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陆问青炸了。
「老子一米八五,哪里又瘦又小?」
「老不死的,他懂什么?我可是京航的校草。」
我转过身,有点想笑。
可想到我和钟观棋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又觉得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陆问青「哼」了一声。
他忽然皱着眉问:
「等等,那你的那套工具呢?」
「刚才你回来,我就没见你手里拿过。」
我:……
陆问青说的那套工具,是山庄给员工提供的。
如果弄丢,将会面临高额的赔偿金。
而我因为刚才走的时候太着急,把箱子落在了钟观棋家。
完蛋。
好像还真得再见一次面了,钟观棋。
15
次日傍晚,我硬着头皮,再次登门拜访。
重新按响门铃的时候,我的心底还存有一丝侥幸——
直到钟观棋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走得太急,工具落在这儿了。」
大概我的语气很像是急着给自己辩解什么,钟观棋掀起眼皮,凉凉地看着我。
「你放心,我也没有误会什么。」
这一开口,我才听出来,钟观棋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侧开身子,为我让出一条进去的路。
与此同时,他别过脸,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和我一起朝前走去。
客厅里很昏暗,只开了一盏很小的台灯。
「咳咳,咳咳。」
我偷眼看向钟观棋。
他脸色不太好,两颊有不正常的潮红。
这人该不会是昨天淋了雨,今天就感冒了吧?
他昨天追出来的时候,手里明明拿着一把伞的。
「你病了?」
也不知道吃药了没。
话到嘴边,脱口而出。
我很怕被他意识到我的关心,赶紧低下头,假装收拾东西,企图掩饰自己逾越的问候。
更何况,他现在有曾昭慈,好像也不需要我什么吧。
身后那人迟迟没有回应。
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我再次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钟观棋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
「喂。」
我喊了一声,钟观棋还是没动。
我不得不蹲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糟了!
这人怕不是烧晕过去了吧?
我看着钟观棋,脑海里想的明明是快走,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似的,竟然没法再移动分毫。
16
我使出全身力气,手脚并用,终于将钟观棋拖拽回他的卧室。
说来也奇怪,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这座大房子里有那么多用人,今天却都不见踪影。
灯光铺陈在钟观棋的侧脸。
重逢之后,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
那个困住我青春的少年,现在眉眼褪去稚嫩,反而更英挺。
我站在床头,有些贪恋似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眉眼。
可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没法对他彻底狠心。
陆问青说的都对。
我还喜欢钟观棋。
不管在面对他的时候有多么嘴硬,感受和情绪是没法骗过自己的。
就在我发呆的空当。
面前的男人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时一春,你果然是个骗子。」
他声音像是琴弦崩裂那般,嘶哑难听。
那双看向我的眼眸也泛红。
「你如果不在意我,刚才大可以转身直接离开——
「但你没有。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如果我没抓住你,你又想丢下我吗?」
钟观棋的嘴唇干裂,渗出一点血色。
我像个被抓现行的小偷,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倔强地反问他:
「曾小姐知道你对别的女人这么深情吗?」
他直起身子,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
「曾昭慈是我妹妹。」
这下,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们
约好见面的那个晚上,我没等到你,先等到了曾姨的人。
「他们来安野村找我,想把我强行带回香港。
「我说我想留下,我在等人,但没有人会听一个孩子说话。」
钟观棋说着这些的时候,手上仍然大力地抓着我,好像怕我再次突然走掉。
「时一春,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不肯走,他们就打我。
「我就只能死死抱着面前那块大石头,什么都做不了。
「肋骨断掉之前我还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才没有等到你。」
他眼角泛红,腔调里有着隐忍的委屈。
「是那天晚上的山路太难走了吗?让你走了那么久。
「你答应过我,要给我过生日的。
「十年了,你终于愿意出现在我面前,但你说你不想要我了?
「凭什么啊,时一春。你给我说话!」
我死死咬住嘴唇。
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响起。
我低头看,是陆问青发来的短信:
「一春,阿宝在医院被带走了,钟观棋这个疯子!」
我猛地抬起头:「你想干什么?」
「你别伤害阿宝!」
钟观棋将我重新拽回床上。
他步步紧逼:「好啊。
「那你回答我。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时一春。」
17
在他的注视下,一直不肯松懈的那道防线,似乎在逐渐瓦解。
久别重逢的爱人,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渴求我的回应,我没法做到忽视自己的真实心意。
那是我刻意忽略了十年的声音。
「我怎么会忘了你啊,钟观棋。」
我闭上眼,有眼泪涌出眼角。
「我甚至没有奢望过,我会重新遇见你。
「对不起。
「当年去见你的路上,阿宝出事了。
「黄毛闯进了家里,他把阿宝……」
我没有再说下去。
更不想再去回忆当年那惨烈的一幕。
「等我赶到,你已经不在了。」
「后来,你的曾姨……她来找过我,和我说了一些话。」
我的声音涩然。
起初,我的态度很强硬。
曾姨说,钟观棋回去之后,不吃不喝,只想见我。
可她是不会同意
我们在一起的。
她希望我们彻底断绝联系。
她还说,我和钟观棋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种年少的喜欢算不得数,将来钟观棋一定会恨我。
她甚至还承诺,说如果我愿意放弃联系钟观棋,她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疗团队治好他的耳朵。
我不服,并不认可她所说的话。
但只有最后这一点,还是让我心动了。
「钟观棋,我想了很久,那些条件和资源是我赚几辈子钱都没法换来的。只要能治好你,怎样我都愿意。」
「你希望我好,我又何尝不是呢?」
钟观棋第一次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未来的所有梦想都和我有关。
唯独没有考虑自己。
但我设想中的未来,也希望他可以更好。
即便我没这个能力,甘当云梯,也想送他上青云。
和钟观棋分开后,我慢慢长大,逐渐对「曾姨」说的话有了新的认识。
与其说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如说,我们是两个阶级的人。
当钟观棋回到他的世界去,他又会记得我多久?喜欢我多久?
这个问题现实而又残忍。
「治好了耳朵,你也可以拥有新生活。」
没等我说完,他打断了我。
「自从你走后,我拒绝了任何形式的治疗。」
我的心头一沉:「你说什么?」
钟观棋倔强地看着我,眼眶通红。
「当年,你是因为我戴着助听器才记住我的。
「你对我比手语,和我说话,都是因为它。
「我不要治好。
「哪怕是再也听不见,我也要你永远记挂我。
「假如没有你,」他顿住,眼神里是湿漉漉的哀伤,「即使能听见声音,有意义吗?」
我下意识看向他耳侧。
我以为,他的听力就算是没有完全恢复,至少这么多年的治疗下来,也应该有所好转。
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
钟观棋凭借一腔偏执的爱意,用自己的听力作了赌注。
这次,他赢了。
我伸手,覆盖在他的右耳上,轻轻摩挲着那个小小的机器。
无论怎么想,都有止不尽的感动和心酸。
「那你以前的话还算数吗?」
「永远作数。」
钟观棋低下头,吻住我
。
前一刻,那个男人明明高高在上,仿佛握尽生杀予夺的权利。
现在,他卑微吻我的低垂眉眼,却让我的心皱得发疼。
这个瞬间里,我忽然觉得,就算是曾姨说的都会应验又如何。
至少在这个时刻,我们重逢,热烈相爱。
活在当下,这就没什么不值得。
18
钟观棋并没有对阿宝做什么。
据他所说,那只是他想逼我说实话,故意卖的关子。
陆问青来接我的那天,钟观棋很生气,派人去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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