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墨和我的替身在一起了。
我趕回國,却见他贴着女孩的耳朵安抚:「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女孩子脸红了,躲痒似的,「你,你别这样……”
蒋墨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似乎觉得她这个反应,可爱极了。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尴尬地看着我。
这里能让她受委屈的,也只有我了。
1
“原来男人变心,只需要一年。」
朋友们都在为我打抱不平。
今天是我的接风宴。
出国一年,我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可是他们却说,蒋墨有新欢了。
看到女孩子的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因为第一次见她,还是在一张照片上。
当时我刚出国,蒋墨发来的。
他說:“我以为是你。」
我朝他开玩笑,“怎么?想我了?”
「嗯,想了。我叫错了人,把人家吓一跳。」
照片上的背影跟我真的很像。
后来某天,蒋墨突然跟我说:“我们做回朋友吧。」
“為什麼?”
“怕你耽误学业,等回国再谈也一样。」
因为这句话,我争分夺秒完成论文,结束了异国求学的生活。
而直到今晚,我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女孩子叫苏棉。
是蒋墨的学妹。
2
说话的功夫,蒋墨领着苏棉从洗手间回来。
苏棉的嘴唇肿了,新抹了口红,企图遮盖什么。
眼眶里水润润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
去了这么久,应该不只是上个厕所那么简单。
蒋墨笑得云淡风轻,「抱歉,她性子软,我得多陪着。」
这一幕刺痛了我的眼,我飞快地垂下头。
原本還在為我打抱不平的眾人,瞬間換了副面孔:「對老婆好,應該的,應該的。」
蒋墨的兄弟笑着说:「你可得好好對嫂子,最難的時候都是她陪你走過來的,這麼體貼的人不好找。比遠走高飛的強。」
我默默喝了口柠檬水,嘴裡發澀。
在他們眼裡,是我拋下蔣墨。
可只有蔣墨清楚,我一個社恐的人,咬牙去異國讀書,是為了什麼。
蘇棉注意到了我,拽拽蔣墨,小聲說:「她跟我長得好像。」
蒋墨笑了笑,「瞎說什麼,你最漂亮。」
苏棉脸更红了,躲痒似的,「你,你别这样……”
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似乎觉得她这个反应,可爱极了。
眾人轉了話題,開始聊起我。
「聽說你三年的課程,兩年就完成了,前不久還進了醫院,怎么回事啊?”
我的笑容有些牵强,“归心似箭嘛,顾不上吃饭,胃病,养养就好。」
大家暗戳戳地观察着蒋墨的反应。
他垂著眼,正在给苏棉剥蟹肉。
冷漠得很。
3
說起來,我跟蒋墨在一起的时间,不止八年。
从牙牙学语的幼儿园,到青涩懵懂的高中,再到大学时光,我们相伴了太久。
蒋墨从站在窗口等我收拾书包的白衬衣男生,变成了将车停在办公楼下,接我下班的成功人士。
所以人都以为,我们会走到最后。
可如今,蒋墨已经戴上了新款的情侣戒指,与别的女人五指交扣。
苏棉好奇的目光在我身上不断打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相安无事的情况下,她突然問:「姐姐,你跟他是怎么分手的呀?”
周围一下子静了。
蔣墨扯下唇角,對她極為縱容,「我以前都跟你說過,還問啊。」
苏棉噘嘴,「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我移开眼睛,回答得雲淡風輕,「人總是會變的,比如眼光。你看他現在就喜歡你。」
她悄悄看了眼蒋墨,臉色閃過一絲愧疚,「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
蒋墨今晚第一次将目光投向我,眼神冷淡,語氣帶上了淡淡警告的意味,「程歡,適可而止。」
在他看來,我連正常的回答,都是在挑釁蘇棉。
這種氣氛讓我有些不適,我放下餐巾紙,起身。
「不好意思,我去個洗手間。」
离开包房,我幾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
沒人告訴我他有了喜歡的人。
哪怕就在兩個月前,我傳訊息給蔣墨,說「我要回國了。」
他还在说:「歡迎回來。」
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异又暧昧的味道。
我撐在洗手台上,打開了水龍頭,很想哭。
可我知道,他們是正常的男女朋友。
分手了,就不該糾纏。
突然,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
一道聲音慌張張地傳來:“對不起,我把口紅落在這裡了。」
是苏棉。
她看見了我狼狽的一面,呆愣半晌,隨後支支吾吾,欲蓋彌彰。
“我们刚才……什么都没干……”
垃圾桶里的卫生纸。
掉在洗手台旁的口紅。
以及鏡子上兩大兩小的手印。
無一不在提醒我發生了什麼。
但她偏要撕破那層窗戶紙,給我難堪。
我深吸一口氣,讓開了洗手台的位置,方便她把東西拿走。
蘇棉卻站在鏡子前,開始檢查口紅。
「剛才他那麼突然,也不知道口紅摔壞沒有。」
說完,她抬頭看見鏡子,有些懊惱,
「姐姐,有沒有紙巾,我想把痕跡擦掉……都怪他,說什麼不會有人發現。」
她一直以一种示弱的姿态,在强势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我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4
苏棉跟我进屋的时候,难过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蒋墨握住她的手,蹙了蹙眉,“她说什么了?”
「放心,这里没人能欺负你。」
他兄弟喝多了,闷头哼了声,“就是啊……”
“你陪墨哥经历这么多,怎麼,她回来你就要让位吗?她凭什么啊?”
這句話,終於點燃了我的怒火。
“说够了吗?”
“什麼?”
我抬眼,壓住微微顫抖的唇,「你不是想知道她說了什麼嗎?她說你在浴室裡,跟她幹那事的時候,忘記擦鏡子了,害得她要重新擦。」
众人不约而同露出恶心的神色。
蘇棉臉色煞白,“请你闭嘴可以吗——”
我氣得渾身發抖,“蔣墨,倘若你沒有因為我的學術成就獲益分毫,你可以罵我,但是你沒資格。」
我紧紧攥住手,拔高了音量,「請問蔣先生,我說的你聽明白了嗎? 」
5
我發了很大的脾氣。
當著蔣墨和蘇棉的面摔了筷子。
大家都嚇傻了。
蔣墨沉著臉,一言不發。
蘇棉嚇哭了,躲在他懷裡。
摔門而出的時候,蔣墨的哥哥正在叫囂:「墨哥,幸虧沒要她,脾氣怎麼變得這麼爛啊。」
我冷着脸走出去,腳步沒停。
雨季已過,冷空氣已然席捲這個城市。
我站在馬路邊,接到一個電話。
接起後,有幾秒鐘的沉默。
隨後聽筒對面傳來清冽溫和的聲音。
“一切顺利吗?”
我情绪突然决堤。
“教授,我很抱歉。」
在短暂的留学生涯中,如果有人能让我心生敬意,便是我的老师——乔庭。
三十出头,已经是 MO 医学中心最年轻的教授。
在生物医学领域造诣颇深。
曾經,我们因为回国的事情,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乔庭用前所未有的冷淡语气说:
「程歡,你是我最欣赏的学生,私生活我无权置喙,可是提前结束学业,在我看来是极不明智的选择,你的研究不该止于此。」
我还是回国了。
一腔孤勇,撞了南墙,窮途末路。
我做好了接受奚落的准备。
乔庭却说:“我要起飞了,等我落地再说。」
“您要去哪?”
“明天在你的城市有一场学术会。」
「程歡,”他叫了我名字,“每个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一路错到底,也可以选择回到正轨。我希望明天在那里看见你。」
我望着夜空,能想象到他说这句时的样子。
平和内敛。
睿智儒雅。
我抹掉眼淚,聲音發啞,「我知道了,教授。」
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公寓,跟蒋墨同一个小区。
原本是想离他近一点。
眼下反倒成了最膈應的地方。
蔣墨的兄弟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剛好在拉窗簾。
說來也巧,從我的窗戶向對面望去,能看見蔣墨家的客廳。
此時窗前站著兩個人。
蘇棉像一根蒲柳,柔軟攀附在蔣墨身上。
窗紗浮動,交頸纏綿。
電話裡,蔣墨的兄弟還在喋喋不休:
「程歡,我這兒有房,空餘的,在郊區,你搬过来吧,别打扰他们。」
“她比你听话,比你体贴,比你有陪伴感,你好好想想你差在哪里。」
其实我没兴趣怼蒋墨的兄弟,如果不是他执意要犯贱的话。
“你不会是喜欢苏棉吧?”我打断了他。
“什麼?”
“我看见他俩在亲嘴。」
蒋墨的兄弟突然愣住,随后像是被人揭开了遮羞布,怒罵:「程歡,你有病吧?”
他狠狠摔烂了电话。
6
参会那天,我遇见了蒋墨和苏棉。
这场会议,他当然要来。
因为这关系到自己公司的命运。
更因为,我与乔教授的研究成果,将直接决定未来几年行业的发展方向。
「姐姐,你是跟谁进来的?”
苏棉挽着蒋墨的胳膊,四處張望。
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她以為我是出國鍍金的水貨。
連進會場的資格,都要靠別人獲得。
我無視了她的話,誰知她不依不饒,「如果有新男友的話,給我們看看呀,恭喜你了。」
「程歡。」
乔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下一秒,他來到了我身邊。
「你好,我是程歡的導師,请问你们是……”
我抬頭,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影,一如往昔,清冷疏离。
他向来不喜欢干涉学生的私生活,更别提主动和别人打招呼。
我怕他被蒋墨冒犯,抢着答:“是我的前男友和他现女友。」
乔庭听完,原本还算温和的眉眼染了一层冷峻。
「程歡,快开始了,跟我们之前一样,需要你打头阵。」
這樣的場合,我已经出席过无数次了,自然不惧。
「等等,你上去干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在蒋墨脸上看见愣怔和错愕。
可笑吧,在利用我的研究成果让自己公司突飞猛进后,蒋墨就不再关心我取得了哪些成就。
甚至都不记得,我的导师正是这次大会请来的知名海外学者。
我理都没理他,隨喬庭離開了。
剛才躲在蔣墨身後,一言不發的蘇棉卻跟了過來。
她在台下握著我。
語氣平靜。
「姐姐,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什么呢?”
“比我优秀吗?”
“别把自己想的太好。」
会场灯光在我们之间,劃出涇渭分明的界線。
我看著她因勉強微笑而微微痙攣的臉部,一字一句擲向她:「妹妹,你脑子丢了吗?”
伴随着话落,全场灯灭。
一道耀眼的光柱自头顶落下。
我站在光里,没有看见苏棉的表情。
正如乔庭所言,人总会走一些弯路。
或许是鬼迷心窍。
或许是猪油蒙心。
但是千万不要把主动权交给别人。
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
蒋墨的公司靠着我第一批学术成果,跻身知名企业。
第二次机会,我不会给蒋墨了。
當晚,我成为众多公司眼中的香饽饽。
常春藤名校毕业,海归医学博士。
师从乔庭教授。
这样的光环叠加在一起,让我一整晚都在寒暄中度过。
茶歇的空挡,我從洗手間出來。
蒋墨早早等在外面。
「程歡,好久不見。」
有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从前。
他跟我预想中的一样。
站在机场的出口,也是穿一身黑色西装,笑着跟我说:「程歡,好久不見。」
当美好的期许被现实打碎,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现实。
甚至是恶心人的那种。
我面無表情,“蒋总这句话,说得太晚了吧。」
蒋墨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去年,公司曾经遭遇过一场危机,那是我最难的时候。」
「程歡,我不是没努力过,我想跟你倾诉,可是你忙着做实验……”
我听着他突如其来的诉苦,讽笑道:“你怪我?”
“感情破裂并非一方的责任。」
我板着脸,“提分手的是你,说回来再谈的也是你。蒋墨,何必多此一句?承认自己做不到,这么难吗?”
“我跟你和好,可以嗎? 」
我一巴掌扇了过去。
蔣墨被打偏了頭,白皙的側臉浮現一道五指的痕跡。
“蔣墨,你賤嗎? 」我氣笑了,「你沒人愛是不是會死啊?有困難就要投入女人的懷抱,媽媽不在了,就找我,我不在,就找別人,用不用死了也给你配个阴婚啊?”
蒋墨垂着头。
倒是蘇棉不知道從哪裡衝過來,推了我一把。
「程歡,你好意思打他?他吞安眠药自杀的时候,你在哪? 」
「別說了。”蒋墨打断了她的话。
“你瞒着她干什么?”苏棉狠狠甩开蒋墨的手,“我不眠不休守着蒋墨,程欢你呢?在国外镀金,学成回来,一堆人捧着敬着。所有人都要迁就你是不是?”
“他抑郁症是我造成吗?他有跟我说过吗?”
我冷笑,“學術成果給了他,他有錢有權利,我得到什么了?”
“你得到什么了?”苏棉气笑了,“今晚你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我謝謝你,那是我該得的。他能活下來,該謝醫生。謝你幹什麼?護工還不眠不休守著呢,他怎么不娶护工啊?”
苏棉脸憋得通红,彷彿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有憂鬱症,你知不知道!”
“烦死了,你說幾遍了,複讀機嗎? 」我面露不耐煩,“有病治病,別來招我。」
苏棉哭的那一瞬,蔣墨心疼地抱住了她。
「別說了,誰對我好,我心裡有數。」
这句话如一根针,狠狠扎進我的心裡。
MO 醫學中心緯度高,常年積雪,夜間氣溫也在零下。
我披星戴月,頂著嚴寒在實驗室和宿舍間穿梭。
辛苦兩年的研究成果,送給了蔣墨。
他說誰對他好,他心裡有數。
我氣出了眼淚,“蔣墨,你良心讓狗狗吃了。」
蒋墨权当听不见,吻了吻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棉,柔聲說:“我們回家…”
7
我推開天台玻璃門的時候,動靜有點大,驚訝得幾個人扭過頭來。
喬庭早就坐在那裡了,「第一次看你發脾氣。」
我烦躁地散开头发,壓住沉鬱的眉眼,「遇見點麻煩,沒什麼大事。」
乔庭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打量着我,「沒關係,不用壓抑自己。」
我扭头望着城市的夜景。
星羅棋布,車水馬龍。
風吹起我耳邊的頭髮,喧鬧漸漸遠去。
“他不要脸!”
我突然爆了粗口,“王八蛋!”
乔庭倚在靠背上,遞過來一杯茶。
我擦了眼淚,氣得手都在顫抖。
喬庭語氣溫柔,“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实验室的场景吗?”
「嗯,搞得一團亂,还哭了。」
“我知道你留学并非自愿。按照惯例,我会让你滚蛋。”乔庭探身,两手交叉,認真說,“可是后来,你在我身边如鱼得水,让我无法拒绝你的申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并不能阻拦有人中途下车,不是嗎? 」
「程歡,你并不适合这里。」
我坐在藤椅里,怔怔望着乔庭。
“教授,我以为你会说,要我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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