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上,玄衣刺客突襲。
蕭衣衣一道粉光擋在沈之宴身前。
閉眼前,得意地用口型與我比較。
「秦凝絡,我要搶了你的功勞,從此後,我便是沈之宴的白月光,而你才是替身。」
我好笑地用錦帕掩了掩唇,嘲笑她還是那般蠢。
白月光?替身?
她以為只有她是重生的嗎?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她想怎麼死…
蕭衣衣出現在宴席時,我便知她是重生的。
畢竟作為替身,她出場至少要在我昏迷之後。
此刻她端坐在梨花案前,目光幽冷且審視地盯著我。
還是那般的沉不住氣。
我手指撥弄著帕子,故作驚訝地推了推沈之宴的胳膊,用足夠讓她聽得到的聲音開口。
「宴哥哥,那位姑娘是不是跟我長得極像? 」
沈之宴一身藍色長衣,儒雅俊秀端坐。
將剝好的蟹肉放進了我的盤裡。
隨意的望了一眼,淡淡道,「不像,她長得不如你。」
看著對面咬牙切齒的模樣,我笑了笑,將蟹肉推到了角落。
不像?怎麼可能?她上輩子可是我的替身。
不過也對,此時沈之宴還未被她的「體制」標記。
我還是他心底唯一的白色月光。
閨閣女吸引男子靠才華氣度,青樓女魅惑男子靠技藝腰肢,和蕭衣衣,則靠一個天外來物「系統」。
但凡被她標記過的男人,無一不為她傾倒。
上一世,她靠著「系統」,替身上位。
及笈宴上,他們十指扣而來,他要與我退婚。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她一番告白感人肺腑。
不僅毀了我的及笈禮,還讓我一夜之間,成為全京城的笑話。
後來,靈山寺祈福,我身子不適,由長姐代我去。
卻被所謂的山賊擄去。
找到長姐時,她衣衫破爛,滿身青紫,周身看不出一絲好肉。
青絲凌亂,蜷縮在破草蓆上,朱唇被咬得傷痕累累,一雙眼睛哭得腫起,如年邁老嫗。
四個時辰,被多個男人凌辱,他們肆意地踐踏長姐的尊嚴和身體。
回程的路上長姐窩在我懷裡顫抖不止,舌根流著血,嘴裡是聽不太清的「雲參對不起,我真的拼死抵抗了」。
而云參哥哥,原本他們下個月要成親了。
長姐親手繡的嫁衣,是正紅色的,上面繡著鳥,甚是好看。
那是她熬了一夜又一夜趕出來的。
她說,女子這一生只穿一次嫁衣,要繡好看些,終究留個念想。
但她還來不及穿,漆黑夜裡,便一頭栽進了湖里,再也沒有醒過來。
母親只有我們兩個女兒,年邁喪女,經受不住打擊,一口血噴出,也跟著長姐去了。
我發了瘋追查山賊,但在客棧包廂外聽到蕭衣衣的「系統」對她說,「你私自竄改了劇情,導致原世界人物無辜死去,會受到反噬。」
窗紙破洞後,蕭衣衣雲淡風輕地說,「這也不能怪我,是那幾個人色迷心竅,我原來只是想毀掉秦紗絡的清白,毀了她跟沈之宴的婚約,誰讓那女人自己命不好,替別人擋了災。」
「最多,我回頭給她多燒點紙……」
「阿絡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沈之宴推了我一下,低聲問我。
我回過來神,眼神的冷意漸漸退卻,刻意壓制住心頭的恨意,扯出一抹笑回他。
「無事。」
手指顫抖,我故作不經意地把茶水灑在了衣袖上,藉口起身便出了門。
行至門口外,我回頭望瞭望沈之宴和蕭衣衣。
唇角勾起了冷笑,握緊了長姐送給我的環佩。
這一世,我倒要看她想怎麼玩?
算算時辰,那些刺客也該來了。
我時辰掐得剛剛好,前廳廝殺聲漸起,我在後院閒逛。
樹影處,卻見一男人囂張冷酷地掐著一女人的脖子。
他狹長的狐眸沁著寒意,唇角勾著邪魅的笑。
轉頭望向我,眸底閃過一抹流光,下一刻便把那女人丟在了地上。
「若有下次,本王不介意讓你死。」他低聲說。
聞言那女人咳了幾聲,倉惶而去。
「怎麼?秦小姐戲看得還算過癮?」那人大步走了過來譏諷我。
紫色華服,領口是南山來的盤錦繡。
玉面俊顏,狐眼一勾,竟帶著幾分魅色。
謝陌予,當今聖上收的義子。
素來有謝郎一笑,顛覆眾生之說。
傳說他是南疆人,性子裡帶了些南疆的陰晴不定。
我鎮定地望著他,眉梢挑起。
只是還未開口,那隻大手已經卡在我的脖頸上。
「世人說本王溫潤謙和,今日被秦小姐得知了真面目,美麗的女人,你說本王是不是該殺人滅口? 」
男人嗓音清冽,帶著涼意。
那雙好看的眼眸裡映照著我的身影。
誰說他溫潤謙和了?
這位爺,是否把自己的名聲想得太好了?
我鎮靜地笑了笑,「璟王不會殺我的,您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因為他是救我長姐的恩人。
我還記得上一世,我們找人,過了宵禁時辰,是謝陌予帶著八百侍衛,闖開城門到外面找。
說一切罪責由他承擔。
那時我尋得心灰意冷,是他搖著我讓我振作,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
他一定會幫我找到長袍。
找到長姐時,也是他讓所有人不要進去,自己把外衣脫下,丟給了我讓我去用。
全了我長姐的尊嚴。
「是嗎?」男人勾唇裹上抹笑意,手指輕輕蹭著我的臉頰。
「秦小姐這般聰慧,本王府裡倒缺個聰明的,不如你嫁與本王如何?那沈之宴有什麼好的?他有的,本王都有。」
月色如紗,攏在發頂。
謝陌予如一隻好看的妖精,向我吐著誘惑。
這般邪魅狂狷,卻讓人生不出來嫌惡。
我剛想著如何打破局面,他的隨便走了過來。
我與他一同走入宴席時,故事已經到了尾聲。
蕭衣衣胸口中劍,躺在沈之宴的懷裡,刺客們被擊斃,賓客為保安全也已散席。
「阿絡,你沒事吧。」沈之宴瞧見我時,有些慌神。
謝陌予似笑非笑地對我眨了眨眼,貼近我耳畔,卻用沈之宴能聽到的聲音道,「喲,老情人抱著他的小情人,美麗的女人,看來你不得寵呀。」
我淡漠地走近沈之宴,他慌忙地與我解釋。
「適才有刺客來襲,這位女孩為救我而傷,阿絡不要誤會。」
我怎麼會誤會呢?
眸底裹笑著蕭衣衣,原本劇情是我替沈之宴擋了劍,此刻她演的可是替身逆襲白月光的戲。
懷裡女人面色慘白,冷冽地望著我,她口型與我比對,「秦凝絡,我要搶了你的功勞,從此後,我便是沈之宴的白月光,而你才是替身。」
原來她這麼想當白月光呀!
我成全她。
從荷包裡拿出一方錦帕,我輕輕地按在她的傷口處,「宴哥哥,這姑娘傷口太深了,要先幫她止血。」
沈之宴聞言蹙了蹙眉,下一刻我便故作詬異地驚呼。
「啊——宴哥哥,那劍上是不是有毒,這女孩情況不對。」
女人面色慘白如紙,唇上一片紫黑。
我下的可是劇毒,頃刻要命。
她望著我瞪大了眼睛,想要掙扎。
卻一陣抽搐,斷了氣。
「大夫,大夫呢? 」
沈之宴慌亂地大聲喊著,我慢慢地站起了身,收起了帕子。
望著女人不甘的死狀,我嘆了口氣,裝作害怕撤開了身。
白月光還是死了的好,這樣,永遠變不成地上霜。
「這、這女孩劍傷心脈已然受損,加上劍上的毒,此刻已經心魂歸天了。」
郎中顫抖地說著,沈之宴面色難看得緊。
我環佩握在掌心,笑了。
難怪她的系統說她是戀愛腦。
這麼快就忘了上一世是怎麼死的?
信步走出中庭,十五的圓月正當空。
謝陌予把我擋在了牆角處。
眸色深沉地從我袋中扯出那方帕子。
「秦小姐可真是個狠人,誰也想不到,你敢在沈之宴眼前殺人。」他捏著帕子,拿過刺客的劍刃在上面擦了幾下,把劍丟在了刺客身旁。
「只怕是第一次殺人,手腳不太俐落,還需要本王幫你善後,真是麻煩。」
殺人?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順手很多。
上一世我把蕭衣衣推下山崖前,她一如今日,猶在威脅我。
信件步行至府門口,早有小廝等候,說回來了便去後院賞月。
穿過長廊後,只見長姐一身淺藍色長衣,素雅地坐在母親身旁。
活生生的長姐,活生生的母親。
細風吹入了眸中,眼眶沒來由地便泛了紅。
濃霧濛濛上了眸底,我指尖用力地嵌在掌心。
圓月,親人,是團聚。
為了這一切,我甘願成為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這是怎麼了?宴會上受委屈了?」長姐瞧見我走近,忙站起身,衝著我問道。
手上繡著錦鯉的帕子,小心翼翼地輕擦在我臉上。
「這麼大了,還是個小哭貓,仔細嫦娥大仙不喜歡你了。」
手指調笑地敲在我的額上,我吸了吸鼻子,一頭栽進了她的懷裡。
這一次,我保住她們了,對嗎?
第二天醒來時,霧氣很大。
這樣的天氣不多,前幾日才這樣過。
丫鬟碧雲拿著托盤走了進來,「小姐,三日后您要陪沈郎君参加刘大人举办的中秋宴,這幾套衣服,您想穿哪一套? 」
窗牖半開,涼風透了進來,她的話像是閃電劈在了我的心頭。
三日後?中秋宴?
我狐疑地望著她,卻見桌上擺放著湯圓,那是長姐那日跟我做的。
怎麼?我這是又回到中秋宴前三日了?
深吸了口氣,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手指捏在菊花瓣上。
細碎的花瓣一片片飄落。
所以,這是又重來了?
中秋宴依舊繁鬧。
我跟在沈之宴身旁。
他瞧著我寡淡的神情,低聲問我可是不舒服了。
我冷淡地凝視眼前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抬頭卻見璟王謝陌予陣仗極大而來。
他今日穿的與上次不同,紫色錦服,玉翠攏冠,看得出是精心裝飾過的,本就皮相極好的他,在華服的映襯下,愈發俊美。
「秦小姐借一步說話。」他清冷的嗓音響起。
沈之宴蹙了蹙眉,不想離開,卻被謝陌予的手下請了走。
「璟王何事?」
我凝視著那張勾魂奪魄的臉,可沒有閒工夫與這位爺糾纏。
男人下顎一抬,驕傲地瞧了瞧我。
「哼。」
這是啥?
我冷淡地看著男人猝不及防地碰了我一下,然後開始無恥地碰瓷。
「秦小姐撞到了本王,是否要補償本王些什麼? 」
我看傻子通常看著他奪下了我的荷包。
「就這個吧。」
「雖醜,但本王不嫌棄。」
謝陌予是被誰家驢子踢壞了腦子嗎?
我還在遲疑,那人一推我,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樣。
「瘋子。」我喃喃道。
抬頭卻瞧見蕭衣與沈之宴在不遠處說話。
正戲來了。
我好笑地走近她們,故作驚詬地望著沈之宴,「宴哥哥,這位是? 」
「這位是蕭大人家的四小姐,前日跟著哥哥出門,我們見過。」沈之宴低聲與我說。
哦?
這麼巧?
看來蕭衣衣這次是做了準備的。
我淡淡地笑著,優雅地與蕭衣衣點頭。
不愧是「體制」護駕的女人,便是重生,是否該掩飾自己眼底的狠戾?
這樣太齣戲了。
我差點演不下去姐姐妹妹好情誼了。
玄衣刺客來時,我穩如泰山。
靜靜地看著蕭衣為沈之宴挨了一劍。
那劍歪得,是狗都死不了。
我也不期待她能掛了。
我冷淡地瞧著心疼地把人抱在懷裡的沈之宴,靠在柱子旁打了個哈欠。
刺客被擊退後,就只見身殘志堅,哦不,「奄奄一息」的女人,狠戾地指著我說。
「秦小姐跟那些刺客是一夥兒的。」
尖銳的嗓音,使得滿座安靜。
我笑了笑,跟我預料的一樣。
他們呀,黔驢技窮。
「蕭小姐,隨便誣賴官員子女,可不是什麼好事。」謝陌予冷淡地說著,那張俊容面上,帶著高傲的矜貴。
四周人瞧著情形,一個個龜縮起來,都不敢說話。
畢竟謝陌予的囂張,可是有名的,誰敢回懟他?
「自然,我可以證明,秦小姐身上帶著帕子,那帕子上染著劇毒,正常家女兒,誰會帶著毒藥赴宴? 」蕭衣衣說。
聲音還真洪亮,不是要死了嗎?
這演技,呵呵噠。
我懶散地站了出來,眨了眨眼,大方到讓人無語地開口,「那就搜身吧。」
「我來搜。」一個綠色衣服的小丫頭站了出來,與蕭衣交換著眼色。
我慢條斯理,又優雅至極地伸平了手,容她搜尋。
許久,香爐都快燒完了,她摸了又摸。
最後只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結束了?」我含笑地望著蕭衣衣,「毒呢?帕子呢?」我低聲問。
倏然,目光冷漠地望向了沈之宴。
「宴哥哥,想退婚請直說,我們秦家這些年沒落,是有目共睹的,既要退婚,我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自然會退。蕭小姐與我無冤無仇,何必讓她攀咬我跟刺客一夥。我知你們君當作磐石,妾當做蒲葦,蒲葦縫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已久,但你們不該拿凝絡清白做文章…」
我說得情真意切,四周的人看他們的目光冷淡了許多。
此刻的他們,還抱在一起,這不言而喻的事情微妙得很。
一瞬間,我想起了他們毀了我及笈宴的場景,眼底泛起了冷笑。
眾口鑠金,他們終於也能體會了。
沈之宴慌亂得很,面上一白,說了句沒有,忙鬆開了手,站起了身。
落針可聞的四下,蕭衣衣摔在了地上,砰的一聲,聽得人歡喜。
「阿絡,不是這樣的……」
男人拉我衣袖。
我哪裡肯聽解釋?狠狠地扯出袖子,轉身就往外走。
沈之宴想追我,卻被蕭衣衣拉上了靴子。
「沈公子,疼~」
月色甚是動人,我站了腳步,等著高傲的爺的到來。
謝陌予走得氣定神閒,挑了挑眉,高傲地望著我,「如何?美人,本王救了你一命,可是感動得要以身相許? 」某人口無遮攔地說。
我冷淡地瞧著男人,月色一半灑在他的臉上,一半被樹影遮下。
不愧是謝郎。
他美得誘人卻有毒。
「王爺怎麼就知道我荷包裡有毒藥呢?」
我挑眉輕笑,開門見山地問。
他從荷包裡拿出那方帕子,我接了過來,漫不經意地用它擦拭著唇。
男人愣了一下,慌亂地要去攔我,卻被我躲開了,淺笑道。
「只是尋常的帕子,王爺慌什麼? 」
已經用毒藥毒死蕭衣衣一次了,我怎麼可能故技重施?
蕭衣衣是傻,可她的系統可精明得很。
男人微瞇著眸子望著我,「秦小姐好重的心機,一個帕子不但能毒死人,還能幫你完成離間計。」
我抬了抬眼皮望著俊美的男人,把錦帕收在荷包裡。
「璟王爺倒是毫無心機,就差在腦門寫上你是重生的了。」
清風吹動水面,水上的月漾起了波紋。
又一個人重生了。
我笑了,著實有意思。
中秋宴一役,沈之宴與蕭衣衣暗通款曲的事,在我的推波助瀾下,鬧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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