也形同虚设。
我只不过是……也想要有个人,能像家人一样陪着我。
哪怕那个人是花钱请来的阿姨。
「不就是发烧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可真让我失望。」
乔义山一脚踢开我。
「你是乔家的子女,并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陪着你。」
「你也要记住,钱才是成年人社会的生存法则,不是感情。」
那天,我趴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久到在地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來,我才知道乔义山早就走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没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或许也是这样,我换男朋友的速度比买包的速度还快,没法投入任
何一段长久的感情。
每次面对他们的指责,我都会坦然向对方承认,我的的确确是个烂人。
薄情寡义、势利、自私,喜欢用优越感堆砌出虚张声势的自己。
可也从没有人知道。
这个世界给过我的爱,本就少得可怜。
11
回家之前,我特意绕路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菜。
家里的阿姨忍不住笑了:「您平时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太往心里去,其实什么都记得。」
「您今天买回来的这几样,都是先生爱吃的。」
我愣了愣。
低下头才发现,好像确实都是陈逐星喜欢吃的。
从我认识陈逐星到现在,他喜欢吃的东西似乎就没怎么变过。
陈逐星本来是个口味清淡的人。
但是跟我谈恋爱之后,因为我喜欢吃辣的,所以,饮食习惯上也迁就了我。
不知道為什麼,之前从未被我注意过的细节,今天却总是出现在我脑海里。
「不过……太太,您今天确定要亲自下厨吗?」
阿姨盯着厨房满地乱爬的螃蟹,陷入沉思。
我點點頭。
不就是对他用心吗?
当年我都能把他追到手,現在,我一样可以做好。
一个小时过去了。
我看着遍地狼藉,泄了气。
最後,等到陈逐星下班回家的时候,我只做成了一道菜。
我坐在饭桌前,让他尝尝。
陈逐星捏着鼻子,喝了口死亡黑汤。
果不其然。
「喬頌,我让你用心对我,不是让你用心毒我。」
他呛得直流眼泪。
我抽出纸巾,想给他擦擦,手却一把被握住。
陈逐星顶着泪花,有些狼狈。
即使是咳成这样,他也还是注意到了我手上的小伤口。
他擦擦眼泪,皺眉,捧着我的手。
「刚才烫的?」
我瘪了瘪嘴,看着手上一串小水泡,故作委屈,點了點頭。
陈逐星表情凝重,果断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现在打 120,我们赶紧去医院。」
我:?
我有點無語,还觉得好笑。
「陳逐星,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等 120 來了,这伤口都愈合了。
」
他还是很坚持,转身去翻找小药箱。
同時,嘴里还喃喃念着:「我让你对我上心,又没让你烫自己……」
谁又能想到,昔日的高岭之花,此時此刻,居然连拖鞋都没穿好,只顾着埋头给我找创可贴。
他的神情很严肃,好像我手上那串小水泡是什么天大的事。
放在平时,我可能会觉得这一幕很好笑。
但今天,这一幕让我想起来,很多个出去玩到通宵的夜晚里,无论陈逐星有多忙,他都会在沙发上等,哪怕是睡着,也会默默守到我回来。
脑海里蓦地响起,那天陈逐星失望的声音——
「喬頌,原来并不一定是我。」
這一刻,我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在打赌之后,是命运在暗中安排好出场顺序,让我遇见他。
我看着陈逐星认认真真地给我涂药,又耐心包扎好。
做完了这些,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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