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裡,我正跟我哥的死对头谈恋爱。
突然我哥推门进来。
“看见我妹了吗?”
我躲在桌子下,偷偷拽住他的白大衣。
只听他轻笑一声:“没看见。」
1
安静的诊室里,只剩钢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今天是我追温景初的第三十天。
“为什么不能答应?”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修长好看的手,垂涎欲滴。
温景初一身白大衣,夕阳的光被他高挺的鼻梁阻隔,在侧面垂下一片阴影。
狭长的眼睛微微垂着,神情寡淡自持。
他面不改色,第三十次淡定地拒绝了我:“因为我和你哥,只能選一個。」
从高中第一次见到他,就这个样子。
他和我哥,为了年级第一的位置,爭得你死我活。
當然,是我哥單方面急眼。
溫景初永遠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冷眼看著我哥對他惡言相向,置之不理。
對我也一直不冷不熱的。
苦了我暗戀他多年,連找他說句話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氣。
我正想說些什麼,診室外突然傳來哥哥的咆哮:
“唐元元,這一層有溫景初那混帳東西,你瞎跑什么!出来!”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不等溫景初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他桌子下面。
要死。
要是讓我哥知道,我趁著來送他吃飯的功夫跑來勾搭溫景初,不得把我吊起來打。
桌面下空間逼仄,我動了動頭,突然抵在一處柔軟的地方。
溫景初聲線驟然緊繃,冷冰冰地警告我:「別亂動。」
下一秒,我哥哥出現在門口,語氣惡劣:「小子,见我妹妹了吗?”
温景初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
我的心瞬間提溜到嗓子眼兒。
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溫景初的白大衣,哀求似地扯了扯。
下一秒,就聽溫景初輕笑道:“没看见。」
他太擅长用这样的语气把我哥气得跳脚。
我正要鬆一口氣,突然我哥敏銳地透過光線變化發現端倪。
他拉著調子嘲笑:「桌子下面藏人,行啊,玩得挺花啊。」
我一緊張,抱得更緊了。
溫景初雲淡風輕地答道:「女朋友,怎麼了? 」
「喲,還女朋友?哪一位姑娘的祖墳被人刨了,摊上你?”
说完被自己逗得嘎嘎乐。
溫景初微微一笑,語氣更溫柔,「是啊,真正的悲劇。」
2
我哥走了。
我嚇得兩腿發軟,好半天沒動靜。
“喜欢蹲里面?”
温景初淡淡问我。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尷尬位置,忙著低頭從桌子底下出來,臉紅成了柿子餅。
「對不起啊,給你添麻煩了。」
温景初淡薄的视线中暗藏锋锐,「下次別躲這兒。」
“那躲哪儿?”
温景初一噎,閉了閉眼,嚴肅地盯著我:“我和你不可能,明白嗎? 」
他捏着钢笔,在桌上轻轻敲打,“我不是好人,所以,離我遠一點。」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跟一个女人撞得正着。
“元元?”
许微微穿着白大衣,笑著看我,“你也来找景初啊?”
我一噎,點點頭。
她是温景初的同学,毕业后跟他进了同一家医院。
走得比较近。
人很优秀,跟他也有共同话题。
我让开了位置,吞吞吐吐,“微微姐,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她反应就跑了。
身后传来许微微欢快的声音,“景初,一起吃午饭呀?”
我明白自己是没戏了。
当天回去,我找了好姐妹喝酒。
越喝越上头。
“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闺蜜抵着软成一摊泥的我,“你也不看看你哥啥德行,他能喜欢你才怪。」
兴许看我实在痛苦,她给我支了个招。
“你发条朋友圈,试探一下,要是没反应,就彻底拜拜。」
我抓住了救命稻草,把手机给她,“救救我。」
闺蜜拿过去,低头忙活一通,丟給我,“齐活,等著吧。」
我打开朋友圈一看。
“求助各位大佬,怀孕了怎么办?”
下面配了一张验孕棒的图,仅他可见。
……
我幽幽地抬眼,咬牙切齒:“我和他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闺蜜表情一空,「啊,你不早说……”
我如五雷轰顶,这下彻底完了……
铃声振动起来。
屏
幕跳出了“温景初”的名字。
闺蜜狂喜,“你看,来了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底气不足道:「餵……」
“孩子谁的?”
温景初的语气罕见的冷冽。
我后背一毛,結結巴巴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刚好旁边坐过来一个黄毛,嬉皮笑脸地问:
「姐姐,没人陪啊,请你喝杯酒怎么样?”
那头声音一顿,問:“在哪儿?”
闺蜜秒回,“南京南街 48 號,焰火酒吧。」
那头连撂电话的动静都带着火气。
我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
他怎么好像比我哥还生气?
3
周末最后一天的夜晚,我像个小学生一样,被温景初从酒吧里带出来。
我喝了些酒,走路摇摇晃晃的。
抱著溫景初的胳膊,「哥哥,喜欢……喜欢你……”
他浑身泛着冷气。
一言不發。
從我這個視角看過去,只能看到緊繃的下顎線。
他帶著一攤爛泥的我,走過街角,來到家樓下。
突然,我哥哥推開門,橫眉豎目,「放開我妹妹。」
温景初的脚步一顿,眼神冷漠如刀,「滾。」
我哥恼了,衝過來一把拉住溫景初領子,
“你什么态度?我有没有说过别碰我妹妹?”
我摇摇晃晃地去拉他胳膊,被我哥一甩,人转了个圈,撞在路灯杆上。
发出“邦!”一声巨响。
随后的十分钟里,我额头顶着个大包,坐在温景初的车后座,捧着塑料袋狂吐。
“哥哥……慢点开……呕……”
我哥冷脸坐在副驾驶。
温景初沉默着开车往医院走。
我大概是脑震荡了,天旋地转的。
三更半夜,我被温景初带进了急诊室。
急诊科的医生看了温景初一眼,眉開眼笑,「喲,温老师,带女朋友看病啊?”
温景初薄唇紧抿,说话逻辑清楚,
“她喝了酒,来的路上头撞电线杆了,麻烦把检查单开了,我带她去检查。」
我摇摇晃晃地抓住他的胳膊,只觉得他好高。
背后突然传来我哥的声音。
幽幽的,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唐元元,孩子他爸是谁?”
我一激靈,酒醒了一大半,回头对上我哥阴沉的脸,以及他举着的,解了锁的手机。
我手机屏幕向来不设密码。
那条仅温景初可见的朋友圈,給我哥造成了暴擊。
我立刻反駁,“不是,我没有怀孕——”
谁知下一秒,我哥突然將矛頭對準溫景初。
像一頭打了敗仗的狗,擼起袖子,一拳打過去,“你他妈睡我妹妹?”
周围所有人的人都傻了。
這二位可是醫院鼎鼎大名的高材生。
高才生打架谁不爱看?
温景初脸被打偏,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浮现出拳头的印迹。
他靠着诊台,轻轻嘶了声,突然冷笑开来。
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见向来对我冷漠的温景初,突然抓住我的手,拽过去搂住。
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哥,慢悠悠道:“孩子是我的,你有意見? 」
4
由于脑震荡,我被收入温景初所在的脑外科。
护士安排入院的时候,一脸八卦地问我:“你跟温医生是什么关系?”
我想了想,勇敢回答:“我在追他。」
“那你的竞争可大咯,咱们医院觊觎温医生的美人多得很,尤其是今年神内刚来的许医生。」
许微微吗?
我失落地垂着头。
我哥老气横秋地打断了我俩的对话,“我是她家属,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护士眼睛一亮,“你是心外的唐老师吧?”
我哥天生长了一双桃花眼,除去狗都嫌的性子,外表还是过得去的。
温景初从办公室出来时,我哥正跟人友好交谈。
他在不远处站定,“闲杂人员禁止入内,出去。」
我哥歪着头,吊儿郎当地,露出一抹讽笑,“老子医院职工,你少管。」
温景初在短暂的沉默后,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在我哥凶恶的目光中,托起我的下巴,一边查看外伤,一邊說道:“喊保安,把唐医生请走。」
在自己的地盘上,温景初还是有话语权的。
我哥被保安大叔一路拽着,一路咆哮:“温景初,你他妈碰她一下试试!”
温景初笑得温吞,「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妹妹。」
嘈杂的病房终于清静下来。
我有些局促。
溫景初瞥了我一眼,說:「跟我過來。」
“哦……”
今晚刚好是他夜班。
剛進屋,溫景初便關了門。
室內寂靜。
我頓時緊張起來。
溫景初穿著白大衣,靠在桌子旁,淡淡說道:“靠近点。」
他個子很高,在冷光灯的映照下,脸庞白皙冷峻。
衬衣一丝不苟地扣在喉结下。
白大衣盖住了劲瘦的腰。
我乖乖走到他面前的阴影里,低頭,感受到温景初犀利严肃的视线,正透过金丝眼镜框落在我的头顶。
“孩子要不要?”
“啊?”
他扫了眼我的小腹,“仅我可见,不就是想让我帮你?”
我脸迅速涨红,「不,我闹着玩的……没有怀孕。」
温景初眼皮一跳,“闹着玩的?唐元元,很有意思?”
我都快吓哭了,“不是我发的,是我闺蜜说,可以用来……”
后面的话真是难以启齿。
温景初还偏要问:“用来什么?”
我耳根子烧得通红,聲若蚊蠅:“用来对你……欲擒故纵。」
周围的空气陷入了凝滞。
“欲擒故纵……”温景初突然嗤笑出声,“你胆子挺大。」
声音像春日刮过耳畔的细风,吹得人心头发痒。
他微微低頭,靠近我,一双黑眸死死将我锁定,眼底有些不明的情愫,似乎要立刻将我吞噬。
“我跟你哥,是仇人,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淡淡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
我緊張得手心出汗,聲音發顫,「別打我,我真的会哭的……”
这是温景初第一次对着我,露出惡魔一樣溫柔的笑,「乖,給我擦一擦傷口。」
我手里被塞进了碘伏棉签。
溫景初坐在椅子裡,仰著頭,把被我哥打傷的嘴角露出來。
“以后你哥打我一次,你就要来一次。唐元元,我是要看到诚意的。」
因为上药的关系,我們靠得很近。
他打开双腿,让我站在他两条长腿之间。
清浅的呼吸拂过我食指,像羽毛一样,挠得人心痒。
我脑子里开始莫名其妙地冒黄色废料,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瞥了一眼,飞快移开,刚好跟温景初四目相对。
他帶著洞悉一切的眼神,警告我:“唐元元,看臉。」
可是我连脸都不敢看,在他充滿侵略的目光中節節敗退。
最後落荒而逃。
身後護士站的談話聲隱約傳來:「301 床那個小女孩恐怕是白費力氣。」
301,不就是我?
“……温医生跟许微微俩可是金童玉女。」
“他上大学那会,學費還是許家給他掏的。」
“都说他是许家的童养夫。」
上高中那会儿,我也曾经偷偷把压岁钱打到温景初的银行卡上,都被原路退回了。
温景初还是讨厌我们家的吧。
他刚才只是在捉弄我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我刻意躲着温景初。
连话都不敢跟他说。
他忙起来,手术一台接一台,也没见我。
5
伤势很轻,我没过几天就出院了。
我哥开着车接我出院,臉色陰沉,
“你别以为他是个好人,他爸妈离婚,他跟着姑妈一起住,跟个冷血动物似的。」
“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你还是我妹妹一天,就不能跟他在一起。」
“那是因为他姑妈对他不好……又打又骂的。」
我家和温景初姑妈家是邻居。
邻居们都知道。
我妈可怜他,经常喊我去给温景初送点补身体的东西。
但温景初对我避之不及。
我哥后面的话,我一句没听进去。
望着窗外的行人陷入了忧伤。
我是真的想放弃了。
接下來的幾天,彻底打消了心思。
要不是妈妈寄来一箱红虾干,让我给温景初送一部分过去,我这辈子都不敢再见他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他家的门。
今天是休息日,他刚好在。
穿了身休闲卫衣,神态懒散恣意。
没有戴眼镜,少了分犀利和严肃。
“有事?”还是简短的询问。
我拎起塑料袋,蔫哒哒地说:“我妈妈寄来的红虾干,让我给你送来……”
他垂眼看着一路走来,拎到变形的红色塑料袋,接过去,淡淡道:「謝謝。」
“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我摸了摸鼻子,“那……我就回去了……”
「等等。」
温景初打量着我,“你哥骂你了?”
我抬起頭:「沒有啊。」
他皱皱眉,让开门口,「進來。」
我也不知道他让我进去干什么。
两腿却不听使唤地迈进去。
“随便坐。」
温景初丢下这句话就去了厨房,不大一會兒,丟給我一籃子零食。
“看会儿电视?”
“啊?”
“患者回访。「他自然地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下,「檢查你大腦功能是否正常。」
「哦,好……”
我认真地看起了电视剧。
不大一會兒,熱出一身汗。
溫度有點高。
他開了空調。
桌上還放著一杯喝完的感冒藥。
我後知後覺:“你感冒了?”
温景初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恹恹地应了声,
“问题不大,繼續看,等你哥上夜班再回去。」
說完,他盖上了毛毯。
原来他以为我跟唐以辰闹矛盾了,怕我回家被唐以辰欺负。
我偷偷瞥了眼,发现他病成这样,不像是有人能管的样子,于是悄悄起身,进了厨房。
等到外面天都黑了,我端著一碗小米粥湊到溫景初身邊。
他睡著了。
呼吸均勻。
纖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陰影。
顯得溫柔了許多。
我想伸手碰碰他,溫景初突然睜開眼。
黑色的瞳仁裡倒映著我的臉。
我猛地縮回手,小心翼翼地盯著他。
“怎么还没走?”
温景初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哑。
好聽得很。
“我……我给你熬了粥,你要不要吃点?”
温景初一双黑沉的眸子盯得我发毛。
半晌没有说话。
“唐元元,你胆子挺大啊。」
他沉沉吐了口气,掀起眼皮,“天黑了都不走,不怕我欺负你?”
我把碗放在一旁,信誓旦旦。
「你不會的。」
温景初跟我哥势同水火,但对我还算客气。
而且…
我又不傻,這麼多年,还不明白一个人的品性吗?
“是吗?”温景初轻轻笑出声,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拉过去。
我猝不及防扑倒在他身上。
大手紧紧压在我后腰上,灼热的气息扑在我耳边。
温景初冷笑:“你哥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心跳如擂鼓。
口唇干燥。
好胜心突然被激起,我还真不信拿不下他了。
“你有本事就下手。」
“我唐元元敢作敢当,及時行樂。」
“你要是不行我就找别人——”
短暂的沉默后,温景初最后一丝笑容消失。
「好,这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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