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啊,那天他让林清晨叙述过去的时候,说的是「你知道怎么说」。
原来这是一句提醒,提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早就跟林清晨说好,刻意模糊当年吴悦死的那一环。
这一切只是怕我伤心。
「这几年,杨卓一直在暗中监视孟泉,所以他对你很了解……
「包括当年你流产,也是杨卓送你去医院的。
「他以为你是太过爱孟泉,所以甘愿承受他的一切暴行。他说要是知道原来你是因为孟泉的欺骗才不予反抗,早就要想办法帮你逃脱了。」
「我一直记得,很多年前杨卓曾说,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那是一个雨天,杨卓说他亲眼窥探到你被孟泉虐待。后来你带着病体出了门,出门遇见被淋成落汤鸡的杨卓,明明自己受了伤,却还是把伞给了他,而且那个时候你们还素不相识……」
我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自嘲一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林清晨说:「他不让我说的,自从悦悦死后,他就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答案就在那草丛后面,你可以去看看。」林清晨指向前方。
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穿过雾霭,拨开草丛,我看见在离吴悦石碑不远的地方立这一块小小的碑。
那上面写着「月月的小天使」。
是那个孩子。
我惊讶到捂住唇,颤抖的指缝里有热泪落下。
「得知孟泉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杨卓是凶手,那天他也否认了,我还以为是孟泉作恶多端,仇家找了上来。
「但后来我还是知道了,所以我跟杨卓打了一架,我恨他为这种人渣葬送了前途,劝他去自首,他听进去了,但还是说放心不下你。」
林清晨说:「李女士,你的这七年并不是笑话,是有人爱着你的。」
他终于不再叫我「师母」。
我在那方小墓前站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我才跟林清晨说「走吧」。
後來,我旁听了关于杨卓的那场庭审。
现场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他亦然。
但我还是看见他的那双眼,那双如墨色般深刻的眼,在与我有眼神接触时闪躲了。
他一定还在以为我在怪他。
真是个傻子。
在法庭上,我出具了谅解书。
虽然这引来了孟泉爸妈的愤恨,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幾個小時後,法官当庭宣判,杨卓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在听到判决结果的时候,他第一个看向的人便是我。
杨卓没有提出上诉。
後來,我去换了户口本,户主那一页终于从孟泉变成了我。
我和孟泉的父母按比例分割了他的遗产,最终我得到了一处房产和将近一百万的存款。
办完这些,我和林清晨去探望杨卓。
林清晨跟他聊完后,我从容地坐到窗口前,拿起电话。
杨卓剪了寸头,显得整个人气质更加凛冽。
但见到我,他却显得有些局促。
「还习惯吗?」时间宝贵,我开口打破僵局。
他點頭,問:「你怎麼樣?」
「挺好的。」
說完,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再说话。
见他紧张到搓手,我忍不住一笑。
朝玻璃上哈了一口气,我用手指画了一个爱心。
好吧,老阿姨实在不懂什么浪漫,有些过于土了。
但杨卓竟是笑了,惊喜地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将指尖抵在玻璃上,見狀,我也将手指放了上去。
两个人指尖抵着指尖,竟像是玩起了小孩子的把戏。
我說:「好好表现,我等你出来。」
他點點頭:「一定。」
尾聲
春节的时候,杨卓寄了三封信。
一封给吴悦,一封给林清晨,还有一封是给我的。
给吴悦的那封,由我和林清晨一起在她的墓前焚烧了。
给我的那封,新年的烟花此起彼伏的时候,我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看。
白色的信纸上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
「我的一生有两颗月亮,
一颗坠落在天边,夜夜仰望;
另一颗悬在心尖,时时想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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