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更加惹怒了顧珍。
隨後便是一系列的惡毒女配基本操作,都被蘇綾一一化解。
她的溫柔善良也藉此展現得淋漓盡致,獲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相對地,顧珍眾叛親離。
最終,在顧珍的 20 歲生日宴會,她氣急攻心,搶救無效過世。
顧家被陳山川接手,蘇綾帶著周佑遠走高飛。
故事結束。
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每個人都擁有美好的未來。
我想到這裡,不禁冷笑出聲。
原來,我艱難生存至此,不敢吃冰,不敢受熱,不能吹風,不好碰雪;春季天氣保護花粉,夏天防暑熱,秋天早早被困在室內,冬天幾乎寸步難行,都是拜【劇情】所賜。
只因為要我去嫉妒女主角的健康,所以,便剝奪了我的。
「這是規則,也是設定,是世界的意志。」
蘇影如是說。
去他的狗屁規則。
我辱罵道。
眼前是正在走劇情線的周佑和蘇綾。
週佑面無表情,蘇綾圍繞著他,碎碎念地關心他
的傷情。
「你流血了!都怪顧珍,她下手太狠了! 」
我不死心地再抬手,想去觸碰週佑的嘴角,那裡確實有一道血痕。
但是,我摸不到。
視線往下,我看清楚週佑手腕上的紅色珠串。
那是我們性命相連的象徵。
是原劇情裡沒有的【設定】。
我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8
天音說讓我們暫退,但我嘗試過挪動腳步,發現走不了。
由此可以得知,它應該是不想讓我們打擾蘇綾和周佑的互動。
我在等這段劇情結束。
記憶潮水帶給我的衝擊,暫時地沖散了我的情緒。
此刻,我意外地平靜。
倒是旁邊的蘇影頻頻側目,忍不住問我:
「劇情設定裡,你是真的瘸子。為什麼你能走? 」
真是有夠好奇的。
我轉頭,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劇情裡,蘇綾是獨生女,你又是誰呢? 」
蘇影臉上血色驟然退去。
同時,互動結束,屏障無聲無息地消散。
蘇綾仰著頭,理直氣壯地跟我開口:
“顧珍,你不願意好好對他,就讓周佑跟著我好了! 」
周圍的溫度隨著這句話一同下落。
而蘇綾毫無所覺,還在慷慨陳詞,列舉我的缺點。
“你傲慢,惡毒,目中無人,週佑憑什麼要被你這麼虐待? 」
她每說一個字,週佑的眼神就冷一分。
「閉嘴。」
蘇綾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雙手掐在她喉嚨的位置,將她所有震驚都扼殺在掌間。
週佑收緊手指,神色中滿是暴戾和憤怒。
「再說一個字,我就撕爛你的嘴。」
我笑了。
是什麼給了她這麼大的自信,以為不過短短幾天,就能動搖我們二十年的感情。
真是愚蠢至極。
9
原劇情裡,這一段的顧珍,因為憤怒,確實答應了。
但在那之前,她的行為,也貫徹了自己惡毒女配的人設。
我從周佑手中接過木棍,是他在花園裡找到的。
很粗,很沉。
他對自己一向很嚴格。
整這麼狠的工具,就沒想過我能不能拿動嗎?
我實在是用不了,索性丟了用手。
蘇綾還在恐懼中,我這一下軟綿綿的,沒什麼力道。
倒是周佑,他相當可惜地看了下滾落樓梯的木棍子,然後又看回我。
「珍,手會痛,我來。」
然後一巴掌,直接把蘇綾扇暈了。
週佑看都懶得看蘇綾,任由她從手中脫力滑落下去。
然後,一如既往地向我邀功。
「沒有獎勵。」
我搶先道。
週佑沒有露出我意料中的失落神情,而是搖了搖頭。
他的眼神仍舊明亮。
「珍,你不生氣,開心就好。」
「……」
原來是,將功補過啊。
就你最精。
我失笑,隨著情緒放鬆,身體也無力地晃了幾下,週佑自然而然地抱住我。
埋首在他肩上的那一秒,我有許多話要說。
想問他,知不知道劇情。
想告訴他,我的手串了。
還想讓他知道,我絕對不會就這麼放任蘇綾。
但最後,我什麼也沒說。
週佑牢牢地托著我,腳下平穩地走回房間。
他將我塞進被子裡,趴在床頭,和之前每一個普通的夜晚一樣。
「珍,好好休息,我在。」
這句話從來都是令我無比安心的良藥。
可是今夜,它卻被迫變成一句未曾實現的謊言。
等我再睜開眼,天翻地覆。
10
我是被人搖醒的。
“顧珍,醒醒……醒醒吧!顧珍! ! 」
刺目的亮光令我皺緊眉頭,模糊的視野過後,映入眼簾的是男人焦急的神情。
蘇影。
他握著我的肩頭,迭聲喚道:
“顧珍,你終於醒了! 」
我這才發現,我竟然坐在輪椅上。
四周輝煌通明的燈光提醒著我,這裡是宴會大廳。
低頭看去,我身上也不是昨夜的睡衣,而是一件緞面禮裙,肩膀處還有材質柔軟的披肩。
怎麼回事? !
我剛要張嘴詢問,一股突然的壓力海嘯般迎頭而來。
蘇影不無擔憂地看著我,從他無聲的接觸中,我得知了原因。
是蘇綾。
深夜醒來的蘇綾,做了手腳。
大家或多或少都看過吧,就是那種常見的。
想要快速進入一段劇情會用的手法。
幾年後,幾個月後。
她用的就是這個。
將時間軸直接拉到了我 20 歲生日這天。
對她來說,就像跳了一下。
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則不然。
時光快轉的重影疊加在我們身上,像一本草草翻過的畫冊。
厚重的封皮轟然落下來,壓得我一瞬間忘了呼吸。
我控制不住地焦躁起來。
週佑呢?週佑在哪裡?
蘇影嘆了口氣。
「週佑在蘇綾身邊。」
他指著門口的方向。
「他們馬上就要進來了。」
11
我在緊張。
我明確地意識到自己在發抖。
呼吸也變得毫無規律和急促,我手指絞緊,手腕上覆著的重量彰顯了存在感。
我低頭,看見那串熟悉的紅色珠子。
意識恍惚了一下。
這是昨晚,半夢半醒間,週佑套在我手上的。
當時落了滿地的紅,我來不及收拾,是他一顆一顆地找回來,仔細地串好,幫我戴回去。
我輕輕地觸碰那些紅色的珠子,柔潤,微涼。
它還在,它還在。
再抬起頭,我又變回了原來的顧珍。
游刃有餘,傲慢惡毒。
蘇綾既然用這樣的招數,就表示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這樣愚蠢又自大的女人,不堪一擊。
只要我冷靜下來,找到她的弱點。
就能夠——
門打開了,人群眾星拱月。
蘇綾嬌羞地倚在周佑的身旁走進來。
她穿著一件柔粉色的連身裙,像一朵春日枝頭的櫻花。
在場的人都目露豔羨慕和欣賞,驕傲的微笑。
只有我,目眥欲裂。
她怎麼敢,怎麼敢!
週佑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高領短袖 T,裸露在外的手臂則是傷痕累累。
白色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卻仍掩蓋不住底下滲出的血色。
他如同一隻跋山涉水的兇獸,在吵雜的人聲中,固執地尋找。
【劇情開始,請無關人員暫退。】
天音響起,週佑看見了我。
我們隔著透明的障礙對視著。
我知道他的眼神,永遠都會落在我身上。
但這一次,我寧願不是這樣。
12
「蘇小姐果然漂亮溫柔,百聞不如一見吶! 」
“旁邊這位是…?”
“噓!這不是那誰養的瘋狗嗎!”
蘇綾笑容不變:「請不要這麼說,他叫週佑,是我男友。」
眾人嘩然,紛紛稱讚他棄暗投明。
蘇綾輕聲細語,詢問週佑要不要跳舞。
週佑沒有反應。
他一直望著我的方向,呆呆的。
“阿佑?阿佑?”
蘇綾見狀,便伸手去拉他。
週佑在肢體接觸的一瞬間,劇烈地顫抖起來,身上的繃帶隨之動作,傷口明顯崩裂出血。
但是很快,他便隨著蘇綾的想法,與她走向中間。
但他的臉上卻浮現出掙扎與痛苦。
就好像靈魂和肉體被強制分割開,身體不聽使喚,靈魂備受煎熬。
如同一具提線木偶。
週佑抬高手,露出腕間的紅色珠串。
舞步的交換間,剛好離我更近了一步。
所有動作都停住。
週佑看著我,怔怔地落下淚來。
「……」
我知道。
我都知道的。
牙齒咬緊下唇,我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週佑!”
差點被摔在地上的蘇綾急切趕來,強制性地拉走了他。
我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紅。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蘇綾!
輪椅的把手咳著我的掌心,卻絲毫沒有痛感。
我寧願看見一個,冷漠無情,认不出我甚至厌恶我,陌生的周佑。
都不要像現在這樣。
從沒有這麼一刻,我竟然渴求他不要愛我。
蘇綾。
我嚼碎這個名字,如同嚼碎她的骨頭。
13
我站起身。
蘇影詔異地跟上我。
“顧珍,你要做什麼? 」
我頭也不回:「殺了蘇綾。」
“你瘋了!”
蘇影哽住,隨後大喊。
現在是劇情進行中,蘇綾和周佑至少要跳夠三支舞。
但在場的【配角】中,只有我和蘇影行動自
如。
他從身後拉住我的手臂,強迫我停下。
“你做不到的!”
我轉身,甩了他一耳光。
清脆的聲響過後,我端起手邊的酒杯,砸在他頭頂。
酒杯當場碎裂,不規則支稜著的殘骸尖銳而危險。
我捏著玻璃碎片,抵住蘇影的脖頸。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蘇影沉默。
我最見不慣別人這麼半死不活的樣子。
「勸你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劇情裡根本沒有你這個人,說! 」
我一絲耐心也沒有,手下用力,碎片扎進皮膚,血珠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蘇影開始顫抖,我便更進一步。
他終於說話了:
“我是……”
蘇影莫名頓住後,重新開口:
「我是蘇綾,真正的蘇綾。」
?
14
「那個女人,搶了我的身份。」
「我才是真正的蘇綾。」
「可你是男的。」
“我本來不是!”
眼前的人突然激動起來。
「是她!她佔據了我的身體,驅逐了我的意識,我才變成現在這樣。」
「為什麼?」我不理解。
「呵呵。」蘇影突然笑了。
“大概是,多一個人圍繞著她,愛她吧。」
蘇影極盡嘲諷道:「虛榮又傲慢,她就是這樣的存在。」
我拿回手,他卻不幹了。
蘇影反手按住我,讓那塊玻璃進得更深。
“你殺了我,我就解脫了。」
什麼毛病?我緊皺著眉,掙脫。
蘇影笑後神態有點癲狂,我越看越煩,索性隨了他的意,順著使勁。
然後又被掙開了。
看著眼前崩潰蹲下的人,我丟掉玻璃片,嗤笑。
膽小如鼠。
但現在沒時間給他發洩情緒,我彎腰薅住他頭髮,迫使他抬頭。
「你說你是蘇綾,那她是誰?主角又是誰? 」
蘇影痛得五官亂飛,遲遲不曾發言。
我用力往上一揪,「說話。」
“我說!我說!”
“她是外來者,主角是蘇綾,所以她才會頂替我的身份。」
哦。
「所以說,原來的主角是你咯? 」
蘇影垂下眸,預設了。
“你很怕她。」
我陳述道。
「因為她是怪物!」蘇影的嘶喊壓在嗓子裡。
「她不是人!她是一團,說不上來的東西,看不清,但是會說話,好恐怖…”
「她頂替了我,沒有人發現,就連我媽都一瞬間接受了雙胞胎這樣的事,所有人都是。」
“她能取得他們的好感,控制行為,沒有人能拒絕她。」
“顧珍,別想了,你根本就做不到。」
「說完了嗎?」我放開手,直起身子。
蘇影縮成一團,自下而上地仰視著我。
我說:「你做不到,是因為那是你。」
我要做的事,一定,必須要做到。
不遠處,週佑和蘇綾已經跳完了第二支舞。
我用眼神描摹著他的輪廓。
週佑。
我要救他。
15
腳邊碎了五、六個杯子後,我從蘇影嘴裡逼問了方法。
那就是,讓重要角色脫離劇情設定的情節。
這樣,世界意志就會崩塌重啟。
「天音是她帶來的,」蘇影說,「一開始,我聽過她們對話。」
蘇影伸手觸碰我,他的記憶透過接觸傳遞到我腦海中。
這就是【女主角】看得到的,果然和【配角】不同。
透過記憶畫面,我搞清楚了她的來歷。
一個快穿攻略者。
天音,就是她的系統。
怪不得她那麼肆無忌憚,那麼格格不入,那麼有底氣。
原來,是開了外掛,瞧不起我們這些土著。
那好啊,那就折在我這個原住民手裡。
讓她好好認清自己,到底算哪一根蔥。
16
想要讓角色脫離出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受到重大的刺激。
「讓週佑脫離,刺激他對你來說易如反掌。」
蘇影說:「他那麼看重你,只要你遭遇危險,他一定會來。」
話說得很對,但我拒絕。
「不,我要讓蘇綾脫離。」
「為什麼?!」蘇影不懂。
因為,我不捨得。
死或痛,比起週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這樣做,他會痛苦。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週
佑看重我到什麼地步。
我不想讓他再受一點刺激和傷害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我觀察過了,無關人員打擾不到他們,但是物體可以。」
蘇影一愣,“你要怎麼做?”
我漫不經心地動手,一個酒杯咕嚕咕嚕地滾到人群中。
轉圈圈的蘇綾不小心踩到,身形一個趔趄。
她惱怒地抬起頭,搜尋罪魁禍首。
我舉杯,遙遙笑。
蘇綾的表情猙獰,想要痛罵我又強行忍下來。
真是難看又好笑。
週佑似有察覺地望過來,我急忙轉身避開對視。
不是現在,不要看我。
我允許你忘記我一小會。
我走到高高壘上的香檳塔旁邊,蘇影在我的示意下也已經就位。
起先他並不肯,我便笑了笑,猛地壓上去。
我用指甲挑動他脖子上的傷口,一字一頓地威脅道:
「我肯帶你一程,你要是敢拖我的後腿,我現在就成全你。」
蘇影疼得哆嗦,抖著聲音答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我抬手,輕吻了一下腕間的紅色珠串。
「媽媽,請你保佑我吧。」
然後我用盡全身力氣,撞向那座香檳塔。
17
玻璃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就在眾人聞聲轉頭的瞬間,大廳的燈光霎時熄滅。
“啊?怎麼回事!”
“誰踩我!?”
“砰——啪——”
更加巨大的聲音傳出,像什麼東西落下來。
是頭頂懸掛的水晶吊燈墜落碎裂的聲響。
蘇影果然能做到這些。
我更確定,主角擁有改變和影響力的能力。
“啊啊啊啊——”
黑暗中的五感本就更加敏感,這一聲尖叫尤為刺耳。
是蘇綾。
她忍無可忍,抓狂崩潰地尖叫。
“顧珍!!”
我聽見她憤怒地大叫,周圍電流急速暴烈,所有燈泡同時炸開。
強光席捲而來,周圍亮如白晝。
蘇綏頭髮飛起,像故事裡常見的女魔頭一樣張牙舞爪。
她一邊叫囂著,一邊速度極快地向我撲來。
“我殺了你——”
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熟悉的身影閃電一樣趕到,我被納入一個黑色的懷抱裡。
他衝得太快,不管不顧,我們疊在一起滾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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