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打外頭鬧殭屍以來,我已經被迫宅在這房子裡足足兩週了。
從起初的驚嚇、疑惑、猜忌,佯裝鎮定,自我洗腦到如今的宛如智障,我真心為自己從前瞧不起恐怖電影主角的行為而感到抱歉。
因為我天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上網打遊戲。
外頭雖然鬧了殭屍,但它們好像還保存著生前的部分機械記憶,大部分殭屍還本能地從事原來的工作。
側頭從窗口一瞥,就能看到社區門口排隊刷門禁卡進入的殭屍群,那缺了半拉手臂的保全偶爾還敬個禮。
所以,水電氣和網路都還正常運作。和從前熱鬧的世界比起來,如今外頭只是少了黃藍騎手。
看了眼擺在粉紅色床單上的外帶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沒錯,這裝潢不菲,一屋子粉紅色的地兒並不是我窩,我也只是一外帶小哥。
這裡的主人是個女主播,她在每天凌晨兩點下播時,必點燒烤啤酒。
而勤勞的我,有幸送她322次宵夜,得了2077元打賞。
久而久之,得了信任,她把家裡密碼給了我。取快遞、配藥,甚至點奶茶潑前男友的事兒都找我幹。
我也因此被她練過的前男友送進了醫院,得了10857元的賠償。
兩週前,她在外面逛街,一則簡訊,又讓我取了整整兩個小推車的快遞。
累死累活把快遞送進門後,我剛準備坐下休息會兒,忽然就听楼下「轰」地一声巨响!
什麼情況,我一溜煙衝到窗口,她家住三樓,臨街,能清楚看到社區門口,一輛保時捷懟在了勞斯萊斯腰眼上。
「好家伙!」
看熱鬧不嫌事大,趕巧我今兒休息。可我剛從口袋裡摸出煙來,就看到接下來的駭人畫面。
大勞車主下來,敲窗沒反應,在其轉身掏手機準備打電話時,一個只剩半拉腦袋的傢伙從保時捷駕駛座上開門下來,一下子撲了過去,疯狂扯咬……
「我去,拍电影呐!摄像机呢!」
我把脖子探出窗,眼珠子掃了幾圈都沒瞧看拍攝組和道具。
「,是拍短视频的么!」
见有路人在拍,我立刻也掏出手機,聚焦熱點。卻奈何款式老舊,像素堪憂,根本拍不清。
「擦,早知道双11花点时间抢单了!」
我抓了抓头,剛轉身準備出門趕往事發地,卻又聽幾聲爆響。再一回頭,小區門口大追尾,十來輛豪車懟成了一團。
「大製作啊,哪个网红这么大的牌面哦?」
我有些詫異,嘴巴微張。猛地,一股莫名的慌張浮上心頭。
「畢竟,應該、可能,不会有哪个网红搞这种噱头吧……」
我愣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繼續觀望。
一群保全從門衛室魚貫而出,但最後那個明顯有點問題,走路踉踉蹌蹌的。
街上方才拍圍觀的路人也有幾人被撞倒,一個菜籃子掛在路邊的樹杈上。
大部分車主都已經開了車門,一個穿貂的大漢一把揪起身旁的小個子,抬手就準備抽。
三個女司機吵得很大聲,一個拖著掃把的清潔工似乎腳受了傷,正晃晃悠悠地朝她們挪。
「這這這,什么情况.…….」
我嘴上叼着烟,但眼睛不夠用,腦子更沒法兒下命令,手上拿著火機,半天都沒點起來。
「啊!卧槽!」
忽闻一声大吼,我急忙把視線從女司機那塊抽出來。
卻見方才被貂皮大漢提溜起來的小個子來了招,正抱著大漢腦殼猛啃。大漢吃痛,一邊狂吼,一邊拼命地捶打著。
還來不及驚訝,一旁清潔工也撲倒了一個女司機,隨即開始瘋狂地撕扯她的白色外套。
另外倆愣了半天才曉得跑,尖叫著轉身衝回了車內。
那群本該維護秩序的保全們,也不知何時也打成了一團。
哀嚎夾雜著嘶吼,人們開始了無差別的相互攻擊。
「我擦…….」
奈何读书少,看著樓下愈來愈恐怖的情節,我憋了半天才蹦出了倆字。
「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我颤颤巍巍地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後,打開了手機。
碎裂的螢幕上,熱搜從1-20,毫無例外,全是和殭屍有關的。
「我擦……」
我又猛嘬了一口,打開通訊錄,趕緊給老媽撥了個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嘟嘟嘟……」
我缓缓吞下口水,身體開始發抖,心裡像是被壓了塊大石頭。
「也許是老媽手機靜音,她经常这样……」
我一面自我安慰,一面開始瘋狂地給其他親人好友聯繫。
「兄弟,特么出大事了……」
「你在哪裡,我……嘟嘟嘟……」「千萬別出門,嘟嘟嘟……」
「好像是世界末日了,我想告訴你實話,其實我一直都不喜歡你,我和你兄弟……」
……
一圈电话打下来,手機終於在前任震撼的表述下黑了屏。
我怔怔地站在窗口,外頭的嘶吼和尖叫聲仍此起彼伏。
一切都是如此的虛幻,又是如此的真實。
幾縷黑煙從對面樓的窗飄出,有影視作品那股子味道了。
我將抽完的煙屁股甩出窗外,此刻我只想知道,我有可能是主角吗?
「打野会不会!」
「中路在干嘛呢!」
「搞什么又输了!」
我丢下手机,仰面靠在沙發上。
自從外頭鬧殭屍,線上遊戲裡的真人玩家正以可感知的速度減少。
對面五個AI,我家四個,卻帶不動我,切。
看著一張桌子的泡麵桶,我心裡忽然感覺空空的。
除了那幾個沒了消息,如今大部分親友都縮在家裡,暫時安全。離我最近的傢伙在一公里外,中間隔著生死。
幸是我在的這主播家裡囤了整整一個置物間的食物,從各類零食飲料到罐頭泡麵,應有盡有。她曾說這都是各甲方爸爸送的,不過現在都統統歸我這個消費不起的消費者了。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我活個一年半載絕對沒問題。
從前總覺得送外送累,天天跑,但我也不想像現在這麼閒吶。
嘰裡咕嚕,肚子忽地一陣叫喚,我揉了揉,肆無忌憚地放了個響屁。
「哎,開始有點無聊了。算了,下個玩玩兒吧。」
開啟電腦,我正準備登上steam,卻發現網路連線出了問題。
「不是吧,网络欠费?」
我咂咂嘴,悻悻把滑鼠丟到一旁,拿著手機走到窗前。
如今正值冬日,外頭殘軀斷臂腐化得尚不嚴重,發黑的血漬東一塊西一塊。
數十個殭屍拖著步伐東倒西歪,保安仍舊歪戴著帽兒,機械式地重複著刷卡的動作。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殭屍正圍著花園緩慢地兜圈。一旁運動區,幾個幼年殭屍坐在搖搖椅和蹺蹺板上,無止盡地晃動起伏著。
雖然已經適應了兩週,但我仍看得頭皮發麻。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我輕輕嘆了口氣,打開了手機熱搜。還是那些條,沒變。
「照道理,這時候不是該上頭出面擺平,各个方面出现转机吗?」
我撓撓頭,不對勁兒。
「难道!」
一激灵,整個人不由得一抖。
「這裡就像生化危機裡的市一樣,是塊試驗田,或者說,被遗弃了?」
这想法一出,我忽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跟著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既然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是最後一天,不如就今日有酒今朝醉吧!
我走到客厅,瞄了眼之前定的食物規劃。
「去你的吧!」
我拿起规划表,隨手幾下撕爛,丟掉。
打開儲物間的門,我挑了兩瓶看起來最貴的紅酒,又從冰箱拿了兩塊牛排。
「人生得意须尽欢!」
把牛排煎好后,我關了燈,點了隻蠟燭,對著空氣舉起酒杯,一飲而下。
「哈!」
那是一股子酸不溜秋又带微微苦涩的味道。
「還是碳酸飲料好喝。」
红酒杯上烛火跳跃,我怔怔地望著手裡的刀叉。
上次吃牛排好像還是高中畢業,是……老媽請的客,爸去陪了阿姨,並沒有來。
我舉起餐刀,刺入牛排,肉汁順著刀鋒淌下。
望著這塊飄香的肉塊,我的手住了,心中各種情緒交雜,竟一時有些悵然。
如果當初我好好學習,说不定……
「叮!」
就在我追忆幻想时,一個細微卻震撼的聲響打亂了我的思緒。
这是电梯到层的声音!
这主播住的这栋一梯两户,住戶都是密碼鎖。這些殭屍既然還能做一些生前習慣的機械動作,那么开锁……
1/2的几率!
思考仅在瞬息,我一個彈射起步,衝到門前,打開電子貓眼,雙手持刀叉,僵直地盯著螢幕。
只見一個全身髒兮兮,戴口罩鴨舌帽的傢伙杵在兩戶之間,看不出是人還是殭屍。
「選對面,不然我叉死你丫的!」
我心里暗暗给自己打着气。
但事與願違,那傢伙一個轉身,竟朝我這走了過來。
「滴滴滴……」
他输起了密码。
「我尼瑪!是主播嗎!她是人還是喪屍!還是不是她,是其他知道密碼的人,或者丧尸!」
一瞬,大腦裡蹦出數種可能。我近乎抽搐地站在門前,隨即右臂一抖,反手就给门反锁了!
「安全第一!」
我强压下紧张情绪,繼續觀望著電子屏。
「滴滴,密码正确!开锁!」
「啪嗒啪嗒!」
门把手被快速转动了两下,但鎖沒開。門外的傢伙顯然頓了一下,隨即再次按了密碼。
「滴滴滴,密碼正確,开锁!」
机械的女声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聽得人毛骨悚然。
鎖當然還是打不開,但外頭那傢伙依舊不死心,繼續嘗試著。
但就在這時,對面的門,咳啦一聲,開了。
一個穿著內衣,只剩半個手臂的女殭屍晃蕩了出來。
「他么这!」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門外的傢伙顯然也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把背靠在了門上。
「這傢伙會害怕,是人!」
我反應過來,急忙開鎖,拉門。而這時,对面的丧尸也加速飞扑了过来!
「啊啊啊!」
千鈞一髮之際,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一個箭步衝到前頭,照著殭屍的面門就是一腳。
黑紅的血漿裹著牙齒飛濺,殭屍側滾開去,一腦袋撞在電梯按鈕上。
「叮!」
电梯门开,殭屍下意識被吸引。
趁著這個節骨眼,我趕緊拉著身後的傢伙竄進了門內。
「啪嗒!」
進屋後,我立即反鎖了門,蹲靠在門上大口喘氣。
「咚咚咚!呃啊呃啊!」
后知后觉的丧尸只象征性地对着防盗门拍吼了一会儿,便晃晃悠悠地回去了自己的地盤,還鎖了門。
危機暫時解除,我長嘆了一口氣,說:「想不到這些殭屍,還挺有安全意識,竟然知道鎖門。」
「嗯。」
那家伙轻声应了声。
儘管只有短短一個字,但这细声细语的感觉……是女生!
「?」
我問道,這是女主播的名字。
蹲在地上的人摘下鴨舌帽,取下口罩,抬頭望向我。
「你是誰?」
顯然,眼前這個少了許多醫美痕跡的普通女孩不是李憶君。不過她既然也有這兒的密碼,說明多半也是李的朋友閨蜜。
「呃,我是……她的朋友。」
总不能说我是她的搬运工吧,我右手在褲管上擦了擦。「朋友?」
女孩儿撩起脏得发硬的刘海,四下里打量了一番。
「我怎么没听她提过你呢?」
她站起身,自顧自地走到桌前坐下,對著餐盤上的牛排嗅了嗅。
「那你又是谁?」
我抱起胳膊,也跟著走到桌前。我可是剛救了這傢伙,她一句謝謝都不說就算了,反而一副的樣子,難免讓人不爽。
「我是君君的助理,你可以叫我巧巧。」
她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
「那……巧巧,李忆君呢?」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她洗手,找餐具。
「她呀,當然在張總家啦。」
巧巧找到一副刀叉,回身掃了我一眼。
「我去,你不會不知道吧,你!」
她頓了頓,兩步湊到我身邊,盯著我的臉仔細看著。
「你干嘛?」
我被看得不自在,往後退了兩步。
「嘶……長得還湊合,你該不會是她的,那种……粉丝吧!」
巧巧忽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給她刷了不少錢吧,不然也不会有这里的密码!」
她从我身边走过,頓了下,拍了拍我的肩頭。
「嗨,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但是没用你知道吗?」
巧巧坐到餐桌前,一刀扎在牛排上,繼續說道:
「人君君光是那張臉就花了不下一百萬,你有錢不如給自己買點兒好的,你看你那毛衣,領子上全是毛球。」
她切下一大块牛肉,放到嘴裡,邊嚼邊說:
「外頭都這樣了,也不瞞你說,那張總一年在君君身上花的不下這個數。」
巧巧伸手比了个七。
「不過呢,現在誰也不知道明天是啥樣,说不定你也有机会呢?」
短短幾分鐘,巧巧就把兩塊牛排吃了個乾乾淨淨,那一瓶紅酒也被她對付了大半。瞧她那狼吞虎嚥的樣子,我甚至觉得如果我不在,她可能會把盤子上的肉汁舔乾淨。
「嗝!舒服!」
吃饱喝足的巧巧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從茶几的雜物盒裡找了根牙籤,一邊剔牙一邊問:
「你有女朋友吗?」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畢竟從未見過如此不在乎形象的女生。
「呃……」
我还没答话,就被巧巧打斷。
「你沒有,你也不可能有。」
她脱了沾泥的运动鞋,把腿蹺在茶几上,晃了幾下。而後站起身,開始當著我地面脫衣服。
「你……」
我一口气哽在喉咙,下意識地轉過身去,臉上燙燙的。
「欸喲,挺大個人還害羞呢。」
巧巧三下五除二褪了个光,她大咧嘴走邊說道:
「末日求生,孤男寡女,你剛才還救了我一次,接下來的情節我希望快點兒。」
說罷,她關上了淋浴間的門。
「好……好家伙!」
我心扑通扑通地乱跳,雖然巧巧這女生的行為讓人看著無好感,但……但……我畢竟不是大威天龍,能抗住誘惑的老僧法海,而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啊!
我紧张地坐在沙发上,聽著浴室那嘩嘩的水聲,瞅著巧巧丟了一地的髒衣服,我的大腦開始不受控制地翩翩浮想。
「看來在這部末日求生劇裡,我就算不是主角,也是个重要的男配!而且……」
我无意间瞟到了巧巧的内衣,这罩杯……我甚至感觉此刻自己眼睛能喷射火焰。
「正所謂少女送進門,修行看個人!我王某人定不會叫父母失望,叫兄弟寒心,叫……」
正YY着,我一届盲生蓦地发华点!
巧巧穿着牛仔裤,但小腿處,竟有一塊沾有血漬,还被撕扯成了条状!
这说明!
「咚!」
浴室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我猛地側首。
「又什么情况!」
我心里登时七上八下,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巧巧!」
我大喊。
沒人回答。
「巧巧!」
我再次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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