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午夜出租车司机。
跑单的第一晚,我便收到了一张奇怪的纸条:
请务必严格遵守以下规则,活到天亮!
規則 1:天亮之前请勿下车,车里是相对安全的。
規則 2:若电台播报新闻,请仔细聆听其中的关键信息。
規則 3:副驾驶只能坐人,车后排可随意搭载任何东西。
規則 4:禁止开往市区!
而下一秒,广播里响起了播报:
第三医院太平间内,编号 0527 的遗体于今日失踪,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
1
今晚是我跑单的第一晚。
接客地点是在郊区。
为了一个好评,我提前几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
看了一眼時間,乘客也马上就该到了。
可能是大夏天的,天气太过燥热,我心里突然涌起几分烦躁。
我摇下车窗往外瞥了一眼,突然想起来郊区不远就是一片墓园。
大晚上的还挺瘆人,我默默放下手,打消了想下车透透气的想法。
2
单主踩着 12 点整点来了。
「師傅,麻烦开一下前车门。」
一道女声在车外响起。
我摇头拒绝:「小女孩,我们公司有规定,乘客优先坐后排!”
她不依不饶:“不行的,师傅我晕车,你就通融一下吧。」
我迟疑了几秒,晕车要是吐我车上了怎么办?
公司倒也没说一定不能坐前排。没多想我就打算开锁,窗外却突然蹿进来一只黑猫,将嘴里叼的纸团丢在我身上后,它便迅速跑开了。
我抬眼想看看那只黑猫,却只看到了窗外的单主。
一袭红裙,黑长直的头发,表情有点看不清。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刚刚出现的黑猫没表现出一点害怕和吃惊。
我有點意外,低头却看到了身上的纸团。
展开后,便看到了几条奇怪的规则:
規則 1:天亮之前请勿下车,车里是相对安全的。
規則 2:若电台播报新闻,请仔细聆听其中的关键信息。
規則 3:副驾驶只能坐人,车后排可随意搭载任何东西。
規則 4:禁止开往市区!
我吞咽下口水,有点害怕地盯着第三条。
为什么要强调副驾驶只能坐人?
可如果是恶作剧的话,这个人怎么知道我会来郊区接人呢?
還沒等我多想,门外便再次响起了催促:
「師傅,快开门啊!”
我再三犹豫,还是拒绝:
“前排不能坐人,这是公司的规定,后排又宽敞又凉快,你就坐后排吧,不然你这单生意我就不做了!”
她妥协下来,打开了后座门坐下。
我清了清嗓子,問道:“你要去哪?”
我来这之前,她并没有告诉我要去的地方,只告诉我在这里等她就好。
她柔聲道:“去第三医院。」
我打开导航。
奇怪的是,这次导航却没出声,只弹出了两条路线让我自己选择。
一条是直线,从郊区穿过市区便能直达第三医院。
而还有一条则是要绕道而行,不经过市区,但几乎要绕一大圈。我想起来纸条里的规则四:禁止来往市区!
我有点犹豫,要是我听纸条里的规则,这乘客该不会说我绕路给我差评吧?
这是我第一单,要是第一单就差评,我还咋接单啊?
我扭头跟乘客商量:
「妹子,市区那条路我记得正在维修,這樣吧,我给你绕一圈,从郊区走,但价格不变,按市区的路线收费怎么样?”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一眼却让我头皮发麻,挺瘆人还。
不过好在她并没有为难我,只说句随便你,就闭上了眼睛。
我发动汽车,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这一单,真是血亏!
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全,我忍了。
3
时间实在有点晚了,困意也上头了。
我打了個哈欠,打开了电台播报想让自己清醒点:
“第三医院太平间内,编号 0527 的遗体于今日失踪,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
第三医院?
这不就是小姑娘要去的地方吗?
我暗啐一声,现在的人还真是缺德,为了钱连遗体都偷。
逝者為大,这些人真不怕遭报应啊!
我搖搖頭,跟小姑娘攀谈起来:
「妹子,这么晚了你去医院是有啥事吗?”
她没搭理我,我原以为她是没听见,便再问了一遍:
“妹子?”
她还是没出声,我心里顿时涌起几分尴尬。
碰巧要掉头了,我便没再出声专心地去看导航。奇怪的是面板上的路线逐渐模糊,转而浮现的是两行小字:
規則 5:乘客较为敏感,请不要从后视镜频繁窥视它们。
規則 6:车内的音乐电台是坏的,若音乐电台自动启动,请播放一些乘客喜欢的歌曲。
正好我看完的工夫,这两行小字便消失不见了。
而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前的路却被大雾隐没了。
我打开近光灯,试图看清前方的路,然而这团雾却像有了实体一般,牢牢地遮挡住前方。
我心里莫名升起来一股无名火,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引诱我下车看看。
「師傅,车怎么突然慢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我吓得一激灵,我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正放在门上的手。
刚刚似乎一直有人在我耳边催促我下车检查。
在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我竭力保持平静:“前面雾太大了,我不敢开快车,姑娘你赶时间吗?”
「沒事,我不急,师傅你慢慢开吧。」
我紧张地眨了眨眼,心里越发后悔为什么要贪钱来开夜车。
当时朋友就劝我一个女孩子不要半夜出门,我非不听,我发誓干完这单绝对不干了!
就这样在雾里,我们的车缓慢前进,不过好在一路上都没碰见什么别的东西,倒也算开得平稳。
4
感觉已经开了好久了。
我打了個哈欠,想看看现在几点了,却在看到的那一秒惊恐地瞪大了眼。
。
这分明是我们启程的时间。
是我的表坏了还是时间倒转了?可我明明记得起雾前已经一点多了啊?
我不死心地又抬起手看手表,却发现时间依旧是 12 點 10 分。
身后响起催促:「師傅,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我勉强维持正常语气:“马上了,你再等等,毕竟雾大,开得慢。”“行吧,师傅。」
我欲哭無淚,导航也突然跟坏了一样,根本定位不到第三医院。
没想到我竟然能迷失在这样一个小破城市里,真是见了鬼了。
正当我在心里默默吐槽时,电台却又播报了一则新闻:
“5 月 27 日凌晨,我市郊区发生一起车祸,肇事者为逃避责任,将伤者抛在路边,伤者虽被路人发现并送往第三医院,但仍因抢救无效死亡。」
我深吸一口氣,5 月 27 日凌晨?
是……那个晚上?
冷汗霎时冒了出来。
我不停劝告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再说了当时那个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没再想,接着往前开。
5
前方似乎有人在招手。
我踩下刹车,打开副驾驶位的车窗。
小伙立马小步跑了过来:「師傅,你去哪?能载我一程吗?”
我本欲答应,却突然想起来后面那位女乘客,她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想问问她的意见。
毕竟人家打的不是拼车,随意带人似乎有些不太好。
后视镜里什么也没有。
我僵硬地扭过脖子。
人真没了。
心里的恐惧在不断放大,此时我再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招呼小伙上车。
“快快快,你快上来,去后座!”
小伙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却依旧在催促他。
“你先别管那么多,赶紧上来!”此时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他是人是鬼,反正那红衣小妹指定不是人。
他拉开车门,迅速上车。
我也来不及追问他要去哪儿,便迅速发动了车。
他憨笑一声:「師傅,我去第三医院。」
我心里又是一咯噔。
“你也去第三医院?”
「對,我妹妹生病了,在那边住院,我有點不放心。」
听他说了原因,我心里安稳了不少。
「師傅,你这后面放的文件是什么啊?还有一个纸包。」
我皺了皺眉,疑惑道:“我没在后面放东西啊。」
他把文件递过来:“哝,就是這個。」
我腾出一只手,接过文件。
这不是我的东西,难道是那个女生留下的?
中间夹带着一个纸包,摸着鼓鼓囊囊的。
我有些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却在那一秒被吓得魂飞魄散。
满满一大包冥币。
我抑制不住地发出惊呼,把那包冥币给甩了出去。
后排的小伙看到后,连忙问我怎么了。
我轉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里面全是冥币。」
他也被吓了一跳,却还是竭力保持镇静,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仔细把那名女乘客上车后发生的怪事跟他说了一遍。
“你說,她究竟想干什么啊?我停车那会儿她就不见了。」
小伙摸了摸下巴:“你是說,自從 12 点整就开始有规则提醒你有什么事能干,什么不能干?”
我點點頭,補充道:“她跟你一样,也是要去第三医院。第三医院名气这么大吗?”小伙有点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對,對啊,第三医院在我们老家那边权威很高的,不管大小病,我们都去那儿。」
我沒多想,只是附和一声。
“你再把她留下的那个文件再拆开看看?”
我點點頭,把文件解开。
里面竟然是一份死亡证明。
程慕妍,女,5 月 27 日凌晨因车祸抢救无效死亡。
我眉头紧皱,想起来广播里那两则新闻。
1.第三医院太平间内,编号 0527 的遗体于今日失踪,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
2.5 月 27 日凌晨,我市郊区发生一起车祸,肇事者为逃避责任,将伤者抛在路边,伤者虽被路人发现并送往第三医院。但因抢救无效死亡。
按照这份死亡证明,基本可以确定车祸死者就是程慕妍。
那这个红衣服的女生跟程慕妍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她的死亡证明?
還是說,红衣服女孩就是程慕妍?
我被心里的猜测吓得一哆嗦,小伙把手放在我眼前晃了晃。
「餵,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搖搖頭:「沒什麼。我还是先送你去第三医院吧。说不定她走了,就已经没事了。」
他努努嘴,點頭答應。
「行,那咱们走吧。哦,對了,我叫林佑,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们今晚这一出怎么也算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了吧!”
我興致缺缺,只告诉他自己叫顾畔。
他却来了兴致:“顾盼?你跟顾氏集团的小姐同名诶!”
我没搭理他,只附和了一句:“很多人都这样说。」
他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不停地跟我说顾家的故事:
「誒,你知道那个顾氏吗?顾氏可是本市最大的龙头企业,听说顾总跟他太太更是恩爱两不疑,家里也只有一个独女……”
他像只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我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够了!我不想听了!”
我突然发怒,他坐在后排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看着他脸上的茫然,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太好,于是迅速调整了一下。
「沒事,就是总有人跟我说这件事,我不喜欢跟别人重名而已。」
他挠了挠脑袋。
“你不喜欢听的话那我就不说了,你別生氣。」
「沒事。」
我平静下来,沒再說話。
6
绕了好一会儿,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我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果然又回到了。
我闭了闭疲倦的双眼,电台却在这个时候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次它没再播报新闻,而是自动跳出了音乐。
我想把它摁掉,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弄,它都只停留在选歌界面。
我烦躁地一圈打了上去,却正好点到了一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
空灵的女声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一般,在这寂静的夜里生出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我缩了缩脖子,全然忘记了当初的规则。
我抬头想放松一下脖子,却不自觉地再次瞟了一眼后视镜。她回來了。
似乎发现了我正在看她,她柔柔弱弱地扬起一抹笑:「師傅,我们怎么还没到?”
我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浑身发软。
见我不回答,她再次追问:「師傅,什么时候到第三医院啊?”
恍然間,她伸出惨白的双手,手上赫然写着 0527。
她就是那具丢失的女尸!
7
我揉了揉脑袋,睜開眼,窗外已经亮了起来。
车里只剩我和林佑。
看他闭眼躺在后座,我赶紧出声叫醒他:“林佑,林佑!快醒醒!”
他皺著眉,从座椅上直起身。
“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打開手機,导航功能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吐出一口氣,我们这是……逃出来了?
我把昨天晚上红衣女孩回来的事告诉了他。
他一脸惊恐:“你是说那个女鬼昨天就在我身边?”
我點點頭,不过还是开口安慰:“沒事兒,咱们这不是逃出来了吗?天亮了就没事了,我送你去第三医院吧。看在我们死里逃生的份上,这次就不收你钱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够意思!”
我发动汽车,手机却“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我滑开手机,两条信息弹出:
規則 7:若乘客已支付车费,请满足它的所有要求。
規則 8:乘客下车时,请务必确保乘客没有遗落任何东西在车上。
我的笑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规则还没结束,难道说今晚我还要再面对那个红衣女鬼吗?
我把手机递到林佑眼前,他的笑也迅速僵在了脸上。「不是吧,还没结束啊!”
我點點頭,面色愁苦地蹲坐在地上。
林佑扶着膝盖半蹲下,問道:“她为什么缠上你啊?”
我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你真不认识她?跟她也没有过节?”
我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摸了摸鼻子道:“我,我真不知道。」
他直起身,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行吧,既然你也说了我们是经历生死的好铁子,我就帮你这一次吧。」
8
我们驱车去了第三医院。
等真站在医院门口前,我却有些退缩。
我伸手拽了拽林佑的衣角问:“我们真的要去吗?”
他點點頭,抓住我的手腕。
“你不是说了,这个女孩极有可能是医院丢失的那具女尸吗?我们得确认情况才能判断清楚。」
我们很快就进了医院。
林佑随手抓住一个小护士:
「你好,警察。我们是来调查 5 月 27 日女尸失踪案的,请您配合。」
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我靠,冒充警察这也太刑了。
小护士被吓得战战兢兢的,竟然真的信了他的话。
“警,警官,您问,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林佑瞟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能描述一下那具女尸的样貌特征吗?”
小护士皱起眉。
“样貌吗?她是因为车祸被送过来的,送过来的时候血流了整脸,只隐约看见她脸上似乎有块胎记,不大,形状还挺好看的。“她手腕上也有我们医院的编。」
林佑追问:“那她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小护士瑟缩了一下肩膀。
“她那天穿着一条白裙子,只是血流得太多了,几乎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听到红色,林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点头道了句谢,便拉着我出了医院。
林佑问我:“怎麼樣,像是一个人吗?”
我却心不在焉地在想别的事。
胎记、白裙子都对上了,怎么会这么巧呢?
他拍拍我的肩,我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怎麼了?”
他有点怀疑地看着我。
“难不成你真认识她?”
我连忙摇头否认:「不,我不認識她。」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拉着我去了超市,买了一串大蒜挂在脖子上。
9
夜幕很快降临。
12 點整,我再次被送到了郊区那块空地。
红衣女孩也踩着准点到了。
「師傅,麻烦开一下前车门。」
我像昨天一样,用公司要求应付她。
之后的走向也完全跟昨天晚上一样。
大雾很快起来了。
只是這次,我们很快就到了第三医院。
我停下車,看着门外死寂空无一人的第三医院有些发怵。
按照规则 7,我主动开口询问红衣女孩:“车费一共 56,现金还是微信。”她从怀里掏出跟昨天一模一样的纸包,拿出一叠钱给我。
我伸手接過,果然跟昨天一样,还是冥币。
我强忍着把它丢出去的念头,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
红衣女孩打开车门,依旧是柔柔一笑:「師傅,这么晚了我有点害怕,你送我进去吧。」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说好。
按照我跟林佑约定的,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医院了。
不论是按照规则,还是跟林佑的约定,我都没法拒绝这个请求。
10
医院里的灯光昏暗,有点恐怖片里的那氛围了。
我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事的没事,她要杀我早杀了,熬过这个晚上就好。
走着走着我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长廊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也看不到底。
正当我在想办法溜去找林佑时,红衣女孩却主动开口了:
「師傅,就到這裡吧,不用送了。」
我連連點頭,脚底生风般开始往前跑。
灯光忽明忽暗,手机也没有一点信号。
我倚着墙滑坐在地。
已经跑了十分钟了,连林佑的影子我都没瞧见。
墙上突然渗出血渍。
我惊恐地捂住嘴,林佑难道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我不敢再逗留,拔腿就跑。
却在拐角处正好撞见了林佑。
“你怎么跑这么快?”
林佑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却又惊又喜:「太好了,你还没死!”他伸手给了我一个暴栗:“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死。」
我指了指刚刚渗血的墙壁:“那边有面墙,平白无故地渗出了血,我以为是你……”
林佑面色凝重,拉住我就往墙那边去。
墙上的血液已经凝结了,而上面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規則 9:不要在医院逗留超过一个小时。
規則 10:请不要撒谎!
我跟林佑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撒腿就跑。
11
医院就像一个逃不出去的大迷宫。
眼看着二十分钟过去,我们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到原点了。
林佑狠狠地往墙上踹了一脚:“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没想到这一脚还真踹出了点东西。
墙上出现了 5 月 27 日那天医院门口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一辆黑色无牌照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车上很快下来一个黑衣人,带着口罩和帽子。
她走到后排,拉开车门抱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
女孩左半脸全是血,监控画面不太清晰。
但她右边脸上的胎记依稀可见。
林佑戳戳我:“那就是车上的女鬼吗?”
我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黑衣人把女孩放在医院门口就走了,当时已经是半夜了,所以好一会儿女孩才被人发现。
“究竟是谁害死了我……”
空灵的女声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我跟林佑被吓得一激灵。
红衣女孩又飘了出来。
「師傅,送我回郊区吧。”我跟林佑互相搀扶着,跟着女鬼出了医院。
我几乎是瘫在了驾驶位上。
一個小時後,我们再次回到郊区。
那片空地上多了一片血迹,女孩柔柔地看着我,又掏出一把冥币递给我。
我颤着手接过。
「師傅,我们曾经见过吗?”
女孩阴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连忙摇头否认:「不,我们没、沒見過。」
“收了我的钱,可要认真地回答我。」
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坚持否认。
她从兜里拿出一块玉佩。
“你见过这块玉佩吗?”
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妈妈送我的贴身玉佩。
我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要是说那是我的玉佩,她肯定就能猜出来那天晚上的人是我了。
可如果不说玉佩我就拿不回了,那是我妈妈送我的……
女鬼移到我身旁:「師傅,你收下我的钱了,拿錢辦事,你真的没见过我吗?”
我沒說話,林佑也凑了过来:“你真的没见过她吗?”
見我不說話,女鬼竟然闭着眼流下了血泪。
“可我对你有印象啊,师傅,我死得好惨,血液不断从我身体里面流失。我觉得好冷啊!你真的不知道害我的是谁吗?”
她慢慢地睁开眼,伸出惨白的双手。
0527 清晰可见。
「師傅,你一定看到了对不对,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看她此刻凄惨吓人的模样,我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满是愧疚。
见我迟迟不开口,她又进一步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场景一换,我们又回到了第三医院门口。我看到自己从车上抱下白裙女孩的场景,画面里我戴着黑色口罩、黑色棒球帽,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放在门口,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我后,便直接离开了。
女孩的白裙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她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可始终没有力气醒来。
大概过了五分钟,才有值勤的护士发现她。
她被紧急送进手术室,可惜已经晚了。
她的遗体被蒙着白布推出来。
而我的心理防线也终于崩溃了,蹲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然而这还没有完。
女孩的父母接到警方的通知,半夜匆匆从家里赶来。
夫妻俩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还没进医院,泪就先涌了出来。
女孩的妈妈接受不了,在看到遗体的那一秒便晕了过去。
他们夫妻俩白发人送黑发人。
女儿大好的年华,只因为司机肇事的逃逸而毁于一旦。
凶手还没抓到,尸体也被暂时存在了医院的太平间。
我看着他们不过短短几天就像老了数十岁。
我实在承受不住了:“我见过你,我承認。只是在此之前我想先讲一个故事。」
我的眼神空洞洞的,像是失了魂。
12
我是顾氏集团的私生女,酒后乱性的产物。
顾家的人没人承认我们母女,只给我妈安排了个保姆的职位。
顾太太羞辱我妈,她女儿顾盼羞辱我。
可明明是顾源那个禽兽强迫的我妈!
我是顾盼的跟班,平日里她就对我吆三喝四。
她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太妹,平时不是抽烟喝酒就是去赛车。
她每次去跟人家赛车都会带上我。那天晚上她输了,心情不好喝了点酒,我问她需不需要我开车送她回家。
她一把推开我,罵道:“你个贱蹄子生的女儿小贱蹄子!也配碰我的车?要是刮坏了,十个你都赔不起!”
她执意要自己开车,又开得很快。
她知道郊区这儿是一块很大的空地,正好也能绕路回家,所以她就走了这条路。
这条路平时也没什么人,她开得很快,我就在后面跟着。
大概是太晚了,她又不清醒,路边有个人她都没注意。
直接撞了过去。
女孩被撞倒在地,她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停车了。
她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走下去,看着女孩微弱的呼吸以及满地的血。
她这下急了,而我在这个时候也恰好赶到。
她一把抓起我的衣领:“你撞到人了。」
我惊恐地瞪大眼,看着地上的女孩。
「是你,明明是你撞的!”
她扬起笑,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你那个贱妈还在家里吧?”
我後退兩步,質問道:「你,你想干嘛?”
她放松下来,语气平静到让人似乎相信真的不是她撞的一般:
「很簡單,你替我顶罪,反正周围没有摄像头,你也不用紧张,查不到我们的,万一查到了,你就站出来说人是你撞的。」
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可她却用我妈威胁我。
我沒辦法,只好答应下来。
她把烂摊子丢给我,自己开车扬长而去。
我扶起地上的女孩,把她抱上车。
从后备箱里拿出工具,拆下车牌,戴上帽子和口罩,把她送到了医院门口。
但我真的害怕被人发现,这样我的一生就毁了啊!
我沒多想,也没叫医生和护士,放下就走人了。
从那天以后,我跟妈妈就从别墅里搬走了。可顾夫人还是暗暗地警告我,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妈跟我也别想在 A 市生存了。
所以,这件事一直死死地藏在我心底。
说完这件事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又转头看向林佑,慘然一笑:“我叫顾畔,田半畔。读音一样,只可惜我从来都不是父母的期盼。」
她们威胁我的时候并不仅仅只是口头上的。
我也不是没想过报警,可顾盼找的小混混每天都跟着我。
他们砸了我妈的小摊,砍下她一根手指。警告我说如果我敢报警,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妈消失。
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人是她撞的,强迫的事是她爸做的。
我活的这二十几年,从没有享受过顾家的一分好处,可到头来我竟然还要给她背锅。
说完这一切,我的心里竟然轻松了不少。
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彻底倒在了地上,随即痛快地笑出声来。
慢慢地我失去了意识,只记得我闭眼之前天亮了。
13
我醒的时候正在心理诊所的病床上。
一旁的林佑紧张地看着我,我揚起笑,对他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你好,警察,现在我们怀疑你与一场肇事逃逸案件有关,请跟我回局一趟。」
林佑从兜里掏出证件。
這小子,其实真是警察。
我低下頭,任由几名警员带我上车。
我转头看了一眼林佑,語氣平靜:「她,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吗?”
林佑面色沉重,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太遲了,没抢救过来,当天晚上就走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
如果我当初能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她就能活下来?我被带回了警察局。
在警察的询问下,我完整地讲述了一遍当晚发生的事。
由于知情不报,我被暂时拘役。
被关之前,林佑来看过我。
我拉住他的手求他一定要保护好我妈。
他看著我的眼睛,郑重地许下承诺:「放心,我一定会的。」
14
很快,顾盼就被带回警局。
她跟我见面的那一瞬,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蹄子,你竟然敢污蔑我,看我出去了怎么收拾你!警察,是她撞的人!是她撞的人啊!”
带她进来的警察一把把她按下:“请你安静一点,配合我們的調查。」
见没人理她,她又开始发疯: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小心明天你就被撤职!”
警察无语:“我管你爸是谁,今天就算你爸是李刚,你犯了罪我们也得抓你。」
顾盼一愣,依旧不服:“我爸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
「我說了,今天你爸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顾盼被训得傻了眼,扬起手又想打过去。
警察同志一个侧身,把她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我跟顾盼被带到两个审讯室。
我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完整地陈述了一遍,而另一边的顾盼却拒不认罪,一口咬定撞人的是我。
沒多久,顾总和顾夫人也赶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抓,两人都心疼得不行。
一直在外边吵吵着要找律师,又大声威胁我:“顾畔你个小贱人!你别忘了你妈之前被怎么了,人明明就是你撞的,你最好自己认了,别想污蔑我女儿!”
我被他俩蠢到了。
公然在警局威胁我,这是怕自己女儿被判得不够重,生怕警察查不清楚吗?
林佑警告两人不要在警局大吵大闹,辱罵、威胁他人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两人瞬间噤声,小声商量还是先回家找来自家的律师。
林佑打开审讯室的门,跟旁边的警员低语几句,警员便出去了。
他在我對面坐下,跟我道歉:“對不起,我们这也是不得已。」
我搖搖頭:「沒事,這不怪你,是我没有勇气说出事实,知情不报,我理应付出责任。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他點點頭:“你說。」
“我要举报,顾氏集团偷税漏税,拖欠工人工资,以及以次充好,扰乱市场。」
我神色淡然,仿佛举报的不是自家公司。
林佑皱了皱眉:“我会去向上级汇报查明的。」
“我手里有证据,如果你们真的打算查,去找我母亲。」
15
顾氏很快就被依法调查了。
这些年来他做的假账不少,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却拖欠工人工资。
大概是他的亏心事实在是干的太多了,刚开始调查,便有好几个工程队联名举报。
他们都是被顾氏骗了的工程队。
每每完成任务,顾氏集团就开始威胁,说自己是本地企业龙头,如果敢曝光这件事,他们有的是钱能压下去。
反而是工程队,没钱没势,顾氏发话,以后谁还敢用他们。
干活的大多数是些农民工,不懂什么法,只知道如果自己得罪了有钱人就没饭吃没工作。
谁也不敢吱声。
此事一曝光,顾氏集团股票暴跌。
很快又被查出偷税漏税,连家里的别墅也被查封。
听说那栋大别墅里有一面墙里砌的都是金子。
顾盼那辆肇事车也被找到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蠢,还是觉得有我会给她兜底,连行车记录仪里的东西都没抹去。
她肇事逃逸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酒驾、肇事逃逸、威胁他人替她顶罪,我也不知道她有几辈子能判。可能余下的一生,他们一家都要在牢里团聚吧。
而我,因为知情不报也被暂时拘役。
不过我心底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只是我还是觉得愧疚。
如果我当时能再勇敢一点,能尽早把她送到医院……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16
郊外墓园。
我在程慕妍的墓前恭敬地鞠了一躬,把买好的花放在墓前。
“對不起。」
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
林佑站在我身旁默默安慰我。
远处飞来一只蝴蝶停在我的肩膀。
我惊奇地看着她,她又飞到了墓碑上。
規則 11:好好生活,往前走!
我揉了揉眼睛,那行字却像幻觉一般消失了。
我拍了拍林佑,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他却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
「沒有啊,我什麼也沒看到。怎麼了? 」
我笑了笑,搖頭:「沒事,时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不远处白裙女孩慢慢消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