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江淮捨身救我成了植物人。
我照顧他與他的家人五年,獨自活在與他相愛的回憶裡。
直到他醒來,我才知道他在瀕死前穿到末世,與另一個女孩一同出生入死多年。
可海上婚禮的船下沉時,他依舊舍生把我放到逃生艇上。
卻選擇與那個女孩一起死,我看見他瘋了似的與她在水下接吻。
1
「你能不能別任性了,都說了那隻是人工呼吸。」
江淮抓住我的手皺著眉頭攔住我。
眼神卻看向另一邊裹著他乾淨西裝外套瑟瑟發抖的短髮女孩。
女孩回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江淮眼底露出幾分笑意,兩人之間彷彿再容不下任何人。
我突然意識到,江淮早就不再是五年前的江淮。
那個為了我連命都不要的男孩早就死在那場車禍裡。
他回過頭望向我繼續說道:
「你也知道,這五年我有多不容易,每天睜眼都是殭屍,毫不留神就要死掉,溪溪她救了我很多次…我只為了回到你的身邊啊。」
我甩開他的手,朝他笑了笑:「江淮,你不容易我容易嗎? 」
江淮為了救我成為植物人的這些年,我不僅要照顧他爸媽,還要一天打五份負擔過重的工作,只為了能讓他在好的病房存活下去。
這五年,我任勞任怨,因為他是江淮,那個愛我如命的江淮。
明明那麼相愛的兩個人,不知道何時變了質。
究竟是什麼樣的結局才配得上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失所啊。
總不該是如今這樣的,我的婚禮,他與另一個女人在水下吻得難捨難分,他說我任性。
他的愛真夠廉價啊。
江媽媽此刻也湊了上來:
“都怪你,非要在海上結婚,要不是你哪來這麼多事,我看你們兩就是八字不合。」
海上婚禮,是我們確定關係時,江淮許諾我的,什麼時候成了我的要求?我只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又抱著被海水浸濕的莫溪,一口一個溪溪喊著安慰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她親女兒呢。我心如死灰,五年的付出陪伴不及一個陌生人的幾個月。
我抬眼看向江淮,微微傾身:「江淮,我再問你一次,如果我和莫溪必須死一個,你選誰? 」
他焦急的拉住我,卻遲遲下不了決定:「柳妗,你別這樣? 」
喊她溪溪,喊我柳妗,我心底一陣嘩然。
莫溪咬著唇瓣苦澀地搖搖頭。
江淮像是被刺中了一樣,臉色發白地抱住她,這個動作彷彿重複了上千遍。
也許他們在末世,也曾被威脅命懸一線,但他們依舊不離不棄。
江媽媽也喊著別鬧,說我任性。
真是其樂融融啊。
我笑出了眼淚,答案早已出來了不是嗎?
柳妗,你還在糾結什麼。
「江淮,婚禮取消,我們分手吧。」
他愣在原地,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你是為了我而死,可不是為了我而回來。我不欠你的了,江淮。」
我不想再看到他的表情,更不想看到他們卿卿我我。
白色的婚紗浸透了海水,我夢中的海上婚禮以笑話告終。
而我以後也不用再背負江淮的性命而活著。
五年了,當初勢不可擋的愛意早已平靜,我離開他也變得輕易。
2
“恭喜你,慕小姐,你自由了。」
學心理學的學長許致遠推了推金絲框眼鏡看向我。
我苦笑道:「也許這是我想要的自由吧。」
「不用背負愛與人命,你手腕的傷痕也會慢慢消退的,請記得好好愛自己。」
優美的鋼筆在他手掌心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
我彎了彎嘴角:「借你吉言。」五年前,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找到了許致遠,因為我的愛人江淮為了救我而死。
還要面對的現實是江淮年事已高的父母,還有他高額的醫療費,我每天在他床邊給他按摩照顧他。
背負著關於愛與責任的枷鎖差點勒的我喘不過氣來,我情願他未曾救過我這一條爛命。
閱讀時,我向來陰鬱又孤僻,無父無母,是江淮把我拉了出來,他說我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他會比任何人都更愛我,從此我見過了太陽。
當我希望太陽繼續為我升起,可沒有,他把我拉入了更深的深淵。
江淮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你沒事吧,不是我好想你,也不是我愛你,而是:莫溪呢?
可莫溪是誰?
他講述他與莫溪之前的故事,那些命懸一線,那些同生共死,我扯出一抹笑。
那我呢?
興許是看到我眼底的不安,江淮抱著我解釋。:
「妗妗,我愛的是你只會是你,莫溪與我只是戰友情,我跟她提了很多次你,沒有愛你的信念,我回不來的。」
我回抱過去深嗅著他的味道,試著找出一絲安全感,我掩蓋住手腕的疤痕柔聲道:
「沒事,只要你回來就好。」
後來我見過莫溪了,那是一個很帥的短髮女孩子。
如果不是毫無邊界的話,我應該會很喜歡她。
但我與江淮逛街時,她拉著江淮大談他們之前的求生故事。
我在一旁陪笑活像個電燈泡,他的人生早已插滿了和另一個女生的回憶。
每當莫溪與他親密過度,而我皺眉時,江淮總是會拉住我的手說:
「溪溪就是沒大沒小,我跟她習慣了,你別跟她見諒,她救過我很多次,我們只是好朋友。」
我也想冷著眸子質問他:「所以你救過我,我也要原諒她的沒大沒小嗎? 」
但我發現我好像沒資格了。
明明即將結婚的是我,可江家父母卻圍著莫溪轉,嗆人的油煙也擋不住洶湧的淚水。
這場婚禮本來就是我強求來的,只有江淮同意。
我以為他還是那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但現在他不願意看我了,他的心也遊離了,他的眼神永遠鎖定在另一個女孩身上,他卻沒發覺。
他轉身與莫溪嬉鬧,我被他無意推搡,跌倒在地。我聽到我的心在嚎啕大哭。
3
在他選擇跳入海水中與莫溪一起死的時候,我們就回不去了。
我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從江家搬出來。
為了很好的照顧他爸媽,我舔著臉搬到江家住了,他們恨我,因為我害了他們兒子,但我依舊沒臉沒皮為江家操勞著,這是我欠他的。
「你擺這一副鬼樣子的像什麼,不知道
的還以為我們苛待你了。」
江媽媽看著我收拾行李,冷嘲熱諷道。
「要不是因為你,我兒子也不會睡五年,老天保佑,他終於醒了。幸好今天讓小淮陪溪溪去醫院了,不然看著你這副樣子都晦氣。要我看啊,江家媳婦就該像溪溪那樣,賢惠乖巧。」
我繼續收行李不再搭理她,現在還要我百依百順,但我不想再慣著他們了。
「行行,江家媳婦我做不起,那個姓莫的趕緊讓她來服侍你們。」
江媽媽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踢了我的行李箱一腳:
「就你還配跟人家比,人家高材生,大學教授,他們倆絕配,你呢?洗幾個盤子了?我求你,離我兒子遠點! 」
看吧,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倆絕配,只有我仍被他留在原地,辦什麼海上婚禮,鬧著可笑的笑話。
他們是靈魂伴侶,我是陰溝裡翻掉的船。
「我一天打五份工,洗碗還不是為了賺錢救江淮讓你們過好日子,我做錯了什麼啊,我要怎麼樣你們才肯放過我啊,求你了,放過我吧。」
我瘋了似的把衣服亂丟一通,邊哭邊笑,江媽媽像見鬼一樣跑走了,嘴裡還大喊瘋子瘋子!
眼見終於清淨了,我這才繼續收行李,毫不留戀的離開了江家。
一聲喇叭聲在我身後響起。
許致遠穿著休閒坐在駕駛座上探出腦袋:「去哪,我送你? 」
我毫不客氣的上車落座,這個男人已經看過我那麼多不堪的一面了,這點狼狽又算什麼。
只見他勾起嘴角喃喃道:“終於可以不以知心學長的身份陪你了……”
我慌亂地移開目光,他卻認真地註視著我,棕色的瞳孔縹綺又溫柔:
“先從朋友開始做起怎麼樣?”
4我幹笑一聲:「學長說什麼呢?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他瞥了我一眼,轉過視線好似剛剛的話只是錯覺。
「嗯,這位朋友現在有地方去嗎? 」
我愣了幾秒,這些年為了負擔過重的醫藥費,我把自己「賣」給了江家,朋友斷了聯繫,滿心就只有賺錢賺錢,可依舊杯水車薪。
許致遠輕笑了一聲,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我還差個室友,怎麼樣考慮嗎? 」
要是換做以前,我一定會一聲應下,可剛剛他的話,讓我有些猶豫。
我的心在冰水裡浸泡久了,如果沒有別的想法,最好不要
讓人誤會了。
可隨即又想想我這幅狼狽模樣,他能看上我什麼?
許是我想太多了。
我搖搖頭,試圖拒絕他的好意。
他卻沒放棄,沒好氣地說:“知道你不樂意,是我之前上大學時候家裡的老房子,我常出差的不怎麼住,放著也是空著。」
「我以學長的身份請求我的小學妹解決我的燃眉之急。」
我無奈失笑:「就當我欠你的,等我換了工作我再還你。」
為了方便照顧昏迷中的江淮和父母,我拒絕了薪資更高但需要頻繁出差的工作,而選擇了一份早九晚五的閒差。
但如今江淮醒了,我也可以鬆口氣了。
房間不大,卻很溫馨,家具都很好的罩著防塵罩,只留下一些歲月的痕跡。
我回頭向學長道謝,突然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傳來。
許致遠搖搖頭擺手錶示目前沒有認識的朋友知道這個地方。
我狐疑地打開門,門口站的赫然是江淮。
只見他一身狼狽的汗漬,扶著門框大喘氣,那雙濕漉漉且明亮的眼睛看著我。
「妗妗,我聽媽說你搬走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
恍惚間那個在球場肆意風發,贏球後會迎著所有人的目光飛快地奔向我的少年好像又回來了。
但下一秒另一個甜膩的聲音也緊跟著傳來:「嫂子,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
莫溪跟在他身後也氣喘吁籲,她的身影被江淮擋住,露出怯生生的眼睛看向我。我的心臟驟然緊縮,眼神變得銳利:「江淮,我們分手了。」
江淮試圖抓住我的手,在旁圍觀的許致遠動了,攔在我們中間帶著嘲弄的語氣。
「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更何況,江淮你道歉都這麼沒有誠意?帶著新歡找前女友復合? 」
江淮惡狠狠地看向許致遠:“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點?”
我抬頭看了一眼許致遠,說起來,他還是我和江淮的戀愛見證人。
大學四年我與江淮如膠似漆,但他始終在我前半生的人生裡扮演背景板的角色,如今卻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許致遠輕拍了下我的腦袋,示意我進去。
「這裡是我家,你說呢? 」
江淮瞳孔一怔,眼神在我們身上停留:「柳妗,我昏迷的日子你是不是早就跟他……我為了救你連命都不要,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
我呆呆地回過頭看著江淮,無力感逐漸翻湧,曾經愛我的人如今不惜以最壞的想法來揣測我。
隨著一陣呼嘯的風,我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臉上,大家都愣住了。
「江淮,你是不是有病?究竟誰對不起誰?你救我我謝謝你,我也賠上了我的前程和五年青春,可是你呢,是你背叛了我啊。」
我舉起傷痕累累的手掌手腕給他看,這哪裡是個年輕女孩的手啊。
江淮的眼神停留在我的手腕,變得有些悲傷,他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的不容易,只是視而不見,只是有了更重要的人。
我看向他身後的莫溪,她瑟縮了一下。
「這五年,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而你呢? 」
「你捫心自問,一次都沒對不起我嗎? 」
江淮的眼神閃了片刻,隨即又堅定了神色:「妗妗,我是真的愛你,求你不要推開我。以後......以後就由我照顧你好嗎? 」
我沒理會,示意許致遠關門,聽不懂人話的東西,就不用再理會了。
關門的瞬間,許致遠暗暗勾起了唇角。
5
最近我換了份工作,以前向我拋出橄欖枝的女鄰導很同情我的遭遇,願意再給我次機會。
隨著與她全世界飛來飛去,短短一個月,我不禁感嘆,我這些年究竟錯過了多少。
我整理著帶給學長的禮物,這一個月還得虧是他的照拂,揚著笑臉回了趟家。深夜,我拖著行李箱在家門口踢到一個溫熱的軀幹。
身軀猛然一震,有些顫抖地拿出手機電筒。
「妗妗,我愛你啊…”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江淮如今滿臉鬍渣爛醉如泥,躺在我家門口,他呢喃著。
身邊全是墨綠色的酒瓶。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存在,依偎在他身邊的莫溪醒了過來。
看到我時雙眼變得通紅:「柳妗,你看看你把他逼成什麼樣子了,他在末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的人啊,你憑什麼啊? 」
我蹙了蹙眉頭:「關我什麼事,背叛的不是我還成我的錯了? 」
莫溪突然慘笑一聲:「我算是看錯你了,江淮整天在我面前說你的好,可你呢?你一點都不配,既然以前他是我的
,現在也會是我的,這次我不會再讓給你了。」
我嗤笑著,這兩個人在異世界待久了待中二病了吧。
垃圾她願意要的話就要,我不稀罕。
江淮被我們的聲音吵醒了,他睜開迷濛的眼睛,手心突然一緊拉住我的褲管。
「妗妗,你回來了,你去哪了?你別不要我…”
帶著顫音的一連串問,讓我心頭一顫,曾幾何時他也曾這樣牽動我的心弦。
莫溪撲了上來拉住他,泫然泣下:「淮哥,你別這樣,你不該是這副模樣的。淮哥你看看我好不好,我們經歷了這麼多,在漩渦中發誓,我愛你啊。」
江淮被她突如其來的告白搞懵了,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兄弟情嗎?”
神他麼兄弟情。
他努力地把手抽了出來,莫溪被他用力的推到在地,曾經共患難情看起來也不是很堅固。
「你們要吵走遠點,別擋我家門口。」
我低聲呵斥了一聲,莫溪咬著牙流著淚跑走了。
江淮整了整皺巴巴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來,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
「我以為你又搬走了,妗妗,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是真的愛你,我從來都沒有背叛你。」
他帶著央求的語氣,輕拉著我的袖。我嘆了口氣,帶他進了屋。
6
家裡的燈昏暗,卻帶著一股暖意。
穿著白襯衫的許致遠睡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但在看到江淮時,睏意頓時消散。
“你怎麼又來了!”
看來我出差的這段日子,江淮沒少來騷擾我。
但江淮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說道:
「妗妗,你看,他兇我,我只是……找不到你了。」
還沒等我說話,他繼續念著:「我在你家附近租了個房子,你去我那邊住好不好,學長畢竟是男性外人,你一個女生住在這裡不好。」
我撇了他一眼,他立刻慫了擺擺手道:
“我不說了,你願意住哪裡住哪,只要你肯原諒我。」
我嘲諷地一笑,轉身掏出給許致遠帶的禮物遞給他:「麻煩你了學長,這是我出差買的,你看看喜歡嗎? 」
許致遠一臉意外,卻沒急拆禮物只是站在我身邊護著我。
江淮則是由興奮到沮喪,沒有他的禮物。
以前我們戀愛時,每到一個地方旅行
都會互相帶禮物,但現在沒他的份。
我在沙發緩緩坐下對他說道:「我們談談,你要怎麼樣才肯離我遠一點? 」
江淮支支吾吾著:「我真的沒有背叛過你…」
我有些喪氣地說:「江淮,有沒有背叛已經不重要了,你的心亂了。你能問問自己你還愛我嗎?不管是出於習慣還是愛,我們在一起甚至不到五年,但你和莫溪五年多了,我拿什麼跟她比。就算是真的還愛我,我也無法容忍我的愛人同時仍在意別人,我們沒可能了。」
我這話說的狠絕,江淮卻僵著臉,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我還會來的。」
許致遠意味深長地與我對視一眼:
「他的心理狀態需要重新評估下了。」
又仔細凝視我如今的精神狀態,比之前好太多了。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你現在的工作,很少沒見過你這麼開心了。」
許致遠彎彎狗狗眼,不戴金絲鏡框的他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溫和乖巧,只見他湊到我耳邊傾身說:「我很喜歡你的禮物。「他突然的靠近使我有些不自在的撇開眼,耳朵滾燙燙的,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你喜歡就好。」
7
江淮最近沒空來打擾我了。
聽說江爸爸查出了惡性腫瘤。
許致遠跟我說的時候,我正在客廳電腦前整理會議紀要。
「你要不要去看他。」
他向來知道,要忘記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而我的陳年爛瘡還沒好。
我愣了愣神,合起電腦有些煩躁地回話:
「再說吧,有空再去。」
許致遠習慣性揉了把我的頭髮:「放輕鬆,別想太多。」
帶著安慰的溫和語氣使我驟然炸起的毛變得溫順,心裡暖烘烘的。
這天下班路上,我經過曾經打工的餐廳走進去點了一碗餛飩。
那個埋頭苦幹的小女生的生活變得井然有序,沒了那些對生活的怨氣。
我含著淚嚥下餛飩,回想起江媽媽曾經對我一聲帶著恨意和刻薄的語氣,還有翻天覆地的生活變換。
但這一切都過去了。
我終究還是走進了那家醫院,曾經江淮也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而我是江家唯一的支柱。
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是江爸爸,那個會留飯的威嚴父親如今變得脆弱滿頭華發。
江媽媽在一旁
守著擦拭著他的身體。
另我意外的是還有一個人,莫溪。
她頂著大大的黑眼圈陪在江媽媽身側。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江媽看見我依舊像瘋了似地辱罵我:“都是因為你,你個掃把星,自從你來了我家就沒幾件好事。你現在又在這裡裝模裝樣幹什麼!給我滾,滾出去! 」
無端的怒火照例發到我身上,但我早就不是那個任他們打罵的人了。
「你倒是會推卸責任,我欠了江淮的,但我不欠你們的,這些年我問心無愧。」只見莫溪臉色一變,果不其然,江淮出現我身後,他臉色陰沉語氣含著慍怒。
「媽,這些年你就是這樣說柳妗的?這是她的錯嗎?是我願意救她,是我願意的啊! ?為什麼要把這一切怪到她身上啊? 」
江媽媽語氣慌張:“都是她啊,要不是她你怎麼會昏迷五年,要不是她…”
江爸瞧了她一眼像以往一樣無聲地轉過身子,說不出一句話。
曾經落在我身上的「報復」終於以另一種形式落回他們身上。
但懲罰這才剛開始,這一切與我無關了,江家媳婦莫溪願意當就讓她當吧。
心裡的鬱結緩緩消散。
而我將會迎來新的太陽。
許致遠在醫院門口回頭,陽光灑在他身上毛茸茸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來這件事了,晚上想吃糖醋排骨嗎? 」
我有些想哭。
8
三個月後,江淮頹喪的再次找上門來。
他躊躇半天才緩聲說道:「妗妗,你能不能藉我點錢,我很快會還你的,很快…”
聲音越來越小,醫藥費終究也把他壓垮了,像個無底洞吞噬著一個又一個人的。
人生在世,最怕的便是生大病。
前兩天我在曾經打工的餐廳看到了憔悴的江媽媽。
只是洗碗的人由我變成了她。
莫溪失蹤了,很久都沒見過她了。
「江淮,你知道的,我剛換工作不久,沒多少錢的。」
江淮連忙擺手道歉:「算了,我不是故意的,抱歉,我走了。」
他走時又回頭望向我,眼神定定地在我手腕上停留:“你手上的傷好些了嗎?”
我笑笑,舉起手腕:「好多了,只是這疤就消不掉了。」
江淮狼狽地逃走了。
要是知道江淮又來了,家裡的那隻小狗又得吃醋了。
雷厲風行的許醫生在家也就只是個討人喜歡吃醋的小狗罷了。
正準備出門去接他下班,馬路對面正好站著個人,金絲框眼睛戴在他臉上配著笑容禁慾又溫柔。
他手裡手上一大捧的花,可不是許致遠嘛。
我對他揮揮手,只見他臉色一變。
身體驟然一痛,隱約間有液態滴滴墜落,我回過身去,正是失蹤已久的莫溪。
許致遠從馬路對面飛奔過來,試圖制服暴徒。
她卻像瘋了似的,身法卻極為精湛,我晃神地想著,不愧是混過末世的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許致遠身上多了不少傷口。
莫溪也沒打算放過我,匕首繼續向我捅來:「都是你,都是你,江淮也喜歡你,所有人都喜歡你,你憑什麼過好日子,我還不如不回來,你去死吧! ! ! 」
許致遠見制服不了她,便護在我身體上方,嘴裡溢出的血迫使我又開始重複曾經的惡夢。
車禍裡,江淮倒在我身邊,他死了我卻活著,然後我失去了最愛的人。
如果再一次這樣,那我情願我死掉。
「許致遠,你滾蛋,我要你救我幹嘛,你滾吶!你要是死了,這次我直接跑路,誰管你啊! 」
我哭喊著,害怕再一次失去所愛。
我才剛要開始新生活啊。
所以當那柄匕首再次襲來時,我護住了許致遠。
在他驚恐的眼神中,我失去了意識。
9
粗重的呼吸聲及骨頭吱呀作響地聲音傳入我的耳廓。
我逐漸清醒過來,第一反應是找許致遠。
可身邊並不是病房,也不是馬路邊,而是堆得高高的屍堆。
伴著強烈的腐臭,我的腦子一下子空白了起來。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屍體?
突然一手拉住了我的衣角,我機械式地回頭。那是隻滿是血的手,骨節分明,無名指卻帶著一枚金屬戒指。
是許致遠的手。
我強忍噁心刨開屍體,終於挖出一個滿是血污的人。
許致遠的金屬眼鏡裂了半邊,整個人都被血水浸透。
這時候我已經開始回過神了,這裡不會是江淮曾經說過的殭屍的世界吧。
所以我們現在的狀態就跟江淮曾經一樣,昏迷中或者說是植物人。
我猛然抱住許致遠:「嗚嗚嗚你嚇死我了。我們都沒死。」
許致遠張開雙手怕血染在我身上,我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
他的目光向著身後,神情呆滯。
“跑!”
我的手腕被他用力的拉扯住,眼神瞥了一眼後方,瞳孔驟然一縮。
一群烏壓的人形怪物扭曲地朝我們跑來,嘴裡發出咀嚼的聲音,嘎吱嘎吱令人毛骨悚然。
怪物越聚越多,他就像傳統殭屍片演繹的那般,不過真實體驗時我只感覺到恐懼充斥了胸腔,讓我不要命的逃。
我彷彿感覺不到累般的,喉嚨湧上血腥味,末世的空氣透著一股子的發霉味。
許致遠帶我躲進了一個倉庫,裡面盤東西的殭屍回過頭來,他用力將一張椅子甩在殭屍頭上,喪屍倒地,隨之又被推車甩出門外。
捲閘門猛烈地拉上,我與許致遠對視了一眼猛烈的喘著氣。
我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心臟飛速的跳動著。
「這裡是末世,江淮曾經跟我說過,他在植物人期間也來了,我懷疑我們現在也處於瀕死狀態才會到這裡來。如果能活我們會回去,如果死了怕是現實生活中我們也死了。」
許致遠點點頭,眼神堅定:「我們會出去的,相信我。」
就像看過的很多殭屍片,信任是末世最缺乏的東西,而在這裡我唯一能信任的怕是只有許致遠了。
10
殭屍仍在外面搔牆。
我們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莫溪受不了現實的壓力,逃避現實產生反社會人格,將我們無意間也送到她曾經也活過的世界。
既然她說與其在現實生活中煎熬不如回到末世,那說明最少她在末世如魚得水。這裡必定有相應的文明和城市供她生活。
大概三小時後,殭屍們疲倦了,搔牆搔門的動作漸漸消失了。
我與許致遠找到另一個上鎖了的後門,敲掉鎖後悄悄從後門出去。
我們在荒涼的末世狂奔著,承載著渺茫的希望。
也曾想過乾脆就一了百了不回去了,一輩子有什麼意義呢?
為了生活打工勞碌奔命,每個階段有著各種不同的壓力,而這裡只要活下來就好。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流言蜚語。
但不管在哪個世界,太陽仍然升起,海水潮起潮湧,萬事萬物是永恆的。
逃避又有什麼用,沒有什麼事情是在溫暖的被窩裡睡一覺不能解決的。
而現在我很想念我的被窩。
想跟他有一個新的家。
許致遠扯開衣角給我包紮著被鐵棒鏽渣磨破的掌心,還有因為連夜奔走而生起的水泡。
他的眉心滿是心疼。
我伸手揉開他的眉心,笑了:「沒事的,你自己的傷跟我不也就是半斤八兩。」
眼前的男人不吭聲,只是將我背了起來,徑直走著,我伸手在他側臉摸了一把,他的鬍渣生了出來有些紮手。
我卻將臉湊了上去,輕輕地摩挲著。
「要是我們能回去,你再向我告白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他嗯了一聲,把我掂了起來:「坐好,磨得臉疼。」
一切話語都在不言中,這個男人只會用行動告訴我,他很愛我。
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傳入我們的耳中,我的眼中爆發出巨大的喜色。
那是一輛軍隊吉普車。
我猛烈地揮手,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一車軍隊打扮的人從車裡拿著傢伙衝了下來圍住我們。
在確認我們並未被感染後,把我們關進了車廂。
車內寂靜無聲,我發問道:「或許你們認識江淮莫溪嗎?」他們是怎麼出去的,我很好奇。
前方的一個大漢用力的踢打了下座椅。
“別吵吵!”
許致遠立刻把我護在身後。
這時候我發現一個漂亮的小女孩鬼鬼祟祟地撇了我們一眼。
被帶到基地後,我與許致遠被關到一個密不透風的小房間裡。
來送飯的正是那個小姑娘。
將飯盆放下後,她眼睛滴溜轉了兩下終於忍不住好奇問我:“你認識淮哥嗎?”
我看了一眼許致遠,他點點頭,我對著小女孩一笑:「嗯,認識。」
11
「他去哪裡了?真的回去他的家了嗎?隊裡的人都說他叛逃出了基地。」
小女孩飛快地說著。
原來,現實生活中不過才過幾個月,這裡已經過了十年。
江淮本是基地的創立人,有天突然說找到了回家的辦法,消失了,就只剩下一個基地的老弱病殘,人們認為他叛逃了恨之入骨。
後來基地被新的領頭人接管,才好了一點。
小女孩則是十年前曾經被江淮救
過的人,對他仍保持著善念。
「淮哥說,西邊方向有個地下漩渦,只有兩個彼此付出真心互信的人才能通過。也有人去試過了,可都一去不復返,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回家了還是死掉了。那裡便成了禁區。」
我心底一片嘩然,對小女孩說:“他回家了。」
小女孩這才散開笑意轉身準備離開:「那就好,淮哥他是個好人。」
江淮確實是個好人,不然也不會為了救我付出生命,讀書時期也曾拉我出孤獨的深淵。
為了回家,為了娶我,他需要對另一個人付出真心付出信任,這本來就是一個無解命題。
若他愛上其他人,便能甦醒娶我;若他對我忠貞,便在我的世界裡永遠死去。
他選擇錯了嗎?沒有,但感情這東西向來不能出現第三個人。
我們只是注定有緣無分罷了。許致遠看了我一眼,他也同樣想到了這件事情。
「你隨時可以重新做出選擇,他沒有錯。」
他沉凝了片刻說道,反正他一直都是那個不被選擇的人,永遠是她世界的背景板。
大學時期碰到第一個心動的女生。
她笑得那樣動人,可是是對著別人。
後來才知道,她早就有個情投意合的對象。
他便遠遠的注視著她。
她加入他的社團,這是一個意外之喜。
知道她喜歡草莓,他請了全社團去摘草莓,只為了把最大最甜的那顆悄悄放在她的籃框裡。
畢業後,為了給她一個擁抱,他抱了所有人,因為這份愛意不能逾越,會讓她為難的。
光是這樣就夠了,可看到她難過淒苦,還是忍不住心疼,她劃開自己的手腕,他的心臟也在滴血。
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開導她,去拯救她。
沒想到上天真的給了她一個機會,她是有感情潔癖的,向來接受不了別人的二心。
但她愛的人心裡有了其他人,他想爭取一下,一下就好。
「江淮在末世的選擇沒有錯,但他又錯了,他不該跟我和莫溪都糾纏不清,他早該做出選擇的,可是卻假裝不知道逃避著。這樣對大家都不好。」
我搖搖頭:「換我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許致遠看著我的神情流露出一絲悲傷。
我上前捧住他的臉:「你想跟我試試嗎?許致遠,以前的疤痕不會消失,但我想用以後給它
貼上新的花樣。」
一些濕潤流入我的手掌心,許致遠偏頭吻了我的手指。
「你不許反悔。」
他說。
我點點頭笑盈盈的。
12
一個小腦袋悄悄探入房間:「餵,你們怎麼這麼墨跡,快走,隊長他們出去找物資了。」與小女孩達成合作,我跟她講了江淮的事她便放我們走。
去西邊的漩渦。
我與許致遠站在一個很離譜的洞窟前,從這裡跳下去真的不會死嗎?
但小女孩很認真的告訴我就是這裡,她親眼看著江淮和莫溪走的。
我半信半疑,拉住了許致遠的手。
他安撫地親吻了我的手。
這小狗得乖了就一直占我便宜。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她,確實沒說謊,也沒有小動作,沒必要騙我們。」
我瞧了小女孩一眼,輕敲了她腦袋:「你要是也是外面的人就早點醒來吧。」
她摸摸後腦勺:
「我回不去的,我早就是這裡的人了,所以我才能在這裡長大成人。一直不變的人才是心裡有念想的人。其實我記得一點,我成績不好,爸媽不喜歡我常常辱罵我,我過得很不開心,唉,說起來有點後悔,但我也不想回去了,有機會我會去投新胎的,再見姐姐。」
我拍拍她的腦袋,「以後我要是成為家長,會做個好家長,你這麼漂亮,我很歡迎你。」
許致遠眼裡滿是柔情看著我,我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牽著他的手慢慢往漩渦深處走,小女孩在身後一直揮舞著雙臂。
所謂末世不過是人類避世的空間。
呼求的大風變成滴滴滴的機械聲。
一個身影出現在我的上空。
周圍刺鼻的消毒水味瀰漫著我的鼻腔。
面前的人眼神溫柔得要沁出水來。
明明他受傷比我重多了,居然醒的比我早。
我伸了個懶腰,伸手捧住他的臉:
「早啊,我的寶貝。」
許致遠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兩個包著滿身紗布的人相視而笑。
13「所以,莫溪被關進監獄瘋了? 」
我吃著護工做的營養餐,好不容易存的錢全花在醫院了,真是坎坷啊。
許致遠點點頭,兩個人四隻手就剩許致遠一隻沒
受傷,他餵完我還得餵自己。
「江淮那邊,我借了點錢給他。」
許致遠悄聲說道:「畢竟是前夫哥,還得討點經驗。」
我瞪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
後來回家整理東西時發現一本相冊,有好幾張我和江淮曾經拍的合照,正想處理掉。
但意外發現每張照片後面都有個戴著眼鏡假裝看遠方的傻大個子。
我覺得很好笑,拍照發給許致遠。
他死活不承認,只說巧合罷了。
我把照片裁剪了一番,只留下面帶微笑的我和偷看我的大傻蛋。
被他看到後,滿意地把我拐上床,說了不少情話。
時間決定你會在生命中遇見誰,你的心決定你想要誰出現在你的生命裡,而你的行為決定最後誰能留下。
遇見的都是天意,擁有的都是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