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他當著朋友的面嘲笑我:「戀愛腦一個,玩玩算了。」
我魂不守捨,回去的路上摔傷了腿。
多年後,我在同學會上發請帖。
“我要結婚了,歡迎大家捧場。」
发到他时,他輕飄飄地撥開請帖,冷笑:「誰給你的膽子,跟别人结婚?”
他不知道,請貼文的男主人,此刻就坐在對面。
從容淡定地註視全場。
1
「沒想到許識初是第一個結婚的。」
“她以前乖巧得很,就是被拋棄過,有人要不錯了。」
我捏着请帖,無視那些竊竊私語。
“下個月我結婚,歡迎大家來玩。」
自始至終,那道幽冷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一動不動。
我知道他會來。
江之淮。
我的初戀。
如今是商界強勢崛起的新貴。
我把燙金的紅色婚帖遞到他面前,鼓足勇氣與他對視。
「江之淮,歡迎你來。」
江之淮沉默着,半晌沒吭聲。
大家屏氣凝神,沉默地盯著我們倆。
畢竟當年我兩個分手,鬧得蠻大。
他當眾笑我舔狗,導致我回去的路上魂不守舍。
一腳踩空,從階梯上滾下去,摔傷了腿。
去了外地治病。
坐在旁邊的林姍笑著開口:
“小初,你的腿好了吗?”
我犹豫一番,避重就輕:“阴天下雨还会疼……”
其實,還要嚴重一點。
傷到了關節。
她抱住江之淮的胳膊,面帶微笑。
「不好意思啊,我替之淮跟你說聲對不起。」
“替……他?”
我捏着婚帖的手紧了紧。
「大家沒告訴你嗎?我和他要結婚了。」林姍摀著嘴笑,「我還蠻有福氣的。」
我举着请帖,有些不知所措。
林姍,可是我閨蜜啊。
當年就屬她跟我玩得最好。
她怎么可以……
“那个……都过去了哈,小初,把請帖給人家吧。」
大家正在打圆场。
江之淮突然抬手,撥開了眼前的請帖,笑出聲。
「誰給你的膽子,跟别人结婚?”
這
話一出。
四周突然安靜了。
連林姍的臉色都變了。
我腦袋一陣空白,問:“我为什么不能结婚?”
這些年來,我背負著別人的嘲笑和羞辱。
还不够吗?
江之淮莞尔一笑,溫柔說道:「我丟掉的狗,不許另覓食新主,你觉得你可以?”
「之淮。」
一道淡薄的嗓音从主座传来。
在寂靜的時候,尤為清晰。
沈妄津掀起眼皮,雲淡風輕道:「算了。」
兩個字。
一錘定音。
沒人敢反駁他。
畢竟這位比江之淮出息太多。
上學時就是高不可攀的清冷掛學神。
畢業這些年,更是只會活躍在電視和財經雜誌中的人物。
江之淮與他關係倒是不錯,沒有繼續。
而是奪過我手上的請柬。
打開一瞧,眉開眼笑。
「三津,巧了,她未婚夫也姓沈。我倒是挺想見,是何方神聖。」
请帖上的人,叫沈弦。
“是嗎?”
沈妄津淡啜一口红酒,似笑非笑道,「那的確,巧得很。」
2
沈妄津没待多久,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他日理萬機,能出席這種小聚會,已經極為不易。
我找了個藉口溜出去。
趕到門口時,司機已經為他打開了勞斯萊斯的車門。
“沈先生!”
我追得气喘吁吁。
沈妄津闻言一顿,回頭。
冷峻的臉部輪廓在冷白色路燈的映照下,更顯得不近人情。
「今晚…謝謝您。」
“不用谢。」
沈妄津淡淡开口,“我們要結婚了,你大可直接公開。」
我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回到江城那天,我舉目無親。
在街头偶遇沈妄津的车。
“回来见江之淮的?”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要結婚了。」
“以他的控制欲,你很難在江城生存。」
沈妄津轻飘飘地抛出了橄榄枝,「我缺個未婚妻,應付家裡的,考慮一下。」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其實,我都不明白他圖我什麼。
也不敢借他的勢,作威作福。
只想低調一些。
“沈弦”是沈妄津的曾用名,也是入了家譜的名字。
沒多少人知道。
「抱歉……今晚給您添麻煩了。」
沈妄津静静盯了我一会儿,似乎想說什麼。
最後改口:「回家的時候告訴我。」
3
我折回去拿東西的時候,被老同學拉住聊天。
一直到八點,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大家被迫滯留,在飯店開了房。
“结束了?”
沈妄津发来三个字,很符合他言簡意賅的做派。
「我住在飯店。」
那边很久之后,發來一句:
「把房間號碼發給我,睏了先睡。」
发完消息,我縮排被子裡。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江之淮與林姍的房間,剛好就在我隔壁。
飯店的隔音差。
林姍的嬉笑聲穿透了牆壁。
格外刺耳。
她怕我聽不見,叫囂,「之淮,上次她過生日,我们就在隔壁——”
「閉嘴,吵。」
江之淮声音低哑,帶著一種淡淡的厭倦。
我一愣。
突然想起我跟江之淮在一起的第一年。
他給我過生日,12 點之後,人就消失了。
林姍也聯絡不上。
我產生了一種生理性的噁心。
眼睛發酸。
其實,我說不上對江之淮還有多少喜歡。
只是我把自己的青春都給了他。
到頭來卻成了一個笑話。
隔壁越來越過分。
林姍的聲音充滿了挑釁。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門猛地開了。
高大的人影被門外的廊燈拉得很長。
寒涼的水汽湧入。
我眼睛濕濕的,茫然盯著男人。
“沈先生,你怎麼來了? 」
沈妄津扫了我一眼,「這家飯店治安不好,我不放心。」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今晚脾氣有點不好。
渾身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
隔壁聲音戛然而止。
沈妄津淡淡打量着我。
“难受?”
“啊?”
“我可以帮你换房间。」
我連忙擺手,「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早点休息——”
話落,才意識到我住了間大床房。
而我掀開被子的動作,像是在邀他跟我睡一張。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沈妄津扫过我白皙的腿,移開視線,打給了秘書。
“重新开一间——”
突然,隔壁林姍的喊聲捲土重來。
變本加厲。
一股無名火陡然竄起。
我突然伸手,拽住了沈妄津的衣角,小聲說,「沒關係……就睡這吧。」
话一出口,沈妄津的视线变得很微妙。
甚至隱隱有幾分侵略性。
我臉立刻漲得通紅。
是不是有点过于直接了?
“對不起,我……我不是——”
「好。」
沈妄津从容地挂掉电话。
“你先洗?”
咚!
隔壁传来一声巨响。
隨著林姍的驚呼,我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江之淮的號碼。
我沒有接。
隨即,手機收到了簡訊。
訊息在螢幕上,直接顯示出來。
「許識初,給你三分鐘,出來。」
沈妄津抿了抿唇,綻開一絲不帶溫度的笑容。
「忙得他。」
我正想说什么,沈妄津陡然起身,摘掉腕錶,解開領口。
我呆住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
很快,我便被一股冷松香侵占。
「許小姐,是你邀請在先,我卻之不恭了。」
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們靠得很近。
近到我能數清他的睫毛。
「會出聲嗎?」他問。
“什麼?”
我声若蚊蝇。
沈妄津淡淡笑开,「你聲音,要比她好聽很多。」
我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啊——”
声音生硬,却惹得沈妄津笑出声。
帶著一種獎勵的意味。
似乎在說,我完成得非常好。
突然,隔壁傳來江之淮的聲音。
聲音壓著沉沉怒意。
「許識初,接電話。」
沈妄津扯扯唇角,摸起我的
電話,蒼白的聲道:「她在洗澡。」
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
江之淮輕聲問:“沈弦?”
“沒錯。」
江之淮嗤笑一声,「想死的話,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沈妄津替我拨开凌乱的头发,輕笑出聲。
“口氣不小。希望你的行動力,跟你繳械一樣迅速。」
4
隔壁傳來東西摔在牆上的聲音。
隨後,重新歸於寂靜。
我後知後覺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猛地後退,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睏了,先睡了……”
说完滚向里侧,留出了沈妄津睡觉的地。
旖旎的氣氛一掃而空。
沈妄津盯着尚有余热的被褥,不知道在想什麼。
室內陷入了寂靜,只餘窗外淋漓的雨聲。
我閉上了眼睛,心臟跳瘋了似的。
眼前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沈妄津的场景。
那時候我還在追江之淮。
江大的文藝演出,我上去跳了一支古典舞。
沈妄津是被江之淮拽进来的。
坐在台下,第一排。
一雙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我。
是個冷漠至極的人。
後來我跟著江之淮,見過他幾次,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壓根不會想到,有一天我們會躺在一張床上。
我嘆了口氣。
“睡不着?”
沈妄津问。
思緒驟然被拉回,我睜開了眼。
他側坐在小夜燈昏暗的光裡,輪廓俊冷。
跟當年第一次見他時,一樣。
我攥緊了被子,說:“沈先生,您为什么要找我?”
“为什么不能找你?”
他垂下眼睛,用一雙淺淡的眼睛看向我,「對我來說,誰都一樣。熟人更好。」
“哦……”我挠了挠头,「就覺得,人的一生,還挺……難以預測的。」
沈妄津扯扯嘴角,“预测不到我们会结婚?”
「嗯。」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許識初,我從來不會做預料之外的事。」
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沈妄津突然来了电话。
是他秘書打來的。
“沈总,明天竇總就出國了,问能不能把视频会议改到现在?”
沈妄津看了眼时间,剛好凌晨一點。
「可以,你來接我。顺便……”
他看了我一眼,「帶電熱水袋過來。」
我心尖一顫。
他怎麼知道,我阴天下雨膝盖就会疼?
“沈先生,您不用管我的……”
“不麻煩。」
沈妄津替我拉上被子,「明天我請司機來接你,盡量避免跟江之淮接觸。」
“真的不用……”我急忙拒绝,「我自己可以的,別耽誤您的事。」
司机的电话很快就响起来,看得出,對面催得很急。
沈妄津迟疑了下,沒再反駁,「如果有危險,打電話。」
「好。」
他走了,飯店派機器人把熱水袋送了上來。
窗外的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到了天明。
我睡得不好,不到六點就起床了。
今天陰天。
我咬牙活動了下隱隱作痛的膝蓋,穿好衣服,準備去醫院複診。
誰知道在等電梯的時候,身後突然來了個人。
煙草味混著薄荷葉味。
就算閉著眼我都知道,來的是誰。
我們僵持著,誰都沒搭腔。
“跟他睡了?”
江之淮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暗含譏諷。
我雙手交疊,盯著電梯上方跳動的數字,輕聲說:「是呀,他體力可比你好多了。」
“知道这家酒店是谁的吗?”
江之淮突然拽住我的胳膊,迫使我看向他,“沈妄津的。」
“我托他查个人,还不容易?”
“不出三天,沈弦就会被扒得老底都不剩。」
「許識初,我要是弄死你未婚夫,你会不会哭鼻子啊?”
我抬眼瞪着他。
“玩弄感情的人是你,我离开有错吗?”
江之淮嘲讽似的勾起唇角,
「許識初,你也配指控我玩弄感情?当初收我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愣住了,“什么钱?”
“两万块,直接打到了你的银行卡。非得等我把证据扔你脸上?”
两万块?
我印象里,唯一得到的两万元收入,是我的毕业奖学金。
我认真说道:“那两万块,是林姗帮我申报的奖学金。」
江之淮目露厌恶,「許識初,知道我为什么烦你吗?”
他鬆開我,走进了电梯:「謊話連篇,不知悔改。」
电梯关上了。
剩下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毕业前夕,林姗跑来跟我说:“小初,学校要申报优秀毕业生,我给你也报上啦!”
同寝四年,我们两个的身份信息经常出现在同一个表格里。
互相替对方提交文件是家常便饭。
半個月後,林姗跟我说:“奖金直接打到你的银行卡里了。」
剛剛好,就是两万。
后来我出了意外,甚至没顾得上问获奖名单在哪里看。
我给林姗发了条消息。
“你当时帮我申报的奖学金,真的是学校给的吗?”
林姗回得很快。
“小初,你在說什麼啊,我什么时候给你申报过奖学金?”
……
5
「許小姐,很遗憾,您现在的状态,恐怕没法跳舞了。」
这是我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医生说这句话。
从医院出来之后,外面下起了小雨。
同学发来消息:
“她是当面跟你说的,没有聊天记录,你应该懂。」
「嗯,我知道,没办法起诉。」
我撑着伞站在雨里,輕輕嘆了口氣。
委屈憋在心里,还没燃起,就化作灰烬。
黑色的劳斯劳斯穿过雨幕,无声停在我面前。
玻璃窗落下,露出了沈妄津的脸。
细密的小雨阻隔了我们的视线。
只听见他淡淡地说了句:「許識初,上車。」
我没想到他能特意来接我。
他忙得很,哪怕在车上,都在处理工作。
“医生怎么说?”
他抽空问了句。
「嗯。”我故作轻松,「挺好的,恢复得不错。」
沈妄津只瞥了我一眼,便问:“你怎麼了?”
他瞧出来了。
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我扯扯嘴角,輕輕地說:「哦,没事啊。」
說完,低下眼睛,生怕被他看见我湿润的眼眶。
「許識初,”沈妄津放下了电话,“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沉默了片刻。
压抑很久的愤怒和委屈,顷刻迸发。
“沈先生,我以后……再也没办法跳舞了……”
我笑得很僵硬,“他
们都以为我拿了江家的钱,其实是林姗骗了我。」
“而我今天才知道。」
“要是好聚好散的话,这场意外,兴许可以避免。」
“我也能继续跳舞——”
沈妄津盯着我故作轻松的脸,视线一点点沉冷下去。
「許識初。被人摆了一道,你很开心?”
我的话堵在喉咙口,好半晌,低頭,眼泪啪嗒就落下来。
“對不起。」
“不该你说。”沈妄津沉默了半晌,“他们的错。」
雨滴落下,一圈圈涟漪跃动开来。
久散不去。
我突然觉得今天也没那么糟。
至少还有人相信我。
沈妄津把我送到家楼下,临走前说:“腿的事放心,医生我来找。」
“谢谢——”
沈妄津神色很淡,「不用。」
车离开了。
上楼的时候,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说要给我送点土特产。
我重新回到小区门口,沒多久,就见她下了出租车跑过来。
「哎,你知道嗎,因为前几天你跟江之淮的事,班群都炸锅了。」
一見面,她就开始跟我八卦。
“什麼?”
“他们打赌,不出半個月,你就会跟江之淮复合。」
“你在开什么玩笑?”
“有人看见他跟林姗吵架了,肯定是因为你,你真不打算跟江之淮见见?”
其实应该见见的。
钱要给他转回去。
他朝我泼来的脏水,也要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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