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家村有个习俗。
外村嫁进来的媳妇儿,新婚前夜要让村里的男人检查,才能算成了村里人。
他们称这个过程为“归润”。
我的阿姐就死在了归润那一夜。
而現在,要轮到我了。
1
阿姐嫁到樓家村的當天就死了。
她的屍體被抬回來的時候是傍晚。
我跌跌撞撞地想衝出去看她,卻被母親攔住。
「你小丫頭片去看什麼!」母親紅著眼睛罵我,“也不怕脏了眼睛!”
我却是哭出声来。
“那可是我的阿姐!最疼我的阿姐!怎么会脏呢!”
母亲被我喊得一个愣神,而我趁着这个工夫一把推开了她,跑到院子里掀开了阿姐身上的白布。
于是我看见了阿姐的惨状。
她还穿着出嫁时的红色嫁服,只是离别时那规规整整的嫁服此时早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白花花的身子上全都是青紫的痕迹,看上去好像是被人打的,却又过分密集在身体的每一处柔软。
而那一处,更是血肉模糊。
我傻眼了,待在原地,直到看见母亲扑上来,抱住阿姐的身体大哭。
“你說得對。”我看见妈妈一边哭一边恨恨开口,“脏的不是你阿姐,是那群畜生!”
2
我直接病倒了。
或许是受了惊,浑浑噩噩地睡到半夜才惊醒过来。
满头的冷汗被夜风吹得让人发抖,我迷迷糊糊地起来,想去厨房烧锅水擦擦身子。
可不想路过爸妈屋子的时候,就看见他们门缝里的灯还亮着,隐约还传出声音来。
我似乎听见了阿姐的名字,不由停下脚步凑到门缝旁。“今儿楼家村派人来了。”我听见父亲疲惫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说阿桑死了,媳妇儿没了,要我们把当初的聘礼还回去。」
我听见母亲愤怒地喊起来。
“我们还没跟这群畜生算账,他们还好意思上门来要聘礼?老公,要我说我们就把聘礼还给他们,然后闹到局子里去,我看这群畜生——”
母亲愤怒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砰的一声。
好像是父亲拍桌子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父亲骂道,“还聘礼?那些钱我们都给了阿强娶媳妇儿,上哪还去?”
兩個月前,我在城里读大专的哥哥陈强突然回来,还带着已经怀了孕的女朋友。
爸媽又驚又喜,趕緊說要倆結婚,可不想哥哥那個女友直接獅子大張口,說要二十萬的聘金。
這對我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母親婉轉地問能不能少一點,那女友就哭著喊著說要打掉這已經確認是男胎的孩子。
父親在房間裡抽了一夜的煙,第二天告訴我們,他打算把阿姐嫁出去。
嫁到山腳的樓家村。
3
這樓家村,在我們望山這一帶絕對是個異類。
他們村裡的人極少和外界接觸,村內女孩也從不外嫁,但偶爾會娶外村媳婦兒。
只是不知為何,外村人很少有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的。
哪怕樓家村每每娶外村女,都會給予極為豐厚的聘禮。
比如这一次我阿姐嫁过去,对方就给了足足六十万的聘礼。
屋内安静了片刻,我才听见母亲弱弱的声音响起。
「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爸爸也沉默了片刻,才沉沉道:“事到如今,只能把阿玲也送过去了。」
阿玲,就是我的小名。
屋內一片死寂,紧接着我听见母亲尖叫起来。
“不!不可以!阿桑已经死了!你怎么能再送阿玲——”
啪!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再一次被打断。
这一次是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我听见父亲在屋内咆哮。
“我已经决定了,你个臭婆娘少给我顶嘴!我的女儿,我说让她们嫁给谁就嫁给谁!
“你最好是祈祷,你这个小女儿比你大女儿争气点,可别也给人弄死了!不然到时候信不信我把你嫁过去充数!”
4
第二天一早,父亲就来敲响了我房间的门。
「那個,阿玲啊。」
只见父亲向来对我冷漠相对的脸上,难得带着几分笑。
“阿爸想过了,你如今也 16 歲了,这书也没什么可念了,刚好你阿姐出了意外,不如你就替你姐嫁去楼家村吧?”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父亲,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直到看得父亲脸色都不自在起来,我才突然问:“阿爸,阿姐是被楼家村的人害死的么?”
父亲脸上闪过一丝尬色,但很快骂道:
“什么害死不害死的?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别胡说!
“反正三天后楼家人就会来接你,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说完父亲就摔门而去。
我要嫁去楼家村的消息第二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父亲禁了我的足不让我出门,但哪怕我在家里,也能听见屋子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樓家村來接人的前一夜。
我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到一股涼意從小腹漫開,我一個激靈驚醒,突然發現我身上壓了個人,正在扒我的衣服。
我藉著月光認出來是李遠海,村裡的混混。
他從去年就打我的主意,好幾次想吃我豆腐,被我媽發現拿著掃帚抽了一趟後才老實。
但現在他竟然半夜三更闖進了我屋裡。
我瘋了一樣反抗。
「李遠海你幹嘛?信不信我讓我媽打死你?」以前對我媽的潑辣還有幾分忌憚的李遠海現在卻只是不屑地冷笑。
「得了吧陳玲,你裝什麼裝?誰不知道你要嫁去樓家村,都是要被別人玩爛了的貨兒,先让我们自村人尝尝鲜怎么了?”
我的动作这才僵住:“你說什麼?”
李远海一边啃着我的脖子一边含含糊糊说:
“你还不知道么?那楼家村为什么每次娶外村媳妇儿愿意给那么多钱?因为他们村都是变态!
“他们不把外村人当人,但凡嫁進去的外村姑娘,要讓全村子裡的男人全都享用一遍,收了所有村裡男人的精元,才能算成了他們村子裡的人。
“你以为你那水灵灵的姐姐怎么死的?可不就是被他们给活活玩死的!”
我躺在榻上,這一瞬只覺得四肢冰寒。
5
樓家村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到了。
帶頭的是幾個年輕漢子,從頭到尾沉默不語。
直到看見我穿著嫁衣走出來的時候,他們眼睛才直了,露骨地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樓家村的嫁娶風俗極為傳統,新娘子要在天亮前坐上喜轎,等黃昏吉時的時候再到村子口。
送親給我的是我哥陳強。
一路上他都在不耐煩地罵罵咧咧。
「就為了這二十萬的聘金還真麻煩,一次不夠還要送第二次,真是有够晦气的!”
我坐在轿子里假装没听见他的抱怨,直到我們村村口的時候,轎子突然停了。
「怎麼回事?」我聽見我哥又在那不耐煩地喊,“大清早怎么堵在村子口?不知道我们陈家今天送亲么?”
轿子外又安静了片刻,我才聽見有人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來。
「死人了!是李遠海!大清早地就躺在稻田裡,腸子都被老鼠啃出來了! 」
6
“什麼?”
我听见我哥一声惊呼,然後似乎是跑過去看熱鬧了。
不過片刻他就回來了,在轎子旁嘔吐個不停。
「草,這李遠海竟然真的死了!他媽的全身被老鼠啃得都沒一塊好肉,老子年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我哥好不容易吐乾淨了,才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掀開我轎子的簾子。
「餵,傻玲,我記得這個李遠海,之前是不是还打过你的主意?”
不同于我哥的大惊小怪,我從頭到尾卻是臉色都沒變過。
「時間不早了。「我也沒回答我哥的問題,只是淡淡開口,「趕快上路吧,千萬別誤了吉時。」
下午五點的時候,我們終於到了樓家村門口。
我哥走了,可樓家村的人卻沒放我進村。
他們把我安置在村口的一棟木樓裡。
我在楼里坐着,听见送我的那几个男人在院子里一边抽烟一边闹笑。
「餵,你们看见没?陈家这次送来的这个丫头,比之前那个还白还嫩!”
“可不是么,上次那个妞儿我还没尝到就死了,气得我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今天我可一定要好好润这个!”
「得了吧,就我們這輩分肯定得後半夜了。你先祈禱她別跟她那個短命的姊姊一樣沒用,先熬过叔伯那一辈吧!”
那几个男人谈论这些的时候,根本沒有要壓低聲音避諱我的意思。
我靜靜聽著他們的髒話,可不想這時候吱呀一聲。
樓後面的窗戶突然開了。
我抬起頭,就看见一个身影笨重又小心翼翼地从窗外爬进来。
我顿时呆住了。
“妈妈?”
7
只见这个突然从窗外爬进来的,竟然是我的妈妈!
我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妈妈就过来慌乱地捂住了我的嘴。
“說謊,阿玲,你小點聲,可别让院子里那几个楼家村的人听见了!”
妈妈压低了声音,一边张望着院子外,一边紧张开口。
「行了,我们不废话,你赶紧把身上的嫁衣给我,然后你赶紧走!”
说着妈妈竟然真的想去脱我的衣服。
我一把按住她。「媽。”我皱起眉来,“你想乾嗎?”
“当然是救你啊!”
妈妈急坏了。
“这楼家村就是个狼窝,你姐姐已经被害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也去送死!你赶紧走,妈妈在这穿着你的嫁衣装一下,先拖住他们。」
说着妈妈又想来扒我的衣服,可我抓着她的手就不放开。
“不行的。”我轻轻摇头,“就像你说的,这楼家村就是个狼窝,他们如果发现你伪装我,也不会放过你。」
就这样的一群人渣。
我可不觉得他们会因为新娘子换成了一个中年妇女就善罢甘休。
妈妈的脸色一白,但很快努力挤出笑容。
“妈妈怕什么,妈妈都这个岁数了,你不一樣,你还是黄花大闺女,以后还要谈恋爱,还要嫁人,可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说着妈妈更用力地扯我的衣服,可這一次,我直接推开了她。
「媽媽,謝謝你。”我柔声道,「但今天,我必須留在這。」
妈妈愣住,但隨即她急得哭出來。
“你这个臭丫头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们那群混蛋……
「我知道。「我打斷媽媽的話,「就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留下來。」
妈妈愣住,而我已經一字一句地開口,擲地有聲。
「我要留下來,替阿姐報仇。」
8
媽媽呆呆地看著我,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我话里的意思,不想这时候,门外就传来骚动——
“三嫂你来了啊!”
我抬起頭,就看见院子里似乎来人了。
我赶紧去推妈妈。
「媽媽,快走!”
而妈妈似乎也意识到,此时跟我换衣服也来不及了,只能不情不愿地从窗户里又笨拙地翻了出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房間的門也開了。一個容貌清秀但身材有些臃腫的中年女子走進來。
她看見我立刻挑起眉。
「你就是陳家的小女兒?」她不滿意地小聲嘟咕噥著,「這小身板,怎么比你姐姐还瘦?”
听到姐姐,我眼皮輕輕一跳。
而那婦人則是已經開始不耐煩地交代起來:
「行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未来的婆婆,张慧芳,你要嫁的,就是我儿子楼放。
“我这次来,就是跟你简单介绍一下我们楼家村的规矩。
“按照规矩,外姓人是不可以踏入楼家村的。除非是你这样嫁进来的外村媳妇儿,但在踏进村子正式举行婚礼之前,你得先进行归润。
“所以归润,就是你待在村口这间屋子里一夜,等着村内年龄适合的男人,按照辈分资历,轮流润泽你。
“等你吸够了我们村子男人的阳元,你才算成了我们村子里的人,才可以进村子举行婚礼。」
张慧芳一口气说完,屋子里一片死寂。
我抬頭,怔怔看向了眼前的房间。
這房間看起來就是一間簡陋的臥室。
可依張慧芳的說法,所有的外村新娘,都是在這裡被“歸潤”。
所以姐姐她,也是死在这的么?
我有一瞬的失神,張慧芳卻已經不耐煩地催促我。
「餵,你听见我说话没?”
我这才抬头看向张慧芳。
我沒直接回答她的話,只是反問:“你后悔么?”
张慧芳愣住没反应过来,“后悔什么?”
“后悔嫁到楼家村。」
张慧芳的脸色这下是彻底僵住了。
但她很快就不耐烦地开口。
“有什么好后悔的!不就是一个归润么?就一晚上,你熬一熬不就过去了!”
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我抬頭看她,直勾勾地问:“真的只是一晚上而已么?”
我看见张慧芳的脸白了。
她沒說話,但我却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我知道人的劣根性。
這些男人,在外姓女嫁进来的当天就尝到了甜头,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把这些外姓女当作了可以随便玩弄的玩物。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又如何会学着去尊重这些外姓女,去压抑自己呢?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直白,张慧芳终于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开口。
“行了!你少给我废话!乖乖在这等着吧!”
说着她砰地关上门去。
外头的天,慢慢黑了。
我坐在原地一声不响地等待,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終於開了。
第一位归润者,終於來了。
9
我抬起頭,看见是一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男人,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
按照楼家村的规矩,辈分越高的人,越靠前归润。
他看見我,浑浊的眼神顿时亮起,迫不及待地就过来捉住我的手。
带着皱纹干瘪的手有一种令人恶心的触感,他一边摸着我的手一边色眯眯地看着我开口。
“陈家的小女儿是吧?哟,长大可真俊,我是楼家村的村长,负责做你归润的开启人。」
說完這話,楼村长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不躲不也不闪,只是看着他的动作,静静开口。
“你见过我姐姐么?”
楼村长的动作一僵,但随即他笑呵呵开口。
「當然,这楼家村里所有的外姓新娘,都是我来开启归润的。」
说着他可惜地咂咂嘴。
“说起来你姐姐,多漂亮的一小姑娘,我还想着以后等她嫁进村子后,我可以时不时……”楼村长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失言,赶紧闭了嘴嘿嘿一笑。
“行了小美人,時間緊迫,我们可别废话了,赶紧归润,后头还好多人等着呢。」
说着他就想朝着我扑来。
可不想就在他那衰老的身躯要碰到我的刹那,他突然僵住了。
緊接著,他的眼睛瞪得滾圓,臉色在瞬間灰白,滿臉不可置信地緩緩倒了下去。
砰。
他重重倒在地上,只見那穿著拖鞋的腳上,不知何時纏上了一條青色小蛇。
10
同時,我也蹲下身。
樓村長還存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瞪著我,身體止不住戰慄。
我與他平視,平靜開口:“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楼村长的舌头已经在蛇毒之下变得僵硬。
他费力地吐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我……不……不知道……”
我緩緩閉上眼睛。
「哦,那你可以去死了。」
我的话音落下,小蛇对着他的脚踝又是一口。
楼村长一个哆嗦,彻底不再动弹。
而同時,那小蛇已经滑溜地从他身上离开,游走到了我的手指上。
面对如此毒蛇,我毫不退缩,反而轻轻握住它。
而它也亲昵地在我的手指上蹭了蹭。
我輕笑一聲,低聲道:“辛苦你了,吃了那么个老脏东西的血。」
11
我有一个秘密。
我能和动物交谈。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能听见四周所有动物的声音,和它们聊天,甚至拜托它们帮我做事。
我曾经以为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就跟人和人之间能交谈一样。
再加上因为我是孩童,就算我每天对着小动物叽叽喳喳,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五岁那年,隔壁村的二蛋欺负我,我让一条小蛇去咬他。
二蛋的奶奶看见了,吓得大喊:
“妖女!陈家的这个二女儿就是个妖女!竟然能指挥蛇害人!”
我這才意識到,我這個能力,是與眾不同的。
於是我學著開始隱藏自己。
我不再當著別人的面和動物交談,也不再暴露我能指示動物的能力。
但只有我知道,我這種能力隨著年齡的增長,癒發強大。
無論什麼樣的動物,從昆蟲到野獸,水裡的陸地上的,無論凶狠還是溫順,都會聽我差遣。
於是我開始偷偷地,用我自己的能力幫我解決問題。
例如在成親的前一夜,李遠海試圖侵犯我,我就讓老鼠出來咬死了他。
我其實是後悔的。
後悔當初得知姊姊要嫁到樓家村的時候,懵懂無知的我根本不知道姊姊要面對什麼,還真以為她只是嫁人而已。
所以我才沒有用我的能力保護她。
可後悔是沒用的。
事到如今,我只能用我的能力,為姐姐報仇。
12
樓村長之後,又來了好幾個老男人。
我故技重施,讓小蛇先咬麻痺了他們,然後詢問姐姐的死因。
他們都給姐姐歸潤過。
但他們都不知道姐姐是怎麼死的。
我讓小蛇咬死了他們。
每個人被咬死後,我都會把屍體從窗口丟出去,然後搖響門口的鈴鐺。這是他們歸潤的規矩,一個人完事兒了,就會到門口搖鈴鐺。
那個鈴鐺連著一條長長的線,另一頭在村子裡,也綁著一個鈴鐺。
隨著我在這裡搖晃鈴鐺,村子里的铃铛也会跟着摇晃响起来,下一个归润者就会过来。
归润的时间只有一夜,天亮了就要结束,所以楼家村男人过来的时候都火急火燎,都没注意到在自己前面的归润者消失不见。
很快到了第六位归润者。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老头,而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肥頭大耳的男人。
他一進來就撲倒我身上,呼吸急促。
「寶貝兒,剛才那麼多老頭憋死你了吧,現在輪到我來讓你快活快活吧。」
一条小蛇无声之间缠上他的脚踝。
而那胖子卻是渾然無覺,只是迫不及待地拿出一顆藥丸想往我嘴裡塞。
「來,你胖哥為你準備了個好東西,你趕緊吃了。」
眼看那药丸要塞进我嘴里,胖子突然身子一僵。
是毒蛇咬住他了。
他整个人硬邦邦地倒下去,药丸咕噜噜地从他手心滚落,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你喂给我的是什么药丸?”我眼底闪过杀气,“我阿姐是不是被你的这个药丸害死的?”
那胖子此时已经四肢僵硬,舌头也开始发麻,肥硕的脸上全是惊恐,小眼珠子不断转动。
他艰难地开口:
「不、不是!我这只是助兴的药物!我的确给你姐姐吃了!可她吃了这个药瑟是不会死的!
“我……我这也是帮她啊!你想想,这归润一夜多少人,她怎么扛得住!吃了这个药她才能多享受啊!”
我终于明白过来这个药丸是什么。
我眼底闪过浓烈的恨意。
我狠狠踩住那个胖子,转头对着地上路过的蚂蚁,冷声开口:
「今天,这块肥肉就归你们了。」
13
我没有把这胖子丢出窗外。我也没让小蛇再咬他一口。
于是他虽然四肢麻木,不能動彈,却不能死。
我把他扔在了房间衣柜里。
不過片刻,昏暗的燈光下,无数黑色的线在地上凝聚。
是蚂蚁。
四面八方而来、成群结队的蚂蚁。
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从柜子的缝隙里钻进去。
我透过柜子的缝,看见胖子浑身都被爬满了满意。
不過片刻,他抽搐起来。
“啊!啊!”
破碎僵硬的声音从他的喉咙口滚出来。
他被蛇毒麻痹,却还能抽搐和发出声音,可见他有多痛苦。
但我知道,他的痛苦,不及我阿姐的万分之一。
不知過了多久,胖子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柜子也不晃动了。
我这才走到门口,摇响了铃铛。
不過片刻,我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嬉笑打闹的声音。
這一次,来的竟然不是一个人。
听声音似乎是两个年轻人,在黑夜里嗓门洪亮。
「哎喲,这胖子可真是的,和以前一樣,每次他花的时间最久!”
「害,你也知道,最开始都是叔伯他们,年纪大动作当然快,胖子比起来肯定久些。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胖子这人?肯定是又用药了。」
「哈哈,那也是便宜我们了,现在药效还重,让我们来好好伺候伺候这个小姑娘!”
眼看声音要到门口,小蛇也已经蓄势待发。
可不想這時候,另外一道声音突然从院子里响起。
「大哥,二哥。”这是一道听起来有些干净的声音。
刚开始那俩男人也停止脚步,听起来有些讶异:“小五,你怎麼來了? 」
那个被称呼为小五的声音踌躇着回答:“那个……我想了想,还是想加入归润,所以今天……今天能让我先么?”
门外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我听见那两个男人大笑起来:
“小五,你可算是开窍了!之前那么多外来媳妇儿,你一个都不肯归润,今天总算想明白了?
“行!既然兄弟你都想明白了,第一次开荤,做大哥的我当然给你这个面子,老二,我们先出去抽根烟,让小五先。」
說著,那个大哥和二哥一边嘿嘿笑着一边离开了。
路上还在不干不净地讨论,那个叫小五的会用多少时间。
片刻後。
吱呀。
門開了。
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年走进来。
小蛇几乎是瞬间想扑上去,可我却是抬手阻止。
那少年根本没注意到黑暗里的蛇,只是赶紧过来对我开口:
“趁着外面现在没人,你赶紧走吧!”
14
我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少年,微微皺眉:“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少年的脸红了,结结巴巴开口:“我只是看不惯,凭什么外来的姑娘就要这样被糟蹋?你们也没做错什么,他们……他们太过分,还有你姐姐。」
听见他提到我姐姐,我猛地抬頭。
少年更加不敢看我,眼底满是愧色。
“說實話,以前我就想阻止他们了,可每次我都鼓不起勇气。
“直到上次看见你姐姐的尸体……我这才意识到,我不能再袖手旁观,让无辜的女孩出事了!”
说着他猛地抬起头看我。
“所以我绝对放你走!”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却是没有动弹。片刻後,我突然问:“你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么?”
小五的身子微微一颤。
他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拉起我。
「行了,估计大哥二哥快回来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他想拉我走,可突然间他意识到什么,讶异地看我。
“你身上的衣服怎么还好端端的?”
之前进来的每个男人,都是迫不及待地开始。
因此根本都没注意到,被“归润”了那么久的我,身上的衣服依旧完好无损。
我没回答少年的话,只是推开了他的手。
「謝謝你。”我沉静道,“但我不走。」
少年诧异地看着我,没想到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他那个大哥和二哥的声音:
“小五你那里怎么样?还顺利么?”
“该不会找不到洞吧?哈哈,要不要我们兄弟俩来指点指点你?”
小五听见他们回来脸色惨白,而我已经彻底挣开他的手,淡淡道:
“看见了么?我已经走不了,你一个人走吧。」
少年看了我一眼,最终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看他出去,他大哥二哥很诧异。
“你真那么快啊?”
小五含糊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而他的大哥二哥则是迫不及待地进来。
一进来看见我,他们眼睛都直了。
他们立刻迫不及待地过来包围住我。
“小美人,你竟然比你姐姐还漂亮!”
“可不是么,小美人你别怕,我俩是好兄弟,啥事儿都喜欢一起,所以这归润啊,也要一起。」
「嘿嘿,尝过两个人一起么?没尝过吧?你姐姐当时可是被我们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啊!”听见“姐姐”两个字,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俩男人。
只见其中一个男人还背了个包,他打开包,从里面拿出各种可怕的东西。
「別怕。”那男人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都是一些小玩具,你姐姐都玩过的。」
我清晰地看见,那些“玩具”上,还带着血。
我想到阿姐尸体上的那些伤口,手已经不自觉握拳。
那俩男人却是没注意到我眼底的杀意,其中一个还在那提醒另外一个。
“行了啊,你悠着点,上次她姐姐就是被你折磨狠了才没了命,你看这小姑娘身子板更弱,你可别又弄死了!”
我眼底的杀意这一次彻底爆发。
“青蛇!”我怒喝一声,“咬!”
那俩男人一愣,还来不及反应,那青蛇就已经闪电一样扑过来,对准两个男人各自咬了一口。
那俩男人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直勾勾倒下去。
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冷開口:
“我应该怎么弄死你们给我的阿姐报仇呢?”
15
那两个男人眼睛瞪得更大,终于明白过来什么。
“不是的!”他们感受着逐渐僵硬的舌头,挣扎地发出声音,“你姐姐也不完全是因为我们而死!”
我却是已经没理会他们,对着窗口发出轻柔的声音,召唤动物。
那俩男人虽然不知道我在干嘛,但也浮起不好的预感,赶紧继续开口辩解。
“我们虽然伤了你姐姐,可你姐姐那时候其实休养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其他那些人渣,不想放过归润这个机会,继续欺负你姐姐,你姐姐才会死的!”
那两个男人疯了一样为自己辩解。
可我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声音一样,只是对着空气继续喃喃。
不過片刻,窗外传来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片刻,好多东西爬了进来。毒蛇,蝎子,老鼠。
那俩男人看见这些东西,眼睛瞪得滚圆,想张嘴尖叫。
可在蛇毒的麻痹作用下,他们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我则是看向那些动物,轻飘飘地开口:
“别那么急地弄死了,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16
在各种毒物的折磨下,那俩男人从破碎的喉咙口发出痛苦的声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们才跟那个胖子一样,彻底安静下来。
可他们还是没死。
还是在不断抽搐,只是发不出声音,抽搐的力道也越来越小了罢了。
渾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可我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地死的。
我阿姐受过的痛苦,我要他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等他们安静下来,我正准备去摇铃,可不想這時候——
“尸体!失踪的那些人的尸体都在这!”
窗户外突然传来大喊声,伴随着好多手电筒的灯光在闪烁。
我立刻反应过来,是有人找到我丢在外面的尸体了。
不過想想也是。
楼家村的人又不是傻子。
那么多人来了我的屋子里就一去不回,虽然一开始他们因为性急没注意,但后面那么多人不见,他们肯定会慢慢意识到不对劲。
而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院子外传来好多骚动,紧接着我听见怒吼声从外面响起来。
“陈家的小贱人!你杀了我们村子那么多人!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我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嫁衣,推開門出去。
只见楼家村其他的男人几乎都在外面了。他们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家里的菜刀或者斧头,凶神恶煞地围在院子里。
見我出來,他们大吼:“老大和老二呢?还有胖子,他们在哪里?”
很顯然,他们发现尸体和失踪的人,对不上号。
我淡淡開口:“他们的罪孽更重,我让他们赎罪了。」
“你这个妖女!”
那些男人怒吼一声,就拿着菜刀和斧头向我扑过来。
可不想我却是抬头, 对着旁边的山林狠狠吹了一口口哨。
我们村和楼家村,都是围绕着望远山。
望远山是一座很大的自然保护山林,有着大量未开发的山林区域,野兽丛生。
随着我的口哨声划破夜空,山林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楼家村扑过来的身影这才顿住了。
有人慌乱地问:“这……这是什么声音?”
而同時,那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地面都在颤动!
哪怕是从小在山脚长大的楼家村人这一刻都慌了。
“是什么东西从山林里出来了?”
不過片刻, 他们就知道答案了。
是野兽。
豹子, 黑熊,豺狼, 秃鹰。
无数的野兽, 密密麻麻, 成群结队地奔腾而来。
仿佛整个望远山的凶狠野兽们都在这里。
它们似乎都注意不到彼此, 眼底只有楼家村的人,凶恶地扑过来。
楼家村的人都吓疯了。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我,尖叫得四处逃窜。
可野兽们却是疯了一样地追逐捕猎他们。
楼家村的男人不乏有猎户出生,可再精悍的猎户也顶多对抗一两只野兽, 哪里会是那么多野兽的对手。一時之間,惨叫声此起彼伏。
野兽的咆哮声, 伴随着血肉撕咬的声音, 血腥味在黑夜漫开。
一片混亂之中, 我緩緩閉上眼睛。
阿姐,我替你報仇了。
你可能瞑目?
17
楼家村的 52 口男人, 一夜之間,除了小孩和几个不能行动的老人,几乎都死了。
只剩下一个小五。
这么多人命, 自然惊动了警察。
他们调查后认为, 是野兽暴走到了山林外,这才咬死了那么多人。
虽然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野兽突然暴走伤人。
楼家村算是没了。
楼家村里外嫁的女人几乎都自行离去。
一片混乱里,没人注意到我这个新嫁进来、却不知下落的外村新娘。
第二天, 我回到了家裡。
妈妈在家里哭得眼睛红肿, 看见穿着嫁衣的我回来, 她整个人都呆了。
“阿玲!”
她猛地回过神来, 惊喜地扑到我身上。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没事吧?”
说着她紧张地检查我浑身上下。
我拉住她的手微笑:「媽媽,我沒事。」
确认我浑身衣服都没破的痕迹, 妈妈才松口气。
可緊接著,她呜哇一声哭出来。
“阿玲,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家里发生了好多事?你爸失足从悬崖掉下去摔死了,你哥被一只豹子咬了废了腿,这辈子都起不来了!
“你哥那女朋友见状就跑了,可真是作孽啊……”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却丝毫不见意外。
相反, 我淡淡一笑, 反問:“这样不好么?”
妈妈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我温柔的跟妈妈说:「媽媽, 会伤害和利用我们的人都没法再伤害我们了,难道不好么?”
我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看见妈妈的眼泪也止住了。
“你說得對。”她轻声开口, “这样也挺好的。」
我笑着握住妈妈的手,一起去了姐姐的墓碑前,轻轻放下一朵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