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势必要抓到她的把柄,要不然日子过不安稳,如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随时会炸。
月子二十天的时候,她终于行动了。
目标不是我,而是吴阿姨。
8
那天中午我家忽然来了两个警察,说有人打电话报警,说月嫂偷了东西。
我当时愣住了,觉得过于可笑了。
现在谁家还有东西可偷?钱都在手机里,全身上下连个现金都翻不出来的。
吴阿姨急得使劲掏自己的包给警察看:「天地良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可能偷东西?」
我婆婆呵斥起来:「我洗菜的时候,就把金戒指放在窗台上的,一转眼就不见了。不是她拿的还是谁?」
她说完就跑进客厅一通翻找,把吴阿姨带来的旅行包、临时的床铺翻得乱七八糟的,最后从被子里面抖出了一只缠了线的金戒指。
「看,就是這個。我戴了十几年了,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偷了!」她激动得脖子上的青筋鼓胀起来,「警察同志,快把她抓起来!」
「说话要有证据啊,我什么时候偷你戒指了,我一直就在卧室里带娃。」吴阿姨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们两人争吵起来,一个说偷了,一个说没偷,声音大得能震破房顶。
警察自有一套审讯原则,当即要带她们去派出所问话。
正要出门的时候,我抱着孩子走出来:「请等一下。」
众人看向我,吴阿姨的委屈悲愤,婆婆的厌恶,警察的同情疑惑尽收眼底。
婆婆骂了我一句:「你出来做啥?进去,我还做得了这个家的主!」
我沒搭理她,径直对警察说:「吴阿姨没偷东西。」
「你放屁!」婆婆冲过来就要推我进屋里,警察把她拉开了。
我皺著眉,从兜里拿出一枚金戒指:「这才是你的戒指。生完孩子后,你说这东西给孩子,所以送给我了,怎么就忘了呢?」
我又上前拿起吴阿姨那一枚:「这一枚是吴阿姨自己的,你們看,上面线的颜色不一样,大小也不同。不信你们对比一下。」
婆婆阴沉着脸抢了过去,看了一下后,抿紧了嘴唇:「狗屁,你瞎说。」
「这戒指你根本套不进去吧,你手指那么粗。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吃药?」
「你在胡说什么……」
我转过身对警察说:「不好意思,我婆婆老年痴呆,病了好久了。她记不住事。」
婆婆怒了,拉过警察想要狡辩,但是警察拦住了她,说了一些家和万事兴、有病就去看的话后离开了。
警察走後,婆婆大发雷霆,在厨房里摔锅砸碗一阵折腾。
我懒得理她,拉着还有些懵圈的吴阿姨进了屋。
9
吴阿姨急急解释:「我真的没偷,我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
我按住她的肩膀:「我婆婆就是故意的,她想赶走你,所以找了这个理由。」
我早从监控里看到了她把戒指藏在吴阿姨枕头下的举动,所以利用自己的一枚戒指提前调了包。
「你婆婆为啥这么心狠啊?」吴阿姨都惊了。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她为啥这么狠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估计也快知道了。
吴阿姨说她受不了这个气,心里堵得慌。
我向她道歉,请她留下来帮我:「我现在孤立无援,只有靠你了。」
吴阿姨心疼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你也不容易,你和我闺女差不多大呢,我再多待些天吧。」
吴阿姨说这么多天来,她也看出我的艰难了。婆婆和小姑对我的态度那么恶劣,她再走,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酸,差一点就落下泪来了。
所谓的亲人想要你的命,陌生的人却在怜悯你,这多悲凉。
……
安抚好吴阿姨后,我喂了奶哄着孩子睡觉了。
周遭很安静,可是思绪不平。算起來,那些人也该行动了。
此后的两天,家里的气氛格外诡异。
经历了前两天的冲突,吴阿姨警惕得如同备战状态,像防贼一样戒备着婆婆。
我嘴上不说,也密切观察着她。
几天后的傍晚,也就是我即将满月的前一天,家门被砰砰地拍响了。
吴阿姨刚打开门,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冲了进来。
她闷头冲进来跑进厨房,端起装凉水的罐子一口气喝了一半。
这时我们才看清,这人是原本回了老家的冯丹。
她此时狼狈得像个乞丐一样,头发一股一股地贴在头皮上,衣服上全是污渍,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婆婆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惊中带喜:「小丹你回来了?」
冯丹直勾勾地瞥了我一眼,沒說話。
后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问她妈有饭没有。
婆婆喜滋滋地跑去做饭。一海碗面条,冯丹吃了个精光,汤都喝完了。這架勢,就像好几天没吃过一样。
平时尖酸跋扈的她,这次回来老实得跟个闷猪子似的,实在怪异。
我猜測,怕是那伙人打电话去要债了或者追回老家了,所以她一害怕,才跑回来的。
很快,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10
冯丹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没接,迅速掐掉了,最后还关了机。
婆婆问起后,她說:「就是那些网络诈骗的。」
她变得神经兮兮的,听见敲门声会特别紧张,马上躲进屋里。
这种状况大概持续了一天,然后我就收到了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冯丹是你家亲戚吧,她欠债不还,劝她把钱还了,否则我们只能上门来讨债了。
我直接把我家地址发了过去,附带一句:來吧。
我都收到短信了,自然而然,她妈很快也发现了,她阴沉着脸询问冯丹。
冯丹先是支支吾吾:「媽,网上诈骗的,专门骗你们这种年纪大的。」
「诈骗?」婆婆不太相信。
我晃了晃手機:「我也收到了。馮丹,你在外面借了钱就还,别惹到家里来。」
冯丹脸色一变,一副要骂我的语气,但最终抿紧了嘴唇,拽着她妈就往屋里拖。
两人先是窃窃私语,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吵了起来,隐约能听见帮忙还钱、疯了这样的字眼。
之后房门被重重地一摔,婆婆开门出去了。
我查起了监控,才发现冯丹一进小卧室就跪下了,求她妈给她还债呢。
原来那伙人已经通知她还这周的利息了,短短的一周多,利息就五万多了。
婆婆听了大骂,说要去找他们算账,冯丹作势拦了两下,沒攔住,就像鸵鸟一样缩在屋里了。
當然,婆婆找了一圈,自然也没找到人。
回來的時候,她坐在饭桌旁开始骂人,先是骂女儿不听话,后来把怒火转移到我头上:「要不是某些人忽悠你买房,怎么可能借那种钱?」
我在里屋懒得搭理,慢悠悠地给孩子擦脸,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骂了几句后气愤不平,开始砰砰地拍我房门,嘴里不干不净的,说我是丧门星,坏了他家的风水。
我听得无语了,砰的一声打开门:「首先你搞清楚一点,這是我家,风水也是我家的风水。你们只是客人,还是不受欢迎的那种。」
「你忽悠……」
我打斷她:「房子是你女儿要买的,钱是她在外面借的。你搞清楚再说话。」
「我可是冯刚的……」
我再打断:「别拿你养育冯刚来说事,他是他,我是我。我是孤兒,是国家养的,没吃你家半颗米,报答不到你头上。」
「可这房是我们冯……」
我呵呵:「你去打听一下这房子是不是我的婚前财产。」
最后我冷冷看着她:「還有,这房子马上要拆迁了,你们趁早找地方走人。要不然到时赶你的就不是我了。」
11
說完後,我砰的一声关紧了门,任凭她在外面谩骂哭喊也不搭理了。
等到吴阿姨买菜回来,她已经在客厅哭喊老半天了。
吴阿姨一脸紧张地进了我房间门:「你婆婆怎么了?」
「又发疯了。」我瞥一眼门外,「沒事。」
哭著哭著,外面没声了……
沒多久,冯丹就跑来敲我的门了,说有事找我谈谈。
这一次她软言细语:「嫂子、好嫂子,你就看在我哥的面上,帮帮我吧。」
她哀求了很久,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和前世的嚣张跋扈、冷酷狠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前是我不懂事,我錯了,你打我好不好?」
「我给你跪下行不行?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听嫂子的。」
「除了你没人帮我了,呜呜……我离婚了啥也没有,娃也还小。我们农村的不宽裕,我没办法……」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說得沒錯,他们是不宽裕,可是这些并不是贪婪的理由,更不是杀人的理由。
农村可不背这个锅。
最後,我在她声音说到嘶哑时站了起来:「不行。」
「你说什么?」她愣了一下。
我定定看向她:「我不会借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話音剛落,大门就被砰砰地拍响了,我示意吴阿姨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西装、五大三粗的男人,「冯丹在吧?」
躲在一旁的冯丹听见了,吓得就要往小卧室蹿。
还没溜两步,就被人家眼疾手快拽住了。
两人恶狠狠地警告起来:「冯丹,你躲是没用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这三天再不给钱,我们只有卸了你这胳膊!」
冯丹吓得一个劲地哭。
婆婆也从卧室跑了也来,呵斥那两人放开女儿。
两大汉笑了起来:「还了钱马上放,做人要讲道理是不是?」
婆婆抿紧嘴唇,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我原本以为她会冲上去呢,谁知道她急得跳脚也没胆量冲上去。
冯丹开始嚎:「你们找我嫂子啊,她有钱,让她帮我还。」
我搖頭:「她一直喊我祸害丧门星呢。这事我管不了,她不是有妈吗?你们找她妈。」
我这句话带了十足的讽刺。源于这对母女曾经当着我的面说:「你就是没妈教,没有妈的人是不行啊。」
所以,你有妈,找你妈去吧。
12
這一天,我家客厅非常热闹,哭的哭,喊的喊。
最后追债的两汉子打了冯丹几耳光,離開了,说三天后再来。
他们只是要钱,但并不是要命。死缠烂打加威胁逼迫是他们的惯用手法了。
晚上,小卧室里漆黑一片。
母女两人水米未进,坐在里面阴沉着脸,仿佛丧家之犬。
但我知道,这种灰暗与恐惧更能激起她们的战斗欲,她们很快会行动了。
吴阿姨警惕地看了好几眼,进了我的房间:「小王,这两人感觉有点问题。」
「确实有问题。」我往门外瞄了一眼。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这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他们是月子公司派活,中间的衔接时间很紧凑,原本满月就要走,是看在我确实困难的份上,她才延到了四十天。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沒事的,孩子她爸爸后天就要回来了。」
刚刚冯刚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回国了,但有点事情要耽误一天,后天晚上就能赶回来。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裡有了底。
這段時間,我不仅警惕着婆婆和小姑,也担心冯刚。
我是在大学快毕业时认识他的。
当时他来母校看望老师,正巧遇到我去老师办公室里搬书。
我们在老师的介绍下认识了,对彼此产生了好感。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名维和军人。
从认识到结婚已经五年了,我能见到他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总是在路上,辗转于各个战乱国家,有几次身陷危险,差点连命都没了。
可是冯刚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他總是說:「是有太多的同胞身陷危难,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我想拼尽全力。」
他保护着大家,所以我会做好他的后盾。
……
當天晚上,手机提示异常响动。
我打开了监控。
里面传来的一段对话让我彻底寒了心。果然,毒蛇不论到了何处,都是毒蛇。
我悄悄喊醒了吴阿姨,给她听了那段对话。
她听得脸色惨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她们动手。」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吴阿姨你愿意帮我吗?」
她紧张地看着我,用力點了點頭:「帮。」
吴阿姨说她看见我时,总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果她的孩子遇到大难,倘若也没人帮,那该有多凄惨。
這一晚,我们一夜未睡。无论是卧室里的我还是客厅里的吴阿姨。
天亮之後,冯丹匆匆出了门,一直到十一点才回来。
她看向她妈时,脸上带着一闪而过的笑意。
13
中午吴阿姨给我熬了鱼汤,她用了点猪油将鱼煎得两面黄后,端起桌上的水就往锅里倒。
最后熬成了一锅浓白的鱼汤,她倒了一碗用托盘端着让我喝。
我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然后照常喂奶。
吴阿姨端着空碗出来时,正在吃饭的冯丹忽然咦了一声:「桌上那碗水呢?」
吴阿姨说:「用了啊。」
冯丹尖叫起来:「用来干什么了?」
「做饭啊……」吴阿姨一脸懵。
冯丹抓住了吴阿姨的胳膊:「你是用那个水熬的鱼汤?可里面我妈加了百草枯啊,我们打算用来除草的!」
吴阿姨脸色惨白:「百、百草枯?」
婆婆扔了饭碗,抓住吴阿姨就骂:「你怎么能用这个水给月母子喝!你想害死她们啊!」
吴阿姨拽回被扯歪的衣袖,一臉驚恐:「我没有给王雨喝啊。那碗水我倒来蒸饭了。怎么你们吃上了?」
這話一說,冯丹和婆婆傻了眼,两人愣愣地站了原地。
原本两人是想演戏的,可是演到一半,发现自己才是受害女主角。
片刻後,她们狂冲向厕所,挖着喉咙哇哇地吐了起来。
「快、快打 120,快啊!」冯丹哭得声音都快撕裂了。
我马上拨起了电话。
吴阿姨说:「我听说这种要灌泥水,灌了就中和了,百草枯就能失效!」
她挖了花盆里半盆泥,浇了些水,就给那对母女灌。
吴阿姨动作狠厉,端了盆子就往嘴里怼,她们也挺配合。两人像吃药一样狼吞虎咽。
折腾了老半天,搞得脸上身上全是泥水后,救护车终于来了。
两人又哭又喊,求医生救命。
送她们上救护车时,一旁的吴阿姨低声说:「应该没事吧,不都吐出来了?」
冯丹声嘶力竭:「怎么可能没事!你们不清楚百草枯是什么东西吗?只要一口,就能让器官衰竭,肺变得纤维状,像塑料一样,人活生生地憋死!」
婆婆也哭:「作孽啊!那么一大瓶啊,这下活不成了,这可怎么了得啊!」
我在一旁听得很认真:「你们倒是挺懂的,这么专业的知识也知道。」
「當然,我百度过,而且……」冯丹说了几句话,迅速闭紧了嘴,翻身背对着我,不吱聲了。
一路上两人呕吐了好几次,把医生护士折腾了个够呛,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两人被推进了抢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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