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干嘛?」
李佩文一把推开我的手:「刚才你可算是救了我,怎么?」
她一巴掌拍在我的胸口,一双媚眼直盯着我道:「是觉得这谢礼不够,还想要其他的?」
「没没没没……」
我連連擺手,赶忙后撤了一步。
「这巧克力我收下了!」
我尴尬地将东西揣进口袋,却见眼前的李佩文还是那副笑呵呵的勾人样子,心头不禁感叹这女人心可真是如海底针呐,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像前男友像渣男,这会儿咋像是变了个人!
「噢对,那块板儿还没盖上!」
我的心跳得厉害,不敢再看她,便走到门边,准备将抵门的盖板挪开。
「等一下!」
哪知我的指尖刚碰到盖板边,就见李佩文伸出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一驚,下意识侧头皱眉,耸起肩膀,疑惑地望着她。
「怎麼了?」
我比了个口型。
李佩文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外头。
「莫非那女巨人回来了?」
瞬时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咕咚!」
我艰难地咽下含在舌下的口水,努力侧转僵硬的脖颈,试图听清外头的响动。
凝神听了会儿,我并没听见方才那金属棒摩擦地面的「当啷」声,却若有若无地捕捉到了几声「吱吱」,像是老鼠的交流声。
我不敢确定,忙对李佩文比了个口型:「老鼠?」
李佩文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她轻手软脚地挪到我身后。
「呼!」
一股冷风忽地掠过我脖颈。
「嘶!」
我下意识地把脖子一缩,同时扭过头。
「哇!」
却见李佩文双手食指张开,张嘴瞬间朝我蹦了过来。
「卧槽!」
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脸杀一吓,要不是刚好扶着棺材盖板,我险些后仰摔倒。
「你干嘛!」
我一只手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望着仍摆起pose的李佩文。
「万一叫外头的家伙听到怎么办!」
我已经有些恼了,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这女人怎么还能这么开玩笑!
「诶哟,其实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就想逗逗你,调节一下气氛嘛!」
兴许是见我脸色不大好,李佩文解释了几句。
「來來來,我帮你一起拿这个板子。」
她双手托起盖板的一边,用半撒娇的口气说:
「誒,大男人家家的,这么小气干嘛。快啊,一起搬呀!」
「嗯。」
台阶都给铺成这样了,我也只得摇了摇头,搭上手。
三两下,盖板就被我们放回了棺材上。随即我双手一撑,脚下一蹬,没费多大力气就爬了上去。
「这高度还算合适。」
我踮起腳,撕扯下遮盖通风网的墙纸,虚着眼朝里瞧了瞧。
「嗯?」
通风口里黢黑一团,我并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又把脚尖朝前送了送。
「怎麼了?」
李佩文问。
「嘶,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
我将双手十指伸进通风网内,试着扯了扯,网边有些松动。
有戏!
我双臂猛地用力一扯,只听「哐啷」一声,通风口的金属网罩整个儿脱落了下来。
灰尘四散间,有黑影一闪。
霎時,我和李佩文都愣在了原地。
悬挂的灯泡微微晃动,惨白的光丝透过糜。
我很快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一截足有半人长短的模糊血肉裹着一团黏稠发丝,像是屠户刚挂上肉钩的边角料,正卡在通风口边缘招摇晃动。
「嘔!」
李佩文很快蹲下身子干呕起来。
我朝后退了两步,也觉胃中翻涌,可毕竟先前也算见过些场面,终究忍了没吐。
我低头瞅了眼右手抓握着的铁网,上头还缠着一截儿油黑的发丝,原来方才没看清的就是这东西。
「所以这团烂肉,是死人?」
我强忍着心内的抗拒,紧咬牙关朝前凑了凑。
「没脑袋,没胳膊,没腿,这简直就是一团被揉巴在一起的烂肉,可这里头又为什么会缠有像头发一样的黑色纤维呢?」
我狠狠将卡在咽喉的口水吞了下去,踮脚抬头朝通风口里瞧了眼,黑黢黢的空间里还有一大团差不多的东西延伸,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喂!」
李佩文仍蹲在地上,脚尖前是一摊水渍。「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朝我乜了眼,又赶忙垂下脑袋干呕了声。
「还离那么近,你不嫌恶心,不嫌臭吗?」
「我……」
刚想接茬,到嘴边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
「臭?」
我耸了耸鼻子。對啊,怎么一点儿也没嗅到这肉的腐烂臭味呢。
「难道这不是真肉,是什么道具?」
我又朝前挪了半步,右手握着铁网护在胸前,上半身微微前倾,把脑袋凑过去近瞧。
「這是……」
微微发黑的肉体外有层薄薄的,近似胶状的透明膜。
「莫非是这层东西隔绝了气味?」
我伸出左手食指,刚想好奇地触碰,又立马顿在半空收了回来。
「不行,一般类型恐怖片的开头都有这么个好奇宝宝送一血!」
我往後退了兩步,脑海中回想起网上总结下来的求生两大准则:
1、越是让人疑惑的东西越别碰。
2、越是诡异的地方越要远离。
可眼下我就处在个极其诡异的地方,眼前就是个让人异常疑惑的东西。
「碰了多半没好事儿!」
我心里反复告诫着自己,一边警惕着半空中的这团烂肉,一边小心地棺材上爬下了来。
「你还行吧!」
我扶起脸色煞白的李佩文,瞥了眼黑洞洞的通风口,心道这条路算是堵死了。
「都是你说能走什么通风口!」
她扭过头不看我,气呼呼地走到了房间角落,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膝,不再說話。
这……也能怪我?
我杵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场面又冷了下来,积攒的疲乏感又渐渐铺满身体。
这房间女巨人来过,通风管道里塞着烂肉。虽然恶心,但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哎,那索性先休息会儿吧。
我嘆了口氣,转身靠在棺材旁坐下,眼睛眨了两下。
「我只眯个十秒。」
我如是对自己说……
「噗!」
像是气泡被戳破的声响。
「啪嗒!」
紧跟着就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
「怎么回事儿,是我睡着了吗?」
我脑袋昏昏沉沉,危机意识强行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霎时重叠显现。只见一条黑红色的黏液如长蛇般从悬在半空的烂肉中拖拽而下,积成了一大滩,一个看不清形状的东西正在其中翻滚搅动!
「好臭!」
意识刚恢复,我就觉一股恶臭直冲脑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捂着口鼻,紧盯着那团搅动的血肉泥浆,单手撑着身后的棺材板缓缓起身。
「李佩文!」
我低声叫道,她多半也睡着了,仍是方才那副抱膝的蜷缩姿态。
「嘿!喂!」
那团恶心蠕动的东西就隔在我俩中间,可我接连叫了几声,她都没反应。
「咳咳咳!」
我眨了眨眼睛,只这么一会儿,那股子恶臭味就已经开始严重影响我的呼吸了。鼻腔刺痛,嘴巴发苦,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我甚至觉得有东西在我喉咙里蠕动爬行。
「李佩文!」
我索性吼了声,可她还是没动。
無奈,我虽不情愿,可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绕过那团东西,将李佩文摇醒拽走了。
哪知刚踏出一步。
「咕噜!」
那团黏液中忽地冒出了个巨大血泡。
「啪嗒!」
血泡瞬时胀大到极限破裂,炸出了个灰黑色的生物。
「那是!」
我猛地停了脚步。
却见那东西尖嘴烂牙,一条没毛的长尾耷拉蜷曲,沾满黏液的皮毛上伤痕累累,一条条抓痕下血肉模糊。
「原来我刚才在门口听到那模模糊糊的吱吱声是确实存在的!这东西竟然特么是只老鼠,一只足有斗牛犬大小的巨大老鼠!」
待看清眼前的东西后,我本能地后撤了半步。
眼下情况突变,看似安全的屋子内多了只龟缩在烂肉内的巨型老鼠,不用猜都知道它的危险性要远远高于外头那些丧尸,甚至刚才那个力气惊人的女巨人。
必须得跑!
我的双腿开始颤抖,既是害怕,也是为随时可能的奔逃做热身。
可……我扫了眼墙角的李佩文,她怎么办?
「都特么这时候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这是此刻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正巧这破泡而出的怪鼠面对李佩文,它若是攻击她,无疑就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
「咯啦!咯啦!」
好似电影里打架前捏拳关节。
就在我犹豫纠结时,那巨鼠竟活动着关节,双脚着地缓缓站了起来!
我站在它身后侧方,能看到它像是人一样扭动着脖子。黑红的黏液从其口中滴答而下,灰白色的眼珠凸出,不时上下翻动。
「怎麼,不光外头的丧尸有智慧残留,就连老鼠都特么进化了?」
虽说玩过游戏,看过电影,但亲眼看到这么个诡异的场景时,我有几秒都是懵的状态。
直到这像个残疾人一样的巨鼠开始左右挪步,晃动着朝李佩文靠近时,我才又回过神。
「快跑跑跑跑跑跑!」
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伴随着猛烈的心跳提醒着我下一步的动作。
我悄悄转过身,离门不过几步距离。再一扭头,那巨鼠距李佩文仅剩一步之遥。
「岂可休啊!我特么!」
我瞪着眼,整個人都在顫抖,眼前的画面微微晃动,感觉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
「可我特么是个男人啊!」
眼看巨鼠那两只滴着脓液的尖爪刚要触碰到李佩文的发丝,我雙拳緊握,恨恨地朝地上猛跺了一脚。
「喂!」
我朝巨鼠大吼,这一声喊得我自己脑瓜子都嗡嗡的。
巨鼠显然也懵了,爪子顿在半空,愣了半晌才嘎啦嘎啦地扭过脑袋,朝我看来。
「我特么绝对是个真男人!」
我给了自己一个十分的肯定,同时三步并两步,几乎一眨眼就冲到了门口。左手拉门,右手抓框,一个闪身加急转就奔了出去。
走廊上一片狼藉,我一眼就看到了碎裂玻璃幕旁有个被砸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压下霎时的惊恐,我刚甩出没两步,又听身后刺啦一声,耳畔一股恶臭腥风直逼而来。
「刚才学人走路还踉踉跄跄,这会儿这么……」
我能猜到巨鼠的速度定是不慢,却没料想这么惊人!
只堪堪一个心惊的工夫,我就觉左耳旁猛地旋过一阵风。餘光裡,那巨鼠发黑的尖爪将将掠过我的发梢。
「跑不过!」
我心一涼,顿感气息不足。这许久没正常进食的身子本就是师老兵疲,在生死之际下的爆发已是极限发挥。
只是,我的极限还不如这类变异生物的下限。
几乎只一个呼吸间,那巨鼠再度一跃而起,尖爪扣上了我的肩头,烂嘴大开,我脖颈处的汗毛霎时立起。
「啊!」
我下意识地大喊了声,身子向左侧歪,右手肘跟着就朝巨鼠脸上捣了过去。
「咔」地一下。
巨鼠的下巴中招,脓液飞溅,身子在空中翻了个圈儿,重重摔在了地上。
但我也因为用力过猛,咚地一头撞到了碎裂的玻璃幕墙上。
这一下让我险些当场昏厥,脑袋里七荤八素,眼前上下倒转,直接跪倒了下去。
「啪唧!」
膝盖处一阵滑腻,没想我跟前就是那具被女巨人砸烂的尸体。
「嘔!」
猛地一阵反胃,我险些吐了出来。
「快快快给我动起来!」
我不断给四肢下着命令,挣扎着撑抓玻璃墙,奈何周遭全是血渍碎肉,总是使不上劲!
而巨鼠此刻也缓过了劲儿,它烂毛炸起,吱地一声厉叫,直直就朝我冲了过来!
这时已再无躲闪余地,我半跪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那直奔而来的怪物,心头竟莫名想起了《少林足球》里的一句名言:
「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呢。」
为什么死到临头我会想到这个?
「飒飒飒!」
巨鼠滴液流脓的烂嘴中发出奇怪的声响,我索性阖上了眼。
霎時,《长江七号》里的星爷好像就站在我身前:
「你只是个散工!凭什么啊!你怎么顶啊!」
「顶得了!」
「你顶不了!」
「我,顶得了!」
「轰!」
胸口一阵剧痛,我觉着好像被一辆小车狠狠怼了下。
「啪啦!」
身后本就碎裂的玻璃幕墙再也禁不住大力夯击,崩溅飞去。我后背一空,跟着玻璃碎渣一同坠落。
没有汹涌的追忆,没有爱恋的回甜,那跌落的短短一瞬,我甚至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砰!」
我重重砸在一坨软绵绵的东西上,虽是胸口气短,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但還活著。
「這是……」
我踉蹌著站起身,发现身下是一大堆旧衣服,多半是先前商户撤出时不要的吧。
「嘶!」
我呲牙拔出一块插在胳膊里的碎玻璃,抬眼一扫。
五步开外,那只巨鼠的脑袋被一根摆衣服的空杆子贯穿,黑红液体混着啤酒花儿一样的泡沫淌了一地,可四肢仍在抽搐。
「绝不能白看小说电影!」
我从衣服堆里爬下来,拖着步子走到巨鼠身边,拿起地上散落的铁杆,又对它狠狠地补起刀。
「这下,暂时安全了吧……」
我握着沾血的铁杆,颓然坐下,一旁的巨鼠的爪子已蜷缩起来,不再動彈。
我抬头朝着掉下来的地方瞥了眼,见那豁口足有半层楼高。
密密麻麻,如闪电般的裂痕从缺口四周蔓延开去,至少有数米之远。
「闹这么大动静,李佩文醒了也不敢出来吧,我还是得上去找她……」
我往周围瞧了瞧,如今整个「大土楼」里的应急灯都亮着,虽是黯淡,也聊胜于无。
这儿是一楼,我仰头看着灰不溜秋的指示牌。
「这电梯多半是没电,但有电梯的地方,就有楼梯间。」
稍作休息,我便拎着铁杆,跟着指示牌上的箭头开始七拐八绕。
不比二楼酒店房间搬得空荡,一楼的许多商户里都还堆着不少货品,可大多是些服装店。
在一家大牌店里选了个一直喜欢的背包后,我又不经意路过一家电子产品店。却见落满了灰的橱窗内,几种高端显卡盒一字排开,一张金属扑克牌静静躺在当中。
我的手贴在橱窗上,咂了咂嘴。
「这么些好东西也不带走?这一楼的商家有问题啊,难道他们不是和二楼一起搬的?」
我不舍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最后还是摇头离开了,毕竟这时候就算里头摆的是黄金白银都不如几根火腿肠、几瓶水来的实在。
「咕——」
想食物的一瞬,我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我掏出口袋里的巧克力,思前想后还是掰了半块含在口中。不知道接下来的情况,这种珍贵的东西还是省着点好。
「对了……」
我搓了搓长起胡渣的下巴。
「我记得一楼好像有个大型超市来着,如果这一整层都没来得及撤走,那就有大概率可以在那儿找到食物和水啊!」
想到這,我登时感觉到了一丝丝生的希望。
记忆里大土楼开业请了数十个网红明星造势,豪车成排,靓女成堆,各家媒体轮番造势,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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