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死了。
警方說她的死狀極度恐怖。
而她留下的遺言卻在提醒我:「他不是爸爸,快逃。」
1
妹妹的屍體是在工地被發現的。
警方說她全身的皮膚被完整地剝了下來。
眼睛被挖了出來,手指則被強酸腐蝕,只剩下森森白骨。
不過奇怪的是,警方說她的屍體死亡時間是兩個月前。
但妹妹卻是半個月前失蹤的。
當時,她好像是憑空消失一般,沒有一點痕跡可循。
我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卻一無所獲。
爸媽因為她的失蹤整天以淚洗面。
原本幸福的家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但我始終不相信妹妹會出意外。
我總覺得她好像一直在某個地方看著我。
卻沒想到,半個月後我會得到她的死訊。
2
工地發現了屍體,而手段如此殘忍,這件事迅速地在本市引起了強烈關注。
警察先通知了爸媽,隨後找到了我,帶我到警局配合調查。
警局裡,警察遞給我一張紙巾,我接過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讓自己安靜下來。
「有什麼問題您儘管問我,不用擔心我的情緒。」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悲愴。
我知道我必須理智下來,妹妹已經死了。
而我一定要找出殺害她的兇手,還她一個公道。
「你妹妹上學的時候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例如同學或老師? 」
我立刻搖了搖頭。
妹妹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好學生。
她品學兼優、樂於助人,老師和同學都特別喜歡她。
這麼完美的妹妹,怎麼可能得罪人呢?
3
警察點點頭,繼續問我:「你記得你妹妹失蹤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不一樣的地方?
我努力地回想過去,試著挖掘出一些蛛絲馬跡。
「她失蹤前幾天突然神神秘秘地和我說發現了家裡的一個秘密,但是她不能說,說了家就會沒了。」
那天妹妹很奇怪,看起來神色慌張。
我以為她看了什麼電影,才有了這種奇怪的想法。
還笑話了她一頓。
現在想想,她也許是在提醒我什麼。 警察聽後,用銳利的眼神審視著我:「什麼秘密?」
4
我搖搖頭。
那天我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也沒繼續追問。
如果早知道幾天後妹妹會失踪,我一定要仔仔細細地問清楚。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面對妹妹的死,無能為力。
錄完筆錄回到家,我來到了妹妹的房間,試著從中獲取一些線索。
妹妹的房間很漂亮,所有的東西都是當初她自己佈置的。
她失蹤後,媽媽也一直沒忘記打掃,所以一切都很乾淨、整潔,和她生前一樣。
我翻了她東西,都是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這時,一個粉紅色的日記本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記得妹妹從不寫日記。
我想打開看看,可是上面有密碼。
是六位數。
我試著輸入我妹妹的生日,打不開。
輸入爸爸媽媽的,也是一樣的結果。
最後輸入我的。
打開了。
眼淚在這一刻又掉了下來,在妹妹心裡,我竟然比爸媽還重要。
擦掉眼淚,我打開日記本,發現整個日記本上只有幾個小字。
是妹妹用稚嫩的筆跡寫著幾個字符。
那是我和妹妹一起發明的字體,只有我跟她認識。
而那幾個字翻譯過來的居然是──他不是爸爸,快逃。
這是什麼意思?
我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爸爸怎麼能不是爸爸?妹妹到底是什麼意思?
此時我不禁聯想到了之前看過的恐怖電影,爸爸被鬼殺死了,鬼偽裝成爸爸,和家人一起生活。
如果家裡人發現了,他會殺死那個人。
想到這裡,我立刻用力地搖了搖頭,否認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鬼?
何況一直以來爸爸很痛我們,尤其是對妹妹,簡直是百依百順。
怎麼可能傷害妹妹?
我想再看一眼那行字,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可是讓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那行字居然就在我眼前慢慢地消失了。
「你在做什麼?」
就在我被驚駭到的時候,爸爸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我嚇得差點把日記本丟出去。
5 我回頭,只見平常慈祥的爸爸居然一臉陰森地盯著我:「你在妹妹房間做什麼?你拿的是什麼東西?」
我想到妹妹留下的字,心頭湧上一股恐懼。
眼前這個人雖然跟我爸爸長得一樣,但他的行為舉止根本就像另外一個人。
我把日記本放在了桌,努力地保持著震驚:「我只是想妹妹了,來她的房間看一看。」
爸爸顯然不相信我的說辭,身體繼續逼近我。
「真的是這樣嗎?那你緊張什麼?」
我感受到來自他的壓迫,只好一步步地往後退:「真的是這樣,爸,我還能有什麼事不告訴你啊。」
身體被逼迫著後退到牆上,後背傳來冰涼的觸感,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面前的爸爸聽了我的說辭,好像是相信了。
他臉上狠戾的表情收了起來,又恢復成原來那副和藹之中帶著憂傷的面容。
但我卻總覺得面前這個人,他不是我的爸爸了。
畢竟我的爸爸從來不會用那種陰森詭異的表情看我。
但如果他不是我爸爸,那他又是誰呢?
我嘗試說服自己,也許是最近因為妹妹遇害的事情,我精神太不正常了,所以想太多了吧。
我思考著要不要適當休息一下。
爸爸突然問我:「妹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
我抬頭看向爸爸,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才沒有尖叫出來。
6
我發現爸爸的臉居然像鏡像了一般,完全反了過來。
他原本右臉上有一道傷疤,現在出現在了左臉上,完全顛倒了位置。
這道疤是小時候他為了接住從高處墜落的我留下的。
從小到大,我不知道撫摸了多少次。
所以我不可能記錯這道疤痕的位置。
此刻我十分肯定,他不是我爸爸。
我不禁聯想起恐怖電影裡的情節,也許我面前的是鬼。
這時,他審視著我,我全身止不住地在顫抖。
他繼續逼問我:「你妹妹到底跟你說過什麼?你老實地告訴我。」
我的手被他狠狠地攥住。
冰涼的觸感傳遍我的全身,我確定這不是人類能有的體溫。
想到這裡,此刻我感覺到全身已經被汗水弄濕。
北方的九月正是秋高氣爽的日子,但我像是被泡在水桶裡,全身都是冷汗。
我不禁想到了妹妹的下場。
剝皮、挖眼,她死得如此淒慘,是因為發現了這個假爸爸的秘密嗎?
7
正當我想著我該如何騙假爸爸的時候,他卻突然放軟了語氣:「對不起,是爸爸最近太痛苦了,說話語氣重了一點,你不要生爸爸氣。你妹妹走了,爸爸太難過了。」
說完他摀著臉痛哭了起來。
現在他的神態完全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我仔細地觀察爸爸的樣子,居然發現他的臉不再是鏡像的了。
手也有了人的溫度。
是他剛剛恢復原狀了?
還是我之前看錯了?
爸爸越哭越傷心,乾脆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我的心一下子軟了,我這是在幹嘛啊?
居然懷疑起一向愛我的爸爸。
我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我蹲下身子,抱住爸爸,安慰他:「沒關係,我沒有生你的氣,你還有我。」
我們兩個抱頭痛哭。
這時候,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
是媽媽回來了。
她的面容很憔悴,看到我和爸爸哭,想說什麼卻猶豫了。
過了一會兒,她對爸爸說:「你出去給我拿個快遞吧,是學校寄來的遺物。事情已經出來了,你也別太傷心了,咱們總得繼續往下過。」
爸爸點點頭,看了我一眼,出去了。
我目送他走出家門,轉過身剛想安慰媽媽幾句。
結果媽媽一臉驚恐地拉著我的手說:「你爸爸有問題,我懷疑他殺了你妹妹。」
8
聽著我媽的話,我想起剛剛經歷過的事情。
妹妹留下的話,和爸爸鏡像的臉,我開始懷疑起來。
心裡一陣恐慌,難道我爸真的是鬼?
我媽看我出神,拍了我一下。
我立刻回過神來,和他說:「其實我也發現我爸不對勁了,我看到他的身體是鏡像的,而且…。」
我不知道該怎麼把妹妹的遺言告訴他。
媽媽剛想詳細地問我兩句,結果爸爸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他問:「你們在說什麼呀?」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還是……一直都在聽著,沒有離開過。 我驚訝地摀住嘴巴。
爸爸臉又成鏡像的了,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森。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媽媽的衣角,手心裡出了很多汗。
爸爸一步步逼近我和媽媽,眼神裡閃著興奮的光。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就只聽到他說:「你們發現了,對嗎? 」
9
爸爸的表情裡帶著彷彿來自地獄的怨恨。
我媽早已嚇得半死,她彷彿用盡了全力攥住了我的手。
但我已經顧不上痛了。
我只想知道怎麼才能在鬼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對,爸爸是鬼變的,現在這一點我無比確信。
鬼瞪著眼睛,和我們對峙著。
他又問了我們一次:「你們發現了,對嗎? 」
我知道他在等我們的回答。
而我和媽媽如果回答錯了,一定會死在這裡的。
10
此刻,我腦中浮現剛才他懷疑我的那一刻。
剛才我裝作若無其事,他才放過了我。
既然如此,也許我繼續裝不知道才能換取我和媽媽的一線生氣。
我壓下心裡的恐懼,用撒嬌的語氣和眼前這個鬼爸爸說:「發現什麼啊?爸,是不是你找到什麼線索了? 」
鬼爸爸很疑惑地看著我:「你們沒有發現我的事情嗎?」
我鎮靜地搖搖頭,表示不解:「什麼事情啊,爸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們? 」
鬼爸爸搖搖頭,又不放心地看向我媽:「你們真的沒有發現嗎?」
我媽嚇得說不出話來,我見狀趕緊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回過神來,立刻用力點頭:「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現。」
鬼爸爸終於滿意了,他的笑容不再那麼陰森,有一點過去溫和的影子。
但我不會再繼續被他迷惑了。
他若無其事地安慰了我和媽媽一句,就說要去廚房幫我們煮飯。
我和媽媽目送他離開。
他臨出門前還把門帶上了,可是關門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他那隻骨瘦如柴、長著黑色長指甲的手。
我媽顯然也看到了,她下意識地想要尖叫,被我摀住了嘴巴。
她意識到了不能讓鬼發現異常,安靜下來。
下一秒,鬼爸爸的頭立刻出現在門口。
他似乎很滿意,看著我和媽媽,欣慰地說:「看來你們真的什麼都沒發現,這很好。」
我剛鬆了一口氣,卻聽到他說:「只是……」
只是什麼?他難道發現了我和媽媽露出的破綻了嗎?
11
聽到他的話,我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全身進入了戒備狀態,我緊緊握著我媽的手。
提防著他有什麼危險的舉動,好方便逃跑。
為了我媽,我不介意豁出性命和鬼拼一拼。
還好他沒有再說什麼,搖了搖頭說:「沒什麼了,等著啊,爸爸去為你們做飯。」
這次他真的出去了,沒有再中途返回來。
等我確認他不會回來了,立刻拉起我媽就往門口跑。
臥室到門口也就幾秒而已,對我和媽媽來說卻度日如年。
一步、兩步、三步…
終於我的手壓了門把手。
此刻我的心裡無比激動,終於要逃出這個鬼地方了。
我和媽媽暫時安全了。
可是下一秒,爸爸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
他拿著鏟子、戴著圍裙站在那裡,一臉陰邪地問我和媽媽:「你們想去哪裡啊?不是說好給你們做飯的嗎?」
那副模樣,活像地獄裡索命的惡鬼。
逃是我唯一的念頭。
我用力地按下門把手,結果眼前的情景卻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出現在我眼前的居然不是熟悉的樓道,而是一堵血紅色的牆。
這怎麼可能?
我顧不上身後的鬼,抱著僥倖心理,關上門又不信邪地打開。
這次終於不是牆了,而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立刻癱坐在地上,接二連三的變故讓我失去了理智。
媽媽也嚇懵了。
暈了過去。
而鬼爸爸一點點靠近我們。
我只聽見他說:「你們是出不去的。」
12
我看著他鏡像後的臉,情緒失控到了極致,我尖聲地質問他:「你究竟是誰,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爸爸去哪了?我們為什麼出不去? 」
他還是現在那裡,面對我的質問波瀾不驚:「我是你爸爸啊,我還能是誰?快洗洗手過來吃飯。」
他好像知道我逃不了了,也不緊緊地盯著我們了。
而是轉身進了廚房。
我搖了搖媽媽,她呻吟一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清醒後抱著我的胳膊:「我們會死在這裡的,對不對? 」
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的情緒:「他暫時還不想殺死我們。」
我說的也是實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鬼根本就沒有想殺我們。
媽媽還是很害怕,我知道安撫也沒用。
畢竟眼前的一切,換作誰也會崩潰。
甚至我自己也已經徘徊在崩潰的邊緣了。
我拿出手機嘗試發送警報短信,可是根本發不出去。
我聯絡微信上的朋友,結果也毫不意外地發不出去。
但我不死心,逐一把求助訊息給所有聯絡人發了個遍。
就在我要絕望的時候,負責妹妹案件的警察居然回覆我了。
他說:「我馬上帶人去你家,你注意安全,不要激怒他。」
我猶如抓到最後一根稻草。
既然能發出去訊息,那表示我還在人間吧。
也許剛剛門口的情景只是障眼法而已。
算算警察局離我家大概有二十分鐘的車程。
也就是說,還有二十分鐘,我和我媽就得救了。
可是我還來不及高興。
爸爸的聲音又傳來了:「到底來不來吃飯?」
還是爸爸一貫溫柔的語氣,但我和媽媽都聽出了陰森詭異。
我們為了不激怒他,給警察爭取時間,只能硬著頭皮往餐桌走去。
以往全家最期待爸爸的飯菜,而今天卻彷彿在吃斷頭飯。
我們走到餐桌前,卻被眼前的情況嚇傻了。
大大小小的盤子裡裝的哪裡是菜,明明都是鮮血淋漓的肢體和內臟。
最恐怖的是,最中間的盤子裡居然擺放著一個人頭。
而碗裡的飯仔細一看居然是瘋狂蠕動的蛆蟲。
我和媽媽乾嘔個不停。
鬼爸爸看著我們的反應,面色陰毒,他吃了一口蛆蟲,然後問我們:「怎麼不吃呢?如果不吃,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9
鬼爸爸盯著我和媽媽的同時,用湯匙挖起一匙蛆蟲就放進了嘴裡。
然後用筷子挑起一根指頭,放進嘴裡享受般地咀嚼起來。
我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在餐桌上吐了出來。
他無視我的嘔吐,繼續催促我們吃下去。
甚至見我們沒有動作,他乾脆起身來到我媽的身邊,挖起一匙蛆蟲硬塞到我媽的嘴裡。
我跑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想要阻止他。
可是他的力氣大得嚇人,我根本就無法撼動他分毫。
我媽的嘴裡被他塞了一大口蛆蟲,他捏住我媽的嘴,逼迫她吞了下去。
看著我媽痛不欲生的樣子,我哭得撕心裂肺。
可下一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媽臉上猙獰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享受的表情。
她甚至主動地吃了一口蛆蟲,蟲子在她嘴裡炸裂開來,她滿臉都是鶴足。
吃了幾口,我媽居然挖了一匙遞到我的面前:「很好吃的,你嚐嚐看。」
我看著媽媽真誠的目光,只感到無邊的絕望。
這蟲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只是一口,就讓我媽失去理智了?
現在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警察的身上了。
我看了看時間,還有十分鐘,警察就能趕過來了。
堅持,再堅持十分鐘。
「你是在等警察來救你嗎?」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下一秒,就聽到他說:「他是找不到這裡的,誰也救不了你,你別妄想了。」
他怎麼知道我向警察求救了?說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10
「你什麼意思?」
我實在沒有了繼續虛與委蛇的耐心了,要死要活我也偽裝不下去了。
乾脆和他撕破臉皮。
鬼爸爸站起來,溫和地笑著說:「你以為這還是原來的家嗎?」
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適時響起,是警察打來的。
我顧不得躲藏,直接接通了。
「我們趕到你家了,可我們檢查過了,你家根本沒有人,而且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
這怎麼可能?我不在家,那現在這個和家一模一樣的地方究竟是哪裡呢?
警察還在電話裡說著什麼,但我完全聽不下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瀕臨崩潰。
我覺得我好像是被包裹在一張厚實的網裡,即將被眼前的恐怖吞噬掉。
鬼爸爸在靠近我,我想也許是他的耐心用完了,他是來殺死我的吧。
但我不可能任他宰割,是這個鬼殺了我的妹妹和爸爸,即使死我也要跟他同歸於盡。
我舉起餐桌上的刀,朝著鬼的眼睛刺下去。
本來以為我傷害不了他,可是,他居然發出了一聲劇烈的慘叫。
隨後摀著眼睛,一臉痛苦的表情。
這一刻,我意識到,也許他並不是無法戰勝的。
我趁他虛弱,拉起媽媽跑到了妹妹的臥室。
不知道為什麼,妹妹的臥室是這個家我唯一覺得有一絲安全感的地方。
11
我關上門反鎖,身後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爸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出來,你們給我出來! 」
他在門外叫罵著,但我知道他暫時進不來。
我媽此時也清醒了,意識到自己吃了什麼,一直嘔吐。
吐完我拉著媽媽坐在床上。
然後我跑到妹妹的書桌前翻看她就給我的那本筆記本。
也許筆記本上還有別的線索也說不定。
我打開筆記本,心裡默默地祈禱著。
幸好,又出現了幾行字慢慢地浮現出來。
我無暇顧及其中的詭異,專心地看著那幾行字。
「我發現爸爸被取代了,現在的爸爸是鬼。
他喜歡跟我玩捉迷藏,但是如果我輸了,後果是被他殺死。
我的房間很安全,但每次不要在裡面待太久,不然他會進去殺了你剝掉你的皮,還會挖出你的眼睛收藏起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和…媽媽。」
看到最後一句,我像是預感了什麼,慢慢地扭過了頭。
只見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身後。
筆記本裡的內容,她顯然已經看到了。
那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為什麼我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是我看得太專注了,還是她也不是…人。
12
媽媽看到筆記本上的內容,情緒開始失控。
她握著我的手撫上她的臉:「你不會懷疑我也有問題吧?你寧願信這個莫名其妙的破筆記,也不願意信你媽?你摸我的臉,看我有沒有人的體溫,看我究竟是不是你媽媽? 」
溫熱的觸感襲來,我的心裡多了一份踏實。
媽媽是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媽,別鬧了,我相信你。」
媽媽冷靜下來,不再歇斯底里。
但是,妹妹的筆記總讓我有莫名的信任感。
我不可能完全不相信。
我正在思考時,臥室的門傳來一陣巨響。 是爸爸拿了重物在砸門。
我想到妹妹筆記上說的那句「不要在臥室待太久,不然他會進去殺了你,剝掉你的皮,還會挖出你的眼睛收藏起來」。
我知道他是來殺我的,這次我可能逃不過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握著我媽的手囑咐她。
「我現在去開門,拖住他。這次我惹怒了他,他應該會殺死我,但是要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這樣你才能活下去。媽媽,我只能陪你到這裡了,你一定要活著離開這裡。」
說完,我找了一件趁手木棍,推開門和門外的鬼拼命。
13
我打開門,卻被面前的人嚇得尖叫起來。
此刻我面前的也許已經不是人了。
他的皮已經完全沒有了,全身是血淋漓的血肉。
眼睛裡也是空洞的,但他還能感知我的存在。
我狠了狠心,拿起手上的木棍用盡了全力砸向這個怪物。
可是他的力氣大到難以想像。
面對我的重擊,輕易地躲過去了。
我手上的木棍被他搶了過去,然後捏斷。
我因為慣性而跌倒了,後腦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眼前頓時一片模糊。
但我隱約地可以看到怪物慢慢地向我逼近,他應該是在享受虐殺獵物的快樂吧。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就是不知道死的過程會不會很痛苦。
我想起來妹妹。
那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死後的模樣是那麼的淒慘、恐怖。
我會不會也變成她那副模樣?
還有我的媽媽,她會不會逃過一劫呢?
正當我絕望的時刻,我突然聽到了媽媽的聲音。
我掙扎著站起來,見到她用身體抱住了那個怪物,阻挡他朝我前进的脚步。
我听到她在对我说:「回卧室,床下有通道,能不能出去就看你的命了。」
14
妈妈被那个怪物一下又一下地重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我来不及犹豫和伤心,立刻重新打开门跑到了妹妹的卧室。
我钻到床下,焦急地寻找,果然找到了妈妈说的那个通道。
可是媽媽是怎麼知道這裡有通道的呢?
而且剛才她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後才告訴我?
這一切都迷霧重重,我不禁想到了妹妹留下的話。
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是門外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停了下來。
我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然後,門被撞開了,我看到怪物拿著左手裡是一雙血淋漓的眼球。
而右手是一張完整的人皮。
他很快地來到床下,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來抓我。
我差點被他抓住腳。
這一刻,我望著床下的通道,裡面就算再糟糕也不會比眼前更恐懼。
我不再猶豫,鑽了進去。
15
通道裡很黑,我怕怪物追過來,用盡全力地跑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聽到身後沒有任何聲音時才放慢了腳步。
但我依舊不敢鬆懈。
媽媽就在門外被怪物扒皮、挖眼的恐懼歷歷在目,我怎麼敢放鬆。
我越走越累,感覺又渴又餓。
即將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眼前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我想也許是我真的回到人間了。
我還來不及鬆口氣,便拿出手機聯絡警察。
這次警察很快地透過定位找到了我。
他要我在原地等待,會立刻派人來接我。
我鬆了一口氣,開始悲傷起來。
爸媽和妹妹都死了,原本完整的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正當我傷心落淚時,我突然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你在這裡啊,你以為你跑得了嗎? 」
我回頭,和媽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但我知道他不是媽媽。
他是那個怪物,是他剛才剝了媽媽的皮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怪不得妹妹讓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因為怪物會冒充任何一個人接近我。
而我看到爸爸變成鏡像的樣子,應該是他把爸爸的人皮穿反了吧。
他朝我走過來。
我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接二連三的希望落空與親人的死亡,讓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這時候,死亡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鬼魂朝我一步步逼近,我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我親眼看到怪物的手爬上我的脖子,我的意識一點點流逝。
16
我沒想過我會再睜開眼。
也沒想到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負責妹妹案子的警察。
他關切地問我:「怎麼樣,好一點了嗎? 」
我立刻抓著他的手:「鬼呢?你們怎麼把我救出來的?」
警察不解地問我:「什麼鬼?你做了惡夢是嗎?」
他說我在做夢,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嗎?
也就是說我爸媽沒有死,這真的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急忙我追問:「那我爸媽和妹妹呢?」
警察立刻用悲痛的神色看著我說:「你忘了嗎?你妹妹被殺魔剝皮、挖眼,而你爸媽在來警局的路上出了車禍,全死了。」
對啊,我怎麼會忘了呢?
我爸媽和妹妹都是殘障人士,爸爸沒有左手臂,媽媽缺少右腿,而妹妹是自閉症患者。
妹妹的病很嚴重,家裡花了很多錢帶她去上課也沒效果。
錢花完了,她依舊生活無法自理。
整天大喊大叫,甚至會使用暴力攻擊別人。
半個多月前媽媽一個疏忽,妹妹從家裡跑了出去。
我們找了她很久也沒找到。
今天是警察告訴我們,找到了她的屍體。
妹妹被連續殺人魔剝皮、挖眼了。
而爸媽在來警局的路上遭遇了車禍。
我由於接二連三的變故,直接暈了過去。
我蜷縮在警局的椅子上痛哭。
警察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他說他會幫我,讓我不要害怕。
果然他說話算話,他幫我給父母和妹妹下了葬,還對我噓寒問暖。
我們相處了幾個月,彼此很有好感。
之後他在我父母和妹妹的墓碑前鄭重地承諾,要照顧我一輩子。
我答應了他的追求。
他把我摟在懷裡。
我看著墓碑上家人的照片,發自內心地笑了。
你們應該可以放心了吧,我過得很幸福。
但如果你們幾個殘疾的累贅活著,我只會被你拖累死,根本不可能有人喜歡我。
所以別怪我心狠。
我不禁回想起幾個月前的那個晚上,家裡緊鎖的門被我打開。
瘋瘋癲癲喜歡往外跑的妹妹果然出去了,聽說外面有喜歡剝少女皮的連續殺人魔呢。
祈禱妹妹可以遇見吧。
只是沒想到我的禱告這麼靈驗,妹妹真的死了。
我太高興了。 只是還不夠呢。
妹妹死後,我把目光瞄向我的身心障礙父母。
因為他們,我從小飽受歧視。
他們有了我,還非要再生一個。
但他們只能照顧妹妹半輩子,而我的餘生都只能圍著一個自閉症生活。
我賺的錢全部用來補貼了家裡。
甚至長大了談了好幾個男朋友,最後都因為他們的殘障而分手。
畢竟沒人願意承擔這麼大的壓力,這簡直是個深淵。
我明白,家人就是我走向幸福的絆腳石。
那天是我弄壞了他們的煞車器,導致他們出了車禍。
他們死後還順便幫我賺了一筆錢,保證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他們毀了我前半生,也不能怪我心狠手辣吧。
祭拜他們,警察男友去開車。
我在原地等他。
突然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姐姐。」
我覺得聲音很熟悉,回過頭,卻看到了妹妹。
她還是生前的樣子,可是看著我的眼神裡帶著怨毒,她在問我:「姐姐,為什麼要害死我? 」
我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可是在下一個路口,我見到了出車禍的父母。
他們滿臉鮮血,頭缺少了一大半。
和妹妹一樣,一直在質問我,為什麼要害死他們?
我只能改變路線,拼命地逃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我腳下空,然後是從高處掉了下去的失重感。
17
我死後,我家社區的鄰居紛紛議論。
短短半年,一家四口都死了。
父母出了車禍,小女兒被殺魔剝皮、挖眼,大女兒受不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跳崖自殺了。
不,我並不是跳崖。
我是被他們的鬼魂殺死的。
可是我現在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因為我死後,我的靈魂被父母和妹妹一直折磨著。
他們割掉了我的舌頭和胳膊。
下輩子即使我投胎轉世,也只能是殘障人士了。
上輩子,我嫌棄他們是我的累贅。
下輩子,我是別人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