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回了家,我發現天都變了。
我媽委屈兮兮地打掃、煮飯,而我給她請的保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立刻氣得給了保母一巴掌。
沒成想保母摀著肚子,哭哭啼啼地跟我爸告狀。
呵,看來這事兒沒結束了。
1
保母還在嗚嗚地哭。
我拉著我媽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我爸和保母說什麼小孩不懂事,讓她原諒之類的話。
我笑了。
我都二十二歲了,我爸這藉口找得我自己都不信。
“你還有臉笑!”
我爸突然回頭,憤怒看著我,「再怎麼說也是你姨,你怎麼動手打人? ! 」
對,我幫我媽找的保姆,是我媽的小表妹。
論起理來,我也該叫聲“表姨”。
但我現在只想叫她“不要臉的狗東西”,滾出我家的門才好。
我千不該、萬不該,看在所謂的親戚面子上,覺得她家庭困難,就想著幫襯一把讓她來家裡當保姆。
就該放下助人心態,尊重他人命運。
“我請你來幹什麼的?”
我冷眼瞧著柳芳,“當初你自己又是怎麼說的?”
柳芳語塞,囁嚅起來。
但她生得好看,瓜子臉細長眉,哭起來有種楚楚動人的嬌弱美感。
雖然也有四十歲了,仍風韻猶存。
我瞧著爸眼中湧起的心疼,只覺得搞笑,都瘋了是不是?
柳芳在鄉下嫁了個遊手好閒的主,日子艱難,恰巧我媽又生病了,我想著親戚一場,互幫互助算了。
可我是叫她來照顧我媽,不是叫她來勾引表姐夫的!
“她這不是剛巧肚子痛嗎?”
我爸氣勢弱了幾分,但仍覺得沒什麼毛病,我諷刺道:“難道你老婆就不是病人?”
我媽子宮肌瘤,不大不小的病,但我就是心疼我的媽媽。
我爸瞪我,我也要說:「既然你覺得柳姨應該休息,就把她辭退了吧,留個病秧子在家裡當保母乾嗎?乾脆你直接負責給家裡掃地、煮飯、丟垃圾好了,還能省一筆錢。」
偏偏還要使喚他臥病在床的老婆。
欺負她沒人撐腰啊?
我爸臉色難看起來,大概是在想怎麼會養了我這麼個忤逆女兒。
而柳芳一聽我要辭退她,立刻哽咽開口:「姐夫,是我的錯,佳佳難得一趟,你快別跟她吵了。」
「哼,是她越來越不像話! 」
我爸勉強能壓住的怒火被柳芳一撩撥,大有當場就要將我逐出家門的架勢。
我看著柳芳柔柔弱弱的樣,眼底露了絲輕蔑。
跟我玩套路?
果然,我爸看我的眼神好像我犯了滔天大罪似的,我梗著脖子冷笑,「爸,你做個決定? 」
「您老為了個不相干的親戚和你親老婆、親女兒生氣,不如去外面住幾天,醒醒腦子。」
我爸臉色倏然漲得通紅,不說話了。
2
最後,我爸主動化解了尷尬,「也就是小事而已,你陪你媽聊聊,我去做飯行了吧。」
說罷就進廚房忙活去了。
一旁的柳芳見狀,竟然立即也要跟進去,我頓時就氣笑了,「柳姨,你要幹什麼? 」
我爸不進廚房,她也不去,我爸去了,她就屁顛跟上?
「你爸不會做菜,我去幫…”
「三分鐘前,我可是聽說你肚子痛得厲害,你還是好好休息去吧。」
我嗤聲,就拿話堵她,「我請你來是照顧我媽媽,不是叫你照顧我媽媽的老公,你要拎不清,那你就回老家去。」
別攪得我家烏煙瘴氣,不得安生。
柳芳紅了眼眶,愣愣看我兩秒,而後摀著嘴飛奔上樓了,廚房裡也跟著傳出聲摔響。
我扭頭就見我爸正在彎腰拾鍋鏟。
許是察覺到我眼神,他臉色不自然地背過身去了。
我看得直皺眉頭。
客廳裡再無他人,我就問神色疲憊、一直未曾吭聲的我媽:「媽,他兩個這樣多久了? 」
“佳佳,你別再管這件事了。」
我媽嘆著氣,輕輕拍著我手背,「你好好念書就行。」
“媽!”
我臉色嚴肅起來,但她嘴也緊得很,無論我怎麼問她都不說,問急了,她還跟我哭。
我真的是…
“您就由著他倆欺負你?”
「您要不肯告訴我真相,我今晚就讓柳芳離開,回她的老家去。」
好心幫襯,卻爬我媽頭上來撒野?
把她給能耐的!
「你爸不會同意的,你別惹他不痛快了。」
我媽噙著淚,偏要跟我笑,我也笑了,「我請的人,我還辭退不得了? 」
“佳佳…”
我媽看著我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是個溫婉內斂、不喜歡說話的人,這麼多年來都是默默地操持著家裡大小事,還好我爸對她也不錯,日子倒也過得溫馨幸福。
呵,怎麼,現在柳芳給我爸灌了迷魂湯,我爸就非要幫她?
吃飯的時候,我就提了這事,順便試探下我爸的態度。
我爸皺著眉,「由得你想一出是一出?還真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脾氣。」
柳芳低著頭,吧嗒兩滴淚落在碗裡,“佳佳,我那會兒的確不舒服,你也不分青紅皂白地打過了我,如果你覺得還不解氣,那你再打我兩巴掌,行嗎? 」
「我家裡需要錢,我不能回去啊。」
她哭起來,眼睛通紅泣不成聲,摀著臉哭了個肝腸寸斷。
我爸瞪我的眼神越發嚴厲,竟然還開口趕我:「再胡攪蠻纏,你就提前回學校去! 」
我愣了愣。
他竟然為了柳芳而趕我這個親女兒?
這就問題大了。
要說兩個人沒事,我是不相信!
3
「爸,你這是為來了兩個月的保母把養了二十二年的親閨女趕走? 」
我爸眼神閃躲,「小芳是個苦命人,你性子鬧騰,好不容易回來住幾天安生點。」
我媽也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讓我別說話了。
此時我手機也響了,說了句吃飽了就回房間接電話了。
電話是好閨密打來的,說過幾天是她生日,晚上一起約著去吃飯,問我要不要順便去做個全身體檢,她是醫生有內部價格。
掛了電話,出房門就看到我媽在收拾碗筷,我爸和柳芳兩人親親熱熱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拔高聲音質問:「媽,你幹什麼? 」
我爸回頭看了我一眼,“大驚小怪什麼,你柳姨手疼,你媽幫她洗洗碗。」
柳芳見我臉色難看,站起來推辭,「算了,還是我來洗吧。」
我冷笑,把我媽拉到身後,「好啊,你來洗,媽陪我看電視。」
柳芳臉色一僵,最後還悻然來餐廳收拾碗筷了。
我爸氣得臉都漲紅了,喝茶的杯子也用力地放在茶几上,茶水都濺了出來。
我媽嚇了一跳,我開口就喊:「柳姨,碗洗完了把這茶几擦乾淨。」
我爸消停了,拿著紙巾把茶几擦乾淨了。
喲,還挺心疼柳芳的?
這才安靜一會兒,廚房裡就響起了摔碗的聲音還有柳芳的尖叫聲。
我爸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著急忙慌地就往廚房趕,我媽也拉著我趕了過去。
“你怎麼了?沒有哪裡受傷吧?”
「不小心把佳佳的茶杯摔了,撿起來的時候手也弄傷了。」
柳芳哭哭啼啼把割破的手指遞給我爸看,我爸小心地拿著創可貼幫她貼好了。
我看著我爸和她這麼親密的舉動,再回頭看著我媽一臉受傷的模樣,微微蹙眉。
柳芳陰陽怪氣地問:「佳佳你不會怪柳姨吧。」
我雙手環胸,冷眼看著她,“不怪你。」
柳芳面露喜色,正想開口。
我冷冷開口:「這杯子是我朋友從澳洲帶回來給我的,折合人民幣三千塊,從你這個月的薪水裡面扣。」
甩臉子甩到我面前了?
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是什麼貨色。
“憑什麼?”
柳芳直接炸毛了,「這,這破杯子哪裡值三千塊?地攤上三塊錢一個,你這是故意欺負我。」
我拿出手機,把朋友代購的發票亮了出來。
柳芳見狀,立刻抱著我爸的胳膊,“趙哥,我不是故意的。」
4
我爸輕輕拍著她的手,瞪著我說:「她是你表姨,都是一家人你在計較什麼?不過是三千塊錢,我轉你。」
柳芳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滿是挑釁的開口:“謝謝趙哥,只是我這手受傷了,這碗……”
我爸看著我媽說:「小芳手受傷了,碰不了水,這幾天家事你就先做著。」
我媽沒吱聲。
“砰!”
我拿著櫥櫃上我爸最喜歡的紫砂茶壺就往地上砸,我爸嚇得嘴角抽了抽,對上我冷冽的眼神瞬間清醒過來。
我笑著開口:「爸,不如還是讓我來做家事吧,反正我也剛好學學? 」
我就是故意的!
故意讓我爸看到這些!
不就是摔東西,誰不會?
「我來洗,我來洗,這幾天反正公司也沒啥事,家事我做了。」
見狀,我爸戴起手套就開始收拾一地狼藉。
柳芳伸手就想幫忙,但當著我的面又不敢,只得躲回房間了。
我看著我媽眼眶微紅,把她拉到房間小聲問:「媽,你老實告訴我,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
我媽繼續低聲抽泣著。
我最怕就是我媽哭,摟著她輕輕哄著:「沒事,媽媽,我一直站在你這邊,要是你和爸爸過不下去了離婚了,我養你。」
「別亂說。」
我媽終於開口了:「他可能是看著你表姨命苦多照顧。」
我氣笑了,「媽,你覺得我眼睛瞎了? 」
我媽反倒安慰我:「你爸平日對我也不錯,沒打過我,也沒罵過我,錢也都是給我保管的,我們女人圖什麼,不就圖安穩穩。」
“你也別擔心媽,媽媽一把年紀了心裡都有數,反倒是你,明年畢業了,找男友了嗎?不是媽媽催你,就是你現在也二十二歲了。」
我懂我媽的心理,大概是逃避型人格,也是常年被我爸 PUA 的原因。
我得把她從這種困境裡拯救出來。
5
我嘆了一口氣,「媽,你不用轉移話題,既然你不想聊了那就不聊了。」
回到房間,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起柳芳那樣,就好像吃了蒼蠅一樣,格外難受。
國慶日就七天假,我必須在這一周內解決這件事。
一清早我就起來了,直奔電器城買監控,趁著家裡沒人,角落落都安裝上了。
最好別讓我拍什麼。
柳芳今天倒是老實,吃完飯後主動洗碗,還切了哈密瓜。
“趙哥,你來嚐嚐,這是我朋友從老家帶來的特別甜。」
我爸平常很少吃水果,這次卻是主動吃了起來,誇贊,「嗯,又甜又嫩的,好吃,你也坐下來吃。」
柳芳順勢就坐到了爸媽中間,坐得特別近,腿都挨著腿了。
“趙哥,這哈密瓜維生素多,你多吃點。」
我媽看著我爸吃了不少,勸道:「你少吃點,這糖分太高了。」
我爸不悅,「你真的什麼都要管,吃個水果都要念,平常也看不見你給我削個水果。」
柳芳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我媽,「姐姐平常比較忙。」
我爸哼了一聲,「天天坐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有什麼好忙的。」
我媽囁嚅了幾下,卻沒說話。
我冷笑一聲,從茶几裡面拿出血糖機說:「前兩天你不還說你最近血糖高了有些頭暈嗎?來現在給你測。」
因為我態度堅持,我爸也沒說什麼。
結果,在看到血糖濃度 12mmol/L 的時候,我爸臉色也變了。
我雙手環胸,「我爸之前的血糖都控制在 11mmol/L 以下,柳姨你來之後怎麼就 12mmol/L 以上了?為什麼不照我媽給你的食譜做? 」
柳芳神色也有些慌張,「你媽媽給的食譜做得太麻煩了,哪有時間做別的家事啊? 」
我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媽媽之前做的食譜很麻煩啊,難怪把爸爸養得好好的,好幾年糖尿病都沒發作過。」
柳芳氣得臉通紅,然後委屈地看著我爸喊了一聲:“趙哥。」
我爸出聲制止我:“小芳也是太忙,你沒必要揪著這點小問題對小芳不放,她好歹是你長輩。」
我看著他們很自然搭在一起的手,再看著我媽沉默地看著電視,不禁瞥了一眼藏在角落的監控。
希望它們能帶來些實際性的東西。
…………
6
晚上。
我媽怕我生我爸的氣,還特地在房間裡面安慰了我好久,走時怕關門影響我看書就隨手把門掩了。
正在我看完書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爸媽睡在一樓,我隔壁睡的是柳芳,這麼晚了她還不睡覺想做什麼?
我躡手躡腳地關了燈,打開門就看到我爸從黑燈瞎火裡的樓梯走到了柳芳的門口,門也沒敲直接進去了。
瞬間,我腦袋裡好像有東西炸開了。
三秒鐘後我拿出手機,調到攝影模式,溜到了柳芳房間門口,我爸擔心關門聲音大可能會吵醒我,門也沒關緊。
柳芳依偎在我爸懷裡,嬌羞地開口:“趙哥,你女兒一點也不懂事,怪不得你不喜歡她。」
「別怕,這丫頭從小就不在我身邊,很快也就走了。」
我爸摟著柳芳,急不可耐地,「到時候你給我生個兒子。」
「哎呀,你好壞啊,我也想給趙哥生兒子,趙哥要對我們娘兩個負責啊。」
柳芳嬌滴滴的,「順便讓你女兒,我那表外甥女好好感受下社會的毒打,趙哥,你什麼條件都會答應我的吧? 」
我在一旁聽著,連連作嘔。
好傢伙,原來柳芳在這裡等我!
「當然答應,只要你生兒子,我讓她淨身出戶!離婚,跟你結婚! 」
我爸笑著說:「只要你想的,我統統給你! 」
很好。
這都已經盤算上離
婚,讓我媽淨身出戶的事了。
我強忍著噁心拍了三分鐘後回到了自己房間,聯繫了在法學系的杜學長,先是發了個紅包過去,“學長,我有我爸出軌的視頻,可以讓他淨身出戶嗎? 」
杜學長:「有點難,可以主張男方有重大過錯,可以主張損害賠償。」
接著我又諮詢了這種離婚需不需要冷靜期,但因為我媽是家庭主婦這麼多年沒工作,能分割的財產也不算太多,大概三分之一的樣子。
我道了謝,看著手機裡的三分鐘出軌視頻,猶豫再三還是沒傳給我媽。
7
第二天一早。
我拉著我媽到了商場,看著滿目琳瑯的衣服,“佳佳,你帶媽媽來這裡幹什麼? 」
「給你買衣服啊。」
說著我挑了一件時下最受歡迎的包臀半身裙,「媽媽你試試看。」
我媽看著橘色的裙子,連忙拒絕,「這衣服顏色太亮了,不適合我這麼大年紀的。」
“誰說的,我媽最漂亮了。」
我對著我媽撒嬌,我媽還是成功地換上了,上面搭配了一件白色的百褶七分袖,瞬間整個人就亮堂了起來。
我媽站在鏡子前,看了許久說:「以前我也愛穿這樣,可是你奶奶說穿成這樣不方便做家事。」
「奶奶現在在醫院躺著呢,媽媽只管穿自己喜歡的衣服就好了。」
我媽很高興,又接連試了五、六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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