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跳楼了。
他們說,我是凶手。如果不是我,陈瑜不会死。
她的病娇追求者把我囚禁在了别墅地下室,百般折辱。
但是.......
我真的是猎物吗?
1
“请你再重复一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低著頭,神情麻木地重复。“我生病请假在宿舍休息。上完厕所回宿舍的时候,隔壁宿舍正好关了门。我想着不对劲,因为这个点班里的人都在上课,我也没听说隔壁宿舍有人请假回宿舍。我去敲门,没人理我,开门的时候发现门被反锁了。我就喊了几句谁回来了,还是没人理。这时候我听见楼下有人大叫,才知道陈瑜跳楼了。」
警察目光炯炯,“事实只是这样?」
「警察叔叔,我真的......”我的嗓子干涩得很,“真的没有撒谎。」
2
例行询问结束后,我坐在警察局里面的凳子上,低頭,不断摩挲着手指。
旁边是面色铁青的辅导员和我的父亲。
刚刚询问我的警察叔叔走过来,辅导员凑过去,好声好气地问,“警察同志,这孩子能跟我们走了吗?”
「抱歉,恐怕还不行。」
辅导员大概也知道是这个结果,無奈地嘆了口氣,「好。」
我偷偷抬眸,看见我怒不可遏的父亲。
他拽着我的领子,把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的情況下,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江盼娣,我們老江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抬起頭,摀著火辣辣的臉龐,不可置信道:「爸,你打我干吗?”
气到极致,他臉上的紅血絲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破口大罵,“你個小妮子,不打你打谁!你要是不多管那闲事儿,人小孩好好地能够跳楼?」
「江盼娣,我是真特么后悔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刚刚问话的警察叔叔忙不吝地拽开了我的父亲,皺著眉道:“这位家长,你先冷静一下!调查还没结束,万一最后不关她的事儿呢。」
“不关,怎么能不关,警察同志你不知道,江盼娣就是個賤胚子啊!從娘胎裡生出來,她就賤!」
“更何况江盼娣还做出这种事!簡直是給我們老江家蒙羞!她根本就不配當我的女兒!」「她就是個喪門星啊!」
警察叔叔气笑了,「夠了,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的孩子?」
他一口一个盼娣。
我的心涼了半截。
好不容易改了這個恥辱的名字,現在被他這麼輕鬆且大聲地說出來,我羞憤得想鑽進地裡。
隱藏已久的傷疤猝不及防被人揭開,我的手緊緊握成一團。
我哽咽著道:「可是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怎麼知道她會跳樓?」
我爸还想说些什么,被聞聲而來的其他警察制住。
警察叔叔呵斥:“你闭嘴!”
「孩子,你先跟我來。」
我敛了敛睫毛。
到了辦公室,他讓我一個人先坐著,自己出去了。回來後,端了碗熱粥,「孩子,你還生著病,先吃點吧,這粥還熱呼呼呢。」
我低聲說:“我不餓。」
我太累了,根本感覺不到肚子餓。
「不餓也得吃啊。你這病不吃東西會越來越嚴重的。怎麼,你想你以後病得一直住醫院?那可不好受啊!孩子。」
我頓了頓,垂著眼皮,慢慢地拿起湯匙,一口接著一口吃了起來。
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粥裡,我吞著粥,食物味道。
「等案件調查完了,你是清白的,就想辦法離開你父親吧。」
我睫毛上还挂着泪,「好。」
抬起頭,我擦了擦眼淚。
「警察叔叔,案件結束後,可以给我您的电话号码吗?私人的。」
3
沒多久,有人过来说,陈瑜父母要见我。
男人穿着西装,脸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妥妥霸道总裁形象。女人妆容精致,穿着复古的旗袍,盘着绝美的发髻,一颦一笑皆是优雅。
警察叔叔张叔与他们先交涉,留我一人等待。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叔进来,神色郁结,“他们要见你。」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女人正轻轻扇着扇子,她美唇微张,“你就是江知意?」
「是。」
我有點緊張。
孩子去世后,家长大多伤心欲绝。悲痛情况下,对嫌疑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不奇怪。
“着实委屈你了。陈瑜的事,我们不会追究了,你准备离开吧!”
我错愕,「什麼?」
「孩子,嚇到你了,陳瑜有自殘傾向,做出這事我們並不奇怪。」
我僵在了原地。
兩人好像有什麼事情,沒跟我說幾句話就急著走了。張叔在我身邊嘆了口氣,驚嘆道:“这都是什么家长啊!”
“既然他们不追究了,你就準備跟你輔導老師回學校吧。」
臨走前,張叔道:「你之後遇到困難,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爸,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出来后,我爸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沒事了,咱們走吧。」
“瞎,你可担心死我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扯了扯唇角。
有事骂我是丧门星,没事就对我笑哈哈。
他繼續說:「對了,你助学金是不是要发了,发了记得给你弟转一点。他想买个手机。」
这话辅导员也听不下去了,「走吧,江知意,之后的事回学校再说。」
「好。」
上了車後,他还在后面喊,“盼娣,你记得这事啊。」
我垂眸。
回去的路上,辅导员问:“江知意,通过这件事,你有没有学到什么?」
我有点迷茫,不懂他什么意思。
他见我懵懂,干脆直截了当道:“你错在多管闲事。”“其一,隔壁宿舍的事和你有关系吗?没有。被偷东西了也是他们不锁门,与你何关。你生病休息就好了,干吗要插这一脚?”
我怔住。
“其二。」
他哼笑一声,「你今天本來不用進局子的。要是警察問你,你咬死你在宿舍睡覺,什麼也不知道,不就什麼事就沒有了。我說話難聽,你別在意,但這是事實。」
「你要知道,這事會為我們帶來多大麻煩。要不是陈瑜父母不追究,我和陈瑜的辅导员,还有学校的声誉,会受到多大影响。江知意,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啊.......”
我不太懂。
车内满是他的叹气声,“江知意,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他没再多说。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真的.......做错了吗?
因为陈瑜父母,陳瑜為什麼跳樓,對我來說徹底成為了一件懸事。
學校當然不會難為我,他們巴不得家長不追究趕快壓下去這件事呢。
4
回到宿舍的時候,隔壁宿舍正在大包小包地收拾東西。
舍友見到我,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你回來了。」
我點頭,「嗯。」
她問:「最後查清楚了吧,不是你。」
我睫羽微颤,「對。」
我不想再谈论这种沉重的话题,連忙問:“隔壁宿舍在干吗?”
另一个舍友道:“你走后她们去闹着换宿舍了,领导同意了,现在正准备走呢。死过人的宿舍谁敢住啊。」
她啐了一口,“說實話,隔壁宿舍死过人,我感觉也挺晦气的,真膈应啊!”
「好了,你別說了。」
隔壁舍友在门口喊,“知意,回來了。」
听见她的声音,我眼亮了亮。
巧巧应该会懂我!“巧巧!”
巧巧是隔壁宿舍和我玩得最好的。要不是怕是小偷偷了她的电脑,我可能就不会多管闲事了。
她家庭条件不好,要是电脑没了,对她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我莞尔。
她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說:“知意,不是我說。其实你当时要是不出声就好了。」
什麼?
“知意,当时谢谢你了。不过......你其实可以不用出声的,說不定她只是走錯宿捨了呢。」
隔壁宿舍的其他人不知道何时过来了,正在門口附和,「我們東西被偷了也沒事。錢哪值一條人命呢。」
“我们现在忙着搬宿舍,這宿舍我們住不下去。知意,不聊了,我們先走了哈。」
“没有怪你的意思哈,你千萬別多想。嘴一個,寶貝。」
她走後,我沒忍住,委屈得紅了眼眶。
輔導老師的話,我好像有一點明白了。
我沉默地回到床上,拉上簾子。
舍友們在聊天:
「陳瑜啊,我是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自杀呢?”
“家里有钱,又有一個很喜歡她的男朋友。長得又漂亮,簡直人生贏家啊。」
“我和她接触过,她人是真不错啊!”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
好像句句不提我,卻好像句句在點我。
這件事傳得整個學校都知道了。
上課路上,我常常會聽到別人的指指點點。
「一定是她害的陳瑜。陳瑜那麼優秀,怎么可能自杀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呸。」
“你们说陈瑜是去她隔壁宿舍偷东西?哈哈哈哈,她還需要偷東西呢。你看人家穿的衣服鞋子,稀罕偷她们这点儿东西么。」
“真特么恶心啊。”我颤着声音,「夠了,別說了。」
“不是我害的她。」
女生讥讽道:“不是你,是谁啊?她为什么会跳楼,这不就得问你了。」
我红着脸反驳,“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那有权力的老爹知道啊。能买通学校领导,给陈瑜定为自杀,你可真有本事。」
「哎,咱別說了。不然一句話,也讓咱們不明不白死了怎麼辦?」
“嚓,關係戶真特麼噁心。」
“怎么死的是陈瑜啊,你怎麼不去死啊。」
我身子不住地发抖。我想還嘴,卻無從辯解。
下午上完課,我收拾好書包,發現舍友已經先走了。
我默默地背好書包往外走。
「江,知,意。」
滑板在我面前倏地停住。
5
我抬頭。
男生跳下滑板,把滑板豎起來。他的手搭在滑板上,混不吝地歪了歪頭。
他看著我的眼睛,輕蔑地笑:
「你就是江知意啊。」
我恐惧得向后退了一步。
標誌性的耳釘,遮住眼睛的長髮,花俏的滑板,還有眼角下的美人痣。
我認出來了,他是——
陈瑜的男朋友,路子恙。
聽說他有錢又深情。
他嘴角彎了彎,「江知意啊,我記住你了。」
他踩着滑板走了,獨留我一個人恐懼地站在原地。好久,才踱步離開。
週六放假,我出校去做家教老師。
結束後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天黑了,回學校的路有點遠,我怵著不敢走。
我感嘆,以前我明明是不害怕的,可是出了這檔子事,我竟然怕走夜路了。
哪怕是晚上八点多,路上人还多的时候。
但是得回啊。
酒店太贵,我去不起。
我鼓起勇氣,往学校走。
在某一转角处,我失去了意識。
6
入目是极灰色的天花板。
我惊慌失措地低头。
我的手脚被绳子绑着,呈大字型姿势。我尝试挣脱,可那绳子缠绕之紧,半天了都丝毫未动。
未知的恐惧,让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醒了。」
我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這才發現,路子恙正垂着眸观察我。
他手里有一把刀!
我慌了,“你想干什么?」
他饶有兴致道:“你说呢。」
“我的瑜儿死了,你以为我能放过你吗?”
我猛摇头,聲音顫抖:“不是我害的她。」
他冷笑一聲,起身把刀放在我的脸上。
那刀刃實在冰涼,我心裡一緊。
「說,你当时到底和她说什么了?”
我吞了口唾沫,極力掩飾慌張,把事實重複了一遍。「事情過程就是這樣,你不信你去警察局問?真的不是我!陳瑜就是自殺的!」
他感到好笑:「荒唐,陳瑜那麼樂觀的女生,怎麼可能?」
他的眼神愈发危险。
我閉上眼睛,祭出殺手鐧,「路子恙,你清醒一点啊!虽然结案了,但警察叔叔还在关注这件事啊。要是现在突然嫌疑人不见了,还和陈瑜的男朋友有过接触,你猜他们会怎么想啊!”
路子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陈瑜的男朋友?我?」
我理所当然:「對啊,你不是吗?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是陈瑜的男朋友。警察本来也想找你问话的,但是不没来得及吗?我要是死了,那凶手绝对是你了啊!」
他瞇了瞇眼。
拿刀片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我暂时会先放过你。」
我吸了口氣,抖了抖唇,“你别刮我的脸啊。」
“不會,你这张脸......”
他的眸子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我會好好留著的。」
我縮了縮身子。
他離開後,我這才開始觀察我所在的地方。水泥砌成的牆,沒有刷漆。四四方方的空間裡,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多餘的什麼都沒有了。
像是極了專門囚禁人的地方。
路子恙......
他究竟在幹嘛?
7
他推开门进来,我赶紧闭上眼。
「餵,江知意,吃飯。」
我睜開眼睛,懵懂道:“我被绑着呢......”
“我喂你,張嘴。」
我撇开头,「不要。」
他冷嗤,“江知意,我给你脸了是吧。给我扭过来。」
我抿了抿唇,“我不想除了我男朋友以外的人喂我饭。」
他蹙眉,“生死攸关,你还想这个呢。”“当然。」
久久无声。
好半天,他用指腹磨着我的唇,声音凉凉,
“我說,江知意,你畏罪潜逃,或者畏罪自杀,是不是更有趣呢。」
“你最好听话,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我瞳孔猛地缩了缩。
他的话似乎奏效了,我乖乖地吃完了饭。
他走後,我下巴微抬,嘴角噙著笑。
眼里闪过一抹寒意。
路子恙,你以为我是你的猎物吗?
錯。
我,才是猎人。
8
路子恙给我喂完饭,就離開了。
这地方没有窗户,无法根据外面的天色判断时间。
该支棱起来了,再颓下去,我就要失败了。
我试着解开绳子,但还没行动,门又开了。
“江知意,睜眼。」
我顺从。
“我们聊聊。」
路子恙立在我身边,“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要害陈瑜。」
我皺眉:“我重申一遍,我和她之前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害她。」
“你不认识她?」
我反問:「為什麼要認識?」
“她是中文系系花,成績優異,是老師的寵兒,而我,只是金融系一個普通的女生,我哪有認識她的機會啊。」我說著說著,自己都被氣笑了,「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我不認識她,我为什么要害她呢?”
“早知道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我开始激动,“她为什么不会自杀?为什么不会!就因为她是天之骄子,她前途无限,所以她就不会有颓废的想法吗?就因为我沉默寡言,和同学关系不是很好,她们就确认是我导致她出事的吗?凭什么啊!你们凭什么这么认为?」
他吸了一口气,“江知意!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啊,我都快被气死了好吧。我很委屈好吧!我这两天压根没睡过一个好觉啊。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呢......”
我的眼泪不住流着。
路子恙不知从哪儿拿来了纸,在我脸上随便糊了一下,「行了,別哭了。本来就丑,哭得更丑。」
“你先静下来好好想想。要是不是你,我们总要找出为什么吧?陈瑜宿舍和你们跨了半个校区,为什么她要选择你隔壁的宿舍,还正巧被你碰见?」
我擤了擤鼻涕,“我也想知道啊。我生病也是突然生病的啊,我难不成还能预料到陈瑜会来?」
“为什么这么巧,你们隔壁宿舍不锁门?学校不是要求出门都要锁门的吗?”
我抽泣着,“估计是忘了呗。」
他静静看着我。
片刻后粲然一笑,「不信。」
......白说这么多,浪费我口水。
“江知意,太多的巧合加起来,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陈瑜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你无条件相信她?」
“她什么也不用做,我就信她。」
媽的,死恋爱脑。
我嘆了口氣,「路子恙,我想要个清白,你想要陈瑜死亡的真相。不如我们合作吧,一起给她一个公道。」
“我可以去查,她在那天前到底遇见了什么,才想不开会轻生。這樣,就能洗清我的嫌疑了。」
他冷声:“我不同意。」
“我会亲自去查,这事轮不到你。」
我被哽住。
我“呵”了一声,丝毫不留情面道:
「你是怕我查到你吧。畢竟除了我,最有嫌疑的就是你了。」路子恙被我刺激到,猛掐我脖子:“你找死!」
我观察着他的失态,竟然有點暗爽。
我艱難地蹦出幾個字,「路子恙,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他猛地松开手,退後了幾步,“你好好待著。」
我靠在牆上,大口地喘著氣。
「路子恙,別走。」
“解开我绳子,我要上廁所。」
9
路子恙離開了。
我默默算時間,確保他離開後,我解開了繩子。
我從頭上拿下一張髮卡,在鎖裡面鼓搗。
我練過很多次如何解鎖。
憑藉頭髮,憑藉發卡。
只要我有工具,我就能開。
這一切準備,都是為了今天。
我很快就打開了鎖。
門外是個長長的樓道。
我觀察了一下,確保沒監控,才放心地走。右手邊,看見了好幾扇門。
依序是“101”“102”“103”“104”。
門上有個小窗戶,是玻璃製的。跟我那個小房間構造是一樣的。能透過窗戶看到裡面,也能從裡面看到外面。
我手抖了抖。
“102”“104”里面困着女人。
她们看起来比我虚弱极了。
看起来毫无声息,只有那依旧起伏着的胸口证明着她们活着。
我捏了捏拳,繼續向前走。最后一间门,比之前所有的门都要大些。
沒有窗戶,我很难观察到里面有什么。
賭一把,赌路子恙不在里面。
我握紧门把手,向下一扭。
10
这间屋子中间,放了一张大的手术床。手术用的工具应有尽有。
墙边,摆了几个大罐子。
我认出来,里面装的是福尔马林。
女士的秀手就那么浸在里面。
罐子下面有标签。
我腿有些发软。
拖着腿靠近,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签。
我颤着唇,渐渐念出了那个名字。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摀著嘴,无声哭泣。
“桑意。」
我终于找到你了。
11
门锁扭动,我装作刚刚醒的样子,懵懂睁眼。
看到他后面的人,我揉了揉眼,有些不可置信。
巧巧怎么跟在路子恙后面?
路子恙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鞭子,神情陰鬱,“要不是秦巧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们是在给我下套。」
“好玩吗,江知意?」
我心裡一咯噔。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他嗤笑,“听不懂?江知意,別裝了。”“秦巧,你告诉她。」
秦巧轻轻点了点头。
她哼笑,“一个月前,你突然找到我和我说,让我帮你一个忙。你告訴我,路子恙是陈瑜的男朋友,让我帮忙告诉其他同学,还说让我别问为什么,之后我就知道了。」
“一周前你跟我说,让我在别人面前多说你的坏话。」
“我原来不懂你什么意思,毕竟你平时就挺沉默寡言的。直到陈瑜去世后,直到你被路子恙抓走,直到你在路子恙面前说出那些话。我才慢慢明白——你在布局。」
“你在布什么局,要不要说一下?」
我蹙眉,“巧巧,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巧还想说什么,让路子恙阻止了。
“让我说吧。」
他勾著唇,笑得狂妄,“你和陈瑜认识,对吧!”
12
“陈瑜,我不同意!这个主意太荒谬了!」
用自己的性命给桑意夺一个公道?这怎么能行!
陈瑜没说话,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我的脖子上。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抬手。
她托起我的项链,细细看着。
那无所谓的态度,看得我心中一阵怒火。
我“啪”地打掉她的手,“陈瑜,你聽我說,絕對不行。桑意的事已经翻篇了,我们不能再困在过去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微风与春天一同赶来。
小草悄悄冒了尖。
她就那样,穿着她最喜欢的裙子。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我最震惊的话:
“江知意。」
「我快死了。”闻言我一怔:「什麼?」
“我瞒着你,一直不想你担心。」
她从包里随意地掏出了两张纸。
皺皺巴巴的,已经揉成了团,可想而知主人有多么的痛苦。
“我和你说啊......陈瑜,你可别开玩笑。」
我声音是颤着的。
我深吸了一口,颤颤巍巍打开这两张纸。
脑子一瞬间被击中,空白一片。
我猛地抬頭,“癌症晚期!」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
“江知意,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要为桑意报仇了......”
“我坚持不住了。」
“我哪哪都疼,這裡,那里......”
....
“知意,我们只能这样了,不然桑意的仇,我们这辈子也报不了了。」
“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我太不甘心啊。
「可是,那怎么可以......你......”
我近乎哽咽着说。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所有。
她早已泣不成声,“江知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桑意也是,所以我想为你们做一些什么。」
“我从小就没朋友.......你们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很久,聊了过去,聊了现在,聊了......未来。
我說:“我想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养一只猫,找一个比较休闲的工作。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你呢,陈瑜。」
她眸内含笑,“我只希望,我的朋友会在我身边。」13
我爸妈认为上学浪费钱,不愿我继续去了,想让我回家种地。
若不是村支书拿国家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不让我上学就要进局子唬住我爸妈,还承诺负担我初中的生活费,我根本没有上学的机会。
我很感谢村支书,但我知道,我更应该感谢的是村支书女儿桑意。
我偶然听到村支书说,让我上学是桑意想的。
我当时愣了很久,因为我和桑意那会儿很不对付,她竟然愿意帮我。
就這樣,我们关系奇妙地好了起来。
初中的每年寒暑假。
我们都会帮父母种地,喂鸡鸭,干活。
我记得那年暑假很热。
傍晚很凉快。
我和桑意靠在树下,斗着蛐蛐。
欢乐之际,有个女孩悄无声息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好奇道。
我扒拉着蛐蛐,興奮道:“蛐蛐啊。」
我扭頭,看见一个抓着衣角,十分局促的小女孩,迟疑了,“你不会没见过吧?”
「沒。」
桑意拍了拍手,起身。
她让陌生女孩蹲下,笑得天真烂漫,“那你和我们一起玩吧!”
桑意一帮教她怎么玩,一邊問,“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瑜。」
“哪个瑜?」
“王字旁那个瑜。」
桑意赞叹:「哇塞,给你取这个名字,你爸爸妈妈应该很爱你吧。”女孩茫然。
我连忙解释,“瑜字,是美玉的意思!」
父母喜欢孩子成为一块美玉,所以给孩子取了瑜字。
是期待,亦是希望。
陈瑜瞬间沉默。
我们意识到说错话,想办法找补,「哎呀,你快看这个蛐蛐,跑好快啊!”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成了朋友。
14
初中肄业,我和桑意双双考上最好的高中。
我又犯难了。
爸妈给我找好了主,让我嫁人。
我不想,被关在屋子里,村支书亲自来和我妈说,却被骂了出去。
“能供她上完初中就好的嘞,还上高中。赔钱货上什么学!你走走走,别欺负俺没见识唬俺,俺聪明着嘞!”
“你要想让她上学,给钱!十万!”
十万是娶我的彩礼。
我被囚禁在屋中。
暗无天日。
直到某天,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找我爸妈谈话。谈完之后,我爸妈喜笑颜开。
并且同意我上学了。
趁着人没走远,我悄悄跟上,想向他道谢。同時,想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正好看见他在和陈瑜说话。
他恭恭敬敬道:“小姐,您交代我的,我完成了。」
我惊讶地捂住嘴。
“陈瑜,这是.......”
我冲了出去。原來,这次救我的另一个好朋友,陈瑜。
陈瑜看见我,愣了愣,但很快嘴角勾起弧度。
15
陈瑜叫来桑意。
她說,她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有个小女孩,家里很有钱。大家都以为她很幸福很幸福。」
但是并没有。她的爸妈不爱她。
她们只想把女孩培养成他们理想中的继承人模样。
女孩为了得到父母的爱,努力考前几,学奥数,学金融。
可她在数学这方面,生来没什么天赋。怎么学,也学不会。
“她爸妈对她很失望,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她的弟弟身上了,不再管她。」
年幼的小孩啊,笨拙地长大,只为了获得父母的爱。
可是怎么呀,怎么呀,都得不到。
她很难过,就以重病的奶奶想她了的借口,躲到了这个村子里。
认识了我们。
16
临近高考。
陈瑜上了国际高中,将来准备出国留学。她不用高考,比我们轻松一点,就时常来找我们聊天。
但常常一碰面,就是比谁刷题快,刷题多。
距离高考还有十来天的时候。
入夏,天气阴晴不定起来。昨天还是三十度的高温,今天就已经掉到十度了。
雨下很大。
那天晚上很晚了,桑意爸爸举着伞,浑身湿透地敲开了我家的门。
“小江,你知道桑意去哪儿了吗,她怎么还没回家?」
我当时正在做题,聞言,蹙眉道:“桑意没回家?”“她说她今天有事,让我提前走。她迟点再回。」
我第一次见向来沉稳的村支书慌了手脚,“她没有回来啊,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我问过学校了,学校说桑意早就走了。」
我意識到什麼,猛地起身:「叔叔,我们快去报警!”
我们报了警,但警方说,不足四十八小时,不予立案。
但是会帮我们寻找。
我们查到了学校附近的监控。
我清晰地看到。
桑意在放学后,来到了我们之前一直吃的一家麻辣烫店旁。
旁边有胡同,七拐八拐的,地形复杂。
那里的监控,刚坏,还没来得及维修。
她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我们不眠不休地寻找。
四十八小时后,她还没有回来,警方立案,参与侦查。
我默默帮忙寻找每一条有可能的线索。
陈瑜知道这件事后,雇了人寻找桑意。
当时很多人,包括老师,都觉得桑意凶多吉少了。
年轻貌美女高中生,雨天,漆黑的胡同。
谁都能想到会是什么结局。
可我不愿意接受。
老师痛骂我一顿,“小江,我知道你担心桑意,但是你呢,你不准备高考了吗?还有三天,你看看你在干吗?”
陈瑜极力劝我,包括村支书。
我只得暂时离开,准备高考。
刚刚高考完,我便又参与寻她的队伍。
意外又发生了。桑意爸爸在高考完那天,待在我们的高中门口,待了一天。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被车撞了。
桑意妈妈遭受不住女儿老公接连出事的打击,瘋了。
我和陈瑜,和桑意的亲戚们,帮忙处理完了后事。
石子掉落池塘,泛起涟漪。
陈瑜雇的人查到了蹊跷。
目击证人说,那天有一辆很奇怪的车,在路边停了两个小时。
为什么说奇怪呢,因为司机是个少年。
车是我们那儿的人很少能买得起的奔驰。
我在警察局查到车主人后,激动得很,“瑜瑜,有希望了,说不定我们能找到桑意!”
陈瑜却一反常态,眼镜下的眼神分明带着恐惧:“小江,我们别查了。」
“到此为止吧!”
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有希望了?」
她抖了抖唇:“你就当我不愿意吧。」
17
我后来还是知道了那个男生的身份。
非富即貴。
即使是陈瑜家家大业大,都没有赢他的机会。
他捏死我就像一个蚂蚁一样简单。
我用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件事。
但我不愿。
桑意和我一起长大,我接受不了她悄无声息的失踪。
桑爸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更不能辜负他,让他死不瞑目。
我改了名字,取名为,“江知意。”我不叫江盼娣了。我有新的名字,江知意。
小江永远了解桑意,记得桑意。
我背着陈瑜,偷偷调查那个男生。
我以为我跟踪得天衣无缝。
直到他的保镖发现我,扬言杀了我之后,我害怕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
我才明白,原来我就是个牛犊。
我真真实实意识到了,他有多么可怕。
“我......我只是觉得他好看,所以才想......”
我穿着破烂,加上摔了一跤,脸上满是泥点子。
我记得当时,路子恙只是瞟了我一眼,都没看清我的脸。
他嗤笑一聲:“不至于杨哥,只是觉得我好看,沒必要。」
他唇微启,“你滚吧!”
我離開後,靠着墙大口喘气。
第一次庆幸,我摔得那么及时。
18
高考成績出來後,我贷款选择了桑意之前一直想上的一个大学,即使这浪费了我了二十多分。
陈瑜并没有出国。
她最后参加高考了,但她成绩没有很高。她和我一样,报了这个学校。
她喜欢中文,所以她报的是中文系。
正因此,她的父母对她彻底失望,再也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
我在开学前,查到了路子恙家里的小区。
开学后,我就有意和陈瑜保持距离。
常常能听到她的消息。
听说她刚来,就被评为了系花。她太美了,好多女生都嫉妒她,但又很喜欢她。
她在军训场大秀才艺,名声大噪。
我没怀疑过我们的友情,但在那时,我覺得,我们应该疏远了。
19
想到這些,我心脏抽了抽。
他把一摊子照片扔在我的面前。
是我和陈瑜玩时的照片。
我们的精心设计,被我的蠢毁了。
我扬起一抹笑:“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么要杀要剐,随便。」
反正我准备报仇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随便?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要搞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本事。」
“江知意,我要你........”
如恶魔低语,极震人心。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示意秦巧后退。
他高高抬手,深邃的眸子落在我身上。
他笑,他落手。
鞭子落在我的身上,奏响难听的音乐。
「啪。」
「啪。」
「啪。」
我顿时皮开肉绽。
我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口也没叫出声。
他俯视着我,如同在看小小的蝼蚁。20
傷口滲著血,染红衣服。
我被戴上手铐脚铐。
这脚链到门那儿有一段距离。他不用担心我逃跑。
我撕了部分衣服,擦着我能碰到的血。
伤口没有及时救治,不断地渗血又止住,然后发炎。
我就在这样的情景下,睡着,又被蚂蚁钻身的疼痛醒。
昏昏沉沉几日。
這天,我眼皮掀开,路子恙正拿着针管,研究着什么。
「你醒了?」
我扯了扯唇,「路子恙,何必呢,你还不如让我直接死。」
贱命一条,我不在乎。
他輕笑:“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他举着针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让你想生不能,想死不行。」
他歪了歪头,神色冷漠。
“你要生生世世匍匐在我的脚下,像只狗一样,祈求着我的怜悯。」
“我要开心了呢,就给你个糖,你舔着吃了,不开心呢,你就会痛,痛得要死。」
我眼里漫出极大的恐惧。
我好像明白是什么了。
我惊悚道:“你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犯法?」
他很嚣张:“我犯得少了吗?你以为我怕吗?”
“说到底,进局子这种用钱能解决的事,我真不怕。」
我凄惨地笑,「路子恙,你真的枉为人。”他摊手,「不,我本来就不是人。」
他摩挲着针管,笑得张狂,“对了江知意,你和陈瑜想干什么我知道了。是为了桑意吗,嗯?」
“桑意啊......”
他舔了舔唇,「嘖。」
“是个大美人。」
“可惜了。」
他搖頭,佯装不舍。
我有气无力道,“所以真的是你......”
「對,是我。」
他耸了耸肩,轻松地将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讲给我听。
我狠狠掐着手指,才避免失态。
“都怪她好吧。我给她说了好几次和我交往,她都不愿意。那天我说,我们见一面吧,把事情谈清楚。不然以后我还是会一直缠着你。」
“她应喽。」
“我嘛,看见她,没有忍住。哈哈,我知道那天有雨,一不小心,就.....”
“主要她也太脆弱了,不禁玩。我只想要她的手,所以剩下的部位就都扔了。」
“可惜陈瑜了。」
“她父母把她火葬了,我还是慢了一步。陈瑜的手,是真好看啊。你看看你们,我就差一点,就能得到她了。都怪你们,整什么报仇。」
“不过你也还行。」
“江知意,我得不到陈瑜了,用你的代替一下也不错。」
我惶恐。
身子控制不住发抖,我绝望地笑:
“疯子......你真是一个疯子。」
他找来一个凳子,坐下後,注視著我。
我瘫在床上,對上他的眼睛。
好像漩涡,看一眼便逃不出来。他对准我的胳膊,将液体缓缓注入。
我无法反抗。
清醒的最后一秒,我聽見他說:
“我疯吗?其实也就一般般吧。」
液体注入血脉。
大脑里唱起兴奋的歌。
再次醒來,我出了一身的汗。
我全身顫抖,“让我死吧。」
「不行,那简直太便宜你了。」
我笑。
我大笑。
我笑出眼泪。
我声嘶力竭道:「路子恙,你最好祈祷你不会被发现。」
「否則,你会死得很惨。」
他把玩着针管,眸子里是狂妄与不可一世:“那就,拭目以待。」
“看谁先死呗。」
21
我看着路子恙离开,绝望地闭上眼睛。
血腥味一阵上涌。
我满心苦涩。
我好累啊。
不行,我要逃出去。
桑意.......桑意的公道等着我来给呢。
桑意的爸妈,我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还有陈瑜。如果没认识我们,她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的。
現在,希望全在我的身上。
我要赢。
我用胳膊蹭了蹭脖子。
张叔,你得到讯号了吗?
你能找到我在哪里吗?
我还能撑得到.......
你的到来吗?
22
我不能坐以待斃。
算算時間,警方应该查到路子恙家里了。
那就.......快了。
我一边算着时日,一边尽快地下床走路。
伤口很深,正常走路是撕心裂肺的痛。
我不敢再扯到伤口,走路便小心翼翼。
大概在这里的第十天。
我打开了脚铐。
没等准备离开,门口传来脚步声。
咚,咚,咚。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安好脚铐,躺好。
路子恙端着饭,“江知意,吃飯。」
我顺从地起身,用被束缚着的手,艰难地吃着每一口。
「路子恙,我伤口好疼,我要死了,你能给我点药吗?”
他抬眸,“疼死不正好吗?”
我敛了敛睫毛,「路子恙,我求你。”他笑,“我凭什么答应你?」
“这样.....你不就可以折磨我更久了吗?”
他思索两秒,「也是。」
他检查我的脚铐,确认没开后出去了。
连门都没关。
我低頭,啃着饭菜。
我思绪早已飘走。
他不关门?为何?
他不怕我逃走吗?
他就对这个......劳什子脚链那么信任吗?
不,不對。
他虽然狂,但也是有心思的。
我思來想去,想到一个缘由。
那就是,他根本不怕我跑出去。
亦或是,他巴不得看我逃出去呢。
如果说我是嗷嗷待哺的羊,那他就是把一切都玩弄于手心的恶狼。
我咬着筷子,神色郁结。
他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小瓶子,“止痛膏。自己随便抹抹吧。」
我嗫嚅:「謝謝。」
他随手一扔。
止痛膏砸到我的伤口上,我悶哼一聲。
我用我颤抖到极致的手,拿起止痛膏。
路子恙垂眸,吹了个流氓哨。
“祝你好运。」
23检查止痛膏没问题之后,我抹上伤口。
药膏清凉,抹上去挺舒服。
我又躺了好几个时辰。
門打開了,我估摸着是路子恙来送饭,我眼都没睁开,不住呢喃。
“我錯了,對不起。别打我了........”
门口处传来一声哼笑,“你看清楚,是我。」
秦巧的声音!
我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
「哎,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脆弱呢。」
秦巧把饭放到我附近。
她耸了耸肩,“嗯......别翻我白眼呀,我也不是故意捅出你的。谁让路子恙是我表哥呢。在你和他之间,我当然要选他。」
“风水轮流转,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她嘆了口氣,“你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了,还能有翻天的本领?」
那可不一定呢。
“秦巧,你把我当作过朋友吗?”
我把头靠在床上,扯了扯唇角。
她莞尔:“你把我当过朋友吗?嗯?江知意?」
“你要是把我当朋友,为什么让陈瑜死的地方是在我的宿舍?很膈应人啊,你知道嗎? 」
“你都没把我当朋友,我干吗把你当朋友。」
我装作无措:“我.....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我们这就算扯平了。」
她背着我。
我勉强看见,她倨傲地抬下巴,“希望下辈子见面,你我还能当朋友吧。」
24
房间回归安静。再见到路子恙,已不知是什么时间了。
他只低头注视着我,良久,比了个口型。
我像蚁虫一样,跪求他的怜悯。
我努力辨认。
大概意思是,“到此为止了。」
我想说什么,他却突然在手机上看见了什么,慌张出去了。
我确认他离开后,坐起身。
伤口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要止痛药不过是迷惑他的眼睛。
我解开脚铐,观察一段时间后,赤着双脚走出去。
我蹙眉。
门外被洒了一层汽油。
我几乎一瞬间明白,他家里的事,曝光了。
他要选择用这种方式,毁掉他的罪证。
没有什么比一场火和燃尽的灰更有说服力了。
“102”“104”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不知道她们是已经遇害了,还是被放走了。但我想,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路子恙,就是个人渣。
若是他最后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的话,我死也不瞑目。
我疾步到那扇门。
我手里拿着足以致命的工具。
那是我在床垫下意外发现的一把手术刀。
不知它是何时掉到那里的,不知那个被困的人是如何搞到它的。
不知她有多绝望,最后都没有使用它。
更不知路子恙,有没有发现自己少了手术刀。
但我想应该是发现了的。他心思细腻,绝不会放任自己的手术工具丢失。
只是最后为何没找到,我就不知了。
我庆幸,那天没有盲目地顺走他的手术刀。
我捏紧破烂的衣角。
路子恙若在,我们便玉石俱焚。不在,我就想办法逃出去。
不,不能逃出去。
这里是他罪证所在的地方。
我要让警察看见,要让他在阳光下伏法。
我必须阻止他。
我紧张得心脏怦怦地跳。
我一闭眼,心一橫,打開了門。
路子恙不在。
我还是不由得一怔。
除了机器,其他的都还在。
但也多了一些......新的东西。
25
多了两个罐子,浸泡的液体里是两只秀手。
以及未处理好的......
尸块。
一阵血腥,我不由一呕。
眼淚止不住地流。
这个......畜生!
她们两个还是遇害了。
我想嚎啕大哭,但我不敢出声。
忍着怒火,我死死咬唇,才堪堪止住想把路子恙碎尸万段的想法。我深吸一口氣。
既然這樣,我更要阻止他了。
那些被他迫害的女孩......
应该站在阳光下。
而不是,被黑暗掩饰,从此不见天日,再也得不到想要的正义。
26
对面还有一个门。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准备开门。
但当我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门锁动了。
我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是向里开的。
我躲在背面,紧张的手心沁出了汗。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
我是手无寸铁的大学生。
我能赢他吗?
但是覆水难收,再怎麼,我也得豁出去了。
門開了。
路子恙点了根烟。
煙霧繚繞,我看见他的背影挺直。
他轻声呢喃:“看来,我的猎物不听话了。」
我已蓄好了力,手里的刀准备刺下去!
就在這時!!
他猛地转身,嘴角含笑。
制住了我的胳膊。刀停留在不到两厘米的地方。
他的力气太大,我掙脫不開。
冷汗染湿了衣服。
他歪头,瞳孔映着我的倒影。
语气冰冷而又无情。
“我的猎物,你又不听话了。」
他一只手便桎梏住我。
嘴角渐渐勾起,他在我的脸上吐了一口烟。
我呛得直流眼泪。
他把那红着的烟头,从嘴边取下,在我身边一按。
极致的烧伤让我不得不痛出声。
灼热感侵蚀我的骨肉,我发起抖。
“痛吗?」
“嗯?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看着我那冰冷的眼神,又朝我吹了一口气。
“你不听话了,我的猎物。」
「既然這樣,你就等死吧。」
27
他甩开我的手。
我受惯性影响,摔倒在地。
他“啧”了一声。
他如同正在吐信子的蛇,浑身装满了剧毒。
他痞里痞气地取下烟。
我仿佛看见了待会儿的场景。
火星子在汽油的加持下,迅速燃尽整个屋子。一片火海。
我眸光闪烁。
接下来我眼一下也不敢眨,紧盯着他。
他甩出烟头,我趁其不备,用尽全力,「砰」的一聲,把他撞倒在地。
烟头顺势掉落,我往墙上摁着烟头。
滅了。
我鬆了口氣。
路子恙头撞到地上,汩汩鲜血冒出。我按着他的头。
一下,一下的。
使劲撞地。
“桑意,謝謝你,要不是你和你爸,我......”
“说什么谢不谢的呢,我爸就是你爸。」
「……」
“都怪我叔叔,我要是放学再等等桑意,她就不会......”
「孩子,和你没关系,不用愧疚。这啊,大概就是她的命啊......”
「叔叔,我会找到她的,无论生,还是死。」
“小孩子别说死不死的。别想这些,你们就是应该被我们大人挡在身后的。」
「……」
“陈瑜,以后你出国之后,还会记得我们吗?”
「當然,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
“陈瑜,所以你军训那会儿,是为了吸引路子恙的注意力?」
「對啊。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想,我让他喜欢上,我就有办法找到桑意了。你啊,你还说我呢,你疏远我,不也是想自己调查路子恙怕牵连我吗?”
“陈瑜......我不想你走......”
“小江......我们三个要是能一直待在一起该多好。” “……”
我目眦尽裂。
伤口被扯开,我流了满地的血。
血腥味充满着整个屋子。
回忆撕扯心脏。
我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一下又一下。
发泄着内心的痛。
“你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啊?我们三个......本来能一直在一起的!路子恙,你蛇蝎心肠!」
“你为什么活在这世上啊,啊!」
“你去死,你去死好不好!」
恨意贯穿心脏,我双眼猩红。
泪水混杂着血,我双手颤抖。
Duang!
我的头冒出血。
秦巧幽幽站在我背后。
声音些许哽咽:“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动我哥的啊!」
破碎的瓷片哗啦啦地掉落在地。
声音如此美妙动听。
血自额头流下,直到鼻子处。
我眨了眨眼角,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流了两行血泪。
玫瑰绽开了红色的花瓣。
“啊啊啊啊啊啊!」
我输了......
老天啊,你为什么如何不公啊。
晕倒前,我好像又听见“砰”的一声。28
我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陈瑜选择做他的爱人,我选择调查路子恙的背景和寻找他家里的罪证。
偌大的家业,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犯罪。
我拼命打工,拼命赚钱,拼命找证据。
那天陈瑜对我说,她病了,病得很重。
她问我怨不怨她。
我說,不怨。
從來沒有。
她说她要找一个方法,让路子恙注意到我,让我去帮桑意复仇。
思來想去,我们最后选择了这个方式。
上大學後,没人知道我认识陈瑜。
我们选了我隔壁的寝室。
因为秦巧。
她是路子恙的亲戚,我早就查到了。
为了双重保障,我们商量着,透露给她一些消息。
那天上午。
她在我宿舍门口。
我们互相拥抱。
「再見,小江。」
“我永远记得你。」
我站在窗户边,看她如同蝴蝶一样坠落。
她的臉上,始终带着恬静的微笑。
我潸然泪下。
嘴角被咬出血,我笑着向她们发誓。我会赢的。
29
“我......死了吗?”
入目是干净的白。
张叔坐在我的床边。
他轻叹,「傻孩子,你没事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秦巧正准备砸你。我用枪打到了她的腿,阻止了她。」
我手指動了動,虛弱道:“路子恙呢?”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的病床上。
暖和极了。
“他没死。放心吧,他的罪证都被搜集到了,证据确凿,死刑无疑。」
“我们帮死去的女孩找到亲人了。他们在辨认......遗体......”
话语中带着不忍。
「嗯。」
我睫羽轻微扇动。
他轻柔着开口,“多谢你们帮我们破获了这么一个大案。」
“若不是你......我们还......”
路子恙家里的罪证,是我搜集到交给警方的。
警方确认此事,花费了些许时间。
我想到什麼,身子一僵,“张叔,我的身体......”
他挥了挥手,「害,你的身体没有异样。伤养养就好了。」
“可是我注射了......”
张叔恍然,“你是说那个针管吧?我们在地下室找到药剂。经过确认,那只是一种短暂让人兴奋的药剂,不具备上瘾性。」
“你没事的,不用担心了。」
他又笑,“我们会向学校说明这件事,让学校向同学们说明,陈瑜自杀是病了。”“你和陈瑜做的这些,我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但你知道吧,这......”
我輕聲道:「我明白的。」
若是路家知道是我们两个策划了所有,一定会疯狂报复我。
张叔见我沉默,安慰我:“江知意, 你要知道,向死而生。」
“祝你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带着桑意和陈瑜的那份一起。」
30
路子恙被判死刑,立马执行。
秦巧一直在帮自家公司如何逃税, 加上帮助路子恙犯罪,伤还没愈合就被判了无期。
路家偷税漏税等各项罪名叠加, 领导人都进了局子,沒多久,公司宣布破产。
路家权钱皆失。
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呆呆地坐了许久。
这场以生命为豪赌的赌注。
我贏了。
但我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我把事情的全部,告知了陈瑜父母。
他们怔了很久。
他们嚎啕大哭, 這一刻,终于明白了失去。
在陈瑜父母资助下, 我带着陈瑜的骨灰,把它和桑意的衣物, 埋在了一起。
夏去秋来,花落花开。
烟花绚烂,霓虹炫彩。
我像折了翼的蝴蝶一样,直直坠落在地。
我同枫叶一同飘落, 秋意也为我哭泣。
我学着陈瑜, 带着恬静的笑,毫不畏惧地迎接死亡。
“我们三个,永远是最好的朋友。”陈瑜, 桑意。
我江知意, 来看你们了。
額外的
“近日, 警方收到匿名举报信,称路氏集团进行多项违法行为。警方经过调查,证明确有此事。多个管理层人员入狱, 路氏破产。法院回收路氏财产时,在某处别墅地下室,发现多具年轻女性遗体残肢。调查发现,路氏现任董事路子恙有重大嫌疑。经询问, 路子恙对所犯案件供认不讳。」
“该案件情节严重,手法恶劣, 路子恙被判处死刑,立即執行。」
“法院对比失踪人员名单, 已确认其中十余名受害者身份。为尽快对比身份,请广大市民积极提供失踪人员线索。」
「另外,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 其中一受害女子江某曾与半年前轰动一时的某校系花坠楼事件相关。警方调查系花时,找到了系花留下的亲笔信。信中表明,坠楼乃因疾病问题,并非被人迫害, 选择用此方式结束生命是为了吸引罪犯注意到自己同伴江某,以便寻找五年前无故失踪的好友桑某。目前, 受害女子江某, 桑某身份已得到证实。」
“受害女子江某系为好友复仇,潜入路家,但最终受到迫害。」
“警方提示:遇到此类行为,切不可独自行事, 需及时寻找警方帮助。」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犯终将伏法,光明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