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的女明星死了,因憂鬱症自殺。
一個月後,我發現她送我的一隻口紅裡,掉出來一個小型 U 盤,裡面是她生前錄的視頻。
我看著那些視頻,背脊發涼,毛骨悚然。
是啊,多容易,只需要用憂鬱症來掩蓋宋清的死就可以了。
1
那天早晨,叫醒我的是警察。
他們告訴我,我帶的女明星宋清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我叫林顏,是個藝人助理。 說得好聽點兒,是助理;說得不好聽,其實就是藝人的保姆,照顧藝人的吃穿住行。
宋清最近在拍戲,我們住的是飯店,我住在她旁邊的房間。
隨後,我被警察帶走問話,宋清的經紀人李方瓊也在。
李方瓊是業界出了名的經紀人,捧紅了眾多明星,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做事雷厲風行,果斷堅決。
據說,就沒有她拿不下的通告。她在短短一年時間內,就捧紅了非科班出身的宋清。
我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宋清昨天晚上吃了很多安眠藥,李方瓊早上去找宋清時,在她房間發現了屍體。
奇怪,平時半個月才見得到一兩面的經紀人,怎么会在早上七点出现在宋清的房间?这么巧的吗?
警察照例询问了我一些关于宋清的问题:
「林顏女士,昨天晚上你见宋清最后一面大概是什么时间?」
「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她剛拍完當天的戲,我們就回飯店休息了。」
「你们是在哪里分开的?」
「就在宋清的房间门口,我手上幫她提了很多東西。」
「那昨天晚上你感觉到她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没有吧,我覺得她昨天晚上狀態挺好的,她好像還訂了今天晚上的電影票,打算去看電影。」
昨天晚上和宋清分开的时候,她和我說,自己訂了兩張今天晚上的電影票,讓我陪她一起去看。
宋清姐對我很好,我雖是她的助理,但她從不把我當成助理,而是待我如姊妹。
我不敢相信,對明天如此充滿期待的人,怎麼會在頭一天晚上突然自殺?
2
詢問很快就結束了,實在有些敷衍。
從公安局出來,李方瓊把我帶上了她的車,對我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
「林顏,你別害怕,宋清是自殺的,跟我們都沒有關係。」
「嗯,明白。」
「你不要在网上发布任何关于宋清的信息,宋清的事情公關會處理。」
「嗯。」
「我問你,宋清之前有没有给你讲过什么啊?」
李方琼突然降低音量,問我的時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讲什么啊?」
我不太明白李方琼的意思,滿臉疑惑看向她。
後來我才知道,她當時是在試探我,試探我知不知道宋清的事情。
「沒什麼,我就是想萬一宋清生前給她家人留了什麼話呢。」
李方琼立马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長舒一口氣,和剛剛的神情完全不一樣。
宋清姐怎麼可能幫她家人留話,她恨死她的父母和那親弟弟都來不及呢。
宋清的原生家庭很不幸,父母重男輕女,家裡條件也不好。
她 18 歲剛成年就出來當群演,跑龍套。她漂亮清純,又努力勤奮,很快就從群演做到了特邀。
沒多久,宋清就被李方瓊看上。從李方瓊簽下宋清開始,我就給宋清當助理,都快整整五年了。
宋清的爸爸媽媽就是吸血鬼,把宋清當搖錢樹,她賺的錢,一大半都要給父母以及她那賭鬼弟弟。
宋清心酸生氣又無奈,但還是得照做,怕父母說出什麼不好的言語影響了自己的演藝生涯。
3
「對了,李姐,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思绪拉回来,我坐在李方瓊的車上有些納悶,她也沒說要去哪裡。
「去殯儀館,拿宋清的骨灰,你幫我交給她父母吧。」
李方琼的语气里似乎听不出任何惋惜难过的情绪,就像是上級在給下屬下達命令一般。
「這麼快就送去火化了嗎?」我有點震驚。
「人都死了,就直接拉去了殯儀館。」
这么着急?
不应该送医院去尸检吗?真的是因为吃安眠药过量死的吗?万一是其他原因呢?
我没再说话,只是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李方瓊把我放在殯儀館,就離開了。
殯儀館工作人員遞給我宋清的骨灰盒的時候,老實說,我不敢去接。
我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好好的一個人,現在在我面前,竟成了一盒小小的骨灰。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雙手顫抖地接過那骨灰盒。 交給宋清父母的時候,他們幾乎哭得快要昏厥。
我看著他們抱著宋清的骨灰盒,癱軟哭喊在地。
他們在哭自己的搖錢樹沒有了,還是在哭自己的女兒沒有了?
4
自從我得知宋清自殺的消息後,我一滴眼淚也沒掉。
因為心中最多的不是難過傷心,而是震驚和疑惑。
但當我回到飯店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著我的化妝品、衣服、鞋子、包包……
回想起与她的点点滴滴,頓時,才哭得泣不成聲。
這些幾乎都是宋清送給我的,她是一位待我極好的姐姐。她明明說好今天帶我去看電影的,怎麼就突然離開了?我不敢相信,實在是痛心難受。
我看到網路上的熱搜,幾乎全部都是宋清憂鬱症自殺的消息。
宋清有憂鬱症,在我看來就是空穴來風。
她怎么可能因为抑郁症自杀?
那么明朗大方、愛旅遊、愛健身、热爱生活的人会自杀吗?
我不相信,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在我看來,這件事情變得癒發奇怪,撲朔迷離。
頭一天晚上訂了電影票的她,會在凌晨突然自殺。
憂鬱症自殺的人,居然沒有留下任何遺書之類的東西。
平時半個月見不到一面的經紀人,會在當天早上七點,突然到飯店找宋清。
屍體被發現後,不送醫院,直接送到殯儀館火化。
宋清一死,網路上突然全部都是她得憂鬱症的公關訊息。
他們好像在試圖掩飾什麼。
5
宋清死後,我被李方瓊調去當藝人統籌,工作還是很忙,只是不用再跟著藝人東奔西走了。
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摔壞了宋清送我的那支口紅,我可能一直都不會發現她留給我的秘密。
那天,離宋清「自殺」已經過了一個月。
確定完藝人的活動安排,我剛想歇一口氣,手肘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水杯,水灑了一桌子。
慌亂中,桌上的化妝包被我不小心推翻落在地上,宋清送我的那支不知名口紅,摔了出來。
口紅四分五裂,蓋子彈了出來,底部也裂開了,還摔出來一個小玩意兒。
什麼東西?我定睛一看,好像是小型 U 盤。
我微微抬頭環顧四周,確定周圍沒有同事注意到我,然後小心翼翼把 USB 藏在手心,緊緊握住。 那一瞬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緊張和激動。
我看著碎掉的口紅,陷入了沉思。這支口紅大概是三個月前宋清送我的,我不認識這支口紅的牌子。
好歹我也是跟著明星當助理的,化妝品各大品牌我都認識,但這只口紅很奇怪,牌子我從未見過。
宋清解釋說,這是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小眾品牌,國內沒有,我沒看過很正常。
我當時相信了她的話。
下班回到家,我才敢放心大膽地從包包裡拿出那個 U 盤。
我太好奇了,這裡面會有什麼?
6
U 盤裡面的東西多得有點出乎我意料,非常多的視頻,我忍不住驚訝。
我按著順序點開了第一個視頻,映入我眼簾的是宋清。
看角度和畫質,這應該是她用手機錄的。
影片裡的她,眼眶紅紅的,頭髮有些亂,眼神不斷閃躲,表情像是在恐懼或躲避什麼。
但還是很溫柔漂亮,想到這裡,我又不免難過起來。
影片裡的宋清開口說話了,她有些哽咽: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不會是自殺,一定是被他們弄死的。」
就这一句话,頃刻間,我只覺得如山崩塌一般。
掉落下的碎石狠狠砸在我的心口,讓我一時覺得無法呼吸。
我微張著嘴,試著這樣能吸進更多的空氣,讓我可以緩過神來。
影片的最後,宋清滿臉淚水,雙眼通紅,嘴角不停地顫抖。
她哭得如此悲傷,卻沒發出一點聲音,只是眼淚滾滾而下。
短短不過 30 秒鐘的視頻,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把我壓抑得嚴嚴實實。
我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開始點開下一個視頻。
這個視頻,明顯是一個偷錄視角。
起初,畫面中沒有人,沒過幾秒,宋清出現在畫面裡,接著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有些面熟,像在哪裡看過。
我不願意看後面了,退出去,點了下一個視頻,再下一個,再一個。
後面的影片幾乎都跟這個影片差不多,偷錄的視角,都有宋清,只是每次都是不同的男人。
我知道那些影片裡是什麼,不用看後面也知道。
說實話,我已經不太想往下看了,感覺胸口像有塊巨石堵著我,堵得難受。
噁心瞬間湧上心頭,胃裡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我好想吐。 我朝衛浴飛奔過去,趴在洗漱台上乾嘔,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掐著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
可怕、窒息、難受。
我抬頭,看著面前鏡子中的自己。
紅紅的眼眶,有些亂糟糟的頭髮,恐懼害怕的表情,和影片裡的宋清一模一樣。
7
我慌忙跑出廁所,縮到沙發的一角,拿起抱枕擋在胸前緊緊抱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帶給我慰藉和安心。
盯著電腦上剛被我暫停的畫面,我的指甲慢慢嵌入掌心,生痛。
光是看視頻,我都能感覺到宋清的無助與絕望。
宋清根本沒有什麼憂鬱症,一个抑郁症就想来掩盖他们的罪行吗?
我尽力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U 盤裡的影片很多,我看了下日期,全部都是三個月前錄的,也就是宋清送我口紅那天之前的事情。
宋清離開一個月了,那中途两个月又发生了什么呢?
我开始仔细回忆与这只口红有关的事情,好像就在宋清出事前一段時間,她曾開口朝我要過這支口紅。
那天我正在幫她整理晚宴禮服,她突然提出想用一下之前送我的口紅。
我當時還覺得很奇怪,宋清可是從來不缺化妝品的,何況這只是一支相當普通的口紅,她怎么会开口朝我要曾经送给我的东西?
可惜当时我是陪宋清出差,這支口紅剛好沒有帶在身邊。
宋清當時表情有些奇怪,也沒再多說什麼,我也沒放在心上。
原來,這支口紅裡面藏著這麼多秘密。
我想,我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解決不了這件事的。
8
第二天一早,我站在了公安局門口,手裡拿著 U 盤。現在看來,這是我做的最傻最後悔的事情。
我把 USB 交給警方後,向他們提出宋清死亡的疑點,希望他們可以徹查宋清死亡背後的真相,給壞人該有的懲罰。
交出 USB 隨身碟後,從公安局出來才半小時不到,站在路邊搭計程車的我就被綁架了。
就跟電視劇裡面拍的一模一樣,一輛麵包車突然停在我面前,門打開,還沒等我有意識過來,我已經被裡面的人拉上車。
當我被塞在麵包車裡,看到面前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時,我才意識到,我被綁架了。
我心中驀然一緊,被嚇得叫不出來,和他們幹瞪著雙眼,無數個念頭在腦海裡亂撞。
「啊……唔……」
我张大着嘴想叫出来,只是才做了個口型,聲音還沒出來,就被眼前的男子摀住了嘴巴。
我嗚咽著發出聲音,被面前的幾個男子壓在後座上,我試著拼命反抗,終究是徒勞,哪裡敵得過他們的力氣。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綁架我?無助的害怕和恐懼瞬間席捲我全身。
我知道自己反抗不過他們,無力癱坐著,不如省點力氣等會兒逃跑用。
大概也就開了二十多分鐘,車停了下來,我被他們拉下車。
我立刻環視周圍的環境,是個廢棄的倉庫,人影都沒有一個,完蛋了。
嘴巴上的膠帶被扯了下來,疼得我齜牙咧嘴。
「你们是谁?干吗绑架我?」
憋了这么久,終於可以喊出來。
「啪!」
为首的男子直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被扇得腦瓜嗡嗡作響,站不穩,直接倒在了地上。
「给老子安静点!」
下巴被他狠狠捏住抬起,一股濃鬱的煙味撲在我臉上,我忍不住想反胃。
「我問你,视频哪里来的?」
视频?U 盘里的视频?他怎么知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把 U 盤交給警方的行為有多傻。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視頻。」
這個時候,只能裝傻了。
「你非要我給你說明白嗎?你剛剛交給警方的視頻,哪里来的?」
其余两个男人把我控制在地上,他們按住我的雙手,我動彈不得。
眼前這個男人一臉橫肉,兇惡至極。
「我捡到的!」
继续装傻,雖然很害怕,但我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保持冷靜。
「算了,無所謂,我也不管這個影片怎麼來的,我就問你,视频有没有备份?」
他摇摇头蹲在地上,平視著我,臉色陰沉。光是和他對視,我就已經覺得恐懼。
「沒有備份,就那一個 U 盤,我已經交給警方了。」
「真的嗎?」
他突然朝我大吼,顯然是不相信我的說詞。
「真的,影片沒有備份。」
我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瘋狂搖頭,想讓他相信我說的話。 但我到底還是低估了他們的手段。
「我告訴你,你別給我耍小聰明,你也看到了,那些影片裡都是什麼,你要是不乖乖交出備份,我讓你也體會體會影片裡的感覺。」
他贴在我耳旁,啞著聲音,臉上的鬍渣刺得我難受。
「備份影片在我男友那裡,我跟他說了,如果我中午十二點還沒到家,他就會把那些影片全部上傳到網路上,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我咬牙,怒氣沖沖地看向他,誰怕誰啊!雖然是騙他的。
「行,到十二點的時候,我一定把你的屍體送到他面前。」
阴冷低哑的声音在我耳边慢慢响起,我像是被誰用榔頭擊昏了一般,全身瞬間無力,雙眼無神地愣住。
我明明想大叫的,張著嘴巴卻出不了聲。
那男子手一揮,押著我的兩個男子就拖著我往車上去,將我摔在了後座上。
誰來救救我!這時候誰能來救我?沒有人。
「救命啊!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
无济于事。
我被他們撕扯著,我大聲吼叫,竭力反抗,可是沒人會聽見。
我絕望得像掉進沒底兒的深淵一樣,萬念俱灰。
他們都可以把宋清的死處理得一乾二淨,何況是我這個普通人。
9
「王哥,你就这么对人家小姑娘啊?不怕出事儿?」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飛快地在腦海裡檢索這個聲音,李方瓊!宋清的經紀人。
這是我無助絕望中的一絲希望。
「李姐,救我! 」
我在车里疯狂呼喊,我的救命稻草來了。
「停停停!」
车里的两个男人听见王哥的喊话,立刻就停手了。
我如釋重負,大口喘著氣,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眼淚開始不自覺地往下落。
「王哥,對小女孩怎麼硬來,把她交給我吧。」
是李方琼和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拼命推開他們,跑下了車,躲在李方瓊身後。至少目前看來,我算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了。
「李姐,你我都是拿錢辦事的人,你帶走她,我怎么交代?」
王哥搓了搓自己的手,歪頭斜嘴看著我們。看這樣子,他不願意放我走。
「她也算我手底下的人,影片的事情我幫你解決乾淨。」
李方琼护住我,和王哥對峙。
王哥沒說話,只是冷眼盯著我,沉默了好一會兒。
「行吧,既然李姐都開口說幫我處理好,那人你帶走。」
听见这句话,我如釋重負,快要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10
我被李方瓊帶走了,坐在她車裡我瞬間崩潰,開始號啕大哭。
「行啦,别哭了!」
「林顏,我也不跟你廢話了,我不管你的影片從哪裡得來的,我知道影片你肯定會備份,把你备份的全部交出来!」
简单明了直截了当,李方瓊的目的很明確,她也是來要影片的。
「我說了,沒有備份視頻。」
虽然李方琼救了我,但不代表她會放過我,她的目的就像那些綁架我的男人一樣,要備份的視頻,我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我擦掉臉上的淚水,逐漸冷靜下來,我就是死也不會把「備份的影片」交出來。
「林顏,這是為你好,那些影片你留著只會引來殺身之禍,他們的手段有多惡毒,你永遠都想像不到。」
「今天只是吓吓你,他們那些人真的可以要你的命。」
李方琼说得语重心长,她表情很嚴肅,看來這部影片真的是個燙手山芋。
我沉默著,內心掙扎又煎熬,遲遲不願開口,對目前的情況我算是有新的認識了。
我心一沉,深深嘆出一口氣,轉頭看向李方瓊,目光堅定地說:
「好,我答應你,所有備份的影片我都給你,但我要两千万!」
「你说什么?两千万,你瘋啦? 」她不可置信地皺著眉頭。
「對,兩千萬,少一分我都不乾,我知道兩千萬對影片裡的人來說,不過是一些小錢,這筆交易你們賺了。」
我神色平静,鎮定自若地目視前方。
車內很安靜,我聽見李方瓊吞嚥口水的聲音,她緩緩開口,說了一個字:「好。」
11
看得出來這些影片對他們的重要性了,才一天不到,我的卡里就打進來兩千萬。
影片換兩千萬,值當。
「錢我收到了,影片我全部打壓縮包發給你了,沒有備份,注意查收。」
我给李方琼打了电话,這件事情應該算是結束了。
「好,你最好不要給我耍小聰明,不然後果你知道的。」
「明白。」
掛斷電話,我長舒一口氣,看似都結束了,其實一切才剛開始。
我下楼去超市买了一点水果,提着袋子准备回小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突然停在了我面前。
我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两步,该不会又是来绑架我的吧?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驾驶室的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里面坐着个女人,宽大的墨镜把她大半张脸都遮住了,但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摘下墨镜,轉頭看向我。
頃刻間,我提袋子的手一抖,袋子掉落在地,里面的水果一咕噜全滚了出来。
看到她脸庞的模样,我猛地一哆嗦,随后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全身僵硬。
我嘴角微颤,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宋清姐?」
我当了宋清整整五年的助理,对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宋清。
「上车。」
宋清姐那亲切温婉的声音,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种死而复生的场景,我只有在电视剧里面才看到过。
12-宋清
我叫宋清,我沒死,还活着。
那天晚上,他们又给我发消息、打电话让我过去。
我压着怒火,把刚挂断的手机猛地往墙上扔去。手机摔在地上,屏幕摔得稀碎。
我蜷缩着蹲在地上,脑海里又开始不由自主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猜想,心头狂跳。
我渐渐瘫软在地,眼泪开始无声地涌出,雙眼呆滯。
「餵,李姐!」
我拿出另外一部手机,给李方琼打了电话,她是这些事情唯一的知情人,同时也是中间人。
「李姐,我想死了。」
我喉咙干涩,哑着声音说出来,听着感觉格外难受。
「宋清,姐知道你有多痛苦,但姐也是身不由己,我也不能违背他们。」
我沉默,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
「宋清,如果你真的想死,那也别真的死。」
我没懂李方琼的意思,她给我耐心讲述了一个可行的计划,而后我才明白。
原來,还可以这样。
早上七点,李方琼看到我深夜给她发的要自杀的消息,匆忙赶到酒店,发现我服用了大量安眠药,已经死亡。
李方琼给他们打了电话,建议直接拉去殡仪馆火化,担心送医院会暴露我身上那些被遮盖着的伤痕。
我對他們來說,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我不在了还会有下一个。
他们担心事情暴露,接受了李方琼的建议,并且还将警察那边打点好。
警方赶到的时候,李方琼已经叫好殡仪馆的车,我早已被送往殡仪馆。
因为提前打点好,他们也信任李方琼,没看到我的尸体,也沒再多問。
林颜和李方琼被警察带走,走个流程问问话。
看啊,一条生命就可以这么简单地消失了。
我父母那边,我什麼也沒說,我早就想逃离他们了。
当演员前,他们重男轻女,我被他们嫌弃,我本可以上一个好的大学,但被他们阻挠,我的大学梦彻底破碎。
当演员后,他们开始压榨我,经常朝我要钱,吸血鬼!
既然都可以假死了,那不如彻底摆脱他们,我很无情自私的,别骂我。
为什么殡仪馆那条线会那么顺利呢?因为殡仪馆的馆长是李方琼的二哥,我被送到殡仪馆后,就離開了。
给我父母的骨灰,不过是伪造的罢了。
我想,我这算是重生了吧。
但我沒想到,林颜还是发现了 U 盘里的视频。当初把 U 盘藏在口红里交给她时,就是想着万一哪天我真的被弄死了,给自己留点儿证据,有人会发现背后的真实原因。
李方琼是他们的人,如果东窗事发,她是不会揭露的,我只有把筹码压在林颜身上。
李姐虽然在配合他们,但她是心疼我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在那天晚上向我提出假死这个办法。
中途,我曾想向林颜要回这支口红,当时又在担心,她要是万一发现里面的视频,那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我待她如妹妹,把烫手山芋放在她身边,实属不妥。
结果林颜告诉我,她没带在身边。
我當時想,没带在身边,可能她没怎么用,说不定一辈子也不会发现,便也没再提起。
我也没把这件事跟李方琼说起过,所以她并不知道。
事情总是会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李方琼跟我说林颜发现了视频,还交给了警方,我当时脑袋「嗡」的一声,开始担心林颜的生命安全。
林颜把视频交给警方的事情,他们知道得很快。林颜被绑架了。
沒辦法,只能李方琼出马,让林颜交出「备份视频」,这样才能保她平安啊。
好在,林颜很听话,事情都顺利解决了。 13
我听着宋清跟我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真是难以置信。
我坐在車裡,大口地喘著氣,仍觉得胸闷不已。
不過,又为宋清感到庆幸和高兴,她重生了。
「这张卡里是两千万。」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宋清,卡里是我今天刚收到的两千万。
这两千万,不是我要的,是李方琼让我要的。
时间回到我被绑架那天,李方琼把我接走,我坐在她车上和她谈判。
「林顏,这是对你好,那些影片你留著只會引來殺身之禍,他們的手段有多惡毒,你永遠都想像不到。」
「今天只是吓吓你,他們那些人真的可以要你的命。」
李方琼在说这几句话的同时,她拿出手机,在备忘录开始飞速打出一串字:
「我在录音,你说你要两千万才肯交出视频,少一分都不行,別問,照我说的做。」
我虽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她教我的开口:
「好,我答應你,所有备份的视频都给你,但我要两千万。」
当时我还很奇怪,为什么狮子大开口要两千万,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钱应该是给宋清准备的。
宋清盯着我手里的银行卡,迟迟没有接过去,我便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
「是李方琼让你要这两千万的吧?」
「對。」我點頭。
「我就知道,你这么单纯的孩子,怎么敢开口要两千万。」
「其實,李姐不是坏人,她好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这件事情,全靠她帮我了。」
宋清望着我浅浅一笑,好久没看见她笑了,心中生出一丝酸楚和心疼。
「宋清姐,那你父母知道你没死的事情吗?」
「不知道,我巴不得他们知道我死了,正好就可以摆脱他们,我看他们拿着公司赔偿的钱,他们多开心啊,未曾感到一丝难过。」
宋清不停拨弄着手中的银行卡,神情平靜,看不出任何感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只是沉默。
未经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冷暖自知,刀子只有插在自己身上,才会感觉到痛。
「林顏,你羡慕我吗?」宋清突然开口,打破车内的沉默。
「在这件事情以前,我很羡慕你,现在只是心疼你。」
我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略带酸楚的微笑。
「我不一样,我一直都很羡慕你,羡慕你上过大学,羡慕你过得这么开心,羡慕你每天可以不用担心控制体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宋清低着头,有些颓废。
「宋清姐,以后你一个人打算怎么过呢?」
按理說,宋清是已经死了。
「在山里租个房子,养几只狗、几只猫,种些花,种些菜。」
说起这些,宋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期待。
「宋清姐,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冰凉。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挺好的,摆脱了这地狱般的生活和糟糕的原生家庭,现在还有这么多钱,足夠了。」
宋清拍了拍我的手,挥挥手里的银行卡,朝我微笑。
我希望她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快活些就好。
「我听李方琼说你从公司辞职了?」
「對,待不下去了,覺得噁心。」
我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
「要不你来山里和我一起住吧?」宋清拉住我的手,很认真地跟我说。
「我得赚钱,我还没找男朋友呢。」
宋清姐好可爱,但是我得有我自己的生活啊,自然是拒绝了她。
14
宋清给了我她在山里的地址,我有空的时候便会去找她,和她叙叙旧。
那天周末,我到她租的院子门口时,看见她正在杀鸡,身上的围裙和地上被溅了好多血。
「这是知道我要来找你,还亲自杀鸡给我吃啊?」
我提着她最爱的蛋糕,打趣地朝她笑道。
「那可不是,这鸡是我自己养的,可肥了,就是我杀鸡的技术还不太好,看来还得再练练。」
她提着死掉的鸡,站在我面前。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我忍不住有些反胃。
「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蛋糕,洗个手来吃。」
院子里的味道有些难闻,我把蛋糕放在屋里,拆开包装切下来一小块。
「好像李方琼又签了一位女明星,我看手机上老是给我推送这个新人。」
宋清接过我手里的蛋糕,自顾自吃了起来。
「好像是,你知道得还挺快啊。」我歪头笑道。
「我是住在山里,但我有手机呀,网速不比你在城里差。」
宋清忍不住拍了一下我的头,给我一个白眼,我假装被打疼了,哎哟哎哟叫着。
看到她最近的状态很好,真为她感到开心。
「宋清姐,看到现在的你,真为你开心。」
「一个人自由自在,是挺好的。」宋清点了点头,但没看我。
「只是,坏人没受到惩罚,这是我最气愤的。」
我嘆了口氣,端着盛蛋糕盘子的手不由自主捏紧。
「林顏,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杀鸡吗?」
宋清突然抬头望着我,送到嘴边的蛋糕又被她放了下来。
「为什么?」我不解,搖了搖頭。
「因为那只鸡,昨天把我辛辛苦苦种的蔬菜全给啄烂了。」
宋清的眼眶红了起来,但面无表情,問我:「你说是不是很讨厌?」
我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宋清,下意識點了點頭。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端着盘子的手有些颤抖,說:
「做了坏事,当然要受到惩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