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找到真爱后要与我和离。
他四处宣扬我桀骜不驯难为贤妻,不如柳兰溪温柔内敛。
我冷笑一聲,第二日便带人抄了他全家。
地牢里,他哭着求我不要伤害真爱。
于是我好心地把柳兰溪带到地牢,柔声说道:「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1
地牢里光线昏暗,狱卒提了盏灯笼立在一旁。
里面的范阳蓬头垢面,不似往日风光。
我身旁的女子,便是他口中的真爱,一个小官家的庶女,柳兰溪。
范阳快步挡在她身前,看着我哀求道:
「谢安岚,你我虽为表面夫妻,可到底相识一场,求你不要动兰溪,她从不曾参与范家的事情。」
我唇角微勾,不成想他竟然还是个情种。
抚了抚发髻,本着让他死个明白的好意,我冲着柳兰溪柔声说道:「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柳兰溪莞尔一笑,冲我俯身拜首,「小女,自然是公主殿下的人。」
我看着范阳崩溃的模样,只覺得好笑。
真爱?哪有什么真爱。
不过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罢了。
一年前,我在宫宴上不顾脸面求嫁于范阳,人们也说是真爱。
可事實是,范阳无才无德,我看上的不过是他出身于陇南范氏这一点而已。
作为南阳第一世族,范氏在朝中关系盘根错杂,隐隐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势头。
父皇对此头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于是我站了出来,提出以婚事为筹接近范氏。
实则暗中搜集罪证,抓住其错处狠狠打压,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如今范氏之难已定,我自是头功一件。
父皇不日就要设宴行赏,此刻后宫那位想必正恨得牙痒痒吧。
走出地牢,我看着外头天光微暗,扭頭對身後的柳蘭溪說:
「我在城外有一座小院,你母親被我安頓在那裡了,一會兒我派人送你過去。」
我从不信什么用人不疑的话。
要讓不了解的人為你賣命,還得捏著她的七寸才行。
例如柳蘭溪的母親,還有她幼時便出走柳家的兄長。
我接著又說:「只是你兄長,我派人打探了,近几年似乎并没有名叫柳时安的人去投军,不過你放心,我还会派人继续找的。」
「小女深谢公主大恩。」柳兰溪跪在我面前感激道。
「不必言谢,你我本就是相互利用,你帮我和离,我帮你们从柳家那个虎狼窝里逃出来,很公平。」
看着柳兰溪离开的背影,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岚儿,不要怪你父皇,更不要与贵妃起冲突,母后以后怕是不能再照顾你和宣儿了。」
我跪在床前泣不成声,看着母后的手从我掌心一点点滑落,然后没了气息。
可怜她临终前还惦记着父皇,而他呢?
他此时正在锦华宫,陪着刚刚晋升为贵妃的崔月锦用膳。
身旁两岁多的弟弟用稚嫩的童声说:「皇姐,不哭,母后,睡觉觉。」
我看着年幼懂事的弟弟悲痛不已,把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母后早产坏了身子,幼弟从小就体弱多病,这其中有多少崔家的手段我一清二楚。
母后让我不要恨不要怨,让我隐匿锋芒平安度日,可我不願。
我偏要攪到鬥爭的漩渦中心裡去。
我要讓崔月錦,讓崔家,從高處狠狠跌落,然後跪在我腳下磕頭認罪。
「公主,宮裡來消息了。「凝霜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
我接過紙條一看,崔家想榜下捉婿?
今年的状元卷我看过,文筆流暢,用詞犀利,直指人心。
狀元郎蕭知珩確實是個人才,日后登阁拜相不是难事。
也难怪崔家这么早就起了拉拢之心。
可巧了不是,我也正有此意。
2
不久后宫宴。
还未入殿,我便先见到了崔家嫡女,也就是崔月锦的侄女,崔雪晴。
崔雪晴虽不是皇室血脉,却因着自己姑姑是贵妃的关系,常常到宫里走动。
记得初次见面时,我俩便为争一只小兔打了起来,此后更是结怨不断。
今日她一袭华服,满头朱翠,打扮甚是隆重。
见我走来,她立马捂住脸颊,一改刚才肆意张扬的模样,对我乖乖地行了大礼。
我想应该是上次见面时被我扇了巴掌长了记性,于是欣慰地点点头,而后轻声说道:
「妹妹今日礼数这般周全,想来也是本公主教导有方。」
瞥到她头上最显眼的那支发簪,我伸手摘下后漫不经心道:
「这寻常教导嬷嬷还有赏银,本公主不缺银钱,你就拿这只簪子聊表谢意吧。」
崔雪晴眼里冒火,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恨不平地回道:
「公主喜欢拿去便可,只是公主這般行事未免霸道,小女好心提醒一句,不是事事都能順了公主心意的。」
我輕笑一聲,又向她走近兩步,然後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崔雪晴,你可太好玩了,本公主就是喜歡看你現在這副憋屈的模樣,明明看不慣我,卻不敢肆意頂撞。」
顿了片刻后,又繼續說:
「對了,聽說崔家要給你議親了,是定了新科状元郎萧知珩对吗?不如我们打个赌,你猜猜这门婚事它能成吗?」
听了这话崔雪晴瞪着眼看我,狠厉地说:
「萧公子是谦谦君子,卓尔不群,不是你可以随意招惹玩弄的,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我愣了一瞬后捧腹大笑,真是有意思。
「既然你如此中意他,那我就……更要抢过来了。」
说罢便抬脚往殿内走去,任由崔雪晴在身后低声咒骂。
进入大殿后,众官员皆起身拜首,道一声:「公主万安」。
我點點頭,顺着人群看去,那人着一身深蓝色的状元袍,面若冠玉,气质斐然。
可能是我平日看多了虚伪狡诈的小人,竟也被他那双清澈的双眼迷了一瞬的心窍。
我唇角微微上揚,而後在心裡暗道:他這種端方君子,不正該配我這朵食人花才更有趣嘛。
歌舞起,宮宴始。
待酒過三巡,父皇衝著我的方向舉杯,笑著誇獎。
「我兒雖已嫁做范氏妻,此次卻能捨私情顧大局,不愧是我南陽的公主,颇有朕当年的风范呐!」
群臣附和,皆道公主大義,南陽之福也。
但此刻我的心情卻跌倒了谷底。
是呀,父皇當年違背與母後的誓言,納崔家女為妃,自認也是為了大義。
十年前,鎮守南境的靖安王叛亂,彼時朝中能與之戰者,唯獨閒居兵部尚書之位的崔炔。
崔炔本乃將才,軍功赫赫,但先皇恐其功高蓋主,便卸了他的兵權,令其任位高卻並無實權的兵部尚書之職。
父皇知其才能,因此在崔炔提出想要自家幼妹入宮為妃,方能安心平叛時,便應了他的要求。
崔月錦順勢入宮,崔炔也不負聖望,不過月餘便清剿叛軍,將靖安王一家就地斬首。
此後,崔家崛起,成了南陽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
雖說崔月錦現在並無皇嗣,可崔炔此人野心勃勃,難保崔家將來不會成為第二個范氏。
我以為父皇會對其有所防範,但他對崔月錦的寵愛卻越來越盛,崔家眾人在南都也日漸放肆。
既如此,我想報仇只得小心籌謀,萬不可有分毫的行差踏錯。
「我兒若是男子,定為朝中棟樑。」父皇笑着说道,「既为公主,不妨就自己说说想要什么奖赏吧。」
父皇的意思我心里明白,于是缓缓走到殿前,柔声说道:
「能为南阳扫除奸恶是儿臣的荣幸,本不该奢求父皇奖赏,只是如今儿臣有些私心,想斗胆问父皇要个人。」
说罢饶有趣味地看向崔雪晴,她此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脸上表情好看极了。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正要接着往下说时,坐在父皇身边的崔月锦便先开口了。
她用帕子捂着嘴,似是十分为难地说:
「陛下,民间常传公主放浪形骸私德有亏,这些臣妾自是不信的,可公主眼下当着百官的面说什么要人的话,實在是有失閨範吶。」
此話一出,底下眾人開始小聲議論,父皇面上的笑容也僵了三分。
崔月錦隔著帕子挑眉看我,彷彿在說:看吧,你做的再多有什麼用呢,終究不過是個女子罷了。
我筆直地站在大殿中央,任由那些指點的眼神向我看來。
而後似不經意地瞥向蕭知珩,他就安靜地坐在那裡,修长的手指一圈圈地摩挲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我们两人四目相交。
霎那间我好像瞧见他唇边带笑,可定睛再看,他又还是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
我收回目光,在父皇将要出声责备前开口:
「贵妃既说不信传言,可本公主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早就认定我是放浪形骸之人了。父皇,儿臣欣赏状元郎的才情,想请他在诗书上指点一二,这也不可吗?」
崔月锦不会想不到,我既有心拉拢萧知珩,怎么可能会用之前接近范氏的手段,试图以婚事来束缚他。
只不过宫宴开始前,我故意挑衅崔雪晴,她们姑侄关心则乱,这才会错了我的意。
果不其然,我話音剛落,崔月锦便黑着脸看向崔雪晴,后者有口难言,只得恶狠狠地望着我。
我抬手抚了抚髻上的发簪,用嘴型回道:多謝。
3
崔月锦再得宠,也不愿担了妄议公主的罪名。
于是后面的事情自然顺了我的意。
萧知珩在赴任翰林院修撰之前的这段时间,暂居崇贤馆开堂授课,教习诗文。
如此一來,我便有了许多能与他接触的机会。
虽说父皇原意是凡官家女眷皆可前去,但稍微聪明点的都明白,这是我与崔家的博弈,旁人避嫌都来不及,怎会上赶着掺和。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被崔月锦这么一闹,父皇便对我怀愧在心。
今日本来就是要为我设宴行赏的,于是当着百官的面,即刻给了我宁国公主的封号。
由此,我便成了南阳首个还未诞下嫡子就有了封号的公主,可议朝事。
此話一出,群臣议论纷纷。
而我父皇则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宫宴继续往下进行。
其后殿上轻歌曼舞,众人言笑晏晏,好不熱鬧。
可自母后离世时起,我最讨厌这般热闹。
于是喝了两盏酒后,我便借口更衣,悄悄从宴上退了出来。
我站在殿外凭栏远眺,晚风微凉,混杂着淡淡酒香,吹得人如痴如迷。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传来崔雪晴楚楚可怜的声音。
「公主,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无论大小事物你都要和我争,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般记恨于我。」
我眼眸微抬,崔雪晴与我本无仇恨,可崔家却是千方百计想要了我们姐弟二人的性命。
我轉過身,见她眼圈微红,便恶从心起,嘲弄道:
「争?你不过是臣子之女也配和我争。再說了,本公主想要的,便是争了你待如何?」
没想到崔雪晴不怒反笑,眼底藏着几分挑衅,靠近我后低声说道:
「谢安岚,我提醒过你,有时太过嚣张霸道也不是什么好事,萧公子是人不是物件,你争不争得过我,还未可知。」
说罢便落了几滴泪,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我扯了扯嘴角,而后瞥到拐角处露出的人影,不禁笑出声来。
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女孩子,心思就是这样单纯,以为两三句话装装可怜就能撩倒男人的心。
殊不知男人啊,惯是会趋炎附势的。
廢駙馬範陽在我求嫁之前,也有非卿不娶的佳人在側,但後來還不是娶了我這個公主,妄圖享永世榮華。
我徑直朝轉角走了過去,輕聲說道:
「先生躲在暗處,可是覺的兩女相爭這種戲碼太過精彩,竟叫先生失了為人師表的本分,做出偷聽這等小人行徑來。」
萧知珩从暗处缓步走了出来,「下官早于公主之前便在这里了,何来偷听之说?」
他神情坦然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人揪住错处的难堪之色,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我眼眸微沉,定定地看著他,而后漫不经心地说:
「听闻崔家有意与先生结亲,那位崔姑娘对先生也中意得紧,如此一来佳人前程二者兼得,不知先生怎么看?」
我问得直白,就是想聽聽這位眾人眼中的端方君子會如何作答。
蕭知珩薄唇微動,輕聲回我:「崔大將軍是南陽重臣,下官十分傾佩,崔姑娘秀外慧中且才情俱佳,是下官高攀了。」
我冷笑一聲,暗道:既知高攀卻不拒絕,又何必惺惺作態。
於是我朝他走近兩步,伸手附在他的肩上,然後柔聲耳語道:
「非也,我倒覺得以先生的才智,配我這個公主也是綽綽有餘呢。」
萧知珩闻言连忙退了一步,神色難掩慌張,微紅著臉說道:「公主請自重。」
见他如此我的笑意更盛。
於是他退幾步,我便走近幾步,直到他的後背抵在了牆上,退無可退。
蕭知珩眉眼微蹙,垂在身侧的双手揪紧了衣袍。
不得不說,他确实有副可以迷倒万千女子的好皮囊,虽然窘迫至此,却依然能叫人失了心魄。
我故意撩拨:「先生难道没听说,本公主自幼便放浪惯了,还不知何为自重,不如先生手把手地教教?」
说罢便作势去牵萧知珩的手。
他终于不再隐忍,快速撥開了我的手,肅著一張臉,冷冷說道:
「公主貴為南陽女子表率,言行當有其度,若常如今日如此輕佻孟浪,恐惹朝野非議,屆時讓有心人抓住了公主的錯處,實在得不償失。」
闻言我愣了片刻,他这是在……为我考虑?
我眼眸微睨,倏而收斂了笑容,不再挑逗於他。
還沒等我後退幾步,萧知珩便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此地。
看着他有些许慌乱的背影,我正色道:「本公主金口玉言,若先生觉得崔家不好,可随时来公主府寻我。」
萧知珩身影顿了片刻,复而才往殿内走去。
我又吹了会儿风,直到殿内歌舞声停,才缓步走了回去。
宫宴结束后,我还未上马车便被崔雪晴拦住。
她眉眼顰蹙滿是怒氣,看著我厲聲說道:
「我父親不日就要北歸,等他回來了,看你还能放肆到几时!」
我眸子沉了沉,而後冷笑道:
「好呀,我也等著崔大將軍,早日歸來。」
4
其後半月,我和崔雪晴,還有崔家的幾個庶女,每日都按時到崇賢館聽蕭知珩講學。
這段期間,我與她們幾個也算相安無事。
蕭知珩像極了普通學堂的先生,認真地為我們傳道授業解惑。
這天我來的晚,遠遠地在院門口便聽到了崔雪晴的聲音。
她手裡拿著本詩集,笑盈盈地指著其中一處問蕭知珩該做何解。
而蕭知珩則站在她身後,身形寬大,若是再往前一步,便正正好將崔雪晴攏在懷裡。
看到這樣的場面,我心裡像是被貓兒搔了似的,沒來由兒煩悶起來。
於是不經思索,便怒喝一聲,「你們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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