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壓境,息擎族為羞辱我朝,指名要皇后去和親。
皇上在朝堂力排眾議,堅決要保下我。
我思索一夜,這是我心愛之人誓死守護的國土,這是我的家,我的根,我不能逃避。
京城門外,我質問他:
「三年前,敵軍兵臨越州城外,裴钰是不是给你写了六道求援书?」
「蕭錦策,為什麼不出兵? 」
1
息擎族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撤軍,我是周朝的皇后,他們要我,是想藉此羞辱我朝,洗清三年前那一戰的恥辱。
朝臣皆自欺欺人地以為送出我,便可保周朝無恙。
可笑!
萧锦策不愿牺牲我,坚持御驾亲征,与周朝共存亡。
此仗必输,三年前裴将军败了,如今他更没有胜算。
裴钰的牌位一直被我供奉在凤阳宫,我对着他呆坐一夜,回想起往日种种。如果他还在,定不会放任外族的铁骑踏入大周的领土。
裴钰认定萧锦策是贤明的君主,我決定再信他一次。
我奔向啟明殿,在朝堂之上接受了此次和親,朝臣中無一人反對,包括我的父親。
在京城門外,蕭錦策雙眼通紅,他深知此次一別生死未知,可還是對我說:「嫣然,平安歸來。」
我紧盯着他,質問道:「三年前裴钰是不是给你写了六道求援书?」
他心虚地点了点头。
「蕭錦策,那你为何不出兵?」
三年前,息擎族入侵我朝,連續拿下九座城池。
邊境將士節敗退,眼看敵軍仍不罷休,先帝只好率官員遷都北城,和田王子遠離京都。
裴家滿門武將,我的未婚夫太太裴缽毅然隨父兄出征。
他走前對我說:「待國家安定時,我就回來,到時候我會為你辦一場最盛大的婚禮,讓蕭錦策那小子都羨慕。」
我不愿去北城,甚至不惜忤逆父母,堅決留在京都。我日日待在寺廟為將士們祈福,等裴缽凱旋。
裴老將軍全家上陣,率兵禦敵,終將息擎族的軍隊擋在了越州城外。
我周朝將士遠不比草原人驍勇善戰,且當今皇上奢靡無度,軍費縮減,兵器老舊,戰馬不足。
但好在我朝人多兵旺,將士們是抱了必死的決心,打算以三人命換一名敵軍的首級。
我等了又等,最後等到了裴家滿門陣亡的消息。
我軍將士假意投降,放敵軍入城,其實早在各處埋好了炸藥火油,與敵軍玉石俱焚。
以身護國安,國安歸故土。
國未安,他也未回。
息擎族早已把周朝視為囊中之物,而他們在那場大火中損失了將近一半的兵力。
而蕭錦策趕去了北城,弒父殺君,登基為帝。
我不明白,堂堂太子殿下那麼在意顏面,就連輸給裴缽一場比賽,都要堅持找回場子的一個人,为何要在史书上担下一个弑父杀君的罪名?
裴家满门忠烈,抗敵犧牲,我父親卻片刻都等不及,為了權力強迫我嫁給了蕭錦策。
我在蕭錦策桌案上看到了裴缽的親筆信,皆是求他派兵支援,足足有六封。
或許不止六封,只不過剩下的已經來不及送過來了。
裴缽在求援書上,明明白白寫清了自己的計劃,只要蕭錦策出兵,兩人配合得當,就有機會將敵人一舉擊敗。
先帝帶百官逃離時,雖帶走了一部分人馬,但還是留下了三千精兵守衛京城。
可蕭錦策沒有出兵支援,裴家等不到援兵,只好用最慘烈的方式將敵軍攔在越州城。
站在京城門外,我體會到了當年裴缽離開時的心境。
捐軀赴國難,视死忽如归!
在同样的地方,送走了裴缽,送走了蘇婉兒,如今蕭錦策又送走了我,只剩他一人。
我沒有等到蕭錦策的回答,轉身跟著送親的隊伍趕往了越州。
沒錯,息擎族故意把迎親的地點定在越州,定在我軍將士的埋骨之地。
抵達越州城外,我只留下了我的貼身婢女,並不打算帶其他人去。
這一隊人身手不凡,都是蕭錦策精心為我挑選的,領頭的人曾是蕭錦策的貼身侍衛,雲十一。
我讓雲十一帶人回到大周境內。
「告訴蕭錦策,我和裴缽再信他一次。」
我要嫁的是息擎族老可汗,前來迎親的是敵軍的首領,焉勒齊。
看到焉勒齊的第一眼,我心中便有些發怵,他給我的感覺像一隻狼,眼神中是藏不住的野心,並且對周遭的一切都充滿了輕蔑。
他不太像草原男子,粗獷直白,反而有點像我朝那些朝臣,城府極深卻又不懷好意。
果然,此人語氣輕狂又不屑,「不愧是周朝第一美人啊,那狗皇帝也舍得把你送过来?」
我轻笑道:「焉首领满意吗?」
他没回答,只是繼續問道:「你們周朝把皇后嫁過來,嫁妆竟如此好酸?」
我确实没带多少东西,國庫空虛,蕭錦策把銀錢都用在了養兵上。
「既然是要我和親,我人到了还不够吗?」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輕蔑道:「美則美矣,卻不值錢。」
越州城早已成为废墟,無人居住,他們臨時挑選了的幾間破舊的房子,暫居一晚。
我腳下踩著的沙土裡,不知有没有裴钰的骨灰?
夜晚,我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忽然一個人影闖了進來,我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白日裡他表現得再不屑,可見到我第一眼時,眼中的驚艷依舊掩飾不住。
我輕輕一笑,「没想到焉首领还有爬床的癖好?」
被发觉,他也不惱,「那麼標緻的美人,留給那老頭確實可惜了些。」
「那焉首领想如何?」我伸出手攀上他的脖子。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覺手腕一痛,硬生生被他扯了下來。
「小皇后,別妄想把算盤打到我頭上,否則我不介意讓你死在路上。」
他逐渐用力,彷彿要把我的手腕斷,我痛得直冒冷汗。
「所以……焉首领到底想要如何?」
「到了息擎境内,就得聽我的,明白嗎。」
「看来焉首领还需要我帮忙啊,可有什么好处?」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跟着我会比跟着老可汗更划算。」
他说的不错,直到我鬆口答應,他才把手鬆開。
我早就打聽清楚了,老可汗沒有太多實權,息擎族的半數兵力幾乎都握在焉勒齊手中。
顧家和裴家是世交,我和裴缽自幼有婚約。
幼時,他知我不能隨意出門,便常常翻牆來找我,帶各種稀罕的小玩意。
即使被我父親打出去,他依舊次尋來。
他陪我練琴,教我射箭,陪我參加京城各種宴會。
那年春日,皇后娘娘在郊區舉辦春日宴。裴缽參加騎射比賽,為我贏得一支鎏金步搖。
我們還不知道,那場比賽的第二名正是王子蕭錦策,他戴著面具喬裝成世家子弟,本想出來一出風頭,卻沒想到被挫了銳氣。
蕭錦策不服氣,下場後非要找裴缽再打一場。
他看到裴缽贏的那支步搖,是送給我的,他無奈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你既要哄小女孩開心,我便不與你爭了。」
裴钰不服气,「什麼叫不與我爭,明明就是你輸給了我。」
二人无奈又比了一场,不加彩頭,只分勝負,最後裴缽險勝。
蕭錦策只好服氣,甘拜下風,還極有風度跟裴缽賠禮道歉。
所謂不打不相識,從那之後,裴缽常跟太子混在一起,來看我的次數都少了許多。
太子是先皇后所生,並不得帝後喜愛,但裴缽喜歡他,並且心甘情願地跟隨他,認為他以後定能成為賢能的君主。
2
第二日,采薇進來被我她為我梳了發,上了妝。
我拉起她的手,輕輕說道:「不要害怕,我會送你回家的。」
她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頻頻點頭。
雖說我是坐了馬車,速度會慢一些,但我明顯感覺到他們在繞路。
直到進了蘇城我,我才知道他們的用意。
蘇城本是我周朝領土,三年前被他們佔領。我掀開車簾往外一看,原本熱鬧繁華的大街彷彿變成了刑場。
一家家點心鋪、布料店依舊開著門,只不過裡面的人在削箭矢、造兵器,手都被磨得流血,卻絲毫不敢停下。
路上還有人扛著沉重的東西,運送材料,两名粗野大汉挥舞着鞭子,命令前面的人加快速度。
我放下帘子,不忍再看,旁边的采薇也早已双眼通红。
他们占领我朝的城池,又奴役我朝的百姓。
焉勒齐不知何时来到了马车旁。
「皇后娘娘不下去跟你的子民打个招呼吗?」
我死死握着拳头,沒有出聲。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几声惨叫,我急忙拉开帘子往外看去。
两名息擎族大汉当街纵马,手执麻绳,地上分别拖着一名瘦弱的男子,血迹染了一路。
混蛋!
「这可是我们专门想出的比赛方法,平日可以找点乐子,你猜那两个人谁先死?」他语气中满是嚣张狂妄。
我氣得嘴唇發抖,咬牙问道:「焉首领到底想干什么?」
他輕笑,「这就受不了了?」
突然,队伍前面有人吆喝:「周朝皇后驾到,还不快来拜见?」
采薇气得想要冲下马车,我急忙把她拉住。
「坐好。」
「皇后娘娘,他们太过分了!野蛮!残忍!」
「記住,以后没有皇后了,你像以前一样唤我小姐吧。」
「是……小姐。」
焉勒齐此番作为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大周,更像是為了洩憤。我總覺得他對我,或者對大周,有一股莫名的恨意。
息擎族率兵侵略,不過是為了開疆擴土,作為勝利者羞辱弱者並不奇怪,可焉勒齐心中的恨意从何而来?
一路上备受煎熬,終於來到息擎境內。
這裡和周朝截然不同,他們住在帳篷裡,茫茫的大草原上是奔跑的野馬和羊群。
若不是境遇不允許,我或許還真會喜歡這個地方。
他們把我和採薇,連同我為數不多的衣物用品丟到了西邊的帳篷裡。
老可汗一直沒出面,我好奇問道:「你們可汗呢,他的新婚妻子來了,他不见一见?」
焉勒齐嗤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是来嫁他的?」
我勾了勾唇,輕笑:「我既是來和親的,不嫁他,难道嫁你?」
他满眼轻蔑,「和親?這不過是你們周朝為了臉面,自己找的說辭。」
「你什麼意思?」
他没有理会我,看來情況比我想像還要糟糕。
「晚上,老可汗可能會見到你,好好等著。」焉勒齊說。
見采薇滿臉擔憂,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收拾收拾吧,要在這裡住一陣子了。」
3
晚上,我被帶了一個營帳,採薇年紀小,我沒讓她跟著。
帳內在設宴,坐在最上方應當可汗,跟我爹年紀差不多。焉勒齊就坐在他下方,地位顯而易見。
兩側的人大口吃著肉,眼睛不停地往我身上瞟。
有个胆大的率先开口:「哈哈哈,这中原娘们果然不一样,腰比我们草原姑娘纤细多了。」
可汗也不恼,戲謔道:「听闻你们周朝女子能歌善舞的,要不你跳一段?」
「好啊可汗。」我笑着答应。
来的那天我便知道,我在这里再无尊严可言,我身后的国家威胁不到他们。
老可汗見慣了草原女子的豪放美,我總是能提供些新鮮感。
當晚,老可汗把我抱回了他的營帳,臨走前,焉勒齊意味深長地盯著我看。
這老可汗就是個變態。
鞭子一下下打在身上,血跡沾到被褥上,映紅了雙眼,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痛出聲。
我大周九城的百姓還在息擎族人手下,備受折磨,我要忍。
我中途昏睡過去,第二天早上被焉勒齊的聲音叫醒。
老可汗收拾好自己的衣著,便讓他進來,絲毫不顧及我。
老頭一臉猥瑣地笑了笑,朝焉勒齊說:「還是完璧之身,那周朝皇帝是不是不行啊?」
焉勒齐笑道:「中原女子嬌弱,可汗還是悠著點,弄死了不就可惜了?」
老可汗走后,焉勒齊又折了回來。
即使渾身酸痛,出於本能,我把被褥往上拉了拽。
「有什麼好遮的?」他諷刺道。
我語氣微弱,「我要沐浴。」
「你身上都是伤……」
「我要沐浴。」我執意說道。
他無奈讓人送了熱水和浴桶進來。
「嘖,老頭下手挺狠啊。」
「你出去。」我縮在被子中,輕輕說道。
他也不計較這些瑣事,將一瓶藥膏丟給我。
「那麼嬌嫩的皮膚,留了疤老頭可就不喜歡了,你這身子還有用,好好愛惜。」
說著,他強硬地掰開了我的嘴,將一顆藥丸塞入我口中,強迫我吞下去。
「老實為我做事,至少比跟著那老頭下場還要好,明白了吗?」
「是。」我老實答應。
「你的小婢女一會兒就來。」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踏进浴桶,泡入热水中,暖意包裹着身体,我舒了一口氣。
焉勒齐对我果然没什么兴趣,他也不会碰我,那颗药丸是慢性毒药,可以在行男女之事时将毒传染至另一人体内。
从越州城那夜开始,他便每天给我服用。
老可汗虽然无能,但也不是傻子,很谨慎自己的小命。焉勒齊要利用我,弄死老可汗。
採薇進來的時候,雙眼紅腫,顯然哭過了,她帶給我的換洗的衣服,並為我整理好頭髮。
我體面地離開,回自己營帳,路過的息擎人頻頻往我這看,卻沒人理會我。
每日會有人來送飯,他們沒有過於為難我,也沒有防著我。
可汗仍會時不時叫我過去,或许是焉勒齐提醒过,老可汗再也没有像第一次这般残暴。
我对他还有用,自然不能死在老头前面。
日子过于平静,反而不正常,我心里泛起一丝恐慌。
偶尔无事时,我会去草原上逛一逛,并没人限制我的自由,反正我也跑不出去。
草原很大,这些帐篷如同繁星一般散落向远处,看不到盡頭。
我所處的應當是他們營地的中心,也是權力的中央部分。
我觀察了幾日,發現這裡的男子不多,甚至人數也比不上婦女的一半。
遠處,小山丘另一側隱隱傳來叫喊聲,應當是他們在練兵,我壯著膽子朝那邊走去。
草原上的視野慣會欺騙人,看著沒多遠的距離,我走得氣喘吁籲。
我爬上山丘,朝下望去,一群人在骑着马射箭。
战马在周朝是极为稀缺的,而息擎族却把他们当作野马一样随意放养在草原上。
这里的士兵不多,看身手都是一些新兵,那他们的精锐都在哪里?
有一部分兵力还驻扎在我朝边境,但人数并不多,只是为了恐吓而已,其他军队呢?
他们虽然暂时不会攻打我朝,但既然敢挑衅就说明有过硬的实力。
他们一定还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突然,为首的那人转头朝我这儿看来,我微微一怔,随即定下心来。
他既已发现,我也没有躲藏的必要。
他骑马向我本来,眼中很是不满。
「你来这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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